黎月並沒有火冒三丈,她只是在生悶氣,因為李律竟然要阿伊達派人把她送回大唐。
即使他已經向她解釋他為什麼要她走,但她就是不要一個人離開!
說什麼他要把時間跟精力放在和蘭公主身上。
要對她實行特訓,再由她去帶其他的九名學生,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提早離開突厥。
只是這也代表著他勢必跟和蘭公主有很長的時間要相處,而她肯定看了會鬧脾氣,打斷上課進度,所以他才要她回去。
「黎月?」「我懂!我懂,就是要我眼不見為淨嘛!」她眼圈兒一紅。
其實她也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就怕她看了會難過,再加上他也沒有時間陪她,她會胡思亂想。
可她就是不放心嘛,和蘭公主有雕刻的天賦,她知道他是欣賞她的,可她呢?
她氣呼呼的走到桌旁拿起一塊石頭。這些天來,她也試著刻了嘛,卻總是四不像,而且這里的石頭都不大,刻刀一用力,石頭就掉了,可和蘭公主就做得很好。李律嘆息一聲,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挫敗,「每個人生來都不一樣,和蘭有她的天賦,你也有你的。」「我哪有?!」她生氣的推開他,看著手中的石頭愈火。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石頭而起的!
她會被擄來這里,李律會追來,還有她現在要被送回大唐,全是它害的!
石頭就石頭,拿來丟人就好了,刻什麼?
她氣呼呼的就用力的往前丟出去——
但見拉開帳簾走進來的和蘭公主被砸中額頭,氣得破口大罵,「唉喲,好痛,是哪個笨蛋!」在看清楚大帳里只有李律和黎月時,她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的杰作,不過她現下心情大好,所以決定不計較,揉著被打到的額頭,她開口道︰
「馬車準備好了,皇子妃可以上路了。」黎月眼中的淚水應聲而下,李律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看也沒看和蘭公主一眼,「請你出去,我們待會兒就出去。」和蘭公主笑笑的點頭。反正接下來,就看不到黎月這個礙眼的家伙,她就多給他們一點點時間。
「好好留在十三皇爺府,不然就回福親王府去,就是不許到山上木屋去,雖然有墨銳在,可我還是無法放心,知道嗎?」她只能點頭,雖然她心里有不同的答案。
李律再次叮嚀,「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盡快的回去與你團圓。」她只能再點頭,雖然她很想跟他說,她被送走,他就可以突圍逃離,但她知道他不會這麼做的,他是言而有信的人,而阿伊達也是因為信任他會將所學的教給和蘭公主後才離去,才答應安排讓她回大唐的。
李律緊緊的擁抱她,再烙下深深的一吻,希望記住她的味道,因為下次再見面,至少也是兩、三個月後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李律是相當忙碌的,和蘭公主雖然是個好學生,但她從不掩飾對他的傾心,不過也因為折服于他在石雕上的造詣,所以上課時,她絕對是專注學習,只是一到休息時間,她便使盡渾身解數想勾引他,當然,遇到不動如山的他,她每每是折羽而歸。
可她不服輸,再接再厲,還帶著他去參觀已經趕建一半的地宮。
在墓陵里,已刻有雲龍巨柱,其中還有一條深且寬的通道,兩旁預計將擺上各式石雕,包括駿馬、獅子、麒麟等物,總之,一定要氣勢磅磚,至于翡翠瑪瑙、金銀鋼鐵也不可少,才顯其豪華。
李律為此,提供了不少建議,甚至畫了些圖案,一一提點教授,和蘭公主看著他俊美嚴峻的容顏,對他的愛意是層層迭迭的愈來愈深,只是她慢慢的察覺到,他是不會愛她的!
一個月後,突厥王駕崩,和蘭公主是痛不欲生,哭到失聲,但安慰她的不是李律,而是阿伊達,希望藉酒澆愁的她,叫了侍女送來好幾壇醴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從今而後,她沒有親人了!
她只有自己……而阿伊達則是被迫陪著她喝,他要不喝,半醉的她就會親自灌他酒,這一夜喝下來,他也微醒了。
促膝夜談的兩人,獨處在皇宮內殿,和蘭公主苦悶的看著阿伊達,對這個向來有求必應、像哥哥的男人,她再也忍不住的說出自己的挫敗,「殿下為什麼不愛我呢?我那麼用功的學習,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他啊。」「可惜他的心已經給了黎月郡主,一個人是不可能有兩顆心的。」醉眼朦朧的她看著口氣突然變得凝重的阿伊達,「我其實知道喔,你是喜歡黎月郡主的。」因為送黎月郡主離開的那天,出乎她意外的,他竟沒出現,後來等馬車走遠,她才在關口上方的一處高坡上,看到他騎在馬背上遠眺黎月郡主馬車離去的方向。
「是啊,從第一眼看到她,我的眼楮就再也離不開她。」他苦笑承認,「是作繭自縛吧,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妄想在對方的人生中參與一部份。」「我還沒有放棄呢!」她倔強的不服輸,她就是要成為李律人生的一部份!
「依我對李律的了解,我勸你還是放下,不然痛苦的只是你自己。」雖然與李律認識不久,但從他急急追來陰關,這一段日子對妻子呵護備至,他很懷疑李律眼中是否還容得下別的女人。
和蘭公主看著同樣為情所苦的他,拿了醴酒遞過去,「喝吧,喝醉吧!」他接過手,拿起來仰頭大口大口的灌,她也豪邁的拿起來,咕嚕咕嚕的喝著。
這一夜,不意外的,有人酒後失身了。
兩個月後
李律風塵僕僕的回到大唐了,不過,急著見到妻子的他接連兩次撲了空,因為黎月根本沒有待在十三皇爺府或福親王府這兩個地方。
埃親王爺甚至不知道他去了趟突厥,畢竟黎月一切如常,她會下山買些生活用品,跟他聊聊天,跟小喜四處走走,也會到皇宮去見見皇上跟皇後,對于他的沒有同行,她都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不是佯稱他在忙著找很特別的石頭,要不,就是說他在刻一樣巨作。
由于她看來一樣的幸福快樂,大家也不疑有他,全信了。
所以這讓李律有些生氣,他這名石皇妻再次違逆他的意思!
他氣沖沖的駕車上山,竟然在通往山中木屋的唯一一條山路上,看到一座石碑,這座石碑一看就知道立不久,而且刻工平凡,甚至欠佳,但看到上面的字,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一定是他的黎月,只有古靈精怪的她才會做這種事!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他加快馬車速度,不一會,早就嗅到主人氣味的墨銳已從木屋沖出來迎接他。
他跳下馬車,擁抱墨銳後,他直起腰桿,看著山中木屋,金色陽光照在青翠的枝葉上,蟬聲唧唧,停頓時,鳥兒唧瞅唧瞅,蝶兒飛舞,雲淡風輕的,仍是他所熱愛的山林景致啊!
而他思念的人呢?
還有堆棧在前院這些大小的石頭又是什麼?
有的像人,有的像獸,有的根本瞧不出是什麼,甚至有一顆大得離譜的石頭,上頭還切割得亂七八糟的!
他走了過去,听到了屋里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他走到窗口一看,差點沒笑了出來,是他可愛的妻子啊!她神情專注的坐在桌上,手拿刻刀,在手上的石頭刻上一刀後,她蹙眉凝睇著石頭,似在思索,但突然哀嘆一聲,整個人趴在桌上,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楮轉呀轉的,再坐正,然後拿起石頭瞪著看,這一瞪,差點沒瞪出一雙斗雞眼。
她吐了口長氣,又拿起刀子,卻對著石頭又切又剁的,李律懲住笑意,只見那顆石頭幾次掉落地上,她懊惱的低叫,「怎麼那麼愛滾啊!」見她又開始「叩叩叩」的敲起石子的邊邊角角,要不就又「切切切」的動那顆石頭,他的下顎肌肉微微抽動,再也懲不住一肚子的笑意,也順便拯救了那顆被摧殘的石頭。
一听到這個熟悉的笑聲,黎月立即抬頭,在看到窗外的身影時,她臉色一亮,倏地丟下手上的石頭和刀子,飛奔出去,不過僅到門口,她就被他緊緊的抱住了。
李律忍不住的埋首在她那如雲秀發中,再抬頭,深深的吻了她。
天啊!他想了好久好久!
她眼眶一紅,甘心的承受這個略帶粗暴,但卻加了數不盡思念的吻。
她好想他!好想啊!
她有好多話想問,但一時間又不知該從哪一句說起?
像是——他跟和蘭公主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她又為什麼願意讓他這麼快就回來?
「她懷孕了,」像是心有靈犀,李律突然開口。
她一愣,怔怔的看著他,「所以你回來是……」見她眼淚要落下來,他卻笑了,「錯了,孩子的爹不是我,是阿伊達,總之,我回來了,回到你身邊了。」「但是因為她懷孕,你才回來?」早該知道她這小腦袋會胡思亂想,不過,不但不討厭,還覺得她這樣很可愛。
「我不愛她,如果你要听的是這個,自始至終,我愛的就只有你一人,想的、念的、要的,全都是你!也只有你!」感動的淚水涌出眼眶,但她卻笑了。
李律也笑了,「記得嗎?你若哭了,我就要吻你,這一吻後果你自行負責。」她記得,記得的啊,可淚水還是跟上回一樣不听話啊。
他深情凝睇,俯身輕吻她的唇,她柔女敕的脖子,再移往她的耳垂,看著她嬌艷而酣紅的臉蛋,再回到她的紅唇後,他將她攔腰抱起放到床上,褪去她的衣衫,繼續在她身上烙上屬于他的印記,而她只能喘息、申吟,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給他……
美麗的夏日午後,李律擁著黎月站在坐落于入山口的那塊石碑前,墨銳則乖乖的趴臥在石碑旁,一如過去幾個月,它常做的事。
「這是你刻的?」她得意的點點頭,「是,就在一個月前。」他笑笑的直搖頭,「真是天才!」黎月一听可得意了!這是她親手刻的石碑,還請來一臉哭笑不得的福伯幫忙,才能立在這兒的,這石碑上,橫向寫著四個大大的字——「內有惡夫」直向的小字則寫了——吾有夫婿,野蠻凶殘,以人骨為石,雕其作,以殘尸為食,壯其身,懦弱膽怯者,慎入!慎入。
「怎麼樣,不錯吧?」她俏皮的以手肘頂頂站在一旁打量的石皇爺。
「不夠好。」他怎麼能說好?她上面寫的人是他!「你把我寫得像洪水猛獸。」「我要清靜嘛,你知不知道?這三不五時,老是有一大群人上山想求你的石雕大作,雖然墨銳可以喝止他們,不讓他們接近木屋一步。但你不在,我又不能讓他們察覺你不在,所以,總得寫些可怕的話來嚇嚇人。」「對了,你為什麼住這里?而不去——」「我出嫁了,而且這里才是我們的家。」她一臉堅定。
黑眸浮現一抹溫柔,他感動的將她擁入懷中,「我懂了,我不會責怪你的,不過,你這個!」他再看了石碑一眼,「有人會信你才怪!」「是沒人信啊。」她吐吐舌頭,「還是有好多人上來,不過,昨天墨銳怒吼一聲,那可是石破天驚的一吼啊,那些人全嚇跑了。」「很好。」他放開她,贊賞的拍拍黑豹的頭。
「不過,剛好你回來了,所以……」她突然賊兮兮的看著他。
扁是看到她這一記狡黠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打什麼鬼主意,沒好氣的輕拍她的額頭一下,「別想!」真要他扮吃人猛獸!
「只是演戲嘛,我想那些人只要看到你刻些骨頭,吃點生肉,加上我碑上的文字,絕對會信以為真,這種駭人听聞的事就會傳了出去,至于骨頭可以用牛骨代替,肉也可以用豬肉假裝噢——」他听不下去的又輕拍她額頭一記。她小腦袋瓜動得可真快,什麼都想到了。
「痛耶。」「那就少亂說。」「可是……」「我不會那麼做的,要我像你一樣的胡鬧,石皇爺不就變成一個人人害怕的吃人魔了。」他還沒失去理智呢!
她雙手合十的拜托,「委屈一次嘛,我們就可以得到清靜,」「我不。一旦信了你,我就永遠翻不了身。」屆時每個人看到他都會做鳥獸散,怎麼會不清靜?
「李律。」她開始撒嬌,而且還學和蘭公主那一套,柔柔媚媚的。
「別想!」他雙手環胸,態度堅定。
好吧!那就——
「律兒?」她學起母後的口吻,輕輕的喚他。
他黑眸倏地半眯,「好啊,竟敢佔你家相公便宜?」完了!完了!玩過頭了。朱唇粉面的俏臉機伶的往後一瞄,開始準備落跑,沒想到這一瞄,反而讓李律的眼神再度落在她身後那塊石碑上。
黑眸浮現一抹玩味之光,「我想我該讓你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惡夫」!」她瞪大眼,轉身就跑,「救命啊。」「來不及了!」打橫將她抱起,他施展輕功的往木屋而去,而黑豹則飛快的在林中奔跑,要追上兩個主子。
李律幾個縱身飛掠,就抱著嬌妻回到山中木屋,眼下正將人給壓在床上,「信不信我會讓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她嬌羞的瞪著他那邪惡的黑眸,「我現在求饒行不行啊?」「不行!」然後他做到了,讓黎月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只是也不知道是那塊立牌突然奏效了,還是墨銳很盡責的當一只守在入山口的守門豹,這三天里,木屋外連個閑雜人等也沒有。
而事後證明,是墨銳居首功,因為連得知皇弟回來而直奔上山的李逸都因為墨銳那伺機而動的銳利眼神,不得不下次再來找皇弟敘舊。
接著一個月後,石皇妻的石雕作品問世了,但她不雕像,她專門刻字,據她自己說的,這樣比較能量產!
所以首賣日的今天,一大早,玉石齋的門口已經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由于這條人龍跟著街道左拐右彎的,大伙也不知道盡頭究竟是哪里。
不過人數少說也有三百個,因為玉石齋的伙計所發的號碼牌已經到三百號了。
只是石皇妻的作品隨意敲了敲,就有大量作品可賣,大家是在搶什麼呢?
沒辦法,因為石皇爺的石雕不賣了,所以沒魚蝦也好,石皇妻的石雕作品就湊合湊合著收藏,價格肯定也是水漲船高。
當然,如果石皇妻的作品販賣也僅此一次,那搶到手的人可要大發了。
「我怎麼覺得你有招搖撞騙之嫌?」豐神俊朗的李律站在玉石齋二樓,往下看著那些排隊的人潮,再回頭看著正坐在椅子上,看著徐源年翻開賬本一一點算他那些石雕賣出後進帳的嬌妻。
黎月抬頭嬌俏一笑,「我這叫生財有道,不過跟你一比就小巫見大巫。」也對,李律溫柔一笑。
「不過呢……」她突然起身,回頭看了徐源年一眼,他明白的點頭,笑笑的退下,她這才走過來,雙手環抱著丈夫的腰,頭貼靠在他胸口,「你那些進帳我想捐一些給窮人家,跟用來廣設學堂,讓孩子讀書習字,就當是替咱們孩子積點德,讓他可以平安出生……你——」她突然听到他的心跳狂奔起來,身子還一僵,而下一秒——「你說什麼?!」一聲石破天驚的雷霆吼聲陡起。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著親愛的丈夫。他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耶!
李律簡直要氣瘋了,「你、你有身孕了,這個月來還天天敲敲打打……」石皇爺又開始炮聲隆隆了,可黎月臉上卻是笑吟吟的,她的雙手放在肚子上邊跟肚里的娃兒對話。
不怕!不怕!娘的小小娃兒,爹是因為太愛娘了,才會這麼吼人喔。
而娘啊,這一生一世,也會深深的愛著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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