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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丫頭 第7章(1)

空氣凝結。

冷耆黑眸色倏地一眯,全身緊繃,「你再說一次。」

但恩靜賢只是低下頭,眼中浮現水霧。她無法面對他,她知道自己說了很殘忍的話,可是,長痛不如短痛啊!

冷耆臉色發青,胸口冒出熊熊怒火,他粗魯的捏住她的下顎,逼她看著自己,「再說一次!」

恩靜賢逼自己認住淚水,要勇敢的做個了結,可是一見到那雙變得深邃幽暗、隱隱可見怒火的黑眸,一句話頓時變得斷斷續續,「休……休了我。」

抿緊嘴,冷耆瞪著她眸中的淒楚與強撐的勇敢,原先在胸口的沸騰怒火頓時去了大半,他沉沉吸了一口長氣,「理由是什麼?原因是什麼?」

她臉色慘白,怔怔的看著他。

「你可以一夜致富,也可以借此滿足或尋回你曾經遺憾或錯失的任何美好事物,為什麼卻將這樣的願望放在休妻這件事上?」

她只能搖頭,她不會說,但也躺不住了,她急急下床,背對著他。

看著她緊繃的僵硬背影,冷耆故意說︰「我懂了,是我太差勁,所以你不要我,你嫌棄!」

「不是!不是!你很好,你太好了……真的!」她想也沒想的就回過身,急急否認,淚水再也鎖不住,紛然掉落。

「如果我真的太好,為什麼要我休妻?」

他強迫自己面無表情的瞠視著她,看她滿臉哀傷,那雙盈滿苦楚的水眸透著難言的苦衷與哀痛他就好心疼。

「我的任何要求,不管合不合理,冷家——包括你,都只能無條件的接受吧?所以……我可以不做任何解釋,是嗎?」心碎的她只能別開臉,不再看那張因她而露出痛楚的深愛容顏。

冷耆不讓她逃避,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下顎,讓她正視自己認真的臉,「我不管你是為了逃避什麼事情而想躲開我,可是,我要你听好,我要定你了!這一生,我只要你,是你!你听到沒有?」

這一席堅定的話語中似乎有著弦外之音,就連傷心不已的恩靜賢都隱約听出不對勁,但可能嗎?他知道她想逃開他的原因?

冷耆很清楚現在不是公開真相的時候,揭穿她的身份,只是讓她更有理由從他身邊走開,所以明明看到那雙美眸中的探問,他只是視而不見,反而嚴厲指責——

「一張休書,說來簡單,可是外面將會謠言四起,傷到我及冷家,你可有想到?」

她臉色刷地一白。

「也許,有人會說我有見不得人的隱疾,讓你難以忍受,也許,會謠傳我的病可能真的過繼到你身上,你察覺到不對勁,所以不惜丟下這幾乎可以摘下天上星月的大好願望,只想在情況變得更糟之前,拿到休書快快走人……」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急搖頭,「真的不是,我沒有,沒有……是我的問題,不是你!是我愧疚,我不安,是我!」

「為什麼愧疚不安?你那麼好,讓每個人都喜歡你,有什麼問題?是忤逆長輩?還是你不守婦道?在嫁進來後,對別的男人動了心?」

「對對對!就是這個!」她拼命點頭。這樣對外說也好,說她紅杏出牆才會被休,大家就不會在冷耆的身上做文章。

這女人!隨便听到一個不會傷到冷家的理由,就搶著承認了?

冷耆又氣又心疼,黑眸犀利的一瞪,「好!那是什麼人?相文、玄陽還是古安?他們是你進府後唯一接觸到的年輕男子。」

恩靜賢不禁傻眼,這才發現他話中有陷阱。不管她說了誰,誰都會倒大霉,沒辦法,她只好囁嚅的承認,「不過,都不是他們——呃——也不是別人……」她愈來愈慌亂,因為那雙黑眸里的怒火愈來愈熾烈,那張俊臉還愈逼愈近,她手足無措,急了、亂了,竟然傻乎乎的月兌口而出,「沒有!其實都沒有人,我只有對你動了心,真的!」一說完,她立即捂住嘴。

天啊!讓她死了吧!她在慌亂中說了什麼?

她羞慚的咬著下唇,看著眼前這張在听見她不小心冒出來的真心話後,瞬間恢復成溫柔神情的男人,她更慌了,「其實也不對,是因為我不是個賢妻……」

「我看不出來。」冷耆這話很肯定,雙手更在她不知不覺間環上了她的腰。

恩靜賢忙著找借口、找理由,「那個、那個、其實我、我是有見不得人的隱疾!」

此時此刻,她真的好氣自己怎麼沒有小主子的靈巧智慧,常思枯竭也找不出一個適合的借口。

冷耆毫不懷疑被他攬入懷里的美人兒已經無計可施,所以才把他剛剛的話借來用了,他的嘴角噙著笑意,「你身體有缺陷?」

「是——」

她用力點頭,但一對上那雙挑眉打趣的黑眸,又忍不住低頭,卻撞進他的胸膛,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她已經被他圈在懷里了!

「那好!我來仔細檢查看看,久病成良醫,在耳濡目染下,我跟相文也學了不少——」他作勢欲來開她的衣襟。

她臉紅心跳的急急抓住他的手,「沒有,沒有隱疾,我又說錯了!」唉,她認了,她根本不是撒謊的料。

「那好,別再說錯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他沒開玩笑,那雙黑眸僅在瞬間就沉了下來,神情轉為嚴肅。

「我、其實、其實是……是自卑,我配不上你,我家道中落,什麼事都得自己來,已經習慣了,我根本是個丫鬟,當不了你的王妃啊!」這一席話可真實多了。

他臉色突然繃緊,口氣也變得嚴厲,「是誰多嘴?」

「什麼?」她一愣,再次被他的神情嚇到。

「你是我的妻子,要是誰敢嚼舌根,說你像丫鬟不像王妃,只要被我查出來,就要那些長舌的人收拾包袱走人!」

瞧他氣呼呼的起身就要出去,她急急追上前,拼命捉緊他的手臂。

「沒有沒有!山莊的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對我好極了,沒人嚼舌根,真的,純粹是我自己在亂想的!」

她可不能害到那些對她好的僕人或丫鬟啊!

冷耆只是專注的看著她,他那席話是刻意誤導她的,他知道她的善良,也利用她的善良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不讓她再說什麼離開的話。

可他的靜默看在恩靜賢眼里,卻像在思索她的話是真是假。

「是真的!」她忍不住再次強調,「很多事我都做習慣了,可是王妃——」

他溫柔的擁住她,「傻瓜,既然什麼事都是習慣使然,那麼,你就再習慣如何當名王妃,好不好?算是為了我。」

看著他深情的黑眸,恩靜賢的淚水差點要奪眶而出。

「我喜歡你,就是這樣的你,但是如果你要我休了你,完全是因為你覺得自己不像個王妃,那我只好逼自己,讓你當個王妃。」

「可是——」

「沒有可是,只要去掉你的自卑感,你就能安心的留在我身邊不是嗎?」

不!不只是那個——但她無法說、說不得,她是冒牌貨啊!

「你就好好學著當一名妃子,從此月兌胎換骨,因為……」他深情款款,勢在必得的捧住她的臉,「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恩靜賢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先前嫁入冷家,她忙著照顧重病的冷耆,感覺上,自己仍像個丫頭,之後,冷耆恢復健康,但她還可以偷偷做點事,但現在,流酣齋不再是個禁地,有四名丫鬟供她差遣,另有四名家僕整理內外,她根本沒有機會可以偷做什麼事,更甭提想要在杜家人到達山莊之前逃跑。

也因此,她才真正的體會到當一名丫頭是多麼自由自在的事。

當主子嘛,甭說不能一人自由出入,吃飯、洗澡、穿衣都要人伺候,還有,一身華服贅飾,光頭上的發釵就不知幾斤重,讓她走起路來,總有頭重腳輕的恐怖感。

最重要是,丫頭做不好,了不起被訓一頓就沒事,但王妃做不好,可會傷了王府的門風,所以現在她天天戰戰兢兢、惶惶然的,比當丫鬟時還累。

冷耆卻嫌她還不夠忙似的,又帶著她上商行,而要上商行,她自然不能太寒酸,所以梳妝打扮自是少不了,尤其是看到他像要所有人看看他的妻子有多美的驕傲神情,她從推拒一些較貴氣的發釵、首飾,慢慢的,也都接受了,不僅是女為悅己者容,更欣喜于他的以她為榮。

冷耆的方法是成功的,恩靜賢原本就有天生的氣質與容貌,但因曾經乞討為生、曾經為奴的經歷,使她站在冷耆身邊,總是有那麼點自卑與忐忑。

但這些感覺在接收了許多驚艷與贊美的目光後,已慢慢的消失了。

靶覺到她有了自信後,冷耆更是常帶著她出席一些商家宴會,讓她學習處理商務,審理各類陶瓷的品質、出貨和賬款收回,總之,一些管事的工作,他都帶她參加。

于是,便有一些消息又傳了開來——

「听說了嗎?齊郡王已退回官家俸祿,因為無功不受祿,冷家二老也贊同兒子的作法。」

「不止如此,冷家又一反官家女眷只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作法,讓貴為王妃的潘紫嬣像富商夫人般拋頭露面,讓冷耆帶進帶出的學習商場上的進退應對。」

「看來冷家的確想與官家做切割了,听說,他們只想安分的專營商務,不想再沾染皇室權位之爭。」

「那是因為冷耆的那一場敝病,讓冷家上下更珍惜目前的生活,若不是先皇封賜的‘齊郡王’無法除名,據說他們只想當個平凡的商家呢!」

听說,還有很多的听說,都是冷耆與愛妻形影不離,共同經營冷家商行的事。

其實這些「听說」,都是冷耆要兩名隨侍散播出去的,因為杭州城里皇上安插的耳目似乎愈來愈多,可見他傷好一事,再度引起皇上的高度重視。

暫時,他也只能如此對付始終沒有足夠胸襟氣度的趙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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