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倪夏曦相信她被自己的好友給設計了,怎麼」定樂王府」跟」陵親王府」竟然同在一條街上,兩家根本是比鄰而居,後院還是相連著的!
包讓她差點發狂的是,兩家還是世交好友,所以這一晚,招待他們這兩名遠來貴客時,龍家一家三口也是坐上賓。
此刻,大家像在吃團圓飯般圍坐一桌,她味如嚼蠟,想離席也不成,沒禮貌嘛,但眼楮放哪兒呢?唉,龍隕倫哪兒不坐,坐她對面干嗎?
顏樂跟賀宜蓉都是親切慈善的人,雖然貴為皇親國戚,但沒有傲氣,膝下無子的他們,從看過佷女給他們的信後,就一直期待倪家兄妹的到來,在飯桌上,更是眉開眼笑地直看兩人。
倪老五粗人當慣了,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兩個年約六十的老夫婦笑,他就跟著笑,兩老笑得更開心,他就笑得更大聲。
所以,這頓飯的氛圍在這樣的」笑」果下,並不差。
不同于定樂王夫婦的笑口常開,倪夏曦覺得龍家夫婦就顯得嚴謹多了,但在嚴謹之外,他們看她的目光也有點怪怪的,帶了點好奇、打量、甚至是探索,害她如坐針氈,好想逃跑。
龍隕倫很清楚父母為何對她打量不停。京城里的消息傳得可快,他跟一名陌生但漂亮的小泵娘從小面攤到茶樓包廂一事,已經傳到父母耳里。
「那名姑娘是誰?」他一從茶樓回家,父母就開口問了。
「只是一名久違的朋友。」
‘時他答得輕描淡寫,沒想到晚上受邀吃飯,在座的竟然就有倪家兄妹。
而且,從定樂王夫婦口中得知,日後倪夏曦辦招親、甚至成親,都會在這定樂王府里完成,更令他錯愕。
他跟她之間是有緣還是無緣?他已分不清。
終于,一頓酒足飯飽後,寒暄話也說完了,有些隱忍好久的話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呃--那個倪姑娘與倫兒應該是舊識吧?我听說你們去喝茶了?」天底下最擔心兒女婚事的永遠非娘親莫屬,生性嚴謹的孟繡韻忍不住開了口,且因心有期待,語氣也變得溫柔。
這一晚下來,她看得出倪夏曦很羞澀,看都不敢看她兒子一眼,與京城里那些大家閨秀一見到兒子就笑得像花痴,或是像朝英公主緊迫盯人都不一樣,這女孩顯得很有規矩,用餐期間,眼楮就看著碗,會看哥哥、定樂王夫婦,也會朝他們夫妻禮貌點頭,就是不看兒子。
能對她出色不凡的兒子不瞧上一眼,就知這個姑娘是一個矜持、自制且知書達禮的好姑娘,她是愈看愈滿意。
何況,她長得粉雕玉琢,一雙靈動的眸子黑白分明,膚色白里透紅,一看身體就不錯,要些幾個健康寶寶,應該不困難才是。」你跟他去喝茶?」
听到孟繡韻的話,倪老五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地瞪向妹妹。死丫頭片子,還逛他說是不小心迷路,才會那麼晚到定樂王府。
接收到兄長的目光,倪夏曦在心中暗嘆一聲,愧疚地看了眼楮冒火的哥哥一眼,再看向孟繡韻,想也沒想就把問題丟給龍隕倫回答,「向夫子啊,由他來答。」
「夫子?」龍家二老跟定樂王夫婦一臉困惑地齊看向龍隕倫。
倪夏曦懊惱地咬著下唇。慘了!她喊夫子喊習慣了,這下怎麼辦?她急著想解釋,「我是說,我有一個夫子,他教會我很多事,雖然他離開已三五年--」
「不過一個多月。」龍隕倫突然開口,而且表情也不大好。
倪夏曦不由得一愣。是嗎?才一個多月?她怎麼覺得已有三五年?大概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看來有這樣感覺的人只有她吧……
龍勝天很好奇,「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成了倪姑娘的夫子?」
兒子回來後,對那段受傷的日子,只隱約透露除了繆家堡大力幫忙外,還有一位姑娘救了他,甚至在其家人的照料下養好了傷,所以派人送去幾大箱銀兩當謝酬,可是細節看得出兒子不是很想談,他們當父母的也不好追問,現在看來--
夫妻倆的眼楮來來回回地看向臉色困窘的倪夏曦,又看著欲言又止的兒子,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只是剛好有機會,就當了一小段時間的夫子,如此而已。」龍隕倫知道不答不成,但又不能答得太多,。只能含糊帶過。
「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想先回房可以嗎?」倪夏曦愈坐愈害怕。萬一再談下去,談到」那件事」可怎麼辦?
倪老五也覺得這個話題太危險,連忙起身,「是啊,我們一路風塵僕僕,想痛快地洗個澡,上床睡了。」
「這--瞧我們,竟然忽略了這一點,實在是因為我們太開心了--」顏樂尷尬直笑。
賀宜蓉也不好意思,但她臉上仍是掛著笑,「就是,瀠瀠她派快馬搶在你們抵達之前又給了我們一封信,你們瞧瞧。」她急急將袖子里的一封信交給兄妹倆,「所以,我們也是特別請來陵親王的父母當見證人,就在辦喜事的那日,來個雙喜臨門。」
倪家兄妹看著信,愈看眼楮就瞪得愈大,這封信內其實還夾了另一封信,是他們的爹的親筆信函。
倪夏曦覺得好友實在太厲害了,什麼都替她想好,可惜了,瀠瀠身體虛弱,不然即便為女兒身,她能做的事肯定不輸男兒郎。
龍家一家人不好意思看信,倒是興奮不已的顏樂已娓娓道出賀瀠瀠是親戚之愛女,因自小體弱多病,所以到偏遠的南城養病,一住就是十二年。
她與倪家武館的唯一愛女結成好友,信中除了贊美倪夏曦是個至情至性的好女孩,也說陪同前往的倪家五子是個率性善良的好男兒
「瀠瀠說,京城的人對夏曦很陌生,但如果成了我的義女,辦繡球招親就吸引更多家世良好的人才前來,成就一樁美好的姻緣。」
「的確是如此啊,在京城沒身份就是矮人一截,這是樁美事。」
孟繡韻馬上笑著附和。她承認自己有私心,如此一來,這名溫柔嫻雅的姑娘就跟她兒子更般配了。
「老實說,不僅是夏曦,我們夫妻對倪家老五也是一見得緣,所以,我們夫妻私下討論過,干脆就湊成一個‘好’字,你們兄妹怎麼說?」顏樂六十歲了,他是真的想讓自己的晚年熱鬧些。
倪老五看著慈愛地望著他的定樂王,這才听懂。」當義子--」他搔頭撓耳,先看看妹妹,再尷尬地看著這對雍容華貴但慈祥的夫婦。」可是我們兄妹沒有賀姑娘說的那麼好,也不像夫子有滿月復經書,我只會打拳、她只會打架--」
「哥啊!」倪夏曦申吟一聲,粉臉漲得紅通通,她注意到連龍隕倫都在笑了。
「你會打架?」孟繡韻好訝異。
「是。」她干笑兩聲,避免再將目光移向龍隕倫,「我不是大小姐,我家是開武館的。」
「無妨,你如此真情率性,這樣的媳婦一點都不必擔心處不來。」
孟繡韻說得真誠。過去,她也許會在意她的出身,但一想到朝英公主的行為舉止,用幾句刺激龍俊秀的話就差點讓她的獨子死于非命,她覺得人品、個性才是她該重視的。
聞言,倪夏曦好訝異但也好生氣。原來嫌棄她的並不是龍隕倫家中的父母,而是他自己,是他夜膽承認,還拉他的父母來當擋箭牌。
她看錯他了!
「一股怒火隱隱在胸臆間燃燒,她直勾勾地瞪著面色略微驚愕的龍隕倫,但她接下來說的話卻是對孟繡韻說的,「我這樣身份的人怎能當龍府的媳婦?陵親王曾親口跟我說,當他的正室必須門當戶對,即便是富商之家,只要少了顯赫家世,也難成佳偶,就是當妾也要有一定的身份。」
這一字一句血淋淋地刻印在她心坎,天天鱉著她,可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個膽小表說出的話,真是太可笑了!
現在夫子又變成陵親王?龍隕倫看著她冒出火花的明眸,知道她誤會了,可是當時是什麼狀況!那時候,他根本無法冷靜思考,更甭提父母的觀念也與現在不同。所以他定定地看著她,「當時的我已氣得口不擇言,有些話,絕非真心。」
倪夏曦冷嗤回應,「是啊,你有權生氣,我無權自憐,也不知道誰損失比較大。」
「我說過你不適合冷嘲熱諷。」
「過去是不適合,但拜你之賜,在你的諄諄教誨下,才發現原來我有天分。」
「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我也不好受--」
「所以我體諒你,不跟你見面,也刻意離開了,你為什麼要一再出現?是要我更難堪嗎?」
說到這里,倪夏曦已氣憤到硬咽。明明是他瞧不起她,不要她,根本不是他有一對務求門當戶對的膚淺父母!他是個大騙子!
龍隕倫不知道她沸騰的怒火為何愈來愈高漲,甚至以一種瞧不起的鄙視眼神看著他,這太可笑了!她有什麼立場鄙視他?罪魁禍首可不是他繃著一張俊臉,他心口也開始冒火。
其他人看著這兩個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當場你來我往的男女,知道兩人之間「應該」有什麼事,才會不管是對話還是此刻的神情,都帶著煙硝味。
「但對龍家二老來說,兒子如此清楚的動怒,他們還是第一次瞧見。
兒子早熟、冷靜、獨立、自持,要數數他從小到大生氣的次數,還真沒幾次,所以他們益發認為眼前的女孩對兒子來說很特別。
倪老五則是替妹妹感到不值、難過,龍隕倫根本是她人生里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要不然,她不會這麼早就懂得什麼叫痛徹心扉。
這一晚,在一大堆疑問的堆棧下,結束了這氛圍奇異的一餐,因為任憑再試探追問,兩人只是眼神對視,空氣中的火花滋滋作響,然後,就又歸于寂靜,因此好奇的定樂王夫婦和龍家二老也只能先放了他們,改日再問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