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霆威怎麼也沒想到,經過半炷香的激烈打斗後,所得到的結果竟是——
他臉色慘白的抱著像破女圭女圭的妻子。他的手上都是黏濕血液,那全是她落崖受傷所流下的血,沭目驚心的艷紅令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一般疼痛。
「還好山崖底的藤蔓絆住了少主夫人,她又輕得像羽毛,不然,這一路跌下來,不粉身碎骨才怪。」
「沒錯,像馬跟黑豹的尸體就已支離破……」
「不要說了!」繆霆威吼道。
幾名管事本來想安慰臉色灰白的少主,卻反被喝斥。
這算值得慶幸?不,她仍吐著血,面色發青,唇發白,氣息虛弱得令他害怕,他忍不住將她擁得更緊,「大夫呢?」他氣極敗壞的朝家丁們怒吼。
「少主,已經去帶人了,但要到這崖下還要一段時間。」
是啊,此刻的他們全在山崖底下,因為她看來受傷太重,他們也不敢輕易移動她。
驀地,一只染血的小手輕輕扯著繆霆威的衣服,他低頭,看見懷中人竟然醒來了。
「你……你沒……沒事……」賀瀠瀠吃力的說,但視線已模糊。
「都什麼時候了,該死的,你給我好好的擔心你自己!」他咬牙低吼,心痛不已。
她虛弱的喘著氣,「好……好痛……」接著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瀠瀠?瀠瀠!」他臉色蒼白的狂叫,但懷中人兒早已失去意識,沾血的手頹然落下。
大夫此時終于來了,先是迅速做了簡單的應急包扎,便要繆霆威抱著人坐上馬車,一路狂奔回繆家堡。
生平頭一次,繆霆威如此害怕,她是個有著脆弱身子、堅強心志、聰敏過人的女子,是唯一一個讓他放入心坎的女人,他一直都戰戰兢兢的呵護著她、保護著她,卻還是讓她受傷……不行!他絕不可以失去她!
「嗚嗚……她是為了救我……為了救我……我壞心的要害她,故意把她引導向斷崖,沒想到出現黑豹……」
因為只有一輛馬車,而金妍也受了重傷,無法騎馬,遂與他們同坐一車。
在看到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賀瀠瀠後,她真的好愧疚,愧疚到無法隱瞞一切的說出事實真相。
繆霆威的黑眸陰沉而憤怒。金妍是很可惡,但現在氣若游絲的躺在他懷中的人兒更可惡!她該為了他珍惜自己,怎麼可以拿自己當餌耳?
只要她醒來,只要她好起來,他一定要好好的打她一頓,一定!
他咬咬牙,朝駕車的馬夫大吼,「快!快!」
***
繆家堡里,致遠樓的小院落中,奴僕們排排站,個個垂手而立,有人低頭拭淚,有人捂住了嘴就怕哭出聲。
而守在門外的小唯跟小月,則是邊哭邊罵拖著一條受傷的腿而來的金妍。
「你這壞人,當你在小姐新婚翌日就觸她楣頭,說她紅顏薄命,說像她這麼美的女人容易遭天嫉時,我們忍不住罵你,小姐還制止我們!」
「就是,她還說凡事將心比心,你是個可憐人,而且比我們任何人都勇敢,易地而處她可能無法像你如此堅強,你知道嗎?」兩個丫頭說完後是哭得難以自抑。
金妍羞愧到無地自容,「對不起……」
對上眾人看她的責備與厭惡眼神,即使腿傷才包扎好,她還是拐著腳跑出去,她真的沒有臉待下來了!
此刻,季寧秀、繆寒中夫妻從房門內走出來,緊接著出來的是臉色凝重。
至于房間里,繆霆威沒有心思管自己的傷,他的心神全在床上的女人身上,一個愚蠢又讓他心疼的女人。
她的傷勢太重,總是發出疼痛的囈語,看見到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也跟著痛。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道理,他懂。
他知道她心疾嚴重,知道她的生命可能只有短短幾年,這些他都有心理準備。
但直到看見她真的與死亡如此接近時,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麼都沒有準備好,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于是,日日夜夜,他衣不解帶的親自守著她,即便她大部份時間都在昏迷中。
城里百姓得知她重傷的消息後,一些曾受她幫助的人紛紛到廟里為她祈福,有不少人還特地送上平安符,希望她能早點好起來。
致遠樓的空氣中,天天都飄著藥湯味。
千年人參、天山雪蓮……任何可以滋氣補身的珍貴藥材皆以細火慢炖,天天由他親手喂到她口中,然後,再以己身的真氣慢慢渡至她的五髒六腑。
就這麼一天又一天的悉心照料,終于將差點香消玉殞的賀瀠瀠給救回來了。
但她的身子卻因這次的傷害,變得比她初到這里時還要虛弱。
可這個傻女人念著的卻是他早已痊愈的皮肉傷,以及那日受傷跑出去就沒有再回來的金妍。
在知道杜賈突然暴斃身亡後,聰明的她立即向他請求放過金妍。
他答應了,她的善良讓他心疼,卻不知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
「對不起。」她總是這麼說。
「傻瓜。」他也總是這麼笑著回答。
冬天快來了,他卻來不及將她帶往溫暖的南方養傷,因她太虛弱,大夫不建議遠行。
所以每一晚,他都擁著她入眠,不讓寒意侵擾她,即使白天她睡得已經夠多,晚上卻還是會在他的懷里昏睡。
她看來還是一點也不好,蒼白毫無生氣的小臉,氣息總是短促而紊亂……
他的心總是絞痛著,誰來告訴他幫她的方法?他真的不要失去她!
不久,時序正式進入冬季。天氣變得冷颼颼,雪花一日飄落好幾回,賀瀠瀠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還弱,常常手腳冰冷。
盡避房里的暖爐已增加了好幾個,保暖的裘衣一件又一件的送了進來,溫補的藥湯更是不曾少過,但她躺坐在床上的時間變得更長卻是不爭的事實。
此刻,賀瀠瀠望著窗外的雪景,胸口悶痛。
這樣下去不成的,她想為他留下什麼,至少留下生命的傳承,這是她該為他做的。
房門突然打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很快的房門又關上,殘余的寒氣馬上被暖烘烘的室內給吞噬;進來的人是繆霆威,一見到竟有雪花從打開的窗口飄進來,他臉色一變,「小唯跟小月呢?她們怎麼可以把你一人留在房里,窗戶還開著?」
他立即走過去替她關上窗,僅留一道小縫隙通風。
「別怪她們,她們替我熬藥去了,」她嘆了一聲,「天寒地凍的,她們還得為我汲水熬藥,太辛苦了。」
他沒說什麼,她的菩薩心腸他已領教太多次,多到他想向她咆哮,要她多想想自己,但她已經那麼虛弱,他怎麼舍得?
所以,他只是走到床邊坐下,為她拉好身上的被子然後微笑,「今天好嗎?」
她點點頭,伸手握住他冰涼的大手,輕輕為他搓揉起來。
他搖搖頭,稍微運氣于手掌,手立即熱了,連帶煨暖了她冰冷的小手。
沉默一會兒,賀瀠瀠突地開口。「我、我想要孩子……」
繆霆威臉色丕變,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發現她臉色雖然蒼白,但那雙美眸有著跟過去一樣執拗時的堅定,他馬上搖頭,「不可能。」
「可是——我想為你生個寶寶,至少能為你留點什麼,也能證明我的存在,證明曾經有個女人深深的愛著你,不行嗎?」
他瞪她,「這件事想都不要想,在過去你尚未墜崖前,我們行房至一半你的身子就承受不了,現在你的身體更差,別談這回事,我請你理智一點。」
「不要,我不要理智。」她哀求,「我可以,真的!」
「不行,萬一你死了,我怎麼辦?你死了,我的幸福、不!我的人生就跟到了終點沒兩樣,你想在另一個世界看著行尸走肉過日子的我是嗎?」
賀瀠瀠哽咽。她就是害怕這一點,才想為他留下孩子啊!
「不許再談,這事到此為止。」繃著一張俊顏,繆霆威快步走出房外。
賀瀠瀠早猜到他的答案,看來,她只能請小唯跟小月幫忙了。
***
「什麼?主子想要做人?」小月和小唯差點大叫出聲,但兩人及時壓低聲音,「不行啦!」
「求求你們,我的身體我很清楚,如果這樣天天補下去,撐兩、三年一定可以,但也就是如此而已,我還是無法繼續陪著他,我不要什麼痕跡都沒留下的死去,我想要替他生個孩子,至少可以留下些什麼。」
兩個丫頭是陪著賀瀠瀠一起長大的,她對她們有多好,她們很清楚,這一趟到大漢,她本要她們不要陪嫁,怕她們離家太遠,但對從小就到賀家幫佣的她們而言,跟她的感情可比自己的親姐妹要好,所以這會兒見主子竟然求她們,兩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知道了,小主子要我們怎麼幫,就怎麼幫了。」
聞言,賀瀠瀠蒼白的臉驀地染上一點點紅暈。她想的這個方法,可是讓她自己也感到羞赧的。
丙真,小唯跟小月听完也呆了好半晌才回神,尷尬的說她們會想辦法辦到,便匆匆張羅去了。
三日後,兩個丫頭偷偷把她們生平第一次買的「特別藥品」交給主子,接著一個緊張的注意少主從書房回來的時間,一個則看著似乎也陷入掙扎的主子。
「要不要再考慮啊?」她們也很掙扎,主子選的是一條也許會加速死亡的路啊。
賀瀠瀠深吸口氣,「我決定了,有的幸福要自己勇敢一點才能得到,即便它是需要冒險的,所以,請你們幫忙,確定是他進房來,確定沒有其他男人進來,這一點很重要。」
在主子的示意下,小唯與小月先行出去,小月就站在可以看到繆霆威從書房出來的地方,在看到他走出書房後,連忙拿起白手帕揮了揮,讓站在寢室樓房上的小唯看見。
小唯忙跑下樓,跟主子說,「可以了,少主往這來了!」
已服下藥的賀瀠瀠吞咽了一口口水,莫名的緊張起來。
小唯趕忙又出去盯著,一定要確認除了少主,誰也不許進房門。可少主怎麼走這麼久還沒來?等了一會兒,小唯連忙又往前面回廊跑去,卻見到丁總管跟少主停在半路說話。
天啊,哪時候不說這時候說?那藥效听說很快而且很猛耶,主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她急死了!偏偏又催不得。
完了、完了!這下又換紀總管走到少主身邊,看起來像是在報告什麼……三個人竟然談起來了!怎麼辦?藥效開始了嗎?
三人這一談,竟然談了快半個時辰才結束。
見繆霆威不疾不徐的往這里走來,小唯心里直打鼓,因為她剛剛進房看過了,小主子已經臉紅心跳,口干舌燥。
她急著跟走近的繆霆威點頭行禮,看他進房後,一顆心還是怦怦狂跳,然後,小月也跑過來了。
「一切會順利吧?」
小唯點頭,雙手合十,誠心祈禱。「應該吧。」她也好緊張喔。
繆霆威將房門關上後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小人兒已貼向他,主動獻吻。
「瀠瀠,你干什麼?」他將她輕輕拉開。
吃了藥的賀瀠瀠已迷失在未知的之海,體內的空虛令她倍感煎熬,要踫觸到他,她才能感到舒服。
雖然她不知道身體是怎麼了,但它著實起了變化,又燙又渴,希望他能踫觸自己,「求……求求……你……」她的聲音帶著嬌喘,還想扯掉自己的衣裙,但力氣不夠,只能懊惱的貼向他。
他濃眉一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不會跟你圓房!」
因為她從未展現這樣的渴望,所以繆霆威直覺認定她強裝熱情是為了上回說的事——她想要一個孩子。
「我真的想要孩子……真的……」她帶著哽咽的聲音乞求也更加貼近他,在他身上胡亂磨蹭。
看她雙眸迷蒙、身體燙得像著了火,還主動抱他、吻他,繆霆威的理智差點就棄守。天知道他禁欲了多久,忍耐了多久,每天像個瘋子似的練武、辦公,直到把體力耗盡才敢回到房里擁著她入眠,她這樣無異是在玩火!
「別鬧了!」壓下沖動,他火冒三丈的扣住她的手。
「不管……我要!我要!」她踮起腳,仰頭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