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結,室內突然變得靜悄悄的。
「呃……那個……我跟曉瑜兒是同校的學姐學妹,她是跳級的資優生,然後我們很合得來,在我到加拿大讀醫科後,一直都還有聯絡,因為感情很好,她就認我做干姐。」
「是啊,所以我跟維雅結婚後,自然就成了曉瑜兒的干姐夫。」
靶覺到苗頭不太對,江璋夫妻說話時,都會不自覺看向袁曉瑜,就怕一個不小心戳破一件陳年謊言,那事情絕對大條了。
「你們瞞著我做了什麼嗎?」霍洛克問,但這句話僅僅是他的猜測,沒想到三人臉色悚然一變,更加深他的質疑,「究竟是什麼事?你們知道我最討厭被欺騙、被人算計!」
「真的沒有什麼事。」江璋夫妻倆口徑一致,但心里都緊張得直打鼓,他們原本都因為這件好事而樂壞了,但現在要是一個沒處理好,絕對會樂極生悲。
袁曉瑜快要崩潰了,淚水不停地從她眼角滑落,他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此刻的慌亂無助,雖然連他自己都陷在一種無法說明的焦躁里,但他決定給她一點時間整理紊亂的思緒。
「你們跟她談,千萬別想隱瞞我什麼,因為到時候我一樣會查出來!」說完,霍洛克刻意上樓,將空間留給三人。
但袁曉瑜仍然非常不安,她急忙把兩人拉進書房,關門落鎖,還刻意壓低嗓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短且快速的說給他們听,听完後,兩人怔愕,久久無法言語。
只不過袁曉瑜沒有時間發愣,她哀求的看著江璋,「干姐夫,求求你,催眠他,讓他忘了我跟孩子好嗎?」
「不行!那件事是你干姐執意要我幫忙的,一次的錯誤就……」他搖頭,因為對催眠的興趣,他不務正業好多年,就為了專研催眠,平常也替人治療,但在袁曉瑜十八歲那年,因為一次的心軟,害他這麼多年都不太敢主動聯系跟他是大學麻吉的霍洛克,畢竟罪惡感太深了……
「總之,我不想再違背良心了,何況這次鬧這麼大,知道的人何其多,怎麼催眠所有的人?」
是啊,她是急到傻了不成,怎麼會提出這麼愚蠢的要求,袁曉瑜忍不住自嘲的苦笑,接著沮喪的坐了下來。
比維雅看了丈夫一眼,搖搖頭,這才挨著袁曉瑜坐下,「誠實為上策,我覺得你如果向他坦承當初選擇他的原因,還有那時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他……」
「不行!一旦他知道我偷了他的精子,他絕不會原諒我的!」
「不會的,他是型男發電機,你只要說年輕的你為他著迷,所以才會在想要生孩子時……」
「不可以的,他根本不記得我,而我……」她難過得直掉淚,是她犯花痴,僅僅就那麼一眼,他就讓她魂牽夢縈、日夜思念。
「曉瑜兒,你相信我,沒有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剪著妹妹頭、戴著黑色粗框眼鏡、還戴牙套的女孩多看一眼的,更甭提在那天我的訂婚宴上,他的四周有多少光鮮亮麗的大美女。」
她還是不敢,她說不出口,說不出跟他第一次見面,她便失了心的戀上了他,對他一見鐘情,日後,他成了她心中一個甜蜜的結、成了她心中的想望。
江璋也加入說服的行列,他說當年的霍洛克不沾感情,只重,身旁美女如雲,要他答應為一個生命僅存一年的少女圓夢,生一個女圭女圭,絕對是不可能的任務,但經過這麼多年,他變得不一樣了。
老天爺會如此安排,在多年後仍將兩人兜在一塊,自有它的道理。
而且現在也到了他該贖罪的時候了,身為霍洛克的好朋友,明知他的個性,卻還幫別人算計他,他也想誠實的面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希望得到好友的原諒,也希望霍洛克能明白,他們做的雖然是不可原諒的錯,但就結果來說,它並不是一個不能彌補的錯,至少,他們已經看到幸福的軌跡了啊。
不過任憑兩人說得口沫橫飛,袁曉瑜仍然死命搖頭,她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好害怕……
「曉瑜兒,事情已經出現破綻了,依洛克的個性,他一定會追根究底,屆時他也會知道真相的。」谷維雅握緊袁曉瑜冰冷的小手,希望給她勇氣,也希望她能想開。
「沒錯,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江璋也附和。
什麼只有你知、我知,神不知、鬼不覺,但老天爺知道啊,它還是安排了霍洛克跟袁曉瑜的相遇相知……
「我希望你要有心理準備。」谷維雅又說,「剛剛江璋說了句‘我們可是有出到力的’,再加上江璋的職業,還有我的職業,只要洛克把這幾個點兜在一塊兒,答案馬上就能呼之欲出了。」
袁曉瑜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全身冰冷。
「放心,我們會陪你一起面對的。」
「你在這里,我們去找他談。」
兩人拍拍她的肩膀,便開門走出去。
***
時間回到五年前,江璋跟谷維雅在台北結婚宴客的那一天,在送完客人後,小倆口站在住家的客房內,卻不忙著過洞房花燭夜。
「催眠大師,看你的了。」
比維雅頂著一臉大濃妝,穿著酒紅色的晚禮服,看著床上因為喝太多酒而熟睡的霍洛克。
「婦產科醫生,我親愛的太太,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會答應你做這麼缺德的事,算計我的超級好朋友。」江璋一身筆挺西裝,攏起雙眉,神情懊惱。
「拜托,我是曉瑜兒的干姐,而你現在是她的干姐夫!」
她瞪了老公一眼,再瞟了一眼怯怯站在床邊一角的袁曉瑜,十八歲的她戴了一只黑框眼鏡,遮住了大半張清秀的臉龐,再加上牙套,盡避穿著一襲白色小洋裝讓她看起來清純可人,但在一大票都露胸、露背的輕熟女中,太過縴細的她實在不夠顯眼,自然也吸引不了超級發電機霍洛克的目光。
袁曉瑜其實沒有很認真听干姐夫在講什麼,她的雙眸緊瞅著眼前這名讓她一見鐘情的男人,盡避今晚的婚宴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不過她不難過,能再見到他,她就覺得很幸福了,而且一想到能擁有跟他的孩子,她真的覺得老天爺對她很好,即使她可能只能活到十九歲而已。
「瞧瞧她看他的眼神,她是真的喜歡他。」谷維雅壓低聲音,要老公轉頭。
江璋很听話,目光看過去,沒錯,袁曉瑜那雙純淨的眼眸里閃著動人心弦的愛意,也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沒有機會可以全心全意、花很多時間去愛一個男人,所以盡避只有見過兩次面,她便眷戀、情系一生了。
他真的同情她,但是……他輕嘆一聲,「這有違職業道德。」
「反正洛克這輩子已打定主意不婚,更不想生孩子,也許在他垂垂老矣,後悔這一生沒有生個一兒半女時,我們可以當個好人,告訴他他在外頭還有個私生女。」
「老婆,那是他的生活背景造就了那樣的他!」
「對,所以他向全世界宣布他不婚,卻在女人之間游戲。」
「但那些都是主動投懷送抱的。」
「是這麼說沒錯,不上白不上,一點格調也沒有!」
夫妻倆竟然先唇槍舌戰起來。
江璋也無奈,好友擅玩男女游戲,不過那是互取其利,有緋聞上報,知名度大增,他剛投入的藥妝事業也能有所起色,但老婆听不進去,她對好友一直有意見,可能怎麼辦,誰教袁曉瑜誰也不選,選了霍洛克來當孩子的父親!
比維雅吐了一口悶氣,忍不住瞪了床上的霍洛克一眼,又見干妹對他深情凝望,她能怎麼辦?她對干妹選擇的捐精對象實在不能苟同。
說穿了,就是因為干妹的生活太單純,一直都念貴族女校,看到男人太少,才會喜歡上這個家伙。
「不管了,這是她的選擇,我們得考慮到曉瑜的孝心,再加上這是她此生最後的願望,我們不幫忙實在太狠了。」谷維雅橫了心,開始催促老公。
江璋仍然遲疑,雖然箭在弦上,已經不能不發了,可他又忍不住想,將心比心,如果是他發現自己被算計,肯定暴跳如雷,更甭提好友可是一個有點憤世嫉俗的人,萬一……
天啊,他連想都不敢想他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快點,我要進行胚胎移植,代理孕母也都找好了。」老婆又催了。
因為袁曉瑜的心髒有問題,一旦懷孕,心髒負荷會更重,更甭提她的生命已經在跟時間賽跑了,能不能安危撐過懷孕期,沒人敢保證,所以找個代理孕母是最好的選擇,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百般無奈下,他只能點頭。
「你負責催眠他捐精。」
比維雅將她備好的一個玻璃器皿放到老公手上,帶著袁曉瑜離開房間。
房門一關上,江璋無奈的看著手上的器皿,再看著躲臥在床上的好友,能怎麼辦?只能硬著頭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