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還沒好嗎?」
李絲玲一听身後傳來華若霞的話語,全身突然一顫,語音有著驚怕。「對不起,我剛剛煎培根的時候,又跑去烤面包,結果忘了培根,所以培根有一點焦,我現在馬上重弄。再兩分鐘,兩分鐘就好了。」
華若霞掃了下盤上的培根,口氣淡淡地道︰「這種程度我還可以接受,你現在留給自己吃吧。」說完自個兒拿了盤子來到餐桌,倒是沒有一絲慍怒之色。
華若霞同她靜靜地吃著,中途突然抬起了頭說︰「我跟你說……」
「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李絲玲趕緊低頭致歉著。
「注意什麼?」華若霞皺了下眉,頗不明白。「我是要跟你說,你現在那件外套又髒又薄,去買件好一點的,免得跟在我身邊,我都替你難過。帳就記在家用里面,免得你感冒還傳染給我,知道嗎?」
「好。」李絲玲一怔,看著華若霞覺得有一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忽然見她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個婉約的笑容,從沒見過她有這號表情,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你在看什麼?」華若霞不解地問。
「沒有、沒有!」李絲玲趕緊搖了搖頭。
華若霞冷哼一聲,听來卻沒往常的有力,當然她自己不知情,只是想著想著,心頭一甜,又露出個淺淺的笑。
用餐完畢,華若霞拭唇站起,拿了杯盤進入廚房,同時催促著︰「快點快點!吃那麼慢,真是的……」
「我來收就好了。」李絲玲連忙站起,看她已收拾干淨,甚至自己抹淨了桌面,心中更覺慌亂不已!
「你自己快點吃吧,什麼時候了!」華若霞抬頭看看時鐘,現在不過六點四十,比尋常用完早餐的時間還快了整整十分鐘……
華若霞梳著自己柔順的長發,一會兒見到鏡中的自己,又攏起發絲端詳問道︰「你覺得我頭發放下來好看,還是馬尾好看?」
李絲玲塞了滿口面包,沒加思考地應著︰「唔……都好看。」
華若霞嘴角一撇。「算了,問你也是白問,走吧。」
提起書包,她槍先走出了門。此時天色尚蒙著一片灰藍,只是想著待會兒就可見到的人,她容顏上散發出來的微光似乎已可自鑒那華美的輪廓;烏亮的長發緩緩飄起,不知是因為晨風迎面吹來,還是那不覺加快的步履?
「若霞、若霞!」李絲玲在後急行追趕著,好一會兒來到她的身後,輕輕扯住她的書包。「若霞,我們離學校是不是太遠了?」
華若霞一怔,看清了四周的景物,又仰頭輕哼一聲︰「我今天想多運動點,嫌累嗎?那就饒了你吧。」馬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當一回事的昂首前行。
終于李絲玲開始懷疑她的方向感了,只能無可奈何地緊隨在後,一會兒見她腳步緩了下來,頭也持平了,只是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彷若散發著溫柔的光,嘴角也輕輕揚起,跟適才那死不認錯的驕做有了天大的差距——
「怎麼了?你盯著我干嘛?」華若霞斜眼問著。
「沒有。」李絲玲急忙搖著頭,隔了一會兒,微笑著說︰「我覺得……你笑起來的時候,很美。」
「是嗎?」華若霞听了眼楮一亮,隨即又板起了臉,冷哼一聲︰「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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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香不知為何竟然失眠一夜,整夜翻來覆去,睡得全身發酸,因此早了些時間起床,正好在校門口遇上伴著華若霞走來的李絲玲。她靈機一動,用手把華若霞的身影遮住,然後揮手向李絲玲打招呼。
吧嘛把眼楮遮住?長針眼呀!華若霞哼了一聲,抓著李絲玲搶先走進校門。
鐘采香看李絲玲在見到她之前,臉上猶帶著笑意,直到她打招呼時才顯得有些忸怩不安,不禁讓她有些失望又心安——失望著她與華若霞在一起已比跟自己為親近,又心安她們似乎處得融洽,這樣的地應該過得不錯吧?
走進教室,一早便看見華若霞與駱少皇談了起來,因此鐘采香經過時,走得比較貼近牆邊,忽而駱少皇轉頭望來一眼,更嚇得她頭頸微縮,腳步再加快了些。
他昨天為什麼要幫我搬器材?照理說他特別的厭惡她,沒有理由要盡同學的互助之情,就算他是存心要幫忙好了,又為何要用那麼……凶的語氣,她的手肘更因為他,現在都還有一些疼呢!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是好心,還是惡意?
可是為什麼要找別人幫忙?這麼重,別人不是也會手酸嗎?爸爸說,女孩子要有骨氣。
鐘采香精神一下子振了起來,轉頭望了一眼駱少皇那低頭看書的臉龐。若他對她毫不關心,怎麼知道腰粗腰細?怎會生氣她把他的玩笑話當真?責備她搬器材的事情?如此合理的想過一遍,她的心中掩不住一陣欣喜。
華若霞兩道極冷的眼光射來,頓時又將她那喜悅的火焰打滅,那冷冽得特別異常的眼神,令她心口霎時冰涼,不禁微微打個冷顫,腦中又重演了一遍蕭曉彬被她玩弄于股掌的情形。她不敢想像駱少皇依在華若霞身旁屈膝承歡的模樣,她還能受得了這個打擊嗎?駱少皇如此的英挺、貴氣,怎能讓他變成討人歡心的小丑?鐘采香難過地搖了搖頭,不行!絕對不可以!
如果無法跟他交往,那我絕對不能表現出任何的心意;不然,我連偷偷看他的機會都會被馬上剝奪的。也好,只要以後都能和他一起上課,我也沒有其它心願了……點點頭,鐘采香微微苦笑了下,卻不知道這個艱澀的表情,她此生還未曾浮現過。
奇怪?鐘采香一直轉頭偷瞄駱少皇干嘛?華若霞突然覺得被侵犯了,就像是有人覬覦著她鎖定的獵物,她的眼神不覺地回應出更凌厲的敵意︰你看也沒用,不用我出手,他也不會看上你,因為他根本就很討厭你,你還想更惹人嫌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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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吃完飯後,鐘采香趴在教室外欄桿上,看了看校園里的景致,又抬眼看了看陰冷的天,心里仍是悶悶不樂。明了她同駱少皇沒有交集的命運後,這三個禮拜來,她努力使自己的仰慕不至于大明顯。所以每當正面與他相迎,她總是頭兒低垂默默走過;他的眼光望來,她也是立即抿唇回避,有時華若霞察覺到這不自然的情形,便會丟來一聲冷嗤。不過也好,這樣她就沒有施法的必要。
「采香,你好久都沒說笑話了,說個來听听吧。」一有空閑,同學總覺得在班寶身邊必有笑話可听,因此三五個人又聚來她的身邊,打斷她想靜思獨處的時間。
耍寶畢竟是鐘采香的本性,她的表情立即為之一變,側頭想了想。「唉——要說什麼?好!我問你們哦,雞為什麼要過馬路?」
「雞為什麼要過馬路?」眾人一陣狐疑,便開始瞎猜一陣,但都只得到了她連連搖指。
終于在大夥宣布放棄後,她輕咳鄭重地道︰「因為要逃避它的牙醫生啊!」
「亂講!胡說八道!雞哪有牙齒呀!」一陣爆笑之後,接著是對她紛紛拳打腳踢,卻也不禁佩服她能那麼認真的說出一個爛笑話……
听到走廊上一陣喧鬧,駱少皇雙目緩緩望去,眉間不覺微微皺起,不是因為不滿那嘈雜的聲音,而是一望見鐘采香笑嘻嘻的臉龐,他就覺得一陣的沮喪——為什麼她一面對他,表情就完全走了樣?變得那麼失落、那麼低調,彷佛就像一個受到責罰的小孩無法面對她的長輩一般,這不是他要的感覺,更不是他希望看見的容顏,每一回見她低頭漠然走過,他的心頭就像又被人用刀殘酷地割傷一遍……
鐘采香和同學說說笑笑的,全沒注意到那一個她仰慕的身影也慢慢靠到了欄桿旁邊。
華若霞見到他鶴立雞群地站在那群女生附近,臉微微朝上似乎在看著天空,忽然覺得自己也孤單得有些可憐,便移步來到走廊上,與他相鄰而立……
「如果有個討厭的人說她喜歡你,你會怎麼辦?」隔了一會兒,華若霞方打破了沉默。
「不理她,不然怎麼辦?」這句話由駱少皇說來再適合不過,因他平時就不搭理人。
「要是她死纏爛打呢?」華若霞輕笑地問。
駱少皇望了她一眼,思考了陣。「羞辱她吧,讓她反感,自然就會走了……」
「哦?好方法,我想你馬上就需要用到了。」華若霞斜睨了鐘采香一眼,听見她們一陣爆笑,聲音尖銳得似刮人耳膜般。她心中頗為不齒地說︰「這個鐘采香,什麼時候可以不要這麼吵,真受不了。」
「真的是滿吵的。」駱少皇如此回應,心中想的是——我、喜、歡。
華若霞心神一動,便挑撥說︰「你去說她幾句,她一定會安靜下來。」
駱少皇一听,不禁側目為之不解︰「為什麼要讓她安靜?」
華若霞冷笑一聲︰「讓她的個性改變一下,你不覺得她很不正常嗎?」
不正常?駱少皇听了心頭一震,心中產生莫大的效應——他多麼渴望她正常的對待啊!此時他彷若得到了千金的藥方,眼皮也不禁發顫。他迫不及待地往鐘采香走去。
華若霞在身後提醒了句︰「要凶哦。」
鐘采香笑得彎起了腰,還嗆得大咳了起來。笑著笑著,突然听見身旁的笑聲戛然停止,彷佛影片被人消了音。她揉著肚子站起身時,才發現駱少皇正聳立在她面前,雙眉斜飛、眼露凶光,凜然威迫地看著她。
一望見他的臉龐,鐘采香的笑容立即逝去,馬上不安地知道自己又不對了。
「有沒有人說你很吵?」駱少皇堅冷地道,見她眨眼表示不明白,于是語氣極重地道︰「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听見的都是你的聲音,煩死了!」
駱少皇說完這幾句,便轉身走回了教室,而華若霞則露出冷笑,隨之走進。
鐘采香雙目垂下,所有的光采盡皆褪去,一旁的好友們忿忿不平,沒想到她搖了搖頭,澀然地揚起一抹苦笑。
「沒關系,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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醞釀了好幾日,華若霞無法控制加速的心跳。她裝作看書的眼楮,其實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隔壁同學。好不容易等到駱少皇用完便當,她鎮定心緒,以極為不在意的口吻問︰「後天禮拜天……你有沒有空?」
「沒有。」駱少皇似乎是想也不想,直接漠然回應。
「那……」華若霞思考了會兒,又微笑問道︰「明天晚上,還是下禮拜,你會比較有時間?一
駱少皇轉過頭來,淡淡問道︰「你有什麼事?」
「沒有。」華若霞心頭一揪,隨即輕笑著說︰「最近這邊的電影院有好片子,我想……你是不是有空「我們一起去看,比較有件……」
駱少皇搖了搖頭,對她的態度比以往冷漠許多。「我很少有空。」
「沒關系。」華若霞連忙柔聲回應︰「那看你什麼時暌方便,我都可以配合。」
駱少皇銳利地掃視了下她的眼楮,雙手插在口袋,看著前方的國父遺像,干脆明白地說︰「我不看電影的。」
「哦。'’華若霞一陣失望,隨即啞然,無法再接續話題……
「采香,你最近怎麼都不講話?」大嘴奇怪地問著,原本這班上最會嘻鬧的人,幾天來卻總是靜靜的。她常常一個人坐在位置上一語不發,同學們甚至一個不注意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因此整個班靜了一半,氣氛變得蕭條許多。
鐘采香牽起嘴角回應,仍是一聲不吭。于是有人超哄︰「采香,來說個笑話吧,你都好久沒講了。」
她笑著伸了個懶腰,看起來很沒有精神。「我的笑話都講光了。」
「唉喲!快點嘛,什麼爛笑話都可以,我們有得听就好。」
鐘采香抱歉地搖了搖頭。「真的,我想不出來。」
「嘖!還虧我專門跑來听,沒想到你變得好無聊哦!」這人說完,就掃興地走回了隔壁班。
「別管他!」大嘴嗤了一聲,隨即關心地詢問︰「可是你真的變得好奇怪哦。」
「沒有啦……」鐘采香搖頭否認著︰「期末考快到了,有一點緊張。」
「真的嗎?」大嘴頗覺懷疑,她怎可能緊張得連講話都有氣沒力?但也只有嘆息無奈道︰「好吧,如果你有什麼心事想說,我的耳朵就在這里。」
鐘采香淡淡一笑,沉默寡言的她,似乎有些不成人形。
華若霞目睹她的不快,心中一陣得意,也想到了接下的話題,便冷嗤一聲,微笑地向駱少皇說︰「她真的很听你的話那,你一嫌她吵,她就不敢亂鬧,看她都快憋死了。」
駱少皇的表情變得激動不已,低聲沉吼著︰「我不是要這一種改變!」
華若霞微怔不解︰「這樣不是很好嗎?」
「好?」駱少皇的神色異常難看。「她變成這個樣子怎麼還能算是好?我還以為……你是幫我的!」說完,倏地站起身來,大跨步走了出去。
華若霞不知今天和他之間怎會事事都不對盤;尤其適才對他的邀約受挫,更使她的心情落至了谷底,眉自間不覺顯現出茫然若失,寫盡了最青澀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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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人影已稀,在這黑影幢幢的校園圍牆邊,夜更顯得深沉詭異。此時一陣清晰的拖鞋曳地聲,緩慢地踏著枯葉,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禿頂的老者,身著一件灰樸補釘的大衣,眼光滯然、口唇微張,一手拿著瓶高梁、一手提了袋鹵菜,佝摟地走進了校園,來到一處無風的走廊,就著微弱的日光燈坐.下。他將酒瓶打開後解開袋口,準備小酌一番,此時突然出現一只白哲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
老者嚇得跳高兩米。一轉過頭來,見又是那位高俊的少年,此時他若有可能講話,他早大叫,要不就是罵出了三宇經。啞然的他仍驚魂未定,又被一把技坐了下來。
駱少皇拍了拍他的背脊。「我想找你聊天,你不需要那麼驚慌。」
老者喉中咕咕作聲,望著少年的臉龐,眼神仍是驚疑不定。
想了想,駱少皇煩躁地搓著額說︰「我真的笨死了!以前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去傷害她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故意去責備她,讓她整個人變了樣,天呀!我真是笨、笨、笨死了!」
老者的心神安了下來,吃一口鹵菜,看他嘴唇繼續喃喃抽動……
「我好想告訴她我的心意,可是我又拉不下臉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日子一直拖下去,我愈來愈沒有勇氣;可是……我沒有勇氣說好話,為什麼又狠得下心訓她?我真的氣死自己了。家里的人給我取了一個綽號,我本來還死不承認,現在一想,才知他們是對的。你知道他們叫我什麼嗎?」
老者仍是一副痴呆貌。
「龜毛王!他們叫我龜毛王!天哪!我真的很龜毛!」駱少皇振起雙臂大喊著,聲音在空曠的校園里回蕩,顯得異常悲壯。
「對不起,我失態了……」駱少皇緩緩坐了下來。「不過我真的常該講的不講,不該講的亂說;好的意見不听,壞的話信了一堆。我爸爸常罵我莫名其妙、不知進退;除了裝酷耍帥以外,待人接物都不會,唉——我現在知道懺悔了……」
想起了鐘采香幾日來大受打擊的模樣,駱少皇不舍地閉上眼楮,掩面萬分地懊惱。「你有沒有看見她一句話都不說、想笑都笑不起來的樣子?那已經不是她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使她從愛笑的人變成臉上帶著悲傷……」
駱少皇痛海地頭俯到膝上,想了兩秒,又猛然地抬起頭來。「可是這就表示我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不是嗎?不然她為何要在乎我說的每一句話,她大可以置之不理的。」
一想通這點,駱少皇心中難掩一陣欣喜,但又立即變得十分慌亂。「如果她是喜歡我的,那我如何讓她明了我也喜歡她?」
老者仰頭又灌了口烈酒,根本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言。他的肩膀被猛然的一推,他錯愕地轉過了頭。
「我在問你,到底要怎麼說,或用什麼方式,才能讓她知道我的心意?你世問事看多了,說說看是哪個方法好?」駱少皇以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老者仍是張口無聲,一臉迷茫,惹得駱少皇連聲催促︰「你心里有什麼意見,就直接說出來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見老人還是搖頭啞然,駱少皇本要怒氣上沖,但那股氣只提了一半,心中突然一片澄明——
直接說出來,說了,她就會知道的……
因為氣憤著老者的沉默,才使得他恍然大悟。駱少皇笑著站起,搔了搔老人的光頭。「謝謝你,謝謝你給我提示。」話一說完,便樂得手插褲袋欣喜離去……
老者咬著口中零落的牙齒,對著遠去的他,顫抖地豎起了中指。才要提瓶再飲時,肩膀忽然被拍了兩下,他一嚇回過頭來,只見身後站了個女子……
「老伯,我跟你說說話,好不好?」況寶麗淺淺一笑,坐下來後掏出包洋芋片,擱在鹵味邊,才推了推眼鏡,柔聲說︰「這些事,我都找不到對象談,可是我真的不知該怎麼決定?」
老者倒是直接吃起了洋芋片,可能是憶起了某次她忘了找錢,因此今天要吃多點,平衡一些。
況寶麗手支著下巴,腳輕輕點著。「美麗是不是很膚淺?大家表面都會承認,可是心中好像都不這麼以為。男人因為我美而想娶我,而我總是拒絕,但那並不一定表示他們對我不好……」
無意識地推推眼鏡,況寶麗心中升起一分惆悵。「因為我美而對我好,算不算是真的好?我為什麼總會受不了而排斥……難道我不喜歡自己的美麗嗎?」
想想鏡中的影像,那有時連自己都會驚心動魄的容顏,況寶麗只有點點頭道︰「我是喜歡的,但那只是表示我父母的基因好,並不是我努力的成果。」
說到這,她不禁一笑,輕嘆了口氣。「我在台北也不是沒有事業,可是男人一看到我的臉,不管我是總經理還是乞丐,好像也差不了多少,美麗真的可以決定男人喜愛女人的喜惡嗎?」
一想到這,況寶麗連連點頭,咬牙切齒地說︰「死康貝特!看到我的照片,說什麼找了這種美女一輩子,我不就是那個美女嗎?只是臉稍微變一下,他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幸好沒用真面目出現,不然他哪會對我如此平常?當初說過不管如何都會喜歡我,現在則忘得一干二淨!我總算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況寶麗搶過老者的酒瓶狠啜一口。「你就找到死吧!靈修完我就躲回台北,再定時寄照片給你,讓你一輩子死不了心、結不了婚!哈哈哈……」一陣狂笑之後,她輕拭著笑出的眼淚,拭到一半動作卻突然凝結,想到當晚他認真的表情——萬一他真的因為我而選擇了單身,一輩子都不結婚……
況寶麗煩躁地搔搔頭,倏地站起。「對不起,我沒辦法再跟你聊了,真是的,愈說愈亂。」說完,她無奈地搖搖頭,揉著發酸的鼻梁漸漸遠去。
老者望著她的背影在轉角消失,抬頭看了看天空。難道因為今晚月圓所以瘋子特別多?他又飲了口高梁,酒瓶才放下一半,立刻被一只手接了過去。
「老伯,一個人喝酒多無聊呀,來——我陪你喝。」康貝德一口灌完了三分之一,又老實不客氣的抓起鹵味往口里塞,大吃大嚼又灌口酒。沒兩三下,所有的東西已被他清掉一半。
「哈!痛快!」康貝德抹抹嘴,換了個表情問︰「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嗎?剛在宿舍睡不著。突然听到一個男的不知道在亂喊什麼東西,走來附近,又听到一個女人在狂笑,笑得好恐怖。你在這有沒有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說時又忍不住四處張望著,回頭見到老人愕然的臉,才揮了下手說︰「真是的!連我也忘了,跟個聾子說一堆,真是莫名其妙!」
康貝德噴息搖頭了會兒,才說︰「不過跟你喝酒聊天,總比去抱大樹說話好一點……」
撇撇嘴、搔搔胡渣,康貝德頗覺不解。「那個小丫頭最近不知怎麼了?不吵也不怎麼笑,不知道是誰欺負她了?被欺負也不會來講一聲,好歹……人家會給她安慰一下嘛。雖然是叔叔,但也沒差幾歲,二十年前我也高一……」
想著以往鐘采香胡鬧的笑臉,康貝德心窩登時一暖。「她吵的時候,覺得煩死了;不吵的時候,又覺得悶死了。真是的,小妖精一個!」
康貝德輕輕一嘆,感慨著自己年歲虛長,若是晚生幾年,情形想必會很不有樣,但仔細想想,他又推翻了剛才的希望。「我還是現在的年歲好了。看過況寶麗十二歲的樣子,若是晚個幾年生,沒能遇見當時的地,我可是會後悔一輩子。」
又大灌了一口高梁,康貝德開始怨嘆︰「哈……真是的,女人隔了幾年沒見,怎麼會差這麼多?我總以為她會愈變愈漂亮,像個仙女,結果來了一個婢女……」
康貝德把剩余的酒全部喝光,此時的他已面色微紅,拿起了空酒瓶往頭上直敲,自怨地大喊︰「我不是男人!我說過不管她變成怎樣,我都會再追她的;可是我一直在裝蒜,現在怎麼都追不下手,如果……她能讓我回憶那種美艷的感覺,我一定二話不說,馬上跪在她的腳下求婚!」
康貝德將酒瓶踢到一旁,直嚷著︰「我真的不是男人!我說過一定要等那種美女出現,才會想結婚;可是現在等不到,我又在想小女生了。我卑鄙、我無恥、我下流……康貝德一我跟你說,你完蛋了你,就算你願意結婚,又有誰肯嫁給你這個中年歐吉桑?你這輩子單身定了啦!」
罵了自己一陣,康貝德定神下來,不經意往身旁一望,才奇怪問道,「你坐那麼遠干嘛?」
那老者看他發了一陣子酒瘋,當然得替自己的安全打算打算。看他又坐近了過來,把剩余的東西吃完,口里邊一直叨叨念著,時哭時笑。他有好幾次想起身月兌逃,又馬上被他按了下來,忍不住苞他比了比廁所,結果他就陪著一起上,終于在他伸伸懶腰、起身有意離開時,天色已經是大明了。
「呵……我今天沒課,要回去睡覺了。謝謝你陪我一晚。」康貝德連連打著呵欠,捶著發酸的腰離去。
老者虛月兌般的搖了搖頭,拾起了垃圾起身時,突然感覺袖子被人拉了拉。回過頭來,只見身旁站著一位小女生。
鐘采香嘟著嘴道︰「老伯伯,听說你這邊可以談心事,坐下來听我說好不好?我排了很久耶……」
老者看著這女生之後還有十來個排著,登時仰天一癱,嘴角冒出了陣陣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