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搖晃著。
是什麼?是什麼包圍著她?
……是一片血紅?
不,不是。她眨眨眼,再仔細一看……是罩在她頭上的紅巾帕。
這是怎麼回事?
她想抬手掀開頭巾,卻又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視線一會清晰、一會模糊,身邊的聲響事物像是鏡花水月般,迷離蒙朧、似真似假。
啊,對了,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她是城里大夫的女兒,今天要嫁給城里的首富之子。听,轎子外頭正吹著歡欣喜慶的樂聲;她頭上沉重的鳳冠,垂著一整排寶光瑩潤的珠簾,正好遮住新嫁娘的如花嬌顏。听說這是她未來夫家特別要人訂作的,盡避奢華得不合禮教,但他們仍舊堅持要給她最尊容華貴的極品。
這也是為了她的身份,從今以後,她就是本朝首富家族的少夫人。
可她只覺得沉,而那珍珠冰冰冷冷的,踫在臉上很不舒服。轎子又晃得厲害,搖得她暈頭轉向的。
好不容易到了那座金離玉砌的大宅門,轎子一落,她整個人也快吐了。
轎簾倏地掀起,喜婆們急切地牽她出轎,不管她是不是連站都站不穩,碎聲叨念著︰「吉時已到,走快點!快點啊,少女乃女乃!」
別催,她的頭好暈!
一片昏眩中,只能別無選擇地任著前方的牽引帶她走進門、蹣跚踏過片片爆竹屑花的石板地,辛苦跨過那高高的朱紅門檻……
她的頭被鳳冠壓得抬都抬下起來,只能一直低垂著。這模樣看似嬌羞,其實無奈。
「—拜大地!」
「二拜高堂!」
「三拜……」
身邊有一大堆人幫著指引,盡避她難受得神智不清,可還是順利地完成大禮。
身旁圍繞的人群,熱鬧歡騰,她卻沒有半點感覺。
不知道這條紅綢喜彩的那端——她的相公,這時候又是什麼感覺?
听說他對她十分鍾情,甚乏為她在府里蓋了一座全新院落,就等著她替這新居起個名呢!
誰都沒想到,一個小小大夫的女兒今天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行完禮,新娘回到新房等著。時光漫漫,她看著膝上疊放的雙手,細女敕縴白,染了蔻丹的指甲圓潤可愛;織繡繁復的嫁裳,在如炬的燭火下,閃著縷縷金光。喜房內靜靜飄著牡丹花香,叮當作響的,是她頭上繁重富麗的珠翠,隨著她每一回調整姿勢而清脆搖動。
好累。
一陣喧鬧趨近,轉眼,擁入了男男女女喧嘩嘈雜的鬧洞房,她似笑非笑地感受著這一份虛幻的喜樂豐盛,直到那一雙微冷的手心,將她輕輕握住。
身邊的人聲迅速沉寂,是離開了嗎?
……是他嗎?這雙手……
等了許久的紅巾帕終於被揭落,一時閃進眼里的光亮,刺得她直眯眼;那雙掀了頭蓋的修長手指替她把遮住面貌的珍珠簾緩緩擱在鳳冠側。
她掀動翹睫,看著從今以後,她唯一的天——
商赫軍?!
「醒來!」黎醫生擊掌解除催眠,戚嫚華也瞬間睜開眼,
「干麼?」商若頤一瞼扼腕,「干麼現在把她叫醒?」
黎醫生沒有馬上回答,他必須先檢查戚嫚華的身體狀況,是不是已經完全解除催眠。
戚嫚華猶如慢慢浮出水面,她虛眼地眨眼;「……」
「戚嫚華!戚嫚華!」商若頤激動地抓著她的手︰「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成功了耶!」喔耶!她們的期末報告一定會很精采!
戚嫚華意識迷蒙不清地看著天花板,好像還沒完全回到現實︰
「你還好吧?」黎醫生仔細看著她,「可以坐起來嗎?」
「我的天啊!這真是太浪漫了!」商若頤扶起戚嫚華坐箸。「你上輩子的老公是我哥?待會回去我一定要告訴他,你們是不是緣定三生啊?唉!黎醫生,你干麼急著把嫚華叫起來?」
戚嫚華無力地說︰「……你不要告訴你哥這件事。」
「為什麼?」
「我也覺得不應該說。」請醫生附議。「我認為這次的催眠結果可能就是屬於個人錯覺的範例。」
「錯覺?怎麼可能,你剛剛也听到了,嫚華說得多逼真,就像活在那個時代里一樣,而且她聲音用詞都變了,難道還假的了嗎?」
「一開始是很逼真,但當我們最後問她,你的相公呢?她回答是商赫軍,這很顯然就是一種暗示下的錯覺。因為赫軍是她現世的丈夫,所以當我們問到[你的丈夫是誰」,她不自覺就將赫軍跟那個人重疊在一起。也許一開始她的確抓到了一點過去的印象,但最後她還是被混淆了,也可以說是催眠得不夠深,她剛剛只是存在於現實跟過去的交界而已,還沒到達真正的深層意識。」
「你是說,我們最後的問題使她月兌離了前世的記憶,回到現實中?」
「可能是婚禮、新郎……這跟她現在的生活有極大的雷同,現在的戚嫚華的確也是快要嫁人了,這種相似點反倒促使她在最後關頭回到現實。」
「喂!」商若頤十分不滿。「說了一堆,你就是不信我哥跟嫚華有可能上輩子也是夫妻,對吧?」
「相信我,這真的是很多人都會產生的錯覺。」黎醫生一臉無奈。「有些人會說丈夫是她上輩子的爸爸,妻子是他上輩子的女兒……其實這都只是一種感情投射罷了。」
「我也覺得不可能。」當事人戚嫚華攬著眉,神情迷惘。「我不可能上輩子也是跟你哥在一起的。」
「為什麼?你真這麼討厭他?」商若頤又腰瞪眼。
「不是。」戚嫚華有氣無力。「這太巧合了吧,巧合得很假。」
「你就不能相信你跟我哥的確是命中注定的一對佳偶嗎?」
戚嫚華微愣。
是啊,她就不能相信嗎?
她不相信她跟商赫軍有可能是天作之台嗎?
她不相信她有可能會跟商赫軍緣定三生嗎?
接下的數天,這問題猶如盤旋不去的低氣壓,彌漫在戚嫚華生活中的每一刻,雖然不至於讓她茶飯不思,但也夠讓她輾轉反側了。
戚嫚華照例來到商赫軍的辦公室時,心里也不斷地付度著這個問題。
為什麼她一直排斥跟商赫軍有任何感情交流的可能性呢?
她不知道。
……不過,由事實察知,她大概不排斥跟商赫軍有身體交流的機會。
戚嫚華懊惱地握緊拳頭,嘖!她幾乎忘了他們都接過吻了。
她為什麼會讓他吻她呢?
戚嫚華對初吻有著一份莫名的期許——一定要跟一個會讓自己心跳不已的對象接吻。這一吻,要充滿著浪漫綺思,要有一點酸酸甜甜的感情才行。
坦白說,她從小到大不知道想過多少最佳初吻對象,在這份洋洋灑灑的名單上,商赫軍是絕對絕對的——不在名單上。
但她最後還是跟商赫軍接吻了,跟這個她明明很害怕、想都不曾想過的對象接吻了。既然如此,那她先前還想了那堆關於初吻的二三事,又是為了什麼?簡直無聊!
她真的喜歡商赫軍嗎?商赫軍又是為了什麼吻她?這個吻有一點感情成分在里。也許沒有……不過,心跳成份絕對是百分百。
商赫軍火熱的雙唇像是一刻也舍不得分開似的……
想起那時的情景,戚嫚華臉頰驀然燒燙!
「戚小姐?你還好吧?」秘書一見她一張臉紅得像是炸成一團似的,不禁擔憂。
「喔……沒,沒什麼啦。」她一陣傻笑呼攏過去。
算了啦,沒有感情也無所謂了,反正都吻了。商赫軍也不是這麼差的接吻對象,接個吻是再正常不過!
而且,老實說,他還滿會接吻的……
「戚小姐,你是不是病了?」秘書愈看愈覺可疑。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商先生肯定饒不了她。
戚嫚華搗著臉,搖搖頭,「你不用這麼緊張啦,我生病了自己還會不知道嗎?」她說完就站了起來,想上前安撫過度緊張的秘書。
不站還好,一起來卻覺得頭昏眼花!
「戚小姐?!」秘書尖叫一聲,簡直就要跟她一塊兒昏了︰「快點叫醫生!〕
她四肢無力地倒在座位上,扶著突然變得沉重非常的腦袋……
這種感覺就像是洗了芬蘭浴一樣,一下極冷、一下極熱。她的臉頰一片火燙,但是手心卻異常的冰涼,片刻問,胸月復之中爆升一股惡寒!
商赫軍听到消息,放下進行到一半的視訊會議,沖了過來。他俯低身子,輕輕搖晃著戚嫚華︰「小嫚?听得到我的聲音嗎?你現在覺得怎樣?」
怎麼會這樣?戚嫚華緩慢但是還算清晰地想著,她明明很健康的啊。
商赫軍一手抱著她,一邊指揮秘書室的人趕緊通知最近的醫院準備病房,他蹙緊的雙眉問,有一道嚴厲的刻痕浮起。
戚嫚華全身遽然竄過一陣劇烈的顫抖!商赫軍回頭一瞧,她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
「快叫人來!快!」他暴喝,
戚嫚華的身體已經陷入了昏迷邊緣,但是她的思緒卻異常清晰,強撐著眼,她看著焦急俯視著她的商赫軍,他臉上是一片毫無掩飾的焦急震驚。
「小嫚!小嫚!」商赫軍不住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里夾雜著溫柔跟擔憂。
她努力地想看清楚他,無奈神智像是手中沙一樣,抓都抓不住,難以聚神凝目。
別生氣了,商赫軍……戚嫚華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身邊的聲響也逐漸成了遙遠的回音。
視線模糊之際,商赫軍臉上的表情,莫名地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他眉問的皺痕,為什麼老是這麼嚇人?
就像那時候一樣……
終於,她無力地任眼皮沉沉落下,意識也跟著墜入不見底的深幽闐闔。
微風中有潮濕的水氣……她抬起眼,觸目可及之處,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碧綠湖水。
她看著發亮的湖面,晶瑩燦爛得像是嵌著點點碎金的綠珊瑚。隨侍的婢女必恭必敬地候在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
她來到她的前世了嗎?戚嫚華模糊地想著,好似一個熟知內情的旁觀者般,觀賞這似夢如幻的華麗異境。
婢女們小心翼翼地提醒她風大,該是回屋里的時候。那副斟酌用詞的謹慎模樣,好像她們一說錯話就等著她大開殺戒一樣。
她這麼壞嗎?
不是,是她的「相公」很可怕。
是呀,他的確可怕,她的「相公」曾經用鞭子抽死頂嘴貪懶的下人。這府里的每個人都知道絕對不能違逆她「相公」,連帶地,她在大家眼中也成了可怕的人物,親近不得。
她也很怕他。只要是他在身邊,她連大氣都下敢喘一下,怕一下小心做錯什麼惹他生氣。大家都說他很寵她,但,他周身那股壓迫感始終讓她連靠近都好難。
他真的對她情有獨鍾嗎?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他連一點和悅臉色都吝於展現?他眉間的刻痕常讓她嚇得發抖。
唯一一個她能放松的時候,便是就寢前他為她梳發時。
他最愛在夜里看著她放下發髻,任一頭烏絲披散身後。他會親手為她梳理,伸手探進她濃密的發問,享受那絲滑芬芳的美麗。
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才能靜下心來,靜靜品味夫妻間應有的甜蜜。他親昵擁著她的懷抱,是如此溫暖熱情;激情時刻吻在耳畔的喘息,是這麼深刻清晰……
但其它時刻,他就像一個遙不可及、嚴肅冷漠的陌生人,他看著她,但雙眼里並沒有她。白日,他甚至不肯見她;偶爾就算巧遇在長長的回廊上,他也不願走近。
為什麼?她心底疑問,卻不敢多話。
也許,他會待她如此冷漠疏離,是因為豪門大族規矩多吧。也許,這是他用他的方式在保護她?畢竟夫婦白日舉止親昵是一種可恥下流的行為……
是不是呢?
……有沒有可能,夜里的他,是她自己因為寂寞而衍生的幻想?
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
如果可以,她想將他眉問的刻痕抹去。
為什麼要一直皺著眉?她惹他生氣了嗎?
如果是,只要他肯說,她願意改。
別再皺眉了、好嗎?
婢女們突然緊張得一陣抽息,急急伏身行禮!
她往另一邊望去,是她的「相公」呢。
逆光而來的他,高大俊挺的身影,像是披上了天神羽衣般發著光彩,看來更加威風凜凜。
他沉默走來,她沉默等待。
抱著一絲脆弱細微的期盼,她緊緊盯著他的眼,希望能找到一點別人口中形容的感情。
他真的喜歡她嗎?
他真的像大家所說的那樣愛她嗎?
看著那張酷似商赫軍的臉孔,她第一次嘗到破滅絕望的滋味……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老是對著她皺眉?
戚嫚華愣在床上,張眼瞪著天花板。
為什麼?
她到底哪里錯了?
在一邊苦守多日的商赫軍,見她悄然轉醒,驚喜得什麼也顧不得,街到床畔緊握住她的手!
戚嫚華還有點迷離地沉浸在夢里的世界,手被他這麼突然一握,整個人嚇了一大跳!
……啊,這雙手……
商赫軍皺緊眉,焦慮的視線在她身上遙巡過一遍。「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你等會兒,我先去叫你爸來……」
家里開醫院就是這點好。戚嫚華看了看這問病房,這是他們戚氏綜合醫院的頂級病房,專門闢給惹了丑聞的名人或出手闊綽的暴發戶使用,平常根本不會開放給「一般用戶」。連她有時候想看看,都會被管病房的大叔臭罵。現在情況特殊,她總算能躺進來了。
戚父一進來先訓斥了女兒有關養生跟疾病的常識及自我警覺的重要性,說像她這樣生病了自己還不知道,是件可笑且愚蠢的錯誤……嘰哩呱拉,直到商赫軍忍抑不住請他快點看診,戚父才勉為其難地替女兒檢查。
「我只是感冒而已。」戚嫚華毫不在意。
「你完全都不知道?」商赫罩在戚爸定後也忍不住責難︰「你太不小心了。」
「之前真的沒感覺嘛。」她躺在床上,看著商赫軍打了結的眉頭︰「……你別再皺眉了好不好?我看了都難受……」
商赫軍微愕,沒想到戚嫚華會說這種話。
戚嫚華自己也嚇了一大眺,沒想到她敢對他說這種話,她真的病糊涂了是不?
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沒有催眠的狀況下見到自己的前世?難道催眠一直沒解開嗎?還是她這幾天打的點滴有問題?
……不過,說真的,夢里的那個人,長得跟他真的好像。
簡直一模一樣。
而且,他們的手握起來,感覺也好像。
他真的不是那個前世的相公嗎?
「肚子餓嗎?想不想吃點什麼?」
戚嫚華不自覺地攬眉看著他,兀自出神。
如果可以叫他穿上古裝,也許就知道是不是了……
也不對,夢里面什麼都模模糊糊的,她也只是看出一個輪廓而已,就算真讓他換上古裝,她未必就真能確定。
「小嫚?」商赫軍抬起手,拂過她的眉心額前。「你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她只是有個難解的謎團需要有人給她答案。
「如果沒有,為什麼要皺著眉?」商赫軍溫柔的指尖溜回她的眉心,幾乎是憐惜地撫觸著。
戚嫚華看著坐在床畔的商赫軍,他的舉動……可以說是關心吧?
〔你一直都在這里嗎?」
商赫軍笑了,帶著某種滿足欣慰。「你醒來就好了,先吃點東西,待會再繼續睡吧。」
「我睡了很久嗎?」看他眼下累積的黑影,似乎很累。
「你是昏迷了很久!」商赫軍有點不滿的強調。「沒人像你這樣燒到四十度還一副沒感覺的四處亂跑!」
「我真的不覺得不舒服啊。」她說的可是千真萬確。
她隱約記得那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有一點腳軟,她還以為自己只是睡眠不足,沒睡飽呢,
「自己是醫生的女兒,還這麼不懂保重身體?」
「就是因為我是醫生的小孩,所以才會自以為健壯啊。」她軟軟反駁。「我想暍點水。」
商赫軍趕忙遞上水懷,小心地看顧她喝水!〔別喝得那麼急。」
戚嫚華偏要喝個飽,她咕嚕灌下,一飲而盡!〔再一杯。」
她使喚地理所當然,商赫軍也只好快點依令照辦。〔你別一下子灌這麼多水。連不是醫科出身的我都知道一下子喝太多水是不好的……」
〔你不是醫科出身?」戚嫚華暫緩灌溉她乾渴的身體。
「你不知道?」商赫軍比她還驚訝。
「你不是跟我哥一樣在德國念醫研所嗎?」
商赫軍靜了好一會,他閉了閉眼,調整了呼吸才開口。「我們是同一所大學,但我不是念醫科,起碼不是念醫學,而是念醫療管理。〕
「喔。」這樣啊。
他沉沉地呼了一口氣。〔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嗄?」她兩手捧著水杯,微撐雙眼的模樣十分甜美。
遺憾的是商赫軍顯然沒心情欣賞,他神情嚴肅地重復道︰「關於我,你還有哪些事不知道的?」
戚嫚華笑了笑,可是一看他一副嚴肅的樣子又趕緊收住笑容︰「你……要干嘛?」
「你對我還有很多事都不了解吧?」
「嗯……可能吧。」她有點遲疑地看著他、
「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了解對方,你說是嗎?」商赫軍擺了個了無笑意的笑容在臉上。
「了解對方?你不是對我很熟了嗎?」她記得的事,他有哪一件不知道的?況且又有若頤這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大嘴巴死黨成天四處廣播,他想不知道也難吧。
「沒錯,可是你了解我嗎?」
「……」她想了想,誠實地搖搖頭。
「這不就是了?你有什麼不知道的,現在快點搞清楚吧。」商赫軍神態堅持,她也要了解他才行。
「嗯……那你覺得我該從哪問起?」他這態度反而讓她想不出該問什麼。
商赫軍不滿地深吸口氣,眉頭再度聚起!
戚嫚華猛縮脖子,這下慘了!
商赫軍無奈又無力,千言萬語都成了一聲嘆息︰「你對我都沒有一絲好奇嗎?〕
她慢慢放松肩頭,考慮了一下才說︰〔為什麼……你會一直皺眉頭?〕
商赫軍听了,一時語塞。
「皺眉?我從沒注意過。你很在意?」
戚華暗叫不妙,這個問題是要問前世里的那個「相公」才對吧?商赫軍到底有沒有老是皺眉,其實她也不清楚。
靶覺上,她好像是自這一刻起才開始認真看過商赫軍……
算了,混水模魚吧。「嗯,是啊,你皺眉起來很恐怖!」這也不算完全是謊話,他皺起眉的確很恐怖。
商赫軍深深地睇著她,半晌後才優柔一笑。
戚嫚華看著他臉上的淺笑,突然覺得他溫柔的笑容里,好像總是帶著些許悲傷。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為什麼呢?他不開心嗎?
是什麼事惹得他不開心呢?還是哪個不想活的人讓他生氣了嗎?
是誰呀?
「我以後都不會在你面前皺眉了,可以嗎?」仿佛為了證明這句話,他的表情有如撥雲見日,變得十分耀眼。
本來就生得非凡俊美的商赫軍,現在看來更是迷人。世上有誰能忘了這張?
突然,她的眼眶微微發熱。總覺得……等他的這句「不再皺眉」的保證,等了好久。
記憶果然是身體的一部分,她知道,現在在她心底隱隱作痛的那一處,是她遙遠的、遙遠的前世……
如果她前世里那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相公」,也可以這樣說,不知道有多好?
伺候戚嫚華吃了點東西墊肚,再盯著她吃藥睡下之後,商赫軍才離開病房。
在廊外,巧遇一位捧著花的護士。「商先生,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給戚小姐的,我現在正要送去給她呢。」
「不必麻煩了,交給我吧。」商赫軍禮貌微笑,把花接過。
等護士走遠,商赫軍把花束中的卡片抽出,打開一看。
哼!他冷冷一笑。
轉過身,他把花束往垃圾筒里一扔,再把卡片撕成碎片……
甩落手中的殘屑,商赫軍陰惻惻地勾起嘴角,心情愉快地邁步而去。
躺在垃圾筒中含苞待放的鮮紅玫瑰上,散落著片片雪白的紙瓣,何其淒涼、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