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晨仍是一身白衣白袍,輕軟無力的聲音卻是字字清晰,令人毛骨悚然。「你終于現身了。」
「他們有什麼罪?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楚天雲激動大喊。
「只要是楚家莊的人就有罪。」閻晨步步逼近。
「難道這里都沒有律法嗎?」
「律法?你敢跟我講律法?若有律法,你楚家莊早就被滿門抄斬了。」
楚天雲什麼都不知道,卻陷在這樣的僵局里。
閻河緩緩站起來。「我數到三,你再不說實話,我就讓人把他給殺了。」閻河指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大漢。
「到底要我說什麼?」楚天雲急問。「我不是小林,我真的不是小林!」她急急說著。
「那你究竟是誰?」閻河怒問。
「楚天雲。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楚天雲。」她只好硬著頭皮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
四個大漢發現楚天雲的舉動,氣虛無力地搖著頭,激動地喊著︰「不可以說!」
「你是楚天雲?不可能!」閻晨壓根不信。「楚天雲是個女人,而你是個男的。」閻晨打量著小林,高眺的個頭、平板的身材,哪有女人該有的縴細及柔美!
她心中咚地一聲響。難道這個時代真有楚天雲這個人?否則閻晨怎麼會知道楚天雲是個女人?不過,眼前的局勢實在太緊張,沒有讓她多思量的余地。
「是誰在麗谷里暗中幫助你?」閻河對于小林的說詞抱持高度警戒。
閻河沒對閻晨說出撞見小林在河邊洗澡一事,因為這樣私密的事他無法說出口,只是也沒想到小林會這麼不顧一切的出來救人。
楚天雲想起那個留著一臉落腮胡的男人,難道那個男人就是閻河要找的人?
當她正在思索,閻河低沉的聲音響起︰「一……二……三!」
「刀下留人!」她吼著,可惜已來不及了。
閻河的手勢一下,一把長劍同時刺穿大漢胸口。
「啊……」大妞驚駭狂叫。
「住手!」楚天雲不顧閻晨手里的長劍,還有閻河那如鷹隼般的眼神,快跑到被長劍刺中胸口的大漢身前。
「快找杜大夫!快找杜大夫!」
殺人的手下將大漢胸前的長劍拔起,轉而將染紅的血劍抵在楚天雲的脖子上。
「雲小姐,不共戴天之仇……」話末竟,大漢的頭已經斜斜軟下。
楚天雲握緊雙拳、咬緊牙關,曾經廢掉的雙手還沒痊愈,但她還是忍住雙手的僵硬,嘴里突然大喝一聲︰
「喝!」
然後雙拳用力一握,擺出跆拳姿勢,右腳在瞬間飛踢出去。
那石破天驚的大叫聲讓那名手下心中一突,在沒有任何準備下,胸口就這麼被楚天雲的長腳給踢中。
騰空飛動中,她的步伐凌厲,一個回身連番側踢,不僅踢飛箝制她的長劍,也把那名手下給踢翻在地。
閻河、閻晨及展劍峰面露驚愕,不解她哪來的勇氣及這等怪異的功夫。
展劍峰高喊︰「拿下小林!」
「啊!」楚天雲又大叫了一聲,血液在她四肢奔竄,她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幾名手下立即把楚天雲團團包圍住,個個拔劍相對,就等著大爺一聲令下。
「慢著!」閻河高喊一聲,跨大步伐往前,眼中透出濃濃的不解。
幾名手下讓出一人寬的通道,好讓閻河走到楚天雲身前。
楚天雲熱血沸騰,已經無法控制理智。「閻河,你自己沒本事找出臥底的人,就拿無辜的人開刀,你這算什麼英雄好漢?你根本就是妖魔鬼怪、沒血沒心沒肝的臭烏賊!比豬狗還不如,王八蛋、臭雞蛋!你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去你他媽的閻河!」
楚天雲一連串的破口大罵,令在場的人面面相覷,因為她粗啞的嗓音及獨特的口音讓人一時無法听懂她的話。
這個小林是受到刺激太大,以致發瘋了嗎?否則怎麼跟他之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閻河一把箝制住楚天雲的下巴,扭曲了她的小臉,讓她痛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很懷疑下一秒自己的頰骨就要被捏碎。
閻河倒是听清楚了那句粗鄙的三字經,狠狠地壓低嗓音,微側著臉,薄唇幾乎貼上她耳際,帶著一股濃稠的。
「不管你是誰,那就由你來代替那個無辜的女人吧。」
她從喉嚨里努力壓出聲音︰「既然如此,那就沖著我來,我還怕你嗎?放開他們,把他們全放了,不要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男人的氣息靠太近,讓她的心窩劇烈跳動,忘了要掙扎,只能任憑閻河的大手將她死死的箝制住。
「就如你所願。來人,把他們全押入地牢!」
閻河笑了,狂笑出聲;那樣的笑,除了威凜,還有一股濃烈的殺氣。
笑聲在山谷之間震蕩,也將楚天雲震得不寒而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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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谷的議事廳中。
夜已深沉,石壁上高掛著兩把火炬,照亮四方的男人。
閻河、閻晨、展劍峰及杜濤。
閻河一身霸氣、武功精湛、個性強悍、飛揚跋扈、能文能武、運籌帷幄。
閻晨心思縝密、心機深沉,帶笑的表情,往往殺人于無形。
展劍峰虎背熊腰、剽悍勇猛,身形比閻河還要壯碩,一步步協助閻河,讓麗谷得以名震江湖。
杜濤俊美的臉上仍是一派自若,絲毫不因為閻河的怒氣而變動情緒。
「杜濤,你難道不知道小林是個女人?」閻河負手看著屋外那一抹黑,心中想著自稱是楚天雲的小林。
「五年前我就知道小林是個姑娘。」
杜濤的承認引來閻晨的冷哼及錯愕,「杜濤,你為什麼都沒說?」
「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小林是男是女。」杜濤答得理所當然。「我一直以為大家都知道小林是個姑娘。」
「你……」閻晨盡避生氣余,卻有著極度的莫可奈何。
明知杜濤撇清得很虛假,卻也拿他沒轍。誰讓杜濤是這谷里唯一的大夫,且還是個醫術精湛可比活神仙的大夫。整座麗谷的人都曾受過杜濤的救命之恩,尤其是他們兩兄弟,不知有多少次在生死邊緣讓杜濤給救了回
只是,杜濤明明身在麗谷之中,卻像是個局外人;他從不過問麗谷的大小事,他只做他認為該做的事;就因為不曾插手麗谷之事,反而受到閻河的信任及尊重。
就算小林這五年來一直跟著杜濤,閻河和閻晨也不曾懷疑過杜濤的清白;因為若杜濤和小林是同夥,那他們兄弟倆早就不知道死過幾十次了,根本別想存活到現在。
「之前的小林和現在的小林有著極大的差異,杜濤,你又怎麼說?」閻河問著,一身的霸氣常會讓人不寒而顫,只有杜濤仍是一派閑適。
杜濤道︰「小林跟滿兒說她失去記憶,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
「我看是小林故意裝瘋賣傻,就怕我們一刀殺了她。她以為假裝忘記,就可以留下一條狗命嗎?」閻晨陰冷地笑著。
「她不像故意在裝瘋賣傻。就算再會假裝,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閻河想起那一夜在溪水邊,還有稍早之前在廣場上,以小林的性子,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勇氣。
「小林不就演了五年的戲,把我們都耍得團團轉?」閻晨嘲諷著。
閻河斟酌著杜濤話里的可能性。她真的忘了一切?還是如閻晨所言。是因為怕死而作戲?
「杜濤,你認為有可能嗎?小林真的失去記憶?」閻河揣測著。
杜濤道︰「這天地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倒認為,或許是自刎不成,受到極大的驚嚇,才會讓她性格轉變;也或許正如二爺說的,小林怕有生命危險,所以選擇遺忘。」
「她說她是楚天雲。」閻河看著展劍峰。「峰弟,你認為呢?」
「之前的小林的確有可能是楚天雲;但是現在的小林,我沒辦法確定。」展劍峰皺眉凝思。
「關于過往的恩怨,不是她一句忘了就可以勾銷的!」閻河一掌擊下,大石桌面硬生生留下五指印。
展劍峰道︰「楚家莊的長女是楚天鳳,長子是楚天祥,麼女是楚天雲,當小林刺殺你不成,我曾以為小林是楚天鳳重金買來的江湖人士,結果她卻是個姑娘。」說到這,展劍峰似有深意的看了杜濤一眼。
杜濤淺淺微笑。「醫者父母心。」他還是那句話,意思很明白,他一向都置身事外,從不干預糾葛不清的恩怨。
「我不知該說你是寡情還是冷血。」閻晨雙手環臂,冷看著杜濤的悠哉。
「我已算是佛門中人,只差這三千煩惱絲。」杜濤比了比自己的烏黑頭發。
大家都知道,要不是為了滿兒,杜濤早就削發遁入空門,所以,只要杜濤還肯留在麗谷,大家也無法跟杜濤多計較什麼。
閻晨冷哼了聲,還是拿杜濤沒轍,于是再次看向展劍峰。
展劍峰會意,繼續說道︰「楚家莊若沒有楚天鳳,早就徹底瓦解,我們也不用費盡心力去對付;而楚天祥肥頭肥腦,根本就是個沒用的大老粗,整天只會出入煙花場所;至于楚天雲……」
閻晨接著道︰「大家都知道楚天雲是二夫人所生,她在楚家莊根本沒有任何地位。這麼多年來,江湖上甚至不知道楚家莊還有個二小姐,原來楚天雲是被麗谷藏了起來。」話里淨是嘲諷。
必于楚天雲,閻河在仇恨中也回想起片段記憶。「我們離開楚家莊那一年,楚天雲約莫八歲;她母親早逝,她不僅得不到那個惡人的疼愛,還被楚天鳳的母親欺壓;有一次,我甚至看到她在撿拾廚娘倒掉的廚余果月復。」
閻河嘴里的惡人指的是楚莊主,他們不願以其名稱呼,皆以惡人代替。
展劍峰點頭。「自從那日小林的行跡敗露,我動用了四方的力量,仍是查不到小林的真實身分,若她真的是楚天雲,就有九分可能性了。」
見閻河頷首,展劍峰繼續道︰「楚天雲從小不但得不到父母之愛還飽受兄姊欺凌,以致她的個性膽怯,做事畏縮,像她這樣的人,是有可能被楚天鳳派來麗谷,就算事跡敗露,死了也不足惜。」
「這個小林不見得是楚天雲,或許她只是假冒楚天雲之名,以她那囂張的模樣,她根本就是楚天鳳。」閻晨猜測。
「楚天鳳不可能以身涉險。」展劍峰道︰「況且以楚天鳳的美貌,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想跟她求親的人,要不是礙于她是麗谷的死對頭,恐怕早就踏破楚家莊的門檻。」
閻河目光凶惡,有著算計。「沒關系,很快就可以確定她究竟是不是楚天雲了。」
縱使閻河在楚家莊待了十六年,但是,楚夫人把楚天鳳保護得極好,除了貼身的女乃娘及丫鬟,從沒有讓楚天鳳接觸過下人,尤其像他們這種連豬狗都不如的下人。
楚夫人和楚天鳳所住的院落高牆彩瓦、離梁畫棟,極盡奢華,就算不小心撞見過楚天鳳的身影,她也會被奴僕所簇擁,根本看不清她真實的模樣。
外傳楚天鳳風華絕代,有著沉魚落雁的花容月貌,美貌甚至勝過京城最有名的倌人,只要勾動手指,就有一大堆江湖人士為她賣命,而她也徹底利用她的本錢,讓一堆勇士前僕後繼的為她效命。
相對于楚天雲,那真的就是天與地、雲與泥。
閻河記得——
五年前,杜濤和滿兒帶回受傷的小林,一開始,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人,那時的小林還只是個孩子,虛弱的身體、嬌小的個頭,跛著一只右腳,總是拄著拐杖走路。
閻河還記得,那時小林遠遠見到他,總是嚇得躲得老遠,但他不以為意,人是杜濤救回來的,谷里不差多一張嘴吃飯。
麗谷惡名昭彰,官府幾次欲剿抓人,幾次都礙于麗谷險峻的地勢及閻河的驍勇善戰而兵敗如山倒。
別說會迷失在巨木參天的森林中,林內還有隨時可將人拆吞入月復的猛禽怪獸,就算通得過那叢林巨木、躲過猛禽怪獸的攻擊,還得要通過閻河所設下的層層屏障及陷阱。
所以,閻河防了再防,就是沒想過楚家莊的奸細早在五年前就已混入麗谷之中。直到兩年前,麗谷的一些攻擊楚家莊的行動總是被事先埋伏的官兵及江湖好手給擊破,讓麗谷折兵損將,這才讓閻河起了疑心。
只是,就算懷疑麗谷之中有楚家莊的奸細,卻是怎麼都不會懷疑到小林的頭上;那時的小林,永遠微駝著背,靦腆和善的面容,看似瘦弱的體格,卻還是跟著杜濤上山采集草藥。
閻河幾乎不曾跟小林說過話;只有幾次受傷時讓小林服侍過湯藥;小林也不多話,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讓人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直到,那日。
夜深時分,議事廳里,閻河、閻晨和展劍峰正在商討從蒙古販子手中購入適合于高山峻嶺中奔跑的野馬及耐力強的驢子。
門外傳來極輕的窸窣聲響,在閻河的一個眼色下,眾人于是從議事廳飛奔而出,當場逮住轉身欲逃的小林。
小林面露驚恐,嚇得攤軟在地,從他手中掉落一張紙,那是張繪有麗谷山川形貌的地形圖,並且明確地標示出入谷的路線。
閻河的手下一擁而上,一把把利劍指向坐倒地上的小林。
小林全身顫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苦苦哀求著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這時,在閻河的眼神示意下,兩名手下將軟倒在地的小林架了起來。
閻河極其憤恨。若是這張地圖外流,麗谷鐵定會被滅。
無月無星,陰影籠罩在小林身上。
閻河一個跨步,來到小林眼前。
這時,小林突然往前傾倒,手中握著的匕首直直向閻河刺過去。小林眼露驚慌,連刺殺都顯得畏縮,她甚至連閻河的衣衫都沒有踫到,兩名手下眼明手快,將小林雙手反轉至背後。
喀嗤一聲,骨頭斷裂。
「啊……」小林驚叫出聲,一把亮晃晃的劍同時架在他脖子上,以箝制小林的行動。
「大膽小林!是誰派你來的……」
閻晨的話還沒問完,小林的右手在瞬間握住架在脖子上的劍柄,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脖子抹過刀鋒,雙眼睜得極大,鮮血如水注,流了一身。
閻河錯愕,要問的話都還沒問出口,看著軟倒在地的小林,他伸手一探鼻息,居然沒了氣息。
本以為小林已經死去,沒想到在片刻間,小林五官皺起,十指微微動了,嘴里還哼出痛苦聲的申吟。
閻河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慘白面容,威嚇下令︰
「潑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