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在王海文的辦公室。
「你找到爾恕了?」程予歡想不到他有如此通天的本領,僅僅一通電話便出動所有弟兄,尋人的速度竟比重案組還迅速,「他還平安嗎?有沒有受傷?」
「肉票目前還活著,歹徒一共有三人。只要一聲命令,我的屬下會立即沖進那間荒廢的小木屋救人。你……很關心他?」除了她死去的丈夫,王海立可無法接受她對其他男人的關切,「能否告訴我,他跟你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何他的父母會找上你要人?」
蔡素芬打下第一記耳光時,他剛好進入餐廳,若非為了听清楚大伙兒在爭執什麼,他早將那潑婦踢出門了。
「他……」有必要解釋得那麼清楚嗎?既然兩人注定有緣無分的話,「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只因他受先夫之托要照顧我,而引起唐伯父、唐伯母的誤會……」
「這種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甭種,怎麼照顧你?」王海立按住她的肩頭,鄭重地說,「你該找個更強壯、更有力的男人才對,譬如……我!」
「王先生?」她是不是听錯了?
「我說過了,叫我海立。」他重申。
「海、海立先生,我想你可能還不太搞楚我的背景。」她咽了口口水,「我來自復雜的單親家庭,才高二就被退學,新婚不到三天,先生就因意外而死,像我這種充滿霉晦之氣的女人,結婚,只是把不幸散播到另一個男人身上罷了!」
「胡說!沒有人生來就注定一輩子不幸的。」王海立可不迷信江湖術士那一套,「你先生的死,只能說他沒那福氣與你白頭偕老。命格差又如何,憑我王海立出生入死好幾回、連閻王老于都不敢收留的硬底子,還怕沒辦法給你幸福?予歡,嫁給我吧!」
「可是我們才認識不久……」這樣的婚姻豈不是太兒戲了!
「相信我,感情這玩意兒可以慢慢培養的。但若是因為姓唐的小子擋在我們之間……」他熾熱的眸光驟轉為冷冽,「我王海立可不會平白無故去幫助一個跟我沒啥關系的陌生人!」
他的暗示夠明顯了——唐爾恕的生死全掌握在她手中。
老天!她的命還不夠苦嗎?為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月老也未免太愛拿她的姻緣開玩笑了吧!且不論王海立的背景是怎生的刀光劍影,常祖蔭的尸骨未寒,即使他們並未做過真正的夫妻,起碼也該為他留個尊嚴吧!
但……以目前的倩勢,她能有選擇的余地嗎?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爾恕的失蹤全因她而起。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願意用生命來換取他的平安歸來,何況只是犧牲一生的幸福?
「你真的不後悔……娶個結過婚的女人?」她咬了咬下唇,硬是不讓淚水滑出眼眶。
「予歡?」她答應了?王海立興奮得拉著她的手,「盡避我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但我仍以身為你最後的一個男人為榮。」說著他欺近了她。
「別!」程予歡捂住他急切的唇,「在沒有結婚以前,請你尊重我!」
「當——當然!」沒關系,只要能得到她的心,晚點得到她的人又何妨?「喔!對了!你打算如何處置韓萬孫?」
「韓萬孫?」她嚇了一跳,「你的意思是——他綁架了唐爾恕?」
「聰明!」以他王海立在道上的名望,想探知什麼風吹草動還不容易?所以,他很快就查到是黑旗幫的兩個小混混受一名叫韓萬孫的人的應用,犯下這樁綁架案,「雖然有些意外,不過在我研究過他累累的前科後,我不由得同情你有那種人渣繼父。他以前欺負過你沒?要不要我一並為你算回舊賬?」
「不!」出乎意料地,她連連搖頭,「雖然他結伙綁架理應受法律制裁,可是……我不想讓媽媽恨我一輩子。就請你稍稍‘教訓’他一番即可,我不希望把事情鬧大了。」
「我明白。」若非考慮到這件麻煩事可能將她牽扯進來,王海立早報警抓人了,「放心吧,我的屬下會處理得很漂亮的。不過,在救人之前,我得先完成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比救命更重要的?」
王海立只是笑而不答。彈指兩聲後,唐氏夫婦被帶進了辦公室。
「姓唐的,我找到你兒子了!」
「真的?」唐宗賢難掩興奮地與妻子互望一眼,「謝謝你,王先生,爾恕他……」
「放心,他還沒死,」王海立一把將程予歡摟入懷中,「不過,你太太剛剛得罪了我未婚妻,我正考慮著該不該管這檔閑事。」
「未婚妻?」唐宗賢夫婦倆互望一眼。
想不到程予歡這麼快又勾搭上另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黑道角頭!蔡素芬的眼眸不禁閃過一絲嫌惡。
「收回你鄙夷的眼光,」王海立馬上警告她,「死老太婆,你打予歡的那一巴掌,我還沒跟你算呢!」
「我……」蔡素芬立即噤聲不語。
「關于內人的行為,我願意鄭重道歉。請程小姐大人大量,念在我們救子心切的分上,原諒我們的冒犯吧!」唐宗賢說著跪了下來,「王先生,我就剩這麼個兒子了,請你幫幫我們吧!」
蔡素芬見狀也跟著向程予歡跪下,「伯母錯了,我不該出口侮辱你的!你罵我也罷,打我也罷,爾恕他是無辜的呀!」
「伯父、伯母!快請起!」被人行此大禮的程予歡,急得滿頭汗,「我擔當不起的,你們別拆煞我了……」
「好了啦!予歡讓你們起來,還給我跪著干嗎?」王海立得意地說,「想報答我未婚妻的恩德,那麼下星期的婚禮就派人送個禮來吧!」
「好好休息,這一趟飛行至少得八小時才到夏威夷。」
匆匆帶著新娘子上飛機的王海立,語氣已由婚禮時的憤怒回復到平日的溫柔。程予歡依言閉上眼楮,想借此回避丈夫復雜的眸光,並試著將紊亂的情緒沉澱下來。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作風洋化的王海立選擇了教堂式的婚禮。不難想象男方的賓客都是哪些三教九流,所以,程予歡堅持不讓晴姑姑她們參加,尤其是溫馨,肯定會陪著她為這條「黑道夫人」的不歸路痛哭一場的。
而萬萬沒想到,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卻突然出現,甚至趁四下無人時溜進了休息室。
「你……」嚇了一跳的程予歡,立即被捂來的手封住了低呼。
「為什麼又要嫁人?」唐爾恕顯然不曉得自己的命,是拜她的婚姻撿回來的。憤怒的他,心中只有再度被耍的痛恨,「你真的絲毫不能忍受沒有男人的日子嗎?什麼人不好挑,你偏偏挑了個混黑社會的,怎麼?難道只有這種男人才能滿足你的?」
接到韓萬孫支吾其詞的電話後,他以為程予歡出了什麼意外,結果一到約定地點,卻被兩個陌生人給一棒打昏。醒來後,他才曉得自己遭人綁架,幸虧父親雇用的「保全人員」及時將他救出。之後,他再也沒有韓萬孫的下落,卻從溫晴口中得知程予歡又要結婚的消息。
如遭晴天霹靂的他,被憤怒和嫉妒給折騰得近乎瘋狂。那次暗巷的纏綿,讓唐爾恕打定了主意,即使父母反對,他也要娶予歡進門。哪知一轉眼,這個背叛過他一次的女人又琵琶別抱了。
而意外的是,父親居然知曉這件黑道上的盛事.甚至派錢副理代表公司送賀禮去。于是,他一路跟到了這座教堂,並央求錢副理把風一下,好讓他有機會與新娘子單獨談談。
不得不承認,今天的程予歡的確是位相當美麗的新娘。化過妝的她,更加明艷而不可方物,一身的白紗襯托出她如天使般純潔的氣質,可有誰會想到,她已經是二度春了?
「爾恕……」破碎的心禁不起一再的戳刺,程予歡只能任委屈的淚奔瀉而下。
「喔!該死的……」唐爾恕低咒一聲。
想不到女人的眼淚這麼厲害,他還沒冷嘲熱諷個過癮,那一顆顆滴滴答答的小水珠,瞬間即化掉他積聚已久的戾氣,甚至令他心疼而沖動得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了上去。呵!呵!這對芬芳的柔瓣原本應該只屬于他的呀!為何她老要輕易送給別的男人分享?
他像泄恨似的狠狠吸吮,力道之強,甚至咬破了她的唇。咸澀的液體進入兩人的食道,而程予歡只是任由他掠奪及凌虐。盡避這個吻夾雜著酸楚與痛苦,卻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吻別了。
「跟我走!」不料,唐爾恕松口後,索求的卻是她所無法負荷的。
「我不能跟你走!」她驚慌地推開他的擁抱,躍進沙發里。如果王海立知道她在婚禮前上演「私奔記」的話,唐爾恕肯定活不過二十四小時的。
「黑道大哥大多生性殘暴,而且說不定還有無數的情婦,你如果尚有一點點理智的話,就不該跟著他過那種你殺我砍的恐怖日子!」他硬是拉著她的手,推開窗戶,「走!我帶你離開這里!」
「不要!」她死命甩開他的糾纏,節節後退,「我不會跟你走的——死也不會!海立他答應給我幸福,而且……而且他還保證善待我肚里的孩子!」
孩子?這個名詞像顆原子彈般,轟轟然炸醒唐爾恕被愛情沖昏了的頭腦。
是呀!他怎會忘了她肚里還留有常祖蔭的「杰作」?雖然她的小骯被蓬蓬裙掩飾得看不出孕味,然而那項代表著羞恥的證據終會「浮出台面」,向世人昭告她是個多麼水性楊花的無恥女人!
「予歡,你還好嗎?」急促的敲門聲和著王海立的憤懣,「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我再補個妝就行了!」程予歡將眸光轉向唐爾恕,懇求他快快離去。
唐爾恕停頓了一秒,終于撇過滿是鄙夷與仇視的臉龐,跳窗跑了。
然而王海立也並非那麼好哄的笨蛋,妻子腫脹的肩無疑是最佳的證據——一個偷人的證據!但時間有限,一舉行完婚禮,他就得馬上驅車去機場,趕搭前往夏威夷的飛機。至于這個小小的插曲——就當作沒看到吧!
不過,他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火氣,卻因為妻子凝望窗外時滑下的珠淚給重新惹了上來。可惡呀!那個惹她哭的男人到底是誰?是唐爾恕嗎?如果讓他查出來混進休息室的家伙是哪只不要命了的臭老鼠,王海立發誓——他一定會讓對方死無全尸的!
「小林!」煩亂地走向後面的經濟艙,他喚來一名屬下。「黑旗幫那邊探听得如何了?」
「大哥!」林春榮不明白新婚的大哥何以眉頭糾得像要殺人似的,趕緊為他點上煙,「听說他們出價三千萬買您的項上人頭。」
「三千萬?」王海立冷哼一聲,「我的頭這麼值錢?」
海立幫與黑旗幫在道上本就水火不容,加上這次為救回唐爾恕而砍了他們兩名嘍羅,黑旗幫更是與他誓不兩立了。早有听聞對方放話讓他活不過一個月,王海立才決定出國度蜜月,但恐怕三千萬的高價將讓他四海之內皆「凶」弟了!
「小林……」沉吟了半晌,他交代說,「入境後,你帶大嫂走另一條路離開。」
「大哥?」小林很少看到大哥面色這般凝重。
「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你拼死也要保護她的安全。」
程予歡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又成了寡婦。
當小林帶著她躲躲藏藏走出機場時,她就覺得奇怪,而後在數十公尺之遙的停車處,那道駭人的爆炸聲與緊接著冒出的黑紅火苗,將她的不安感到了最高點。
「海立——」她尖叫-聲,隨即失去知覺。
醒來後,程予歡已身處在一處隱密的海濱別墅。她第一次看見掉限淚的男人,即是小林。他哽咽著描述大哥下機前的交托,以及王海立死時的慘狀——碎尸萬段。
多麼恐怖而血腥的字眼,程予歡忍不住吧嘔起來,為他的不幸,更為自己注定克夫的命運而悲哀。記不得接下來的日子她是如何熬過去的,她任靈魂出竅的軀殼由小林領著辦完丈夫的喪事,而後終日呆立在別墅的房間——那個屬于她和王海立的新房,看著落地窗外一波波湛藍的潮起潮落。
由于新任的領導人選未定,加上惟恐黑旗幫乘機反撲海立幫,所以小林運用一切關系封鎖了大哥死亡的消息,直到確定由某位護法擔綱重任,他才委婉告知大嫂,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基于對大哥的承諾,小林在機場不斷地重申,只要有需要,他會隨傳隨到。而程予歡只是哀淒地扯動嘴角,連再見也沒說就搭公車往北部了。
回到故土,沒有一絲欣喜,卻惚如隔世,她的心境在歷盡滄桑後像干涸的井,再也榨不出任何一滴生命的泉源。倒是路經一家算命館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躊躇了半天,終于拐了進去,半小時後出來.她的臉色比灰白的牆更黯然。是了!就如岳秀麗所言,她的八字的確糟到了極點。算命的說,以這命格來分析,她理應無法活過一歲的;即使能平安長大,也是注定了喪父、喪夫、喪子的厄運。
「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我不該繼續活著禍害人間的……」
這個意念,讓她毫不猶豫直往大馬路沖。然後是「嘎」的煞車聲,從遠遠的地方長長延伸到她跟前。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于是放任虛軟無力的腳往下一滑,豈知緊接著的咒罵聲打破她求得解月兌的奢望。
「小姐!拜托你行行好,想自殺也別選擇這種連累別人的方式嘛!」怒罵的司機下車後,瞪著一副失望表情的她,「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我們董事長這下子可賠大了!」
「對……對不起!」好半晌,程予歡才起身收拾散在地上的行李。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司機覺得這個女孩可能精神失常了,否則,在她臉上怎尋不著一絲絲的驚嚇,反倒流露著「再接再厲」的堅持。
「阿量,別那麼大聲,你嚇著人家了!」沉穩的聲音喚回那司機短暫的失神。
「董事長,她……」
「小姐,有沒有受傷?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檢查……」身著筆挺西裝的男子彎來扶人,卻在看清她的臉龐時,微震了一下,「你。
「謝謝!」程予歡沒有察覺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驚詫,只是一徑地欠身致歉,「對不起,給您惹麻煩了!」
「喔!沒關系!」回復鎮定的男子打量了她幾秒,問,「小姐,請問貴姓大名?」
「我叫程予歡。」她瞥了眼車頭那個象征尊榮的標志,以及安然無恙的保險桿,才嘆口氣道,「幸好沒弄壞您的車子,否則……我恐怕也賠不起。」
「程予歡……」細聲重復了一遍,那男子含著溫和的笑意說,「我看程小姐一副疲累的模樣,這樣吧,我叫阿量送你回去。」
「先生?」她不解,這位陌生人為何待她這麼好?
「請問你住哪兒?」但對方已不容拒絕地為她開了後座的車門,「我只是想確定我的司機沒把你嚇暈了頭。」
那個男人叫安希寬,曾是名噪國際的服裝設計師,但結婚後就致力于引進各國名牌與國內設計師的培訓。不過他並非只在服裝界當個龍頭而已,听說他死去的太太所遺留的關系企業就多達十幾家——這些資訊全是溫馨「剛巧」從雜志上瞄來的。
「姑姑,你想……安先生是不是對你有興趣呀?」她天真地問。
自從那天他送予歡回來後,溫情餐廳又多了位固定的客人。
「傻丫頭,你以為姑姑這把年紀了還會有魅力嗎?」溫晴指指正在為安希寬送餐點的程予歡,「你沒瞧見人家的眼楮為誰而發亮?」
「可是安先生的年紀,都可以當我跟予歡的爸了!」溫馨低嚷。
「愛情是沒有年齡之分的,何況安先生並不像壞人,我想他會有分才的。」沮晴收妥手邊的細瑣,便要出門了,「記得電鍋里的補藥要喝,都快生了,還一把瘦骨頭……」
「是!」溫馨懶懶地應了一聲。
奇怪,當初予歡和王海立的婚事,姑姑是最反對的,怎麼這回反倒一副順其自然的態度?不過,看得出予歡跟安先生好像聊得滿愉快,與剛回來時的陰郁相較,她現在的心情的確穩定多了。就不知……她能否察覺出安希寬的「企圖」?
「真的?您當時差點以為見到鬼了?」
顯然女主角並不曉得她的朋友有多擔心,還咯咯地與這位五十來歲的男客人說笑。
「喂!」安希寬重述他乍見程予歡時的感覺,「我以為小嬙來向我討命了哩!」
小嬙是他的舊情人。程予歡听他斷斷續續談起往事,也就因為相信安希寬不過藉著看她來回憶與故人的一段刻骨之愛,她才慢慢敞開心扉去接受這段忘年之交。
「唉!當年都是我對不起小嬙,我永遠記得她死不瞑目的慘狀。」說到傷心處,他的眼眶不免一紅。
「安先生,都過去了……」程予歡安慰道。
雖然他跳過很多細節,不過,听得出安希寬到現在仍深愛著那名叫紀嬙的女子。而最令他愧疚的是,小嫡居然死在他太太的手上。
「對!都過去了!」安希寬吸吸微紅的鼻頭,赧然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這把年紀了還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教你們年輕人看笑話了!」
「哪里!由此可知安先生是性情中人啊!」她漾開一個微笑,「您的咖啡沒了,我去幫您加一點……」
「予歡!」安希寬倏地拉住她的手,這一幕看在觀察他們已久的溫馨眼里卻格外「怵目驚心」,「上回我听你說起命理的事……」
「恩?」她重新坐下。
「雖然咱們老祖宗的命運之說已有數千年的歷史,不過,你要知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德、五讀書。只要你堅持下去,相信‘運’是可以改的……」
當初她也以為安希寬對自己別具企圖,于是,有意無意間透露自己兩度喪夫,以借此斷了他的妄念,現在想來是多余的了。反倒安希寬老勸她要想開一點,說什麼「心是一片田、多種善根就會有福報」之類的話,來勉勵她往光明面看。
「謝謝你。不過,我想……這輩子我大概是注定孤寂一生吧!」她故作瀟灑地聳聳肩,「其實一個人過日子,也滿輕松自在的。」
「可是……」安希寬還想補充,溫馨的慘叫打斷了他。
「哎喲!我的肚子好疼……」
「溫馨!」程予歡沖了過去,低聲問,「你又耍什麼花樣了?」
每回她跟安先生聊得正起勁,溫馨老愛在背後擠眉弄眼或怪叫出聲,警告她離「有心人士」遠一點,不知道這回她又想嘮叨什麼了。
「什麼嘛!我肚子是真的痛啦!」豆大的冷汗從溫馨的額頭冒出,的確不像裝的。
「怎麼會?預產期不是還沒到嗎?」沒經驗的程予歡也慌了,恰巧姑姑又不在。
「我送你們去醫院!」幸虧安希寬及時拿了主意,
「溫小姐也許會早產。」
程予歡從醫院忙完回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了。
丙真應了安希寬的話,溫馨早產了,幸好及時送醫,現在母子倆都平安無事。不過因為胎兒體重不足,得在保溫箱待上一段不短的時日,溫晴正為這數十萬元的醫藥費發愁,安希寬又為她們解決了難題。
「安先生,謝謝您送我回來……」程予歡幾乎一路「謝」回家,「至于醫藥費,我們一定會分期還給您的。」
「不急!分個三五年還也無所謂。」這段時日的相處,他早模清她不輕易受恩的倔強個性。如果說不必還的話,程于歡寧可向地下錢莊借,也不會來跟他吭一聲。
「請進來吧!您陪我們在醫院耗了不少時間,我沖杯咖啡幫您提神……」
香醇的咖啡才煮好,一位拄著拐杖的男子推門而入了。
「先生,我們今天不營業喔……」轉過身來的程予歡,笑容在觸及那張熟悉的臉龐時,馬上僵住了。「你——」
「丫頭,咱們又見面了。」是韓萬孫!
「請你出去!」她立即沖到門口,推開門板,「我們這兒不歡迎你!」
「怎麼?跟了那黑道頭子之後,連膽子都變大了?」
韓萬孫被王海立教訓過後,躲到鄉下休養了大半年,可惜的是,他的腿因此廢了。直到听人說起海立幫的老大已換人,他才回來找那個害他瘸了一路的「禍水」算賬。
「媽的,瞧瞧你這臭婊子把我的腿害成什麼樣子!」說著他拐杖一揮,置放在桌上的瓶瓶罐罐應聲碎了一地。
「住手!」程予歡尖叫著,這可是晴姑姑辛苦建立的店呀!他怎能胡亂出氣呢?
「先生,你這樣破壞人家的物品,是犯法的。」冷
眼旁觀的安希寬淡然說。
「怎麼,想干涉我教訓‘女兒’嗎?」看他一派溫文,不像能出手打架的模樣,韓萬孫更肆無忌憚地將其他桌子上的調味品全掃下來,「你又是什麼人?不會是看上她美色的蠢蛋吧?我可提醒你,這種命帶煞星的女人專門克夫的,你不怕的就……」
「韓萬孫,你再不出去的話,我可要報警羅。」程予歡氣得牙齒直打顫。
「不必急著趕我,我也不想待在這里太久,免得又被你傳染了什麼衰運!」韓萬孫回過頭來,陰驚地瞪她一眼,「淑芝人現在在醫院,醫生說她的下半身癱瘓,需要一大筆醫藥費以及復健費。」
「怎麼會……是你打的,對不對?」這個瘋子極有可能找上她媽媽出氣。
「聰明!」韓萬孫毫無愧色地指指拐杖,冷笑道「我不過拿她試試這條‘義肢’夠不夠牢固罷了,哪曉得她的腦袋和脊椎那麼不中用……」
「你真該下地獄!」她迸出怒吼。
「那也是幾十年後的事了,不過,眼前這幾百萬的費用,就不曉得有沒有人要出了。」韓萬孫臨走前瞥了安希寬一眼,「噴噴噴!這種老頭你也要?予歡哪!如果生理上真那麼不得滿足的話,叔叔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幫忙。不是我吹牛,就因為我夠強壯,淑芝才這麼死心塌地跟著我,哈哈哈——」
狂放的笑聲終于揚長而去,程予歡這才靠著門板滑坐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老不放過我……」她忍不住掩面抽泣。
「那個人是你的繼父吧!」安希寬遞來一條手帕,「想不到他是個這麼可怕的小人……別哭了,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
「幾百萬……我到哪兒去生幾百萬?」一想到母親的慘狀,她的胸口就心疼而自責地緊縮,「我們母女倆前世到底欠了那畜生什麼,以致他這輩子要如此折磨我們?」
「幾百萬只是小問題,而大問題卻出在你身上。」安希寬的話讓她緩緩拾起頭,「如果你願意跟我賭一賭‘命運的游戲’,我可以負責你母親的下半輩子衣食無缺,更一並解決掉你繼父無所不在的威脅。」
「安先生?」她不明白。
「嫁給我吧!予歡。」他爆出驚人之語。
「你——」怎麼會提出求婚的?她一直以為他對自己是無欲無求的呀!
「或許你覺得我趁人之危,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他欲言又止地頓了頓,「不瞞你說,其實我在不久前才證實罹患了鼻咽癌,長則再活十年,短則也許明年就掛了。像我這種行將就木的老頭,實在不該向你提出非分要求,因為讓年輕的你來陪伴一個孤單老人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確太慘無人道了。更何況,你還得面對我那刁蠻任性的女兒,甚至到最後,還分不到任何的遺產……」
原來不是每個有錢人都快樂的,從安希寬健康的外表看,根本看不出癌癥在他身上所布下的死亡陰影,以及他那顆寂寞的心。
「可是娶了我,說不定你……」更早向天堂報到呢!
「我很願意下這個注。」听出她的語氣不再那麼抗拒,安希寬回以一個自信的笑容,「算命的說我起碼能活過五十五歲,如果兩人的八字交集後出現了矛盾,那我更有興趣看看彼此的命運將有怎生的轉變。」說著,他站了起來準備要回去了,「你好好考慮,不過別太久,我想你母親還在醫院等你的消息……」
終究,他仍是小人地放了一記致命武器。
「安先生!」程予歡陡然叫住幾乎邁出大門的他,「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