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穎倚坐在水上行宮的欄桿上,銀湖的美景像進不到她眼中,綠瞳只是凝向遠方的虛空,整個人陷在一片無言的沉思里。
帕爾斯山像另一叫桃源世界,里面的人雖長年生活于封閉的谷中,卻是另一片自給自足的天地,也因此這里的人們對外來的事特別感到新鮮,尤其對她的來到,谷中上下臣民真可說是喧聲驚天,好奇到極點了。
眾人一知道他們的大王和夫人所生的後代,竟然就是傳言中的光之天使時,莫不爭相目睹。剛開始雷穎盯以感覺到,經常暗中有好幾道目光竊竊私語的偷瞧,一旦發現什麼就爭頌半天,其中最熱烈的一道目光便是經常伴在母後身邊的洛琳嬸嬸。
洛琳對她的反應最為直接,從第一眼見到雷穎飄忽的性別外型,馬上就將手搭到她的胸上,非常仔細地由左拍到右,再由右拍到左,「真的是女的!」
證實答案後,她雙頰的神情分不清該歸類哪一種,失落、惋惜︰「難得世上有人讓我一見就想紅杏出牆,結果是女的,唉!」
然後就和大伙兒一樣,目光焦點不離她,據說是谷中生活太久,舊面孔看膩了,難得有這麼養眼又絕塵天下的,無論當男當女皆相宜耐看,再加上老公和兒子到亞薩爾國尚未回來,所以她經常有事沒事就拿著茶,坐到一旁用觀賞的目光盯著雷穎瞧。
對此,雷穎只感覺谷中的人個性顯然要比外面的人率直,不虛偽矯性,以前的她定然昂然大笑,繼而惡作劇地當場捉弄,如今的她,只感一種無邊的虛寂,在谷中、在家人身邊,大家對她是這麼溫馨、這麼好,然而她總覺得,醒來後的她已無法融入適應這個環境與世界,只是心中像有個窟窿,正不停地擴大,她明白如今有親人在身邊,是不該再有任何對不起周遭人的想法,然而,每日環繞在她腦中的竟是,生命究竟何時才會到盡頭!
十九歲的年齡,正當盛放的黃金年華,她卻只感生命好累,好遠,她不知該走多久才算堅強地活下去,無負死去的同伴,只知這條人生道路遙遠得令她難以再走下去。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一再喚她,卻都未能拉回她的意識,直到聲音的主人輕拍她的肩膀。
「母後!」看到來人,她像回神般。
「在想什麼?看你最近經常精神恍惚,沒事吧?」艾蕾莎擔憂地道。
「沒有,你別擔心。」面對這個總是憂心忡忡的母親,她多是柔和地一笑。
雖不想再讓周遭的人擔心,然而已無波濤的江湖,卻總一再做出強顏歡笑。
望著她越加憔悴無神的臉色,艾蕾莎的憂愁是一日尚過一日,跟前的愛女自從回到帕爾斯山後,不是獨望櫻湖沉思,就是佇留在櫻花林里,經常一待就是好半天,默然無語,縹緲的神情像夢般不真。
此時雷穎望著她,幽幽一笑道︰「母後,我曾遇到一個人,他溫文爾雅,總是帶著微笑著我的任性,雖然我心儀他,但是他待我始終像個慈愛的長者,因為他的愛與心,今生只為一個女孩而付出,這個人叫佛希克!」
艾蕾莎的臉倏地慘白!
「這個名字對你而言代表什麼?」
「一個令我柔腸寸斷的人!」艾蕾莎哽咽地按著心口。雖然從亡族之後,她一直沒有佛希克的消息,然而皇一族的先天感應讓她得知,她的佛希克哥哥還活著,直到近日她強烈地感受到他的逝去,令她哀痛逾恆,對這個自小一同成長,始終疼愛她的男子,她多是嘆息與無奈。
「他臨終的時候我在!」
艾蕾莎訝異地抬頭。
想起逝去的佛希克,雷穎深深地嘆息,拿出懷中的淡紫鐲子,交給艾蕾莎︰
「他要我告訴這鐲子的主人,穹蒼的綠地雖然美麗,卻不及紫色的羅蘭芬芳,他已替你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寶貝,希望這份紫色的光采長駐,希望此後你快樂無憂。」見她紫晶的瞳眸煞轉迷霧的默綠,雷穎突然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要你不要再難過、不要再悲傷,今生、今世,哪怕化成風、化成光,他都會繼續守護在你身邊。」
哽泣的哀鳴從艾蕾莎唇中逸出,看著手中的紫鐲,當年佛希克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上頭竟還有斑斑血跡,不禁淚如雨下。
「佛希克哥哥……你……這一生,只為我……只為了我嗎?」握著手中的鐲子,緊閉的眼淌下更多的淚痕︰「是我負你……是我負了你,如果有來生,就讓艾蕾莎一生一世的情伴你,佛希克哥哥!」她低頭吻著手中之物,一陣金色光環暈出,手鐲化成紫色的耳飾,斑點的血跡像火紅的寶石,印鑒這抹艷色的主人,那顆赤不變的真心。
艾蕾莎將它別到耳上,溫柔地撫著道︰「此生、此世,我將不再拿下它,佛希克哥哥,你听到了嗎?」
雷穎仿佛看到那淡紫的耳飾露出了佛希克安詳沉眠的微笑,不禁令她心中也感釋然,她終于完成了佛希克臨終之前的托付,此生她已沒有任何牽掛了。
「綠,你的父王他很關心你,為何你總防避者一听到父親,雷穎下意識地別過頭。「沒有的事,我只是太累了,暫時想獨自一人多想想。」
面對女兒明顯的舉動,艾蕾莎正欲再開口,雷穎已回頭強裝笑顏地道︰「母後,我想吃點東西,你遣人幫我送來好嗎?」
聞言,艾蕾莎精神一振,因為雷穎這幾日來吃得極少,蒼白的氣色總顯虛弱,如今她主動要求,疼愛女兒的心今她高輿的趕忙下去命人準備。
當母親離開後,雷穎痛苦地抱住頭。自從回帕爾斯山後,她一直不敢面對父親,那雙與她發色相同的眸;因為那雙銀眸總是噙著哀沉、淒柔,躍動的眸光像會洞悉人心般,經常幽幽地看著她。
她怕,怕看父親這雙總是帶著憐憫的眸光,他像知道她內心的一切,卻始終欲言又止的不敢刺激她。對此,雷穎除了逃避還是逃避。
大劫之後的她,失去了一身的法力,也失去了一切的甜言,尤其往事的歷歷刻骨,令她沒有力量再面對,因為這個心與身早已千瘡百孔,卻還得殘喘地走下去,逃避已是唯一令她活得較不痛苦的法了。
可是,並非逃避就能忘記,鎖在自我保護下的真實,隨著心中擴大的窟窿而日漸涌出,身心更已逼到潰堤的脆弱。
這日當她被宮女請來藍雷的寢宮時,雷穎只是不安地等待。環視著這依山澗而建的寢室,清澈的水流形成沁涼水泉,落地的大窗引進滿室的燦爛,是一種原始的曠野風格,不禁令她心中有些微怔。
很多人說她個性傾于父親,或許吧!因為她真心喜愛這里所給人的遺室雅幽之感。走到水泉邊,雷穎下意識地撩撥著淙淙水流,她不禁想起在白國的天境之泉,她總喜愛在池中沉思,可惜後來為文森所毀。
想起文森,她心中再起波動,為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有個屬于他們之間共有的記憶,卻遺忘在心底,看著水波晃漾,猛地一慕畫面撞進腦海!
赤果相纏的身軀,在水池邊共舞一場春色,她任他解下衣衫,貪求他的,喜愛地一再吻上的低喃。
雷穎愕然站起,拚命甩著頭,不解這畫面的意思,是夢?是幻?亦是真?她怎麼可能如此無防備地探身在他懷中,不可能!她下意識否決,卻不解自己為何會有這麼真實的感覺。
煩躁地轉過身,卻猛一觸及正面迎來的琉璃大鏡,映出身後的泉景,也帶回她更加深刻的記憶。
銀發的容顏在他身下嬌娥喘息,一再地挽住他,送上求歡的紅唇,盼求他的佔有。
雷穎全身一震!
你已不記得和古亭一戰的記憶嗎?
這是文森當日在銀湖邊問的,和古亭一戰之後的記憶!她綠臉圓顫。
尖銳的大叫隨著轟然的砸毀聲傳遍水上行宮。
藍雷和艾蕾莎一趕到,就見到那駭人心驚的一幕,在那碎了一地的鏡子前,竟是他們女兒拚命的用手捉著殘鏡碎片,像要抓掉什麼,鮮血滴染鏡牆,灑落于地。
「綠,你鎮靜一點」藍雷握住她的肩膀,卻見到她因狂抓裂銳而血紅淋淋的雙手,在他跟前抬起頭的愛女,那綠瞳滿布無聲的哀沉。
「父王,我好痛苦、好辛苦呀!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呀——」
雷穎舉著那血淋淋的雙手,朝父親吶喊︰「你救我、父王,你救救我……
「綠——」藍雷在她要倒下前,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剛才的一幕活活撕裂一個父親的心,他心痛至心碎。抱緊懷中的愛女,出口的聲音因痛楚而悲嘆難當。「我的女兒,你听著父王的心跳,這十多個寒暑,它沒有一天不為想你而痛苦,你能感受到嗎?從你出生在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就分開了,我用盡一切方法找你,可是事實的真相總是打擊著我,一個父親所能給女兒的呵護,我都沒有辦法給予,父王從小深受皇位政權迫害,當時我就告訴自己,絕不讓下一代受這樣的苦。結果,你竟成長在白國宮廷的詭變和戰場的危險里,一場又一場的波折是你背了多少痛苦才走過來,當我知道光之天使就是我的女兒時,綠,你可知,你讓父王好心痛呀!」
藍雷捧著她的臉,銀眸深凝著那雙顫然的綠瞳,看著她臉上被鮮紅所濺到的血痕,每一寸都像烙痛他的心︰「父王彌補不了你所受的傷害,父王追不回那十九年前的當初,但是,如今你在父王懷中,我終于能抱緊我的女兒,告訴她,再也沒有人……能將你奪走,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事傷害你,綠!」
「父王——」雷穎在父親懷中崩潰痛哭,多少年來她背著人家的希望,無論任何事都必須做到最好最強,因為她是那麼多人的倚靠,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必須是站著的人,她不能當弱者。然而,這最後的結果竟是救不回逝去的眾人,到如今,她只想做一件自她立誓當強者以來,就沒資格再做的一件事,盡情地痛哭!到如今她才知道,父親的懷中是這麼堅實的依靠。
一旁的艾蕾莎見到這一幕,早已哭倒在洛琳的懷中!
是夜。看著已逐漸穩定情緒而睡的雷穎,藍雷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後,才起身離開。他心中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的女兒不屬于帕爾斯山,她在這里就像造支生命力一樣地活著,滄桑的心境起不了任何的朝氣。如今唯有喚起她生存的意念才行,否則女兒最後會枯竭在此山谷中。
而能牽動她內心、激起她生命意識的,正是那個造就她又傷了她的男人,只有他能明白該怎麼喚回她的精神,該怎麼帶回她的意識。因為綠的心里始終只有這個陪了她十九年歲月的白國君王呀!
當他將這件事告訴艾蕾莎時,妻子一如她想像中的激動反彈。
「你現在是在告訴我,我們的女兒,原本就該在我們身邊成長的孩子,你要將她再交給那個無恥地霸佔了她十九年的男人!」艾蕾莎無法想像丈夫的決定,明明是她的女兒,明明是她的孩子,為什麼不能留在她身邊,為什麼要交給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
藍雷捧位妻子的臉龐,深深地鎖住她的紫瞳道︰「你听我說,我也不忍、我也不願,可是我們都該正視一件事在山谷中她的生命力正漸漸枯萎呀,再這樣下去,她會死在帕爾斯山!」
「不會的!」艾雷莎哭著揮開丈夫的手,內心深處卻明白丈夫說的是真,但她怎麼願意才剛找到女兒,就失去她。「她只是不習慣,過一段時間,她就會習慣。」
藍雷由身後抱住掩面而泣的妻子,安慰地吻著她的發際。「我們的女兒十九歲了,不是三、四歲的童稚幼兒,可以很容易就撫平她受過的創痛,唯有那個陪她走了十九年的男人才能救回她呀!」
我不相信,那個男人將綠傷得這樣深。那個男人將綠害得還不夠嗎?為什麼一定要是他!」
「如果綠心中對他沒有愛,又怎麼可能會受他的傷害,唯有愛得深才能傷得重呀!這一點,你我心中都該明白的,不是嗎!」藍雷飯過她的肩膀,見她只是淚流滿面,不停地搖著頭,不願接受的事實,卻又只能默認。
藍雷只是溫柔地吮掉她的淚水,無言地抱妻子。
月光下,艾蕾莎凝望著女兒那美麗而蒼白的臉,不禁又落下淚來,她的綠真的一天比一天虛弱,再不作下決定,最後真的會死在帕爾斯山!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地對她,她今生唯一的女兒,至始至終都不能留在她身邊?
一只孱弱的手撫上艾蕾莎沾淚的面頰,細柔的聲音幽幽地道︰「不要哭,母後,請你不要再落淚,為了我,你已流下太多的淚,你別難過,只要你和父正需要我,我會為你們而活下去!」
「綠!」艾蕾莎抱住她,哽咽地叫著。「母後好愛你,母後真的不舍離開你呀!」
「我們怎麼會分開呢?女兒不是一直在你身邊。」雷穎笑著安慰道。
然而艾蕾莎心中卻知,為了女兒,她該作下怎樣的決定了。
白國宮殿。
文森站在夜空下,沉思地看著萬點繁星。接著像感覺到來人的蒞臨,他悠然地道︰「今夕星辰在此,明朝物換星,隕落與再起,總是無常得像人生,仿佛命運之輪,從來也不曾相信過它,卻在多年前,我們就已共同推動了這個轉輪,你說是嗎?東方王。」他回頭迎視一雙內斂剔銀的眸。
「看到她如今的樣子,我已不知道,究竟該殺了當初的你,還是殺了推動這一切的自己。」藍雷道。
「雷穎怎麼樣了?」文森猛然握住他的手,緊張地問道︰「她已沒有能力自救,要小心她會以另外的方法傷害自己!」
「不想你既如此重視她,又何忍傷害她!在你心中究竟如何看待她!」藍雷揮掉他的手,寒聲道。
文森喟然。「我和她彼此都不擅表達感情,強烈的目尊卻又令我們不願向對力低頭,到最後傷害競成我們之間唯一能做的事。很可悲也很可笑,當初我因和父親的心結,而不曾珍惜過她的付出,在我矛盾的情緒中,年少的她一再地因我的無常怒焰而受傷。當我想彌補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的心早已離我好遠、好遠!」
看著藍雷,他突然淒笑長嘆。「你已經見過她傷害自己的樣子了,是嗎?否則你不回會來這里找我,這一幕令你悲痛難當吧!這也是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當初的我將傷害她視為最能報復父親的事,到最後竟將她逼到不惜自我傷害為發泄。你能了解摯愛的人在你跟前全身浴血、嘶聲悲喊,而這痛苦的深淵竟是你一手造成時,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嗎?」
藍雷听及此,雙眸驀然一閉。雷穎在帕爾斯山失控時,鮮血迸酒的雙手,沉悲的綠眸,一聲聲地喚著︰「父王救我!」每當憶起這一幕,他的心就宛如被活活挖起般。
「這是我一手造成的苦果,下場就是每見風刃將她傷得鮮血淋淋,就比凌遲我的心還教我痛苦!」
「為何栽培她為光之天使,讓她處身皇宮政變中?」這是藍雷最不能諒解的。
「她身懷天劫,因為她是皇一族最後的遺孤!」文森望著滿天星斗,沉緩地道︰
「皇一族早該在當初的浩劫中亡族,可是最後的結果是,你救了皇一族的女王,羅丹救起神殿祭師佛希克,而我則救了皇室遺孤的小鮑主。我們的介入改變了這個天命,而這逆天的懲罰,竟是由僅存的遺孤來承受!」
藍雷神情復雜,天命的真相競是這麼殘酷,他救了艾蕾莎卻害了女兒。然而時間再重來,他也不可能改變初衷不救自己心愛的人!
文森恍如知道他的掙扎,只是淡淡地道︰「從我知道她身懷天劫開始,我就明白與其讓她成為溫室花朵,不如讓她擁有自保的面對能力,為了保全她,我用盡一切心力,然而當初所沒有算到的是,最後竟會是我那危險的情緒,才是傷她最深的凶手!」
文森突然在藍雷跟前以單膝之禮跪下。「你問我心中如何看待她?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她就像我心中的明珠,是我親自造就了她,哪怕她蒙塵瑕疵了,依舊是我心中無可替代的寶珠。我絕不能失去她,她就像我的心、我的骨血。一個人沒有心、沒有血,又如何能活下去?我以白國君王之名立誓,今生今世都將以生命守護她,絕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只請你將她交給我!」
藍雷端詳著眼前之人那堅毅的神情,兩個人之間有片刻的默然。未幾,他轉身離開,夜風送來他深深地喟嘆。「還君明珠!」
浪濤的聲音,海潮的氣味,夜色沁涼的潤顫面龐,然而,她的身軀在一堵熟悉的包圍中,偷懶的舒適令她多日來飄蕩不安的心靈有著靜眠之所。她終于又回到了這層層擁護的溫暖中,唯有這自幼便眷戀的依賴,能讓她感到安全無憂。
男性的氣息帶著水漾的清涼來到她唇間,淡淡的酒香送入,微灼的酒液沿著喉嚨而下,這清爽的醉人,令她不自覺的輕舌忝著潤澤的唇,嘗吮著那傾入的來源。當雷穎悠悠地睜開眼,競迎上文森那雙宛若夜空星石的眸時,她震愕地想推開他!
「穎!」文森抓住她慌亂的手。
雷穎這才發現繁星映月的海空,星辰在海中蕩漾,他們置身在海灘邊的岩岸上,方才她差點掉下海里。
「何時你變得這麼怕我?」文森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言。
綠瞳橫睨他。「我為何會在此!」雷穎可不認為他能從帕爾斯山的天然屏障,和父親的守護中帶走她。
「顯然東方王認定我是最佳的東床快婿!」他撩起那緞的銀絲在掌中低吻。
「父王……」竟然是父親將她送到文森手中,她苦笑地搖著頭。「難道我永遠都擺月兌不了這樣的命運,竟連父王都認定我該屬于你嗎?」
「穎,別再逃避了!」文森握住她的雙肩,疾聲道。「如果你願坦然正視自己的心,就該明白,並非任何人逼你作下決定,是你驅使命運一再回到我懷中,你對我的漠不在乎,根本就是欺騙自己的偽裝。因為你怕看見內心深處的自己,始終是當年那個受傷的十三歲女孩,你真心所愛的徹頭徹尾都是那個傷你的人!」
「不」像被一言戳破的殘酷真相、像被迎面狠狠地打來的一巴掌,面對著眼前他嚴正逼人的目光,那黑瞳中所映出的自己是這麼慌張狼狽,雷穎猛然掙月兌他,轉身狂奔!
他道破的事實狠狠地鞭向她,當年十三歲的自己受他羞辱的污蔑後,看著他離去的身形,破碎的心竟還渴求他會再回頭。然而,接下來等著她的,竟是一連串更嚴酷的命運考驗,他無情地摧毀了她的希望,僅存的是殘余的自尊和那顆始終不變的心,鎖入深深的心防!
雷穎狂奔到海里,浪花沖濺到膝上,望著壯闊遙遙無際的海面,穹蒼天地,惶恐的她環往自己,她的心和人竟已無處可逃!
他無聲無息地來到,結實的身軀貼上她的背,箝制的手環鎖她的腰︰「穎,面對這一切吧!當年我傷了你,可是你一再地回避,讓我如何告訴你……」他輕舌忝著她的耳低語。「對不起,當年的我既恨你奪走父親的關愛,更恨父親奪走此生中我最想要的你,矛盾的情緒令我一再地將你看成是傷害父親的人。如今,請你相信,我真的愛你,請你再次接受我好嗎!」他的懷抱。他的柔聲低求,幾令她激動地想頷首回應,然而……
陷阱!即將再成為嘲弄的陷阱,千萬別再輕觸那會剝蝕人心的網!
曾有的往事、可怕的自我警告,一再地在胸中吶喊。她咬著牙,拉開腰上的手,轉身面對他道︰「我……已沒辦法再接受,所以……」
「看來……」文森面色一沉。「你的選擇還是逃避,很好!」他凜出怒意︰「我一直遵循父王最後的承諾,要你以真實的自己面對我,不再逼迫你任何事,但是以這樣的情況看來,只怕到死,你依舊如此。如今,我只有毀掉承諾,一切就照我的做法而行吧!」
見他神色憤然地追來,已無法力可持的雷穎,只能退著步伐!
文森突然邪銳一笑。「你可想起和古亭一戰後的記憶!那可是屬于我們共同的回憶。」
雷穎驀然神色尷尬地撇過頭來,「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反應今他詭呢綻笑,那鎖住獵物前進的身形未曾停下。「這太可惜了,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可愛,我們同寢同睡,你一刻也離不開我,你是這麼需要我還記得在浴池邊時,你果著身體在我懷中,主動拖著我,要我。」
「住口、住口,別說了,我不知道!」雷穎捂著耳朵大叫。
「哦,既然你什麼都不記得,那就用我的身體助你恢復記憶吧!」
雷穎一愕地抬起頭,卻見他猛然欺身復下,駭然地踉蹌絆著腳邊海潮,兩人一同跌落在濺起的浪花中!
「今天,我要你每一分都真實地屬于我!」他的手抓住她的衣襟,在他熱烈的宣怖中用力撕開!
身下的海水傳來涼意和猛然躍出的赤果豐盈,雷穎都只是緊抿著唇,唯有綠瞳的倔逆看出她的怒意!
「你不掙扎!」文森侵略的手撫上了那高聳的雙峰,火熾的唇吻著她的喉嚨。
「掙扎你就會放過我嗎?」她忍著頸上那逐漸往下烙的唇,來到了胸口,而至柔軟的蓓蕾上,電擊般的顫抖竄過她全身。
「這麼說你是打算乖乖地束手就擒?不錯,很有一般女人的天性!」他像滿意極了的粗聲音,透亮的眸顯示已挑高。
雷穎僵硬的身軀任他探索,放在身側的手,只是緊緊抓住水中的沙,趁他肆虐的空檔,眸光一進就要撒向他的眼楮,卻被一只更快的手給攫住!
「我照顧了你十九年,你心中所動的一切念頭我會不清楚嗎?」文森冷笑地握緊她的腕骨,威脅的力道今她放開手中的沙。
知道自己無任何月兌身之機,她冷笑地朝身上的八道︰「這個身體隨你,只怕你也得不到任何反應,因為我的身體和心向來是分開的!」
「是嗎?就來看看,你的身體和心是真的感受不到任何反應!」
僅剩的衣物在他噬的眼神和侵略的手中失去。月光下,當他半支起身,緊鎖著她幽顫的眼眸,解開衣服時,雷穎撇過頭來,和烈日軍團在一起時,男性的體魄並不陌生,然而,她就是無法正視眼前的人那昂藏的身軀。
當他再復下時,他的手指抱著她的頭,深鎖著的烏瞳像要透視她。片刻的默然後,他搖搖頭,深深地帶著幾許歉然︰
「我不逼你,我們回皇宮吧!我要你心甘情願地接受我。」
听到要隨他回去,雷穎激動地反彈二下,「我不跟你回去,我也不可能接受你,如果你真不想逼我,就請你放了我,天下之大我隨處可去,絕不會再回你身邊!」她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對他的強勢霸然,只感憤恨難言。
「好個烈焰傲性,你真是可愛得讓人想要狠狠折磨!」他進出燥熱之欲與怒。
雷穎倒吸一口氣,因為那結實的身軀正寸寸地緊壓著。然而最教她整個人都顫起的,是那堅挺的亢奮正嵌入她雙腿間。
「既然你認為我像個魔鬼一樣的一再傷你,那也不在乎多這一項!」他暴怒叱道。
接著在她頭上的手指倏地一緊,身下的赤熱猛然沖過她體內,雷穎驚喘咬牙,一掌摑過眼前之人。
危險的緊繃在兩人頓然停下的視線交纏中,而他還深陷在她體內。
「我可非一般女人,會乖乖束手就擒,就算你要我到最後一刻,我也會反抗到底。」
她從齒縫中迸出話來,鮮明的痛苦如火燒從身下傳來。
文森臉龐上的紅色手印,揀出他犀利懾人的眸光,就像即將宰割獵物的猛禽,的怒焰喚醒了原始的殘酷。
一感到那緊熱的根源越加挺進時,雷穎猛地掃過他另一邊臉頰,隨即在下一次的動作中,雙手被緊箝在頭頂。
「我們何不來看看誰是最後的征服者?或是勝利者?」他冷酷地說。隨即在身下之人反抗的扭動身軀中,一再的猛烈沖刺。
雷穎拚命咬著下唇,他一次一次地馳騁撕裂,隨著浪濤激涌送進體內深處,卻倔強的不願喊出。只因她不願增加他必然得意的征服欲,最後終在他持續加強的節奏中,放聲而叫!
痛苦、申吟、喘息交織戍狂野樂章,相纏的身軀像一體般隨著浪潮而律動起伏。她不知這黎明前的子夜是如何經過,只知在他極度的佔有下,朦朧的意識已攫住了她!
當暖暖的光澤撫身時,她悠緩醒轉。浪已退潮,沙灘上的她被他的披風包住,擁在他懷里,听他低緩的呼吸聲。心知他尚在睡夢中,體內流竄著交歡後的痛楚,她深抑著忿恨,悄聲地模著身旁屬于她的衣服。一踫到那把總是環在腰上的軟劍,她毫不猶豫的抽出!
「這最後的勝利者,只怕不會是你!」她一叫,高舉的劍正要劃下,卻被乍來的反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她看向海面上,旭日的朝陽燦射的反映在劍身上,耀跟得令人難以正視,一觸及到那金色的光芒,雷穎手中的劍不禁緩緩滑落地上。那始終在她心靈深處,呵護著她的聲音正在她耳畔輕訴︰「黑暗過去,黎明會來,朝陽是希望之光,而這道光一直存在你心中,所以別輕易被黑暗打垮了,你可記起了這才是真正一直屬于我們兩人的回憶。」
她清然落淚,轉身抱住這聲音的主人。「是你、始終是你幫著我,帶我走出那可怕的黑暗。為什麼我會忘記!只有你的聲音、你的懷抱才是那個在黑暗中一再指引我,保護我的,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森……」
他撫著她的發輕笑︰「叫我森,又主動抱住我,我是否該高興你可能又回到年幼時。」
雷穎只是抱緊他的脖子道︰「你告訴我呀!為什麼?」
文森環住她的腰抱起,銀發交映著黑發,隨風散拂在兩人的肌膚上。朝陽下,兩人赤果的身軀像美麗的雕像,他叩首深凝她的綠瞳。「我必須等待你親自發現,真正走出心結,否則在你回避的心防下,最後也只是為你半信半疑的排除。」
他將自己的臉龐埋在她溫暖的胸脯上,柔聲道︰「往事如煙散盡,抓不到也追不回,這一切都過去了。如今你身邊還有好多你愛的和愛你的人,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著他們、為著死去的每一個人,我們同心走下去,到永遠白首,好嗎?」
雷穎哽淚頷首,在金曦映照下,紅唇印上了他,兩人那深纏的唇瓣是互定此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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