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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救惡男 第四章

懊死的,她是怎麼跌的,竟然沒算好距離,不但頭撞一桌角,連小腿都勾到椅子,摔得乒乒乓乓,難看死了不說,還撞出了傷口,弄得全身髒兮兮的。

那可惡的解滄笑擺明看戲,運動神經那麼好的人會來不及拉她一把嗎?就這樣任她摔得亂七八糟,事後才趕忙將她抱起來直沖保健室。

躺在解滄笑的懷里,她是一動也不敢動。她完全忘了他逼迫她的惡劣,一徑讓臉紅著,讓心跳著,汲取他懷里的溫暖氣息。

笨竹衣,你真是病入膏肓了!她暗自嘆息,瞪著天花板發呆。

她現在躺在醫院里,頭上縫了五針。她竟然忘了迫在眉睫的現實問題,腦中還念著那個讓她

又恨又氣又無法停止喜歡的臭男生!

可惡啊可惡!他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呢?

解滄笑推開病房的門走進來,竹衣一看到他的臉立刻別開頭,閉上了眼。

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床邊。「干嘛?還裝睡啊?」

她轉過頭看著他,語氣虛弱地問︰「我怎麼了?」

「你昏倒了。」解滄笑傾前上身,關注地端詳她蒼白的面容,「醫生說你營養不良。」他微

皺眉,「現在的小孩多半營養過剩,只有你營養不良。」

竹衣心里一跳,輕輕地搖了搖頭,「是我不喜歡吃飯。」

「是這樣嗎?」他輕挑一眉,「你認為只有瘦瘦的女孩才有資格叫美,所以才故意不吃飯的

吧。」他搖頭嘆了口氣,「現在的女孩子為了漂亮,都故意不吃飯,瘦成這樣怎麼會好看。」

女孩子為了漂亮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從來不曾胖過,怎麼可能會為這樣的原因減肥呢?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可是我很清楚你的真實面目。」

隱含諷刺的微笑再度浮現他的嘴角,竹衣不由得嘆息了。

「這樣欺負我很好玩嗎?」她不想再隱忍下去了,雙目炯炯與他對視。

解滄笑頭微微一揚,不置一詞。

「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難道……」她腦中靈光一閃,「你是在報復?報復我打了你一巴掌?」

解滄笑冷笑一聲,「我需要向你要這一筆帳嗎?」

「當然不用了!」竹衣氣得牙癢癢的,「拜你之賜,我過了淒慘無比的一年!」

「那是你自找的。」

「你就沒有錯嗎?對一個女孩子說那種話,不就等于直接告訴她,她是個丑八怪嗎?」

「你還耿耿于懷?」

「我當然耿耿于懷!今天立場反過來,我就不相信你不會耿耿于懷。」

「我永遠不可能做那種事。」

竹衣看他驕傲的樣,越發火大。

「對!你帥!永遠只有女孩子跑來跟你告白的份!」她怎麼想怎麼嘔。

「哈!你不會是因為我說了那句話,所以你才把自己變成一只漂亮孔雀的吧?」竹衣聞言,臉

上一陣紅一陣白。

好難得她不找理由、不辯解。解滄笑越發得寸進尺了。

「那如果我說,我討厭像你這樣瘦得難看的女孩子,你是不是會每天大吃大喝把自己養得肥

肥的?」

竹衣受夠了他的調侃,平聲地問︰「我可以出院了嗎?」

「可以。」

她徑自下了床,筆直走到門口。

「你瘦成這樣,真的很難看。」解滄笑在她身後說道。

他是想試試他的影響力嗎?竹衣用力一咬下唇。你等著吧,你將會失望的。因為她沒有錢大

吃大喝。

到了醫院的藥局,護士吩咐他們先到批價處繳縫的費用後再來拿藥。

竹衣看著批價單上的價錢,猶疑地看了解滄笑一眼。她很不想說,卻又不得不開口,「不好

意思,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

解滄笑拿出皮夾,幫她繳了錢。

「謝謝,我明天會還你的。」

「嗯。」

拿好藥之後,他們走到醫院的門口,解滄笑招了一輛計程車,轉頭對她說︰「我送你一程。」

「不,不用了。」

「受傷的人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計程車里。

她當然不能讓他送她回家,她不想被他看到她所住的那個破爛的家。如果他知道她為什麼不

吃午飯,一定會把她說得更難听的。

于是她指示司機走另外一條路,來到她每天繞路走的高級住宅區,要司機在一間花園洋房前

停了下來。

「我家就在這。」她笑著說。

「喔?」解滄笑瞄了洋房一眼。

他無心的一眼讓她有些心虛。

「拜拜!」她打開車門,幾乎是逃下車的。

她站在大門口,面帶微笑地看著計程車遠去。

突然,身後的大門打開了,把竹衣嚇了好大一跳。開門出來的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將手

上一袋沒吃完的食物丟進對面的大垃圾桶里。

那是他們沒吃完的晚餐吧,真是浪費。有人餓得沒東西吃,卻有人只吃了一點就將其余的食

物丟掉。

竹衣愣愣地望著垃圾桶發呆,解滄笑的聲音突然傳進了耳里——

你瘦成這樣,真的很難看。

她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走向垃圾桶,將那一袋模起來仍是溫熱的食物撿起來……

???

「竹衣,你終于回來了!」竹音一听到開門的聲音,忙不迭沖出來迎接她。「都幾點了,你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學校有事耽擱了。」

「你的頭怎麼了?」竹音指著她頭上的繃帶,「你受傷了?」

「撞到桌角。」

「為什麼會撞到桌角?」

「摔倒的。」竹衣走進廚房,從廚櫃里拿出一只大碗。

「有沒有怎麼樣?」竹雨擔心地問道。

「縫了幾針。」竹衣從書包里拿出從桶撿回來的東西。

「縫了幾針?!那醫藥費呢?誰幫你出?」竹音不待她回答,驚愕地看著她拿出來的東西,「這

是什麼?」

「這是……人家吃剩的。」

「你不會是說我們今晚要吃餿水吧?」竹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問。

「這不會是餿水,這只是人家沒吃完倒掉的。」

「你要來的?還是撿來的?」竹音捏住鼻子。

竹衣還沒打開袋子,她就覺得里頭的東西滿滿是臭酸味。

「撿來的。」

「我不要吃!」竹音抗拒地大叫,「我不是乞丐!我不要吃撿來餿水!」

「隨便你。」

「是不是因為你的醫藥費把我們的生活費全花光了,所以我們只能吃撿來的餿水?」竹音拉

著她的手臂,凶巴巴地質問。

「我也不想吃餿水。」竹雨可憐兮兮地小聲附和著。

竹衣望著抵死不從的弟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空洞地響起,「只有我吃……你們出去買飯

吃。」她自口袋拿出五十塊錢,「去買晚餐吧,還有爸的。」

竹音接過錢,悶悶地說︰「爸還沒有回來,可能又跑去賭了。我們不要理他了,你也不要吃

餿水,你吃爸的那一份吧。」

竹衣搖搖頭,「你們吃就好。」

她要變胖!所以就算是別人吃剩下的,她也要努力地吃。

「不要吃別人吃過的東西啦!」竹音一臉嫌惡地將那袋食物推到一旁,「我們家雖然很窮,

但不是乞丐啊!」

「對啊!萬一那人有病呢?吃這種飯會被傳染、生病的。」竹雨也開口勸道。

以他們手上的錢來說,他們是不可能有吃飽一日的。每天都這樣吃不飽,她怎麼可能胖得起

來?所以只有這個方法可行,可以讓她看起來不再像營養不良。

她要讓解滄笑刮目相待,絕不讓他再有說她難看的一天!

另外兩人互看一眼,看樣子他們是勸不動執拗的竹衣了。

竹音呼了口氣,拉著竹雨朝門口走去,「走吧。」

竹衣將食物放進碗里,拿了筷子,坐在桌前,慢慢地將飯菜塞進嘴里。

白飯里頭混雜著醬汁、青菜、肉塊和骨頭。將骨頭挑出來之後,那碗飯看起來還是很惡心,

竹衣閉上眼,逼迫自己將飯吞下去。

她要變胖!她不斷地在心里重復著這句話,支撐著她將惡心的飯菜吞入肚里。

餅了一會兒,竹音他們回來了。

看到竹衣真的將飯吃了,兩人都一副不能苟同的樣子。

「我不該那麼說的。」竹音低下頭,眼底滿是歉意。「受傷不是你的錯,你犯不著因為這樣

而吃餿水。」

「不是因為這樣。」竹衣嘆了口氣,「是有人說,我瘦成這樣很難看,所以……」

「那個人是解滄笑對不對?」竹音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會讓竹衣為了一句話不惜去吃餿水的人,除了解滄笑以外,還有誰有如此重大的影響力?

「你也太在意他了吧!他說喜歡漂亮的女孩子,你努力讓自己變美。他說喜歡胖一點的,你

就不惜去吃餿水!這麼喜歡他嗎?喜歡到你完全無個人意志了?」竹音怒不可遏地吼道。

聞言,竹衣像被揍了一拳一般,久久無法出聲。

她已經這麼地喜歡他,喜歡到無個人意志了嗎?前一秒才想著絕不如他所願,下一秒她已經

撿起別人家丟掉的剩飯菜。她怎麼會這麼沒用,完全擺月兌不了他的影響力!

「會不會是因為他擁有我們所沒有的?」竹音分析道,「他的成績好、運動也棒,雖然你也

很棒,可是據你以前所說的,他就像是天之驕子,老師才剛教完的課程他一下子就融會貫通

了,他的頭腦是與生俱來的好,而你大都是靠努力的。更完美的是,他還有一手好廚藝。」

她說著嘆了一口氣,「而你在這一方面是個大白痴。」

是這樣嗎?

「那這麼說來,大姐是憧憬的成分居多??」竹雨提出結論。

「應該是吧。本來就很喜歡了,再加上不由自主對他的憧憬,以至于現在已經喜歡到喪失自

我了。」

「這樣不好吧。」竹雨面露擔憂,「那如果解滄笑叫大姐去殺人放火,她也會去??」

「呃……這不太一樣吧。」竹音抓抓頭,有些不確定地說。

「我覺得好像差不多。」

「姐,你醒醒吧!犯不著為了那樣的人糟蹋自己啊!不管你多麼地喜歡他,我都不想看到我的

姐姐為了他吃餿水。」竹音噙著淚,伸手搖晃她的肩,「如果媽知道了,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結,濃重的哀傷氣息圍繞在三姐弟的周圍。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寂靜,拔尖的女聲喊道︰「竹衣!竹衣!你們在不在啊?」

竹衣忙打開大門,話還沒問,鄰居何媽媽就丟下一顆讓他們三姐弟呆愣在當場的炸彈。

「快去醫院!你爸……你爸死了!」

???

白色床單蓋住了竹爸爸瘦小的身軀,三姐弟站在離病床五步遠的地方,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將

竹爸爸臉上的白布掀開。

一名醫生走到床邊,伸手掀開了白布,「是你們的父親嗎?」

竹爸爸就躺在病床上,滿身血跡斑斑,他的胸部已經沒有起伏,他的雙眼痛苦地緊閉著,躺

在那一動也不動。

三姐弟依舊呆立原地,愣愣地看著父親的遺容,好像再站久一點,竹爸爸就會突然一躍而起

,告訴他們這是四月一號愚人節的惡作劇。

醫生嘆了一口氣,「你們的母親呢?還沒來嗎?」

「我們……沒有媽媽。」竹衣喃喃自語著。

听到竹衣的話,竹雨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哭什麼哭啊!」用力踹了弟弟一腳。沒防備的竹雨跪倒在地上,仍忍不住地放聲哭泣。

「干嘛為那個老頭子哭!那個沒有責任心的老頭,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哭的!」竹音大踏步

走到病床前,雙手叉腰,咬牙切齒地怒吼道︰「誰說你可以就這樣一睡不起,把我們放著不

避的?你這一生從沒有盡餅做父親的責任,沒有養過我們,還要靠我們來養你。你欠我們那

麼多,現在你死了,誰來還你的債?」她伸手搖著父親的身子,淚水滴落在父親的臉上,濕

濡早已干掉的血跡。「你起來呀!你這個臭老頭,你給我起來呀!」

「小妹妹。」醫生走過來想拉開她,「人死不能復生,你要——」

「誰要節哀順變?」竹音轉頭惡狠狠地瞪著醫生,「他死了好啊!死了我們家就少了一雙碗筷

,死了我們就可以多吃一碗飯!可是……可是他不能死,因為他欠我們太多,他得還完才能

死!你不是醫生嗎?快點把他救起來啊!把他救醒啊!」

醫生拉開竹音抓著他白袍領子的手,「你父親送來的時候已經氣絕多時,早已回天乏術。」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一個字也不懂,反正醫生就是要救人的,你不把他救起來,你就不配

當醫生!」

醫生搖頭嘆了一口氣,轉身走開。

他們沒有爸爸了嗎?

他們已經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了嗎?

竹衣怔怔地看著哭得唏哩嘩啦的弟弟,還有邊哭邊罵的妹妹,腦子里還不大能接受這個事實。

一名警察走到她身邊,帶著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你父親應該是因為賭債的關系被毆打致

死。」

「賭債?」竹衣抬起木然的眼。

「听說他欠了好幾百萬的賭債,還不出來,對方一怒之下將他打死。」

好幾百萬?!這是他們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數字,爸爸怎麼會欠了這麼多的錢?

「你們弄錯了吧,我爸爸賭錢是有分寸的,他一向量力而為。」

「這是你父親跟你說的嗎?」

竹衣點點頭。

「不要太相信賭徒的話。」

竹衣腦袋轟然一聲。爸爸騙了她嗎?爸爸真的欠下這麼一大筆賭債?

「你應該是長女吧?」

她僵硬地點點頭。

「麻煩你跟我過去做一個筆錄。」

「好的。」

竹衣腳步遲緩地跟在警員身後。

她的腦了里一片渾沌,好像還理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案親死了,她還無法接受這項事實。她被動地回答警員所說的話,神情木然,眼光呆滯。偶

爾瞥向父親躺著的地方,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只是昏睡了過去一樣,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竹衣做好筆錄,蓋了手印,尚未站起身便听到一聲驚呼,「竹衣?」

她緩緩轉過身,雙眼在見到對方的同時,同樣大吃一驚。

「解……滄笑?!」

「你怎麼會在這里?是你的傷怎麼了嗎?」

「喔,沒有。那你怎麼會在這里?」

解滄笑目光閃了下,「我爸在這里工作。」

「原來你爸爸是醫生。」

「也可以這麼說。」

真好。竹衣看著解滄笑的眼神多了一份欣羨。

他不只是外形好、頭腦好,連家世都好。好完美,完美到令人嫉妒!

「你還沒說你到醫院來干嘛。」

「我還沒說嗎?」

「對。」

「醫院……醫院就是生病來的地方啊!」

解滄笑輕揚嘴角,「你生病了?」

「嗯。」竹衣漫應一聲,不想說出父親的意外。

他是那麼地完美,她不想在最後一刻暴露了自身的底細,讓她更加的自漸形穢。

另一名警員走過來,對竹衣說道︰「你可以把你父親的遺體帶回去了。」

「遺體?!」解滄笑瞪大眼,「你父親怎麼了?」

竹衣沒有回答他,默默地轉過身,回到放著父親遺體的房間。

當解滄笑看到躺在床上的竹爸爸時,他吃了一驚。

他到醫院的時候曾耳聞有一名男子被毆打致死,但他萬萬沒想到,那名男子竟然是竹衣的父

親。

「他是我爸爸。」竹衣說話的語氣出乎常人想象的平靜,「他因為欠了好幾百萬的賭債,所

以被打死了。我們家很窮,媽媽死了,爸爸又愛賭,我們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自己做手工藝

賺來的。我不是不愛吃飯,也不是愛吃面包,更不是故意要讓自己瘦得這麼難看,只是因為

沒有錢吃飯,所以只好學會忍受饑餓。」她毫無感情地說完,緩步走向病床邊。

听了竹衣的話,解滄笑看她的目光更是深沉。

他一直認為她虛偽愛說謊的女孩,今天她竟然還將他家說成是她家,于是更加討厭她。

明了她家里的實際情況後,解滄笑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更是俗不可耐。她竟然這樣的虛榮、

啊華,如果他給她一筆錢要她為他去殺人放火,恐怕她還會感激得趴在他腳下舌忝他的腳指頭。

「姐,他們說我們可以把爸爸帶回去了。」竹音擦了擦眼淚後問︰「可是我們要怎麼把他帶

回去?」

當他們听到竹爸爸死掉的消息時,三姐弟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至醫院。他們沒有車,沒有任何

代步工具,他們唯一能依靠原只有兩條腿,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我來背爸爸回家。」

爸爸體型瘦小,她應該可以將他背回家。

竹音喚來坐在地上發著呆,默默淌著淚的竹雨過來一起幫忙。

兩個雙胞胎合力將竹爸爸的上半身扶起來,將兩手和頭靠在竹衣的肩膀上。

看到他們的情景,在的人莫不嘆息,有幾位女士更為他們掬一把同情之淚。

一名護士忍不住走上前,卻被一只手擋住了。

解滄笑走到正費力想把父親背起來的竹衣面前,輕聲地說︰「我派一輛車幫你送你爸爸回去。」

竹衣詫然抬起眼,又快速地低下頭,訥訥地道了謝。

她沒有任何欣喜的感覺,只覺得胸口緊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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