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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枉種 第2章(2)

「女乃娘,我的身體……沒多少時間好說了……讓我對她說完。」

袁灩娘懇求的看著一旁的老婦,從小照顧她到大的老女乃娘,連她行差踏錯,一路至今,年邁的女乃娘都無怨無悔的照顧她。

埃姥拭拭淚。「老身下去端藥,你……別太累了,等會兒喝了藥好好休息。」

「小倪……咳,娘把這樣東西和責任交給你,娘的身體己無法達成……但是……你、你可以……」袁灩娘從枕下拿出一個長形的深色木盒,「收好這里面東西,娘有件事……求你、求你答應……」

「我答應、我答應,只要娘說的,不論什麼事,小倪都答應,娘只要喝下藥,好好休養身體。」不想看到娘這麼痛苦又哀求的眼神,只要答應娘就會好好休息,袁小倪急忙泣喊著。

「別哭,娘說過,一滴淚都不要露在讓你痛苦的人和事情眼前,那只會讓自己的勇氣和決心隨著你的淚都失去。」撫著愛女不停落下淚珠的臉頰,袁灩娘的心更是痛苦。

「可是……娘不會讓小倪痛苦呀,小倪只是難過娘病了……」

「小倪……」她的話反讓袁灩娘淚流滿面。「將來你一定會恨我!」

「不會,小倪怎麼會恨娘?」她用力搖頭。

「將來你懂事時,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一定會恨娘的!」

「不會的,無論是什麼事,只要是娘希望小倪做到的,只要會讓娘高興,小倪都不恨……」她抓緊娘的手,抽噎道,她難過又不懂,為什麼娘要這麼說!

「小姐,牟大夫來了。」

一名形貌高瘦的中年男子與福姥姥一同進來。

「牟大夫。」小倪朝來人問好。

這位牟放子大夫從第一次在古城見到她就露出驚異神色,一雙大掌覆在她的小頭顱上撫著,盯著她的眼看半晌,還拉起她一雙小掌仔細看,喃喃喊著︰好骨、好眼神、天賦的武骨。

「小倪,你先出去,娘有事和牟大夫說。」

埃姥姥帶著她出去。

「放子,我走後,她在這兒的一切,只能交給你和福姥……」

抱著懷中的長木盒,听到房內傳來這段話,袁小倪小小的心靈對所謂的生離死別已罩上陰霾。

三個月後……

「袁灩娘的女兒不能繼續留在古城內。」

莊嚴寬廣的古城正廳上,一名裝扮富貴的中年美婦,看著跪在下方的小泵娘,美目雖帶著歲月刻痕,依舊充滿端莊的嚴肅。

「老夫人,袁灩娘對古城貢獻不少,人既逝,孤兒弱女,我斜陽古城該有道義。」

「丘樓主說得對,老城主臨終前也說過,古城要照顧袁家母女。」

幾個受過袁灩娘幫助的老樓主,替跪在堂中的袁小倪說情,十歲的小泵娘三個月前才遭喪母,沒想到接著照顧的福姥姥也在日前一場大病身亡,接連的打擊讓幾名與袁灩娘有交情的老樓主們欷不已。

如果是一般人,他們幾位樓主商量好便可留人照顧,但袁灩娘母女不同,老城主過世後,關于她們母女倆的事都得請示現任城主任燦玥。

「古城不是收養孤兒的地方,更何況袁灩娘在古城快五年,沒人知道她的來歷,莫名其妙帶個小孩回來說是她的女兒,比起袁灩娘,此女更加來路不明。」

任夫人上下打量跪在下方,瘦巴巴的袁小倪,才喪母不久,一路照顧的老僕人也走,她卻沒哭,也沒特別表情的緊抓著身側衣物,眸子低垂。

「斜陽古城不是托孤地,也不適合收養她!」任夫人沒好臉色道。

「老夫人,我們七門樓主可以照顧她,就讓她繼續留在山下的古莊吧!」最年長的曾樓主道。

「小小年紀,眉眼已帶媚,長大和她娘一樣,另一只狐狸精,這要把古莊內眾人迷得神魂顛倒,再鬧出個什麼丑事,我斜陽古城豈不等著另一個大笑話!」

眾人听得出夫人對自己的丈夫和袁灩娘之間被盛傳的事芥蒂未消,再加上大兒子又和青樓女私奔,最後死在異鄉,這樣的情況,袁小倪的去留讓幾位樓主不抱樂觀。

「城主,您的意思如何?」眾人望向任燦玥。

位于主位的任燦玥,始終冷觀不語,一任下方激論。

「娘不是懷疑小丫頭可能不是袁灩娘的女兒,現在倒是又覺得她的眉眼和其母一樣。」淡睨跪在廳中的小小身軀,任燦玥笑問母親。

「無淪為娘對此女的懷疑是什麼,袁灩娘所帶來的困擾,你很清楚。」對兒子的話,任夫人端起婢女送上的茶飲著。

「常總管?此事你有何看法?」任燦玥問候在一旁的言常陵。

「袁灩娘是因為老城主的淵源而留在古城,這幾年古城與三門邪教中的門毒幾番交手,對手使毒厲害,袁灩娘擅用劍氣入體,再輔以內功解毒頗有心得,這幾年對古城幫助甚大,道義上,對她的女兒,我斜陽古城有責任。」

言常陵這幾句話讓幾個老樓主松口氣,任燦玥很看重這位大總管,希望他的建言能起作用。

「如果城主不反對,老夫願意照顧這孩子。」廳外走進一氣度恢宏的中年男子。

「牟老!」他的出現讓廳中眾人驚訝!

向來隱居在斜陽古城後山的奇人,醫術超群卻生性孤僻,很少插手城內的事,今天竟為袁小倪而來。

「此女武骨獨特,氣脈不俗,經由老夫教,未來對斜陽古城將是一大助力。」

牟放子不但醫術過人,對各家武學皆有鑽研,追求獨特的武學奇招,更愛說武論武,本身卻不會半點武功,因此不收任何人為徒,只愛追尋武骨不凡的奇才加以鍛練,看對方驗證自己推斷出的武學。

「助力!」任燦玥的語調玩味。「若只是她母親用劍氣療毒的能力,本城主相信以牟老之能,早習得袁灩娘的七成能力,剩下三成就是牟老自己的鑽研。」獨特武學、醫術加入自己的想法演化,都是牟放子最熱愛的。

「城主當真不知此女的天賦嗎?還是怕此女獨特的武格,未來成就將在您之上?」

牟放子挑釁的話,不待任燦玥開口,任夫人已嚴聲再次反對。

「這小丫頭片子真有那麼厲害,還培育來當敵人不成,此女絕不能留在古城。」

「牟伯的激將法本城主有興趣。」任燦玥起身走下主位。「但是,此女犯過的錯,本城主還沒原諒,因此想留在古城,先過這一關再說!」

眾人未及反應,任夫人己失聲驚喊出!

任燦玥一指聚氣成劍芒,迅不及眼的一道銳鋒劃過跪在地上的袁小倪一腳,鮮血飛濺出,一聲低微的抽搐,有別于滿室的驚駭!

「當真是堅強的不哭、不叫,好,本城主答應讓你留在‘斜陽古城’。」

「她……只是個孩子,你、你竟然——對一個孩子……」任夫人沖動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著蜷縮身軀,痛苦捂著左腳,慘白一張臉的袁小倪。

「只是個孩子?」面對母親的質問,任燦玥不解又好笑。「娘剛剛好像不是這麼覺得,怎麼兒子替你出氣,你不喜歡嗎?還是干脆挖了那雙讓娘覺得帶媚的眼,娘會開心點?」反正那雙眼也令他煩躁。

任夫人深深吸口氣,按揉著額坐回椅內。

對這個二兒子她向來有陰影,從不願接近到最後已變成不敢靠近,丈夫死後,對他近年來的所作所為,只有不寒而 !

「挑她一腳腳筋,未來真有其母的美貌,已是跛行一足的殘廢,又能媚惑誰?」任燦玥俯瞰在地上渾身抽顫,小小五官痛皺在一起的袁小倪。「這張臉未來要真能勾人,那就毀了這張臉吧,哪有疑惑,就提早毀掉,這下娘可以安心了吧!」

「你……」任夫人看著一旁幾位年邁的老樓主,嘲諷問︰「孤兒弱女,這就是你們幾位老樓主認為留下來最好的道義嗎?」

七門樓主中有四位在任燦玥接位後更動,改以年輕的勢力擔任,某種程度,任夫人也認同,幾位被換的老樓主太過頑強的遵循祖上老規矩,但這樣的結果便是,在形勢不同以往下,剩下的老樓主再也沒人敢作聲。

在任夫人的視線中,幾位老樓主無奈低頭。

「娘何必遷怒呢?如果覺得不妥,就去山後佛堂,還是你常去的佛寺、庵堂多念點經、多拜幾次佛,消消你老掛在嘴上的罪孽,反正再大的災難,動動嘴、念念經文,什麼罪孽都消了。」任燦玥真心建議,「日子有點事做,打發、打發那些無聊的心態,第二天又是好吃好睡。」

「夠了,來人,我不舒服扶我下去。」任夫人喚左右婢女。

離開前的任夫人,眼角再次瞥視那倒在地上的嬌小身軀,眸中滿是不忍,她真心覺得,這個小女孩要好好成長,徹徹底底就不應該留在朝嵐古洲,留在她那心性、無人能拿捏的兒子眼前。

「想待在朝嵐古莊就用這模樣留下!」任燦玥轉為俯睨地上的小身軀,道︰「若不想,要牟老馬上為你接脈醫治,恢復多少不知道,至少可以走,應該吧!」

趴在地上的袁小倪,撐著力氣看向一旁,平常算是照顧她的幾位老樓主們都難受的別開頭,不敢再看她;她望向任燦玥,那如冰刀的冷視讓她低頭!

冷汗流過顫抖慘白的唇,娘死了,福姥姥也走了,老樓主們也沒辦法幫她,連站在身旁,娘病重時來看病的牟大夫,此刻也只是皺眉看著在地上痛苦掙扎的她,在這兒,沒人能幫她……

「……這個……要求完……成前,小倪……姓袁,別姓沈……好嗎?」小小的臉蛋痛顫的垂下,好痛、腳好痛,爹、娘、哥哥……哥哥……地上好像開始隨著眼眶發熱而朦朧起……

「—滴淚都不要在讓你痛苦的人和事眼前流下,那只會讓自己的勇氣和決心隨著你的淚都失去。」

哪怕小小的年紀,她也知道,硬生生眨回眼內的,不只是要掉下的淚,還有很多、很多的事她要眨回去,否則她的勇氣和決心會不見,她和娘有承諾……

「請……請城主……讓小倪留下,我……沒有……親人了。」

「是嗎?」任燦玥唇角揚勾,起手又是一道以指凝氣的劍芒,再次沒入她已受傷的腳,這一次讓袁小倪痛苦得淒叫出,連屈彎身子捂腳的力氣都沒,小小身軀癱軟在地。

「這一道再灌入你筋脈的凝鋒劍氣,連牟老也接不回斷掉的筋脈。」

沒有力氣的小身軀,漸漸失神的眼,只看到那雙代表古城高貴威嚴的紫白色靴子,在她身旁悠徐信步,說著她未來的處境。

「幾件事你要听好,第一,你的一切本城主說了算,不循古城律法,哪怕你未來對古城有無數貢獻,只要犯了錯,不論這錯的大小,只要本城主認為你不值饒恕,那麼你就有罪,知道嗎?」

袁小倪以虛弱的微音和點頭表示知道。

「第二,這輩子你不能出朝嵐古洲;還有,在古城,你的身份是最卑下的,沒本城主的允許,你沒有抬頭直視主子的資格。」

「小倪……知道……」艱辛擠出聲後,小小身軀已失去意識。

「小倪……」一旁的老樓主們趕忙上前檢視她。

任燦玥淡淡一睨後,看向牟放子。「牟老,這小丫頭交給你了,殘缺的身軀能在牟老手中綻放多大的不平凡,本城主也等著。」

看著牟放子彎身抱起袁小倪離開,任燦玥回身朝主位走去。

他倒要看看,那雙純真的眼眸,那顆不知世間疾苦的心,在痛苦、挫折的環境中還能堅韌嗎?還能純潔如白紙?

這張白紙的未來是什麼?扭曲自已的心性好能苟活在世,或者禁不住環境的痛苦挫折而自毀?

無論是哪一種……任燦玥緩緩揚起唇角,對未來,他的心又開始有了期待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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