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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絕(下) 第4章(2)

「明天你別跟著回古城了。」

袁小倪一怔!

「我會對韓水和心層武護說,讓你先一步回古洲知會大總管,也會讓任燦玥再多昏睡一天,拖延他的清醒。」

見她訝望的神態,牟放子好笑地問道:「你不會以為,任燦玥恢復記憶後,還會任你自居于古洲內的宅院吧?你和城主在心層武護面前上演的那一幕,一旦他清醒,你想月兌身是不可能!」

想到在眾人眼前那驚天擁吻,她面頰不禁燥紅;原本以為和韓水說好,瞞住「溯溪村」的一切便行,沒想到最後情勢卻超乎預料地發展。

「算算時間,你對古城該盡的責任也差不多了。」

「牟老是要我從此不再回‘斜陽古城’?!」

「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事,你該去調查,再加上大佛開眼,寶物要現世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近來江湖的大事,不就是古城城主出事、楚家莊老莊主和‘月泉門’老門主被易蒼玄擒住!」她二數著。「還有,滅了東鋸島的高人,牟老是不是也覺得那可能是……」

「是與不是,你都有責任,楚家莊老莊主、‘月泉門’老門玉、易蒼玄,都與你有直接或間接關系,更不用說‘月泉門’老門主是你的養父,如果那位江湖高人,真是意料中的人,現今,師妹己死,若不想下一場江湖災難發生,就要好好處理這件事,因為全部的關鍵都在你。」

「牟老不會想見……那位江湖高人嗎?」

「再想見,也沒臉面!」心中永遠的憾事,牟放子長喟。

「都幾十年了,我不覺得身為一個被人稱頌的傳說,會這麼沒胸襟度量。」

話才說完,就見眼前的人豎目瞪來。

「我的意思是,時間會沖淡很多難過的事,尤其……咳,過了這麼久了,牟老,別想這麼多。」

只要誰敢講「雲濤劍仙」半句不好,牟老必會橫目怒對!

听盡江湖對「雲濤劍仙’的傳說,再看牟老這十多年來的苦悶,還有透過楚千夢的口,知道楚老莊主對其師的殷念尊敬,再加上「月泉門」養父的書房中,有一幅「雲濤劍仙」的背影圖,小時候袁小倪常見養父對著圖追思。

唉,對袁小倪而言,這位傳奇親人,在她心中與其說陌生,不如說太有距離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當年讓師父痛失人生伴侶,我們三個師兄弟一生難彌補。」此事是心中永難磨滅的罪過。「話說回來,師妹要你隱瞞死訊,根本太難,你外公豈是這麼好騙的。」

「也許母親當時病得重,沒想那麼多。」她早清楚,三個承諾中,面對她的傳奇外公是最難的關卡。

「不,外人對‘雲濤劍仙’或許只能從傳說句中知道,但師妹對師父的性格該很清楚,一旦清楚你的身分,怎麼可能還會讓你回到沈家,師妹卻要你帶著寶物去見師父,雖說由女兒代母盡這最後的孝道是常理,但,師父那亦正亦那的思考性格,豈能用常理推想。」

「牟老,你講得好驚險!」她只想生母之死,自己恐怕難以瞞騙得過那神人一樣的外公,有違母親的托付,卻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麼事!

「我想,師妹是希望師父見見你,見見他‘雲濤劍仙’唯一的外孫女。」牟放子說得悵然。「師妹雖知沈家之恩該報,但再怎麼說你已是袁家唯一命脈,師父失去妻子、女兒,這世上只剩你這個親人了。」

袁小倪沉默不語。

「師妹的作法縱存私心,但是血緣就是血緣,你是‘雲濤劍仙’唯一的親人。」

「完成對母親的承諾,我只想平靜回到沈雲霓的角色,單純的沈家女兒,回報我辜負的養育之恩……」

「你和任燦玥糾葛至此,還想平靜回沈家?」牟放子直接澆她一盆水。「這段時間被保護得太好,讓你連思考都天真了?」

從她和任燦玥那場糾葛就可以看出,這一路上,誰是保護者。

「等會兒,你就離開吧!」趁屋內眾人都沉睡,始料未及時。

袁小倪啞然地看了一眼牟放子,最後才深吸一口氣道:「把‘小皮’……就是跟在我身邊的那只小貓,暫時找人照料,我不想它流浪,搶回寶物後,我會回來帶走它。」

牟放子沒答腔,但袁小倪知道他會辦到。

「到了南方,記得先到‘普印禪寺’去看看你的母親和福姥。」

「牟老,你要是想我,每年要出‘朝嵐古洲’走走,讓我看看你,否則你老窩在古城內,我是沒辦法看到你的!」

牟放子又是不吭聲地多灌好幾口酒,他實在不習慣感傷的氣氛,好一會兒才再道︰「記住你想圓的夢,完成你的承諾就好,其他仇恨,都不屬于你該再背的。」

「臭老頭,我叫你要想我,每年要走出來讓我看你,听到沒有!」袁小倪忙拉住他的手臂,強調地喊︰「你最好照辦,只有我懂你愛喝的酒、只有我會替你找好酒你喜歡的東西只有我最懂,只要你出來讓我看到你,我都會替你準備好……」說著說著,袁小倪忍不住埋到他手臂上哽咽,許久沒再抬起頭。

「南方看起來雖安全,卻也是各方勢力最容易聚集的地方,自己多小心。」

南方沒有特別鼎足一方的江湖派門勢力,也因此,各方勢力為了拓展,在南方都有各自的產業與暗中較勁的力量。

牟放子邊說,邊將自己被她扯去沾涕淚的衣袖小心拉回來,他這老男人的衣袖只擦自己的酒漬,還有擦過她小時候的汗水和鼻涕,她長大後,就沒再讓人拿著亂擦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掉淚,從小到大,你是死守師妹那句話,淚不掉半滴,死撐活撐搞勇氣。如今才和城主在一起一個多月,眼淚已經跟水一樣流了。」

任燦玥對她的影響真是太大了。

「你別管,反正每年沒見到你一次,我就冒死闖‘斜陽古城’,如果我被任燦玥殺了,我要你內疚一輩子——嗚……」她再扯回他的衣袖悲切哭喊。

牟放子很想跟她說,真闖古城,任燦玥不會殺她,剛剛就說了會變成城主的禁臠,一輩子別想出古城了,怎麼老听不懂。

但看她感情正豐富,一副視死如歸,老頭子額邊浮現的懊惱都只好忍下,由她發作!

「牟老……嗚,你是不是也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嗚……」

「跟你說不要把娘話和行為和我扯上!」他嘴硬的再把那張鼻涕眼淚狂飆的臉推開,起身朝屋內走去。

老臉一背對袁小倪,馬上扭扭臉上的鼻孔和雙眼,以免眼中的濕潤真化成水滑下來。

東方和南方交接一帶,山川縈回,河谷平原多,雖是寒冬,不見林木、平原的蓊郁蒼翠,更不見輕風拂掠時,撩動山河湖泊的詩情畫意美景,卻別有一番銀白壯麗的闊野景象。

「月泉門」和「門毒」的兩方人馬,在結冰的大河上狹路相逢,雙方沒有任何言語便駁火開蔽,瞬間,亂箭紛飛,刀光劍影,冰河上你來我往地殺紅了眼!

此處大河是重鎮要道,一到寒冬水面結冰,眾人都直接步行過河,原本要過河的當地百姓,一見江湖派門大仇殺,全都嚇得躲回家中!

河岸邊的高聳野林,一道隱于橫枝交錯中的身形,袁小倪悠坐在粗干上,咬著嘴中發硬的肉條干糧,看著下方兩邊的對戰。

原想先往南方的「普印禪寺」,卻遇上這支「月泉門」的小隊,袁小倪暗中跟著這支隊伍,就是想知道他們是否已有養父的下落。

雖才開戰不久,但她已看出兩邊的實力,這支「月泉門」隊伍,多為資深護院,能力、反應和對戰,都有那于一般門人,應該是特別精挑選出,趕來要支援主力的隊伍,沒想到半路卻遇上「門毒」的人。

看來前幾天古城和「門毒」一戰,把這幫余孽的戰力削弱不少,只要再過一會兒,「月泉門」提早取勝,是明顯可見的。

她拿起身邊水袋喝口水,挖取樹梢的殘雪淨淨手,邊觀看前方戰況,果然差不多已到輸贏時候了,邊心想,要從這支隊伍身上,是探不到養父消息了。就在她打算離開時,卻看到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形站在大樹下。

展岳?!袁小倪馬上全神警覺起,只見對方一臂己斷,另一臂舉起似在測風向,似乎在算計著什麼。她眼神眯起,伸手握住身後的刀,評估著出手時機。

就在此時,一股獨特的氣息緩緩悄臨此地,看到遠方大片煙嵐似在凝聚時,袁小倪還沒多想,直至煙嵐濃聚成一團緩緩旋動時,她一楞,因為這非自然之態!

就在袁小倪發現異樣的同時,她感覺到有一股非常強的浩氣,正在上空緩緩形成,下方一群對戰的人猶不自知,這種異變沒有一定的修為,是無法辨別出。

從氣流的形成方向,憑著本能,袁小倪看向前方連綿山峰,璀燦雲海盤繞其中一峰,霞暉異彩隱透,此時四周的空氣已明顯改變,風拂來竟會轉向,吹不進河冰上的範圍,似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將此處罩下無形牆!

袁小倪驚駭對方的能力,不是一般高人或強者可言,究竟是誰?對方是想殺了河面上全部的人馬嗎?不論是「月泉門」或「門毒」邪教?

就在此時,她見到遠方的展岳似乎也感覺到了,只見展岳望向四周像在尋找藏于暗處的人,接著憤怒地一揮手離去,不再理會戰圈內的手下!

當寒冬勁風消失時,河面上的人,無論哪一方都開始感到不對,听來的龐大壓力威臨,震碎河西上的冰霜,呼吸開始困難,四周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擠壓每個人,個個皆動彈不得。

當河面霜雪像被熱氣蒸騰,冒出滋滋白霧蒸氣,瞬間模糊了視線,冰面竟傳來轟隆隆的聲響,似是冰面下的水聲波動,被局限在冰面上的人,個個皆害怕河冰裂解,四周卻連方向都模不清,根本沒辦法逃得出去!

就在眾人驚恐時,忽見強風從一個方位旋轉灌入,仿佛有個無形氣罩被打出破口,繼而再見一道渾厚刀鋒貫穿而過,難以匹敵的刀勢,強悍的從風中砍出一條通道!

幾名見多識廣的「月泉門」老護院,馬上循著刀鋒過處,領著同門快速撤離湖面;而其他「門毒」人見狀,也爭先離開!

確定「月泉門」的人無事後,袁小倪收刀轉身退入樹林內,借著大樹掩護,施展輕功縱揚,飛身離去。

斑山上,幾乎立足雲海高處的雅逸身形,四周雲霞以他為中心點般漩渦飛繞,一張英朗又冷俊的面龐,眸瞳透華,睥睨雲下一切。當他不再出手時,漩繞的雲海消散于天際。

「听說‘夜風離魅’出現在咱們這一帶的交界小鎮了。」

小酒館內,除了當地百姓,還有些過路的商人與江湖人,在寒冬中,四海皆友的,各提一壺酒,湊一桌熱烈討論。

「‘門毒」那些邪毒人昨天還和‘月泉門」的人在巴倫河上廝竅,兩邊都沒分出輸贏,但沒想到才隔一天,那些邪毒人都死了!」

「三門邪教」中的「門毒」,其凶殘的惡名遠播,在東方地界上,百姓大多以「邪毒人」稱呼他們!

「這叫‘老天有眼’!听說那些‘邪毒人’全被一刀封喉,死在官道上,有人看到是一個戴鐵面具,拿著白色長劍的人所般,江湖上有這特征的,也就只有‘夜風離魅’了。」

「這些江湖派門成天打打殺殺,嚇死人了!」

當地百姓們大多要不得的驚嚷,但見多識廣的江湖人和商人可不以為然。

「‘月泉門’可是維護正義,如果東方地界沒有他們,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三門邪教’手中!」地方官府根本不濟事,最後也只能等朝廷派兵來。」

「姑娘,你要的酒、包子,還有干肉條都在這。」櫃台前,掌櫃忙將客人要的酒和食物打點包妥。

植台前的女子付帳。

「姑娘,一人上‘環屏山’要小心,盡量趕在太陽下山前通過最難走的‘環屏山道’,接下來的山路就好走了。其實到南方,那條山道雖是捷徑,卻是崎嶇難行,對一般有體力和經驗的壯漢都吃力,以姑娘你的腳程……」酒館的老板看這位背著長刀,明顯一身江湖打扮的女俠,還跛了一腳,好心再建議︰「還是考慮繞遠路吧!多個幾天路程,但是安全為要。」

「謝謝老板,我的腳不礙事。」袁小倪拎過食物和酒,拉起自己的厚外袍,走出酒館。

陽光反射著白雪,刺眼得令人幾乎睜不開眼,袁小倪停下步伐,長時了口氣。

「‘環屏山道’果然不好走。」

眺望前方,柔藍的天空下,是一片銀白,偶見松柏成排,卻又暗藏著險峻山崖,崎嶇得人煙罕至,說不上有路徑,難怪小酒館的老板會驚慌的力阻她,沒幾分膽識和經驗,確實不要輕易嘗試。

尤其她仗恃輕功與身手,所行之地,還不是一般人會走的片崖陡壁,一心貪捷徑,現下還真的有點吃力。

她拿起隨身的小酒壺,仰飲一口酒,驅驅寒意,走在陽光下應該較溫暖,但很快會被折射的陽光灼刺曬傷,所以她多半借著大樹交錯的陰影走。

就在她觀望四周地理環境時,雪地陽光驀然一斂,卻不是天上日陽被烏雲擋住,而是淡淡的霧氣緩緩飄降,陽光透過薄霧照耀下,刺眼的反射力道減弱。

「這時節的‘環屏山’會起霧嗎?」

袁小倪走出大樹陰影,感受陽光轉為溫和的暖意,透過霧氣的光顯得有些清蒙,照映雪地幾分夢幻。

「好奇怪的霧……」

當另一波濃霧迎面而來,竟會兩旁錯分,袁小倪皺眉,因為這霧像在為她開道,她所行之地薄霧淡淡,兩邊卻不停的濃霧分布,掩去刺眼陽光。

就在她困惑時,無來由的,身後所縛的長刀竟傳出異響,刀身震搖,更正確地說——是刀內所藏的劍在回鳴!棒鞘回鳴的劍音,音旋幾乎要引動氣流,濃霧開始波動,袁小倪拿下長刀,催勁灌氣于刀身,導入其中內藏的劍刃,平抑忽然高亢起的劍音。

這一變化,也讓袁小倪心頭一凜,驚覺這附近可能有取劍高人?!

她曾听牟老說過,這把劍的靈性不同,劍術能力高的人,身上所流出的氣息,極可能引動劍音回應。但這是在長劍出鞘的情況下,從來沒有藏在刀身內,卻引得劍音激回,甚至她覺得劍仿佛在興奮似的!

此時,風漸起,一道道清風迎拂,袁小倪皺眉。在這凜冽嚴寒的高山,怎麼會有如春風般,幾乎暖人身軀的清風拂來?!

風中,細細的清脆珠撞聲,隨著幽幽琴音,隨風淡淡盤耳繞身,這處絕無人煙的高山,還有其他人在,袁小倪定楮慎觀四周!

「本相非相,刀身藏玄機。小泵娘,你背著一把很有趣的東西。」

忽然的聲,聲中有股深斂的音韻,仿似老者,袁小倪驀然回頭!

只見前方松柏下的峭崖邊,一名與她年紀相佑的白衣少年,悠坐在一塊平滑的岩石上,斂首漫撫膝上的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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