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手機的鈴聲乍然在曖昧的氛圍中響起,打斷了路伊薩的吻。
「等我一會,寶貝。」拿出口袋中的手機按下通話鍵,听著電話另一端阿普斯的報告,他隨即挑起了一道好看的濃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常浣星一眼,「他來得還真快。」
「少爺,現在該怎麼辦?」
「讓他進來。」
「可是——」
「照做就是。」按下斷話鍵,路伊薩伸手拍拍常浣星的面頰,「有人來救你了,高興嗎?」
常浣星的身子驀地一僵,非但不感到有任何的喜悅,反而有著濃濃的擔憂,「我……不能跟著你嗎?」
她的目的就近在咫尺,此刻,她惟一想做的事就是留在他的身邊跟著他。
「你真想跟著我?」他抬起她的臉,直視著她清明美麗的雙眸。
「是的。」
路伊薩魔魅般地一笑,「可是,我本來打算把你送給容浩官當見面禮的,你這麼說真是讓我頓時之間有點無所適從啊。」
「把我送給容浩官?為什麼?」難道他抓她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因為容浩官?想拿她的命要脅他?
「他愛你,不是嗎?而我要他,可是他偏偏給臉不要臉,他若不能為我所用,那我也不能留下他。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他是要選擇自由還是你,有趣吧?
「不過你還真讓我舍不得……我想,或許我直接把他殺了的好,這樣一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你覺得呢?」
她覺得?他竟然問她的意見?這太可笑了。
想到來救她的人可能是容浩官,再想到他的危險處境,現在,常浣星的腦袋已經變得一片空白。
懊怎麼辦呢?她該怎麼樣才可讓容浩官不要因為她而卷進這場可能面臨死亡的是非之中?老天爺……誰來幫幫她呢?她一再地拒絕他,對他冷冰冰的不全都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嗎?他竟然還是被卷進來了……
「我以為你喜歡我?」她仰起一雙盈盈水眸望著他,「你若因我而殺了人,我不是要一輩子都愧對那個因我而死的人?我不要。」
路伊薩眯起了利眸,「你是舍不得他死?」
「不是。」面對他探索的目光咬著唇扯謊,她心驚膽戰,「他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是,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纏著你不放?」
「是,他比牛皮糖還要粘,真的讓我十分的困擾。不過,他畢竟不是壞人,如果他因我而死,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她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剛好落進剛踏進門的容浩官的耳里。他很想就這麼掉頭就走,但他天生行俠仗義的脾氣卻不容他如此。更何況,他懷疑自己真的走得了?對這個自始至終都忘恩負義的女人,他總是該死地放不下。
「看來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來救嘛。」他兩手交叉在胸前,一雙眸子冷冷地看著他們。
「你!」常浣星驚愕地抬起頭來。
他什麼時候來的?他听到她剛剛所說的話了嗎?老天,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心話呵,只不過,如果他听見了也好,最好一氣之下轉身就走,也許就可以月兌離險境了……
路伊薩興味地起身走向他,「听說你想炸了我的銀行?」
「怎麼?怕了?」
「從我出生到現在,我還不懂這個字怎麼寫。」
容浩官淡笑地撇撇嘴,「那就好,因為我沒那個習慣跟一個膽小如鼠的人談事情。」
路伊薩陰沉了眼,唇邊的笑容斂去,「你以為我抓她讓你來見我,是為了讓你跟我談條件的?」
「難道不是?」
「你太不了解我了,容浩官,對一個一開始就沒有那個心臣服于我的人,我通常沒有太大的耐性來改造對方。錢可以買斷一個人的性命來為我做事,如果對方不愛錢,那就很難為我所駕馭,遲早會背叛我。我要一個隨時等著取我性命的人在身邊做什麼?」
這麼說,今日他是想取他容浩官的性命嘍?那可不太妙……
容浩官的眸子與路伊薩的對個正著,兩個不同時空的大男人卻有著同樣詭譎多變的心思。
「你該知道要一個人對你忠心耿耿,光是給錢是不夠的,那個人可能會隨時為了更多的錢背叛你。」
聞言,路伊薩的眸光一閃,笑了,「那該如何?」
「一個義字,一個情字而已。」
「所以,你願意為了一個情字交出自己的自由?」
「願意,不過那也得你情我願才行。」容浩官一笑,嘲弄地看了常浣星一眼,「如果我剛剛沒听錯的話,常小姐對在下可是半點情分也無,你想我犯得著為一個如此無情的女子放棄我的自由嗎?」
「你今天來難道不是為了她?」
「是,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她……你還是留著自己慢慢享用吧,她對你的興趣顯然比對我還要濃厚。」他懶洋洋地邊說邊轉身要走,「本來我以為這只是女人欲擒故縱的方式,不過……算了,我承認我眼花看錯了。」
「站住。」
「還有事?」他回眸。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管她的死活。」笑著,路伊薩一把槍已抵住常浣星的太陽穴,「我知道你的動作快,所以我已經將子彈上膛了,現在只要我輕扣扳機,里頭的子彈馬上便會射進她的腦袋,如何?」
「你……要殺我?」常浣星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她以為路伊薩並不是真的要殺她,只是要拿她當釣餌而已,「我以為你對我是真心的……難道不是這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我而言,女人只不過是件衣服,就算再喜歡,失去了也還可以再量身訂做一件。」他望向容浩官,「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他眯起眼,「你想我怎麼做?」
「兩條路讓你選,一條是用你的命換她的,另一條是你真的不管她死活,我讓你走出這個大門。」
容浩官模模鼻子,笑了,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你動手吧。」
「什麼?」路伊薩有點錯愕地望著他,壓根兒沒想到他真的不管她的死活……這不可能啊,他調查過了,這個男人明明對她情有獨鐘……
「很意外?不會吧?難道你以為女人對我而言會比我自己的命還重要?」容浩官漫不經心地將腿伸得老長,悠哉得像是事不關己。隨即,眉一挑,眼一沉,冷冷的氣息從他的口中輕輕地溢出。
「不過,我得先提醒你一件事,如果她死了,你得跟著陪葬。」
路伊薩聞言,驀地哈哈大笑,「你以為你威脅得了我?」
「你該相信我可以說到做到,雖然我阻止不了你殺她,但我要殺你卻是像殺只螞蟻一樣輕而易舉,不然你可以試試。」
「說到底,你還是非常在意她的死活。」
「是啊,本貝勒一向有個怪毛病,那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女人跟你無冤無仇你卻因為我要殺了她,我怎麼可能饒得了那個殺了她的人呢?我可不想每天睡不安枕,讓這女鬼死不瞑目跑來擾我清夢。」
路伊薩瞪視著他,似在忖度什麼。
「放心,我就算死了也不會去找你,你走吧,我的死活不關你的事。」常浣星對他的漫不經心有些心冷。
原來,愛情的力量是如此的薄弱可笑,美麗甜蜜的謊言根本不堪一擊,她真該慶幸自己沒有瞎了眼接受他。
容浩官不理她,一雙眸子自始至終落在路伊薩拿槍抵著她太陽穴的那只手上,「動手啊,手麻了不成?」
像是過了半世紀那麼久,路伊薩拿著槍的手垂下了,卻在下一秒鐘轉向直指容浩官——
「我真該謝謝你的提醒,這顆子彈應該直接用在你身上才對。」話畢,他毅然絕然地扣下扳機——
「不……」常浣星失聲叫了出來,迅速站起手被縛的身子想也不想地撞向路伊薩,將他整個人踢到一旁。
「砰——」
容浩官一個回身閃過了那發子彈。
「砰——」
暗處傳來的一聲槍響,子彈準確無誤地打中了路伊薩的腿。
沈玉朝容浩官打了一個暗號,表示大功告成,兩人相視一笑,容浩官正要走向倒在一旁的常浣星,眼角卻似乎瞄見一道不該出現的高大黑影。
心一驚,他下意識地飛身護住常浣星。
「砰——」
又是一聲槍響回蕩在耳邊……
不是來自路伊薩,也不是來自沈玉,而是來自不知何時潛進房里的一抹黑影……
三聲槍響讓空氣里頓時燒著硝煙的氣味,室內安靜得似乎可以听到涌出的鮮血不斷流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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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門上的燈一直亮著,熄上燈時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又十五分,穿著手術袍的醫生一走出手術室,所有的人都一擁而上。
「醫生,情況怎麼樣了?」秦湘第一個沖上前問。
「命是保住了,只是他的手……」
「怎麼樣?」常浣星抬起一雙始終染著淚霧的眼,一顆心像是被石塊緊緊壓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由于容浩官沒有身份證明,這家不需檢查病人身份的醫院,是她動用情報關系才找到的。
「可能廢了。」
「什麼?廢了?」她一愕,心,沉了下去。
「說清楚啊,醫生,什麼叫可能廢了?是不是還有希望啊?你給我說清楚!啊?」秦湘看了哀傷的常浣星一眼,不由得纏著醫生逼問。
「可能性很低,至少病理上並沒有這樣的先例,那把槍射出的子彈不是一般的子彈,它的彈頭上含有劇毒,接觸到後可以在一瞬間引發。
「他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個奇跡了,那毒也只停留在他的手臂範圍,這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連我們都還沒弄清楚病人是怎麼辦到的。」
常浣星听了,落寞地一笑,笑容卻很苦,「這很簡單,止住穴道不讓毒蔓延開來就可以了。」
對容浩官這個武藝高強的古代人而言,止住穴道不讓毒蔓延到全身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什麼?止穴?」醫生聞言嚇一跳,與身旁跟著出手術室的醫生護士們相互交換了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秦湘聞言,怔愣愣地看了常浣星一眼。
發現眾人的目光都看著她,常浣星才驚覺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淡淡地撇開眼,「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恐怕不行,病人醒了,他說除了沈玉沈先生外他誰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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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姐姐,我有件事想問你。」秦湘窩在常浣星的飯店房間里,突然幽幽地開口。
「我現在不想說話。」常浣星的心頭上兜轉的全是容浩官的傷,他不讓她見,是故意要讓她愧疚到死嗎?
那麼,他的目的達到了,她的確很愧疚,她竟然以為他貪生怕死,她竟然以為他是那種為了保命不惜犧牲她的沒用男人。她甚至還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根本什麼都不是,厭惡自己竟然對這種男人動了心……
結果,他用他的身體替她擋了那發沾了劇毒的子彈,昏迷前還撒賴似的說要枕在她的腿上死去,當時的他還幸福地對她笑……
「第一次見你那麼安靜,沒對我吼。」
「容浩官……你是白痴,你是個白痴……」她哭花了眼,感覺到比听到父親死去的那一刻還要心痛的滋味。
「不要哭,在這個時空里我本來就是個不存在的人。死了,應該可以回到原來的地方,一切只是回到原點而已,你不是喜歡這樣嗎?現在可要成全你了,以後沒人再像牛皮糖一樣纏著你……」
「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那些都不是真話,都不是啊,我是喜歡你的……是真的喜歡你的!我只是……容浩官!」
他沒听到她說完,他或許連她喜歡他這句話也沒听到就昏了過去……
「常姐姐,他們來自大清朝,是嗎?」
秦湘還是問了,一句話驚動了常浣星的沉思,錯愕的眼眸充滿著莫名的慌亂,她幽幽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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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拉帕銀行總裁路伊薩因綁架罪名被捕,警方及美國情報局的污點證人阿普斯出庭作證,提出路伊薩與意大利西西里島黑手黨家族淵源證據,舉世嘩然……
「路伊薩被送入獄了。」沈玉將報紙的頭條新聞遞給容浩官。
「可是關于你中彈且彈頭上有劇毒一事只字未提,里頭提得最多的人名是美國情報局掃黑組組長卡爾•湯姆生,國際各大報都對他此次順利破獲意大利黑手黨最大支派及生擒路伊薩而贊譽有加。」
容浩官只看了一眼,便把報紙丟在一旁,「這個什麼卡爾的是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倒挺會揀現成的便宜。」
「據報載,他已經進行這項情報搜證工作很久了,而且掌握的資料來源不只西西里島,可能包括整個意大利。現在整個意大利政壇人人自危,怕自己不小心也被歸類成黑手黨的一員——」
「沈玉,你活在這個時空里似乎越來越像那麼一回事了。」容浩官嘲弄地一笑,懶洋洋地伸伸腿。
不管兩百多年前的大清朝或現在的意大利,沈玉似乎永遠都可以對政權時事分析得頭頭是道,像是生來就是吃這行飯的。而他,堂堂恭親王府小貝勒,成天想的只是游山玩水,對那些爭權奪利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听一會就想打瞌睡。
「貝勒爺,這其中必有蹊蹺,有人想要瞞天過海,獨攬功績,甚者,貝勒爺替常姑娘擋的這一槍……」
「如何?」容浩官凝起了眉。
「路伊薩的私人住處被保護得可謂密不透風,我是利用輕功才得以輕易進入,但平常人卻不行。就算是這個世界里最頂尖的殺手,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壞路伊薩別墅的安全防護系統,並潛入里頭開那一槍——」
「不就是他了?」容浩官再度拿起報紙,「阿普斯,這個出庭作證的警方及美國情報局的污點證人,當時他在場吧?」
警方及美國情報局的污點證人,卻是路伊薩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等于是叛徒,不過,他為什麼要殺常浣星?
「他在場,不過已經被我綁在門柱上。」
「喔?那屋里還有誰?」
沈玉一笑,「屋里沒別人,不過有一個在院里打掃的老翁。」
容浩官悠悠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你和那個老翁可打過照面了?」
「有。」
「哈。」容浩官一笑,感覺到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沈玉有一個天大的本領,那就是只要正式打過照面的人一定是過目不忘,就算易容也難逃他的法眼。
「我想去會一會卡爾•湯姆生。」
「好啊,不過,這里像個死人待的地方,也待了好些天了,我想馬上出去。」
皺起眉,沈玉一臉的不贊同,「貝勒爺,你的傷還得觀察兩三天。
「我自己可以打通血脈把殘余的毒素逼出,根本不需要這些庸醫。」若不是靠自己自保的功夫,那他這條命早沒了。
「可是——」
「別用這里的醫學發達那樣的鬼話來說服我。」他待在這個世界里兩個多月的結論是——還是他的大清朝好。
沒有汽車,沒有飛機,沒有槍彈,沒有電視、冷氣……卻有看不完的好山好水好空氣,那兒真是個人間仙境呢。
「不是,是常姑娘她人還在門外,你現在若出去一定會遇到她。」
「她還在?從昨兒到現在?」
沈玉輕咳一聲,點點頭,「是這樣沒錯。」
容浩官一愣,接著一雙利眸掃向他,「你為什麼不趕她走?」
算起來,她不就整整待在外頭三十幾個小時了?老天!她吃飯了嗎?睡覺了嗎?餓了嗎?困了嗎?那個傻丫頭……
不是說不在意他,不要他粘著她嗎?他放她自由,她反而像個小笨瓜似的在門外守著他……
「除非貝勒爺允許我打昏她然後把她綁走,否則我看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趕走她,除了貝勒爺你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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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天一夜,身體僵硬了,心,也快化為冰了,常浣星就這樣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眸子的焦點落在長廊窗口外的一樹枝干上,看著小鳥飛來又走,走了又飛回來,看著天空變黑又變白,看那穿梭在園中的小貓,靜悄悄地躍過每一間病房的屋頂,再輕靈地跳下。看得眼楮倦了,身體倦了,視線竟變得模糊……
「你這個大笨蛋,我以為你很聰明,卻只會呆呆地坐在這里哭。」凝著眉,容浩官伸出手抹去她的淚。
踏出病房後本從另一頭欲離開,但他怕她真的會一直這樣笨笨地守下去,連病房里的人都走光了都不曉得。
她瘦了,冷冰冰的面容上添了更多的蒼白與無助……才這麼幾天的光景,一只本來帶著利爪的貓不再張牙舞爪了,只能睜著楚楚的雙眸望著他,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她,眼花了嗎?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呢?她竟然把人家看成了容浩官……
常浣星不住地眨眨眼想將眼前的幻影錯覺給去除,淚卻落在對方的掌心上,讓淚洗得清明的眸子越發雪亮了。眼前的人不是容浩官會是誰呢?
不是錯覺,也不是幻影,他正站在她的面前擔憂不已地望著她。
「容浩官?」她不太確定地問著。
「是我。」他嘆息著。單手輕輕地將眼神迷蒙的她擁進懷中。
「是真的你?」她不是在做夢吧?
「是真的我,你這個傻瓜。」他心疼地伸手揉著她的長發,俯親吻著她眉眼,「走吧。」
愣愣的,常浣星望向他,「去哪?」
「吃飯去,然後飽飽地睡一覺。」他怕她真要病了。
「不。」她突然緊緊地抱住他,「我不要,我只要待在你身邊。」
誰知道下一次,他還會不會心軟來見她?
他都可以為她死了,他差一點就要為她死了……她無法忘記當時眼睜睜看他昏死在她懷里的那份錐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