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冥王的祭品 第三章

清晨,薄薄的朝霧彌漫在空氣中。

周挽情瑟縮在水里,不住潑起冰冷的池水往自己身上搓洗,拚命想洗去一夜歡愛的痕跡。

她不想找婆婆來為她燒熱水,事實上,婆婆也不會在這時候來。除了送飯和例行的打掃外,這個偌大的「翠玲瓏」就只有她一人。所以即使她被凍得發寒,被凍得嘴唇發紫,她還是咬著牙努力搓洗,想把自己洗干淨,因為她覺得自己好骯髒、好污穢。

當她的眼楮瞎了,一路從塞外乞討回江南時,她不覺得自己髒;當她為了生計不得不拋頭露面,抱著琵琶在酒店客棧賣唱時,她覺得自己活得有尊嚴。但是昨夜闕無天一次次的羞辱和佔有,卻讓她覺得自己像娼妓,一個沒有選擇余地、只能任他發泄的娼妓。

淚水無聲無息滴落在周挽情身上,她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妄想著能改變他,更不該答應他的條件,可她能說不嗎?她有權利說不嗎?在他眼底,周挽情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背叛了他,害了他最愛的師弟,但那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如果可以,她寧可一死,也不會選擇傷害他,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老天!她到底該怎麼辦?該怎麼做他才肯原諒自己、相信自己?

周挽情絕望地想著,絲毫沒注意自己正一寸寸往池底滑,池水淹沒她的胸脯,覆蓋她的頸子,一分分往上沒到她的嘴、她的鼻子……這時,一道人影如閃電般躍入水里,周挽情還沒回過神,整個人已經被抱了起來,一件寬大的男人衣衫迅速裹住她,「你這該死的笨女人,你在做什麼?」

周挽情一楞,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就淹死在浴池里了,「我……」

「你那麼想死嗎?如果你想死的話,我不會阻攔你,但你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闕無天冷然說著,金色的眸子卻緊緊瞅著她不住顫抖的冰冷身子,一副快昏倒的模樣。「或者你又想象上次一樣臨陣月兌逃?」

周挽情搖頭,才發覺自己竟然冷得牙齒打顫,「我沒有,我沒有!」

「沒有?那你剛剛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一點進來,你可能已經淹死了?」

「我只是想洗澡。」

闕無天冷哼一聲,「洗澡?原來如此,原來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很骯髒,所以迫不及待想洗澡?」

「不是。」

「不是?」他又是一哼,又氣又怒地看著她,頭也不回道︰「婆婆,燒池熱水來,既然周姑娘想洗澡,本王親自奉陪!」

「不要,天哥,不要這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闕無天不再說話,抱起周挽情便往浴池里跳,毫不溫柔地幫她洗起來,大手搓洗著她雪白柔女敕的肌膚,弄得原本就快昏倒的周挽情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闕無天懷中。

她伏在他懷中無力地說︰「天哥,不要生氣,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闕無天摟著她,一手撥開她披散的長發,一語不發。

「我愛你,我怎麼會覺得你……」她頓了頓,低低喘息著,似乎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只是受不了你那樣對我,那讓我覺得自己好骯髒,就像娼妓一樣,我受不了,受不了!」

她伸出小手緊緊摟住他的腰,「天哥,不要那樣對我,求求你!我愛你,天哥,我真的沒有背叛你,也沒有把沈谷推下山谷,只要你肯相信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即使要我去死,我都願意。」

見她低言婉轉,真情流露,無限嬌弱的模樣,闕無天語氣不自覺地和緩許多,「既然如此,把事實真相告訴我。」

「事實真相?」

「嗯!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和師弟在一起?或者你要說那不是你,而是另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周挽情身子微微一僵,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我……」

「說啊!版訴我,我所看到的女人不是你,而是另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再不然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你不得不和師弟在一起的理由。」

有那麼一瞬間,周挽情幾乎忍不住想將事實真相說出來,但一想到他可能受到的打擊時,她又說不出口。

她搖頭,「那是我,你所看到的人確實是我。」

闕無天金色眸子一冷,「哦?那我問你,你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

「因為他……」

「因為什麼?」

「因為沈谷他……」

「因為他比我知道更多有關黑焰門的事,比我更親近門主,所以當你一發現從我身上套不出什麼消息後,就把目標轉到他身上,是不是?」

周挽情拼了命地搖頭,「不是,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你說啊!說你不是奉周紫焰的命令來刺探黑焰門的機密,說你不是為了挑撥感情才接近我們兩個的!」

「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三年前我或許不知道,但你以為三年後我還會不知道嗎?」

「天哥,不是那樣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倒是說啊!」

「我……」周挽情還是搖頭,她實在說不出來,她是那麼愛他,怎麼忍心一再傷害他呢?

闕無天靜靜地看著,期待著,但他終究還是失望了。他以為她對自己還有那麼一點感情,也幾乎想相信她的話了,但沒想到最後她還是選擇沉默,如同三年前她親眼看著自己中毒,看著沈谷掉下山谷時一樣,她選擇了沉默。

他一拳狠狠地擊在池邊,頓時池面翻滾,整個浴池為之震動,「該死!周挽情,你該死!」

他毫無預警地分開她的雙腿……周挽情幾乎承受不住他的怒氣,柔美的身子不住往後仰,長發傾瀉在腰際,飄浮在水面上,神智似乎已然離體,藉此逃避闕無天的羞辱。

「情兒,別想逃避,這是你欠我也是你答應我的。既然是你自己答應的,就沒有逃避的理由,況且,你不知道這輩子你注定逃不開我嗎?三年前你是我的女人,即使你背叛我和沈谷在一起,仍舊改變不了你是我女人的事實;三年後,老天又把你送回我懷中,證明了你天生就注定是我闕無天的女人!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永遠都是我的,永遠別想逃開!」

他捏著她的下巴,重重地吸吮著她的小嘴,大手在她身上游走,喚醒她的感官與藏在身體深處的熱情。

周挽情極力壓抑,不讓自己對他的挑逗有所反應,但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闕無天,徹底愛過她的人也只有闕無天,在他懷中,她根本無所遁形、無處逃月兌,縱使她再怎麼克制、怎麼壓抑,終究在闕無天蓄意的挑逗下交出自己。

她禁不住隨著他強勁有力的律動而擺動身子,她知道自己真如他所說,永遠逃不開他,不管發生什麼事,她永遠注定是他的女人。

如果她只能在這時候才能擁有他,那麼她願意;如果她只能在這時候找回以往熱情狂野的他,那麼她無悔。所以她轉而伸出手摟住闕無天的頸項,低低申吟著,「天哥,天哥……」

闕無天臉上帶著一絲冷酷的笑,將周挽情半壓在浴池畔,重新退出,再重新佔有她,以著絲毫不容拒絕的狂烈,徹底侵佔周挽情的身心,讓她一次次交出自己,一次次在他懷中崩潰、哭泣、哀求,終至不省人事。

****※****

當周挽情醒過來時,太陽已經西沉,一抹溫暖金黃的陽光穿過天窗,灑進房里,落在闕無天和周挽情身上。

周挽情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因為闕無天緊緊摟著她,他的手攬在她腰上,他的腿橫在她腿上,而他的下巴則輕輕抵在她頭上,讓她無法動彈,也舍不得動彈。

經過一回回的纏綿,從浴池到臥榻,從案桌到床鋪,周挽情渾身上下布滿闕無天所留下的愛痕,各種復雜的情緒溢滿她心懷。

她悄悄伸出手輕撫著他,從他的眉,到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和結實的身軀。

她一邊模索著,一邊想著記憶中他好看的模樣。

她記得他劍眉斜飛,一對金色眸子耀眼如驕陽,卻帶有幾分冷漠,幾分嘲弄和幾分的神秘,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教人模不著、猜不透;他的鼻子較一般人更高更挺,緊抿的嘴唇飽滿豐潤,但透著一絲無情。

可真正吸引周挽情注意的,不是他的俊美絕倫,也不是他那卓犖不羈、睥睨眾人的傲氣,而是他眉宇間那拂不去的淡淡哀愁,加上那略顯蒼白的皮膚,使得他整個人籠罩在一股說不出的憂郁氣質中,就這抹憂郁氣質,讓她甘心為他付出,為他犧牲一切,只求他好好的,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可能嗎?那些人會放過他嗎?姑姑肯放過他嗎?如果姑姑肯放過他,就不會答應讓她來西泠宮了。

其實這次的刺殺行動,是她自己自動請纓的,因為在她听說黑焰門的冥王殘酷無情、殺人飲血的種種傳說後,便懷疑冥王有可能是她的天哥。

她雖不會武功,也非武林中人,卻明白闕無天的武功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驚世駭俗,要當黑焰門的四王之一絕對綽綽有余,可是傳說中冥王的種種殘忍殘暴行徑,又讓她不願意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知道冥王練功走火入魔,每隔一段時間就需殺人飲血後,才懷疑冥王應該就是闕無天。

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人會殺人飲血,除了三年前因中毒導致全身血氣大亂,不得不以熱血來溫潤體內冰寒之氣的闕無天外,根本不會有人做這種事。所以她才會冒著生命危險,才會冒著被天下人辱罵、歧視,甚至成為天下公敵的罪名來救闕無天。

是的!她是來救闕無天的,一方面警告他中原武林各派的行動,一方面希望他能改邪歸正,走回正道,不要再殘害無辜的人命。

想著,周挽情伸手取下一直戴在耳朵上的耳環。……這個耳環是臨走前姑姑交給她的,她要她在闕無天沒有防備下,把耳環中的毒藥放入食物中,讓闕無天吃下,但她一直沒有做,因為他是她這輩子惟一愛過的男人,她怎麼舍得殺他?

所以她寧可把喂有劇毒的發簪刺入自己胸口,也不願傷他;寧可自己死了,也不要害他,更願意犧牲自己,答應他的任何條件,為她所痛恨的沈谷生孩子,只要他回頭。可他明白嗎?他願意听她的勸嗎?他是那麼恨她,恨到將她當成娼妓來發泄,只要她的身子,不要她的心,她到底該怎麼辦?

殺他,她舍不得,更不願意;不殺他,無以面對天下人,無以回報姑姑的養育之恩,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想得幾乎發楞,完全沒有發現闕無天早已醒過來,睜著金色的眼楮瞪著她。他從周挽情手中拿過耳環,「那是什麼?另一種要給我吃的毒藥嗎?」

周挽情一楞,忙想搶回來,「不是,你別多心,這只是——」

闕無天把耳環湊近鼻子聞了聞,「這應該和發簪上的毒藥是同一種,是周紫焰給你,要你用在我身上的吧?」

「不是!那只是我的首飾,是我娘留給我的首飾。」

「我對你的一切了如指掌,怎麼沒听你說過你娘給了你這個東西?而且你打出生就沒見過你爹娘,再說,你是來刺殺我的,是不是?」

他托起她的下巴面對自己,「你是個瞎子,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瞎子,周紫焰和中原各大門派卻放心讓你來刺殺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說過我不是來刺殺你的,而且我也不會殺你。」

「那你來做什麼?總不會是突然良心發現,想補償我這個被你拋棄的舊情人吧?還是自比為救苦救難的神仙菩薩,來勸我棄暗投明?」

周挽情伸出手握住闕無天的手,「天哥,回頭吧,好不好?你根本不是那種殘酷無情的人,你也不會做那種殘忍的事,那一定不是你願意的,回頭好不好?我可以替你向大家求情,求他們——」

闕無天眼楮幡然一瞪,想都不想,一巴掌甩在周挽情臉上,將她整個人打偏在床上,「住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今天我會這樣是誰造成的嗎?當年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而你竟然還有臉要我向他們求饒!」

周挽情忍著痛撫著臉,不住搖頭,「不是求饒,而是希望你不要再那麼殘忍,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闕無天哈哈大笑,推開周挽情搖搖晃晃下床,「殘忍?你知道什麼叫殘忍嗎?把一個愛你的無辜男人推下山谷,那算不算殘忍?撕扯另一個深愛你的男人的心叫不叫殘忍?全世界的人都有權利罵我殘忍,就是你周挽情沒有權利,因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闕無天邊說邊笑,神色淒厲,前塵往事涌上心頭。他想起在沈谷房里所看到的交纏赤果身影,想起她怎麼親手將沈谷推下山谷,她的多情和她的背叛,讓他痛入心扉、幾欲瘋狂。

周挽情雖然看不到,卻感覺得到空氣中回蕩的不安,她伸出手,漫無目的地抓著,「天哥,不要這樣,你听我說。」

「听你說?你要我听你說什麼?說你要怎麼代我向他們求饒?還是周紫焰教你再怎麼對我下毒?或者干脆把我也推到山谷里?」

「不是,我沒有——」

「你沒有?如果你沒有,那這個耳環是做什麼用的?總不會是……」闕無天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他一手撫著胸口,臉色驟然慘白。

周挽情偏過頭听著,「天哥,你怎麼啦?」

闕無天悶哼一聲,整個人痛苦地跪落在地,冷汗不住從他額頭流下,全身微微顫抖著。

周挽情疑惑極了,她不懂闕無天為什麼突然不說話,「天哥,你在嗎?你怎麼啦?」

闕無天極力忍著,不想讓自己在周挽情面前發作,但體內不住傳來的痛苦,卻讓他忍不住申吟出聲。

周挽情听見了,她擔心地模索下床,雙手在空中亂揮,尋找著闕無天,「天哥,你在哪里?你到底怎麼啦?你身子不舒服是不是?」

他厲聲喝道︰「別過來!」

「天哥!」她又靠近一步,「你到底怎麼啦?」

「我叫你別過來,听見沒有!」

周挽情根本不理會他的攔阻,還是一步步往前走。她走到闕無天身旁,蹲子拉住他的手,頓時驚叫出聲︰「天哥,你的手好冷,你怎麼啦?」

闕無天想推開她,奈何從丹田不住往上竄的寒冰之氣讓他又痛又冷,牙齒打顫,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不要踫我!」

「天哥,你身上的毒發作了是不是?」周挽情緊緊握住他的手,將他摟進懷中,想給他溫暖。

闕無天冷得臉色發青,痛得嘴唇發紫,全身抖得不停,「別踫我,情兒,你不要踫我,你走,你快走!」

周挽情搖頭,將他冷汗涔涔的臉壓入自己胸口,溫暖的身軀緊貼著他,「不要,我不要離開你,你病了,我怎麼能在這時候離開你?」

闕無天用盡全身力氣一推,將周挽情推倒在地,竭力嘶吼著︰「不要你假好心,我沒有病,滾!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你給我滾!」

「我不走,我絕對不離開你!」周挽情模索著又爬了回來,「天哥,我知道你身上的毒發作了,你要吸食人血,你要女人對不對?天哥,我的血給你,我願意把我自己給你!」

闕無天搖頭,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表情猙獰極了。

理智與獸性正在闕無天心中交扯著,他瞪著眼前美麗赤果,正散發著無比誘惑力的周挽情。她是女人,只要進入她,所有的痛苦馬上就會消失,但她是他愛的女人啊!即使他恨她,甚至曾經想殺她,但他還是愛她,舍不得傷她,否則怎麼會把她囚禁在這里,留在自己身邊呢?所以無論如何他現在都不能踫她,不然她會……「啊!」無法控制的痛苦讓闕無天發出一聲長吼,金色的眸子顏色驟然變深,散發出野獸般的光芒。

听到闕無天那痛苦壓抑的吼叫,周挽情再也顧不得什麼正邪之分、養育之恩,還有什麼中原武林的刺殺令了!

她要救他,他是她所愛的男人,就算會死,就算會被天下人唾棄,就算會萬劫不復、沉淪地獄,她都要救他!

她爬到闕無天身上,忍著他身上不住傳來的寒氣,勇敢地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住他,主動將他深深地納入自己體內。

闕無天幾乎昏了過去,他無力地想推開周挽情,腦子里還殘留著最後一絲理性。不可以,不可以是情兒,絕對不可以是情兒!「不要……」

周挽情摟住他,親吻他咬得緊緊的唇,「天哥,愛我,你要我生孩子不是嗎?我願意生孩子,不管將來孩子是給你或給沈谷,我都願意懷你的孩子,求你愛我!」

「情兒,不要這樣,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死?」

「我不怕死,我愛你,我的命是你的。求你愛我,天哥,求你愛我!」周挽情跨坐在闕無天身上,開始上上下下動了起來。

闕無天極力忍著,但在體內冰寒交迫和體外欲火的煎熬下,他終究失去理智,一個翻身,轉而將周挽情壓在身下,盡情地馳騁起來。

他的眼神狂野如獸,他的身軀寒冷如冰,而他的人性正一滴滴喪失。他看著周挽情在激情下顫抖的嬌軀,禁不住獸性的驅使,低下頭湊近她——周挽情只覺得肩膀一疼,全身一陣酥麻,整個人頓時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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