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陶治治把公事包朝姬草草桌上大力一丟,眼黑朝天鼻孔朝天嘴巴朝天地居高臨下俯瞰姬草草,得意洋洋得好似開屏的雄孔雀。
「干嗎?」姬草草一手端著咖啡杯,一手托著咖啡碟,眼皮微掀,懶洋洋哼問道。
「干嗎?」陶治治發出串串冷笑,「我問你,你干嗎吻我?暗戀我是不是?」單純的人喜歡單刀直入直面問題,陶治治就是這種性格。
「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再討論,董事長和周經理等你很久了。」姬草草指指他後面,敞開門的辦公室里坐著陶滿堂和周君勝,都驚訝地望著他。
陶治治的臉頓時紅了,在進門的時候差點撞上門板,幸虧尾隨而至的姬草草拉了他一把。陶治治漲紅了臉,回頭狠瞪姬草草,姬草草裝做沒看見。
陶滿堂站在玻璃牆前,從那里望出去,下方的高架上車河川流不息。
「君勝同我說了,他對你做那本雜志很有信心,你打算怎麼樣?」
「我想做點事情。」陶治治畢恭畢敬,謹慎作答。
陶滿堂轉向姬草草,「你覺得呢,草草?」
姬草草看看陶治治,陶治治的表情顯示他對老爹為何要詢問她的意見大為不解。
「若我認為不妥呢?」姬草草看著陶治治道。
「這樣啊,那麼這件事就算了。」
「父親!」陶治治不甘心,好不容易周君勝說服老爹,臨到頭居然殺出個姬草草來。她只是區區一秘書,有什麼權力判奪他未來的命運?陶治治氣得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就讓他試試看吧!」姬草草轉口,「很久都沒見他對某件事情那麼熱心了,不是嗎?」她目注陶滿堂,陶滿堂也看著她,兩個人的表情讓陶治治感到滿心狐疑。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依你吧。」陶滿堂最終道。
陶治治愣住。
姬草草真的在主宰他的命運,當著他的面。怎麼回事?他看向周君勝,周君勝露出沉思的表情,但什麼都沒說。
「怎麼回事?」陶治治一出陶滿堂辦公室,就忍不住急急詢問周君勝。
周君勝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還是你自己好好想想看,這件事我可幫不了你。」
陶治治懶得想,直接去問姬草草︰「我做雜志,老爹為什麼要問你的意見?」
姬草草給他一個胸悶的答案︰「想知道?自己去問董事長,看他會不會告訴你。」
陶治治氣呼呼敗退,捧著腦袋想了一下午,想得頭都痛了還是沒有想出半絲頭緒來,索性不去想了。單純的人煩惱也單純,來得快忘得快,陶治治就是這種人。
※※※
下班後,姬草草和幾個同事在酒吧喝酒。
「我覺得,公子跟其他的二世祖比起來,真的已經很不錯了。」娟認真地道,「跟你們說啊,我前幾天踫到一個男人,真是氣死我了。」
「現在的二世祖啊,真是一個比一個荒唐,仗著家里有錢,了不起了,以為個個女人都是可以給他隨便玩的小姐。」
「被你這麼一說,我們公子好像還真是挺不錯的樣子,對人都沒什麼架子。」
「他現在的處境,端架子有人理他嗎?」
言畢眾人大笑,姬草草低頭喝酒,沒做聲。
「不過他現在跟周經理搭上了,好像做得挺不錯的樣子,這樣看來,也不全是個繡花枕頭草包芯子。」
「董事長最近好像對他的態度也有所改觀,我是听別人說的,公子好像想做一本雜志,董事長也同意了,公子是不是要出冷宮了?」
「草草在公子身邊做事,應該最清楚才是吧?」
「哈哈。」姬草草笑眯美眸,「你們都知道公子跟我惡交,他若是哪天發達了,第一個倒霉的是我,啊,看來我得及早另謀出路了。」
「咦,那不是公子和周經理嗎?」
姬草草扭頭,果然看見陶治治和周君勝走進來。
「公子,公子!」有人揚臂招呼,姬草草暗嘆,難得出來喝個小酒,怎麼都不能安生呢?
「這麼巧?」周君勝和陶治治走過來,周君勝笑嘻嘻地打招呼,陶治治一看見姬草草,便不做聲。
「一起吧。」
周君勝笑笑坐下來,嘴里客氣著,「不打擾吧?有我們在有些話不好說吧?」
「我們正無聊,打算玩說實話游戲,人越多越好啊!」剛才還在詆毀別人的女人們變得柔媚萬千。
「這樣啊,我倒是有很多秘密,歡迎大家來挖掘,小生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周君勝游刃有余,逗得一干女子心花怒放。
姬草草對這游戲不感興趣,但大家都要玩,她也沒意見。
什麼說實話游戲,無非是問些初戀情人是誰啊,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啊,有過幾個男人之類無聊的話題,偏偏大家都喜歡這種問題,果然,第一個不幸被轉到的周君勝當即被拷問有沒有結婚。
「沒有,正在尋找中。」周君勝別有深意地朝姬草草這廂投來一眼。
「那麼喜歡的類型是什麼呢?」眾女生追問。
「這個嘛,等下一輪再回答。」周君勝賣關子。
于是,酒瓶再度轉了起來,姬草草無聊地喝著酒,看陶治治十分緊張地瞪著酒瓶,有些好笑。這種游戲也沒什麼,高興回答就回答,不高興的話撒個謊就成了,只要讓問問題的人滿意,何必當真?
「砰!」
眾人都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原來是瓶子停下來了,陶治治一掌拍在桌上,「這個問題我來問!」
瓶口正指向姬草草。
「在哪種情況下會親吻男人?因為喜歡嗎?」陶治治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圓溜溜地瞪著姬草草,讓姬草草想起小鹿班比。
這家伙心里打什麼主意姬草草還看不出來嗎?借著那一吻,以為她暗戀他,想听她承認喜歡他,然後狠狠地嘲笑羞辱她,他的心里打的不是這種主意嗎?
姬草草連撒謊都懶得,直接端起酒杯一口飲盡,然後道了句︰「秘密!」
陶治治沒想到她居然來這套,「啊啊」了兩聲,嘴巴張得好大好失望,像只小烏鴉。
姬草草看了好笑,酒杯一放,豪氣萬千,「來來來,繼續繼續!」
于是酒瓶再度轉了起來,陶治治的失望很快被遺忘,夜,還濃,正長。
※※※
姬草草喝過了,頭暈沉沉,在發呆,思緒溯游向某個久遠的記憶。她想得出神,淚水突然滾落出來而不自知。
「怎麼了?」同事們微訝的臉龐在眼前,陶治治也在盯著她看,為何他要皺著眉頭好像很擔心的樣子,他們兩個不是死對頭嗎?
「醉了嗎?」有人擔心。
「沒,」姬草草嫣然一笑,「輪到我了是不是?」
「看來還清醒。」眾人放心,「問你的初戀情人是誰呢!」
「秘密。」姬草草笑得好甜,「不說不說,我喝酒就是了。」
陶治治看出她已經醉了,剛想阻攔,姬草草已經一杯酒下去了,然後身子便一軟,歪欹到了旁邊周君勝的大腿上,長發披散滿臉,把周君勝嚇了跳,陶治治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啊,真是醉了呢!我送她回去吧!」周君勝扶起姬草草,「誰知道她家地址?給我一下。」
「我去過。」娟寫下地址交給周君勝,「要不我送她回去吧?」
「不用,你們玩開心點,我們先走了。」
周君勝半扶半拖帶著姬草草離開,陶治治皺著眉頭,心里始終覺得別扭。
「讓周經理送姬小姐回去妥當嗎?」有人訥訥道。
「應該沒事吧?」
「我听說周經理好像喜歡姬小姐,如果他……」
「不會啦,別瞎想,大家同事一場……」
「你們現在放馬後炮有什麼用,人都被帶走了,真出什麼事也來不及了。」
陶治治突然起身,「我先走了,你們繼續。」
「啊啊鮑子……」
喚不住,陶治治已經急驚風跑掉了。
「怎麼回事?」
「誰知道?」
一群人面面相覷。
陶治治開車到周君勝公寓樓下,他開得很快,心里莫名地焦躁;等電梯的時候,他忍不住打周君勝的手機,沒人接听;他走出電梯,忍不住一路小跑;他狂按門鈴,沒人應門;他打周君勝的手機,還是沒人接听;他忍不住用腳踹門,門突然開了,周君勝裹著浴巾頭發濕淋淋,詫異地看著他,「怎麼了……」
陶治治猛力推開他闖進去,四處看。
「打你電話怎麼不接?」
「我在沖涼沒听見。」
陶治治沖進臥室,看見姬草草躺在床上,面色一變,不由抬高了聲音厲聲道︰「不是送她回家嗎?怎麼在你這里?」
「她吐了我一身。」周君勝解釋道,「我想先換洗一下再送她回去,怎麼,不放心我?我像乘人之危嗎?」
「我送她回去。」陶治治臉色很不好看,把姬草草抱起來,果然聞到一股污穢氣味。對于周君勝把姬草草帶回家的事情,他覺得非常不開心。
周君勝聳聳肩跟到門口,嘴里逗趣著︰「平日里吵吵鬧鬧,看不出你這麼護著她,陶,姬小姐對你偏見太深,哪天我好好開導開導她。」
「我和她的事情你少管!」
周君勝笑笑,忽然道︰「咦,公子,如果你不要的話,我可接收了。」
「什麼?」
「你的秘書啊。」周君勝笑道。
「你在說什麼啊?」陶治治從來沒覺得周君勝的笑容這麼刺眼過。
「聰明能干的大美女,第一眼見到就很喜歡呢!」周君勝斂了笑顏認真道。
「你的胃口可真奇怪。」陶治治嘴里這樣說著,心里卻有些不自在,哪里別扭,說不出來。
※※※
明媚的陽光照在臉上,姬草草的腦袋里卻有一千頭大象壓來壓去,蹂躪她劇痛的頭顱,痛不欲生。
「醒了?」入目是陶治治陰沉的臉龐。
姬草草還沒清醒過來,怔怔瞪住他,腦子空空。
「怎麼,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忘記了嗎?」陶治治連聲音听起來都很陰沉,「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個女人家,在外頭喝酒喝到醉,真是不知檢點……」
姬草草猛然去掀被子,在發覺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昨晚的衣服時,她忍不住尖叫。
姬媽媽探頭進來,「啊,叫什麼叫?吵死了,鬧了一整夜還沒夠嗎?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讓人這麼不省心呢?」
「啊!啊!啊!」姬草草指住姬媽媽叫得更大聲了,「媽媽怎麼也跑來了?」
「你還沒酒醒嗎?」姬媽媽白了女兒一眼,「沒醒的話就去沖個涼清醒清醒,小治,走,我們吃早飯,這種不知自重的丫頭,理她做什麼?」
姬媽媽說得連珠炮似的,姬草草原本就頭痛而反應遲鈍,被罵得莫名其妙,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姬媽媽已經拖著陶治治出去了。
奇怪,媽媽怎麼會跑到陶治治家里?姬草草見到陶治治時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在陶治治家里,頭好痛,她猛然發覺這房間有點眼熟,定楮一看,卻是自己的臥室。
發生什麼事情了?陶治治為什麼會在家里?
「你在我家里做什麼?」姬草草光著腳穿著睡衣沖進餐廳,姬媽媽姬爸爸姬妹妹陶治治正在吃早飯,姬草草顧不得理會姬媽媽的怒目,對著陶治治便嚷。
姬媽媽冷冷道︰「不會喝就別學人家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還要麻煩人家送你回家,難不難為情?也虧得是小治,換做別人你被怎麼了還不知道呢!」
「姐!」妹妹大力將姬草草拖回房間,「你就別問了,陶大哥會留下來,還不是你的錯!」
「關我什麼事?」姬草草打死不承認自己跟那家伙能扯上什麼關系。
「你啊,吐了兩次在人家身上,還死命抱住人家不放,鬧了一整晚,胡言亂語的,全家都睡不好覺,陶大哥只好留下來照顧你,你沒發覺人家黑眼圈都出來了嗎?」
姬草草嚇得失聲尖叫︰「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姐,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發酒瘋呢,好霹靂你知不知道?」
「我還做了什麼?」姬草草忐忑不安。
「啊,這個啊,姐,原來你暗戀陶大哥呢,」妹妹若有所思道,「你跟陶大哥表白了。」
轟,五雷轟頂,姬草草成化石。
「草草,小治要走了!」姬媽媽在外頭揚聲喊道。
「叫他等一下!」姬草草趕緊跑出去,「喂,等等我,一起走。」
「可是,我要先回家換身衣服。」
「一起走,等我!」姬草草匆匆回房間梳洗,再匆匆出來,陶治治果然乖乖等在玄關處。
「開車小心點。」姬媽媽送到門口頻頻揮手,做了這麼多年女兒,也沒見老媽出門這麼殷勤送別過。
姬草草斜眼看著陶治治,他馬上察覺轉頭,「怎麼了?」
「昨晚……」
「對周君勝你要小心點。」
「突然提他做什麼?」姬草草納悶。
「他喜歡你啊!」
「那又怎樣?」
陶治治磨牙,被她不痛不癢的態度惹惱,「你知道他昨晚都做了些什麼?你喝醉了,他說送你回家,結果送到他自己家去了,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就失身了你知不知道?」
「他不是那種人。」
陶治治听她這麼一說,頓時有種好心喂了驢肝肺的感覺,別過頭去閉上嘴。
「喂,昨天晚上如果我對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那都不是真的,明白沒?」
「什麼話?」陶治治明知故問。
「我昨晚向你告白了是不是?」姬草草惱道。
「是啊,你說你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得再也忍不住,如果再不說出來的話,你就會被蹩死了。」
「撒謊!」姬草草臉白了。
「我為什麼要撒謊?」陶治治斜睨姬草草。
「你少臭美,我是把你錯當成另外一個人了。」
「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你那天親我算什麼意思?」陶治治很不爽,女圭女圭臉沉了下來,「你親我不是因為暗戀我嗎?」
姬草草詫異地眉一挑,瞪著他看了片刻,撲哧笑了,「你在說什麼呀?」她原本就美,這一笑更是艷若桃李賽牡丹,笑得陶治治心神一蕩,失魂了,「喂,陶治治,你很奇怪耶!不是公子嗎?這麼在意一個吻不覺得奇怪嗎?」姬草草這樣笑著看著他道。
「吱——」白色rupolo刺耳地剎車在公寓樓下,虧得保險帶護駕,姬草草的腦袋才沒沖出前車窗。
「你干什麼?發什麼神經?」姬草草驚魂未定,心撲撲跳。
陶治治的回答是將車門狠狠一摔,一言不發地上樓去了。
好像有氣要發泄似的,她說錯什麼話了嗎?姬草草皺眉思索,沒有發覺馬路對面開過的車子里,陶滿堂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坐在陶治治車里的她。
陶治治換好衣服下來,到公司的一路上都沒有跟姬草草說過一句話,氣鼓鼓的樣子。快到公司的時候,姬草草喊停。
「在這里放我下來。」她不想被公司同事看見她坐陶治治的車上班。
「這里沒法停車。」陶治治把她的頭朝下一按,「怕被人看見的話,躺下去點不就行了?」
「你干什麼……啊!痛痛痛!」姬草草想掙扎起來,頭發卻和保險帶的扣環糾纏在一起,一扯,痛得淚水都掉出來了。
「怎麼了?」
「頭發……」
「忍耐一下。」陶治治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庫,熄了火靠過來幫她解。
「輕點,好痛。」
「知道了啦!」
撥開濃密發絲,柔滑的手感像絲綢般搔癢了掌心,頭和頭靠得好近,相互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水味和剃須水味,陶治治的手指刷過姬草草的臉龐,引起瞬然輕微的後縮,太近了,近得只要稍微朝前一靠,就能吻到對方的嘴唇。
她的眼眸倏地瞪大,他的唇吻了上來,手里掌握著她的發,她動彈不得。
也是輕輕一個吻,他便退開,笑嘻嘻道︰「這樣就扯平了。」他開門跳下車子,「喂,還不快走,想遲到嗎?」
他已解開她的發,千絲萬縷散在椅子上,蓋住了酡紅的臉龐。心,怦怦直跳。
「啊!案親。」
車門開著,陶滿堂就站在陶治治面前,不可能看不見她,姬草草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去。
「董事長早。」
「嗯。」陶滿堂點點頭,沒說什麼。
姬草草抬手整理凌亂的頭發,臉漲得通紅。
陶治治在一旁狐疑地皺起了眉。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老爹看著姬草草的眼神有點怪異,而姬草草的反應也很怪異,她為什麼要臉紅?印象中,好像很少見姬草草臉紅呢!
※※※
凌晨兩點,陶治治還在工作,他一邊在網上查資料,一邊做著筆記,旁邊放著吃剩的方便面,面條已經膨脹成透明色。
他丟下筆,感覺心煩意躁,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有點犯困,于是起身去泡咖啡。櫥里只有速溶咖啡,陶治治拆了一袋,就著飲水機沖水,一邊揉著眼楮。他攪拌著咖啡,喝一口,皺起眉頭。
「很難喝呢!」他喃喃自語,想念起姬草草泡的咖啡來,「啊,對了!」陶治治走出廚房,打開儲藏室翻找東西。他找了好久,把儲藏室里頭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鼻頭上沾著黑色的灰。
「咦,在哪里呢?明明記得買過啊!」他自言自語,擦了把汗,東張西望,「會不會在這里呢?」他抽出一個箱子,卻抽倒了整排箱子,他也不管,坐在地板上拆箱子,「哈,果然在這里呢!」他得意地拎起一台咖啡機。
廚房里,陶治治很認真地研究著說明書。
「唉,居然忘了我只有速溶咖啡包呢!」研究完說明書想要動手煮咖啡的陶治治忽然發覺自己沒有咖啡豆,也沒有咖啡研磨機,很沮喪地嘆氣。
「要不……」他看了看手表,很晚了呢!
他拿起電話打給姬草草。
「喂,草草嗎?」
那頭沉默著。
「喂?喂喂?」陶治治提高音量,電話那頭,姬草草抱著電話在熟睡。
手機響到斷氣也沒有人接。陶治治再打,終于,那頭有人接電話了。
「喂?」不是姬草草的聲音,是妹妹濃濃的睡意聲,「找姐姐嗎?她睡了。」
「你好,可不可以叫她一聲,我有急事找她。」
「哦,等一下。」妹妹打著哈欠把姬草草弄醒,「姐,陶大哥找你,急事。」
「喂?」姬草草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草草,我要喝咖啡。」
姬草草二話不說,扔了手機睡覺。陶治治不死心,再打,又是妹妹接電話,直接交給姬草草。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姬草草的脾氣隨著漸漸蘇醒的神智飆升。
「兩點半。」
「兩點半你打電話把我吵醒,就是想告訴我你要喝咖啡?」
「我還在工作呢!」陶治治感到很委屈。
「你工作全世界都要陪你嗎?我拜托你公子,不要老是深更半夜打電話打擾別人還理所當然行不行?我只是你的秘書,不是你的全職保姆……」
「我只是想喝咖啡,但是我這里沒有咖啡豆,也沒有研磨機。」陶治治嘟嘟囔囔。
姬草草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冷靜︰「好吧,你想怎樣?讓我在凌晨兩點半拿著咖啡豆研磨機到你那里向你報道嗎?」
「嗯,謝謝你,我等你。」那個無賴居然就這麼掛了電話,讓姬草草瞪著那個話筒無語,如果電波能夠傳遞眼刀的話,那頭的陶治治已經死于非命了。
「姐,你干嗎?」妹妹不解地看著姬草草起床穿衣,帶著咬牙切齒凶惡之極的面部表情,「去哪里?」
「去殺人!」姬草草丟下一句,閃出臥室。
殺人?需要報警嗎?妹妹僅操了一分鐘心,便困得睡著了。
※※※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姬草草用力按門鈴,門很快開了,陶治治好似一只快樂的飛天鼠飛出來,「草草啊——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姬草草一腳格開他,「少馬屁!」
「我好困哦,眼楮都睜不開了,」陶治治撒嬌,揉著眼皮,「只要一杯咖啡就好了嘛!」
「你不會泡速溶嗎?」
「人家喝慣你的,那種速溶根本咽不下去。」
「啊啊,是我的錯,是我寵壞你的胃。」姬草草嘴里說著氣話,心里卻被馬屁拍得消了氣。
走進廚房泡咖啡,陶治治跟前隨後。
「母親常說,懂得泡一手好咖啡的女人是會幸福的……」
「事實證明不然,不是嗎?」誰都知道陶滿堂功成名就後拋棄糟糠妻。
陶治治黯然。
姬草草看著他,女圭女圭臉都累憔悴了,臉色不太好,是最近太忙的關系嗎?以前游手好閑的一個人,突然認真起來,上班比她早到,下班比她晚走,連周末都在加班,突然這麼拼命肯定有點不習慣呢!
「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早點休息吧。」
儂儂軟語,幽幽暗香,是幽媚的玫瑰花香,深深的,飄飄的……陶治治驀然心跳如雷。
姬草草若有所思,「沒想到你居然也會長胡子。」
這女人真會煞風景,把陶治治從綺想的天堂狠狠推下來。
「拜托!二十五歲的男人長胡子很奇怪嗎?」
「像你這種長得像洋女圭女圭的男人有胡子還真是不順眼呢!讓我模模看,是硬的嗎?」
「喂喂喂!」陶治治左躲右閃,面紅耳赤,「住手啦!」
啊,還是被模了一把,羽毛般柔軟的手指使得心跳更快。
「算了,既然都已經來了,就幫你吧!堡作效率真低,搞到這麼晚還沒睡。」
陶治治大喜,「謝了。」
「拜托你下次上班抓緊點,不要老是加班加這麼晚,知不知道這樣通宵工作,需要多少張SK—Ⅱ面膜才能補救得回來嗎?」姬草草半真半假。
「需要多少?」
「大概,需要幾十張吧?」姬草草當他開玩笑,也玩笑回去。
「哦。」SK—Ⅱ,幾十張。陶治治心里默默記住。
※※※
凌晨五點鐘,兩個加了通宵班的人頂著張隔夜臉走出大廈。天還沒亮,路燈在寂靜的黎明前投著寂寞的影子,空氣因為安靜而清新,馬路上沒有多少車子。
陶治治指向天空,「看!」
姬草草順眼望去,天上有顆特別閃亮的星。
「是啟明星吧?」
「是啊,天快亮了呢!听。」
側耳傾听,果然有環衛工掃地的刷刷聲,送報紙的單車鏈條喀喇喀喇,漸漸地,听見了鳥鳴,薄薄的霞光渲染了天空,四周亮了起來。
沿街小食店門口,早餐的牌子已經掛出,油條在油鍋里炸得滋滋泛香,零星的人坐著喝豆漿,昏黃的燈光暖暖地懸在頭頂。
「要不要吃早飯?」
「在這里?」姬草草指住路邊那些塑料桌子塑料椅子。
「哼哼,我陶公子都不嫌棄了,你還嫌什麼?難不成你比我還嬌貴?」
「你有帶錢嗎?」姬草草斜睨他。
陶治治上下一模,不做聲了。
「還不是要我請你?」姬草草做出很鄙夷的樣子,率先找了張桌子坐下,「喂,還不過來,小白臉!我請你吃早飯啊!」
店主和客人都對住陶治治哈哈笑,陶治治臉紅紅地趕緊坐下來。
「喂,油條要蘸醬油配白粥吃。」陶治治忍不住道。
姬草草假裝沒听見,繼續撕油條丟進甜豆漿里。
「你不覺得惡心嗎?」陶治治厭惡地看著她碗里泡得軟綿綿肥胖胖的油條。
「滋。」姬草草張開嘴十分優雅地將一截軟綿綿肥胖胖汁水肥美的油條送進嘴里,幾滴豆漿掛在紅唇上,她伸舌舌忝去。
「干嗎?」姬草草問,因為陶治治直勾勾地瞪著她。
陶治治不做聲,心虛地泛紅了脖頸,不敢說因為那個舌忝唇的動作而導致他的心里一陣燥熱。太齷齪了,陶治治羞愧地垂下頭。
「草草,我想問你……」陶治治吞吞吐吐。
姬草草抬眼看著他。
「我想問你……」陶治治一輩子沒這麼艱難地說過話。
手機鈴聲不識趣地打破突然曖昧起來的氣氛,令陶治治悵然若失。
姬草草接起手機,「喂?我是……」她看了陶治治一眼,走到旁邊壓低了聲音說話,「什麼?」她徒然拔高了音線,看看陶治治,壓低聲音匆匆說了幾句收線,「我走了。」
「出什麼事了?」
「有個朋友出了點事。」
「我送你。」
「不用了,我叫車走。」
姬草草揚手招車走了,把陶治治沮喪地晾在路邊。
早餐店的老板笑著大聲說︰「少年仔,喜歡就要勇敢追啊,猶猶豫豫不干不脆,跑了不是?」
「你、你、你胡、胡說什麼!」陶治治漲紅了臉。
「嘖嘖,別扭,真別扭!老婆啊,跟俺們那兒子像不像?」
「嗯,還真像呢!」老板娘笑著點頭附和丈夫。
「爸!媽!別老當我不存在行不行啊?」正在收拾桌子的伙計轉頭抱怨,陶治治一看那男孩,嚇!麻子臉斗雞眼羅圈腿,哪里像他了?他可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聰明伶俐活潑可愛的陶公子,哪里像這個豆漿店的小伙計了?陶治治深受侮辱地鼓起了腮幫。
「那小泵娘不錯哦,跟你很相配呢!」老板娘一句話把生氣的陶治治哄得頓時心花怒放,眉開眼笑。
「誰、誰要跟那種……女人相配了?」陶治治扭扭捏捏。
食客和老板、老板娘、老板的兒子都笑,笑得陶治治忍不住逃跑。
「真是可愛啊!」老板娘望著陶治治的背影贊嘆。
「男人家怎麼可以用可愛來形容?沒出息!」老板粗聲道。
「喲,可愛又怎麼了?當年我還不是因為覺得你可愛才嫁給你的?」老板娘斜睨老板。
「誰、誰當年可愛了?」女圭女圭臉的老板紅著臉大聲反駁,「人家不是一直都很粗獷的嗎?」
「是哦是哦,以為留了一嘴胡子就叫粗獷了,那這世上粗獷的東西可真不少呢!」老板娘笑咪咪地從貼身口袋里掏出照片給老熟客看,「看看,是不是很可愛啊?」
老食客贊嘆地驚望老板,「真的呢!」
「老——婆——」惱羞成怒的老板開始發火了。
麻子臉斗雞眼羅圈腿的兒子認命地接過被老爹甩丟的長筷子炸油條。
「老板和老板娘的感情一直都這麼好呢!」老食客邊付錢邊笑道。
「是啊,是啊。」麻子臉斗雞眼羅圈腿的兒子嘆息,看著那對追來打去連生意都不要做了的爹媽,「嗚……」被油燙到手的兒子忍著痛。做人兒子,真是命苦啊。
※※※
陶治治逃回家里,他的手機正在沙發上狂響,以為是姬草草打來,陶治治飛身過去接起,卻是老爹的聲音,好失望。
「O型Rh陰性血?我是O型血,但不是O型Rh陰性血,怎麼了?突然間問這個做什麼?喂?喂?」
幣了?
陶治治對著電話發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電話里老爹的聲音听起來為何有些慌張?不像老爹一貫的風格。
電話鈴又響了,陶治治接起來,這次是姬草草!他一下子太緊張,心撲撲地跳。
「什麼事?血型?我是O型血……O型Rh陰性血?我不是,喂?喂?」
幣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老爹和姬草草都來問他同樣的問題?未免太巧合了點吧?陶治治的好心情突然被破壞殆盡。
那天為了他做雜志的事,老爹當他和周君勝的面詢問姬草草的一幕突然被回想了起來,跟今晚的兩通電話聯系起來,真是有些古怪呢!還有那天在停車場時老爹跟姬草草之間怪異的眼神,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陶治治撥打姬草草的手機,沒人接听。
他再打老爹的手機,過了片刻,老爹的聲音在那頭出現,周圍很嘈雜,而在那哄亂聲里,他听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什麼都沒有說,便切斷了電話。
老爹的花心並不因為年歲增長而有所收斂,他有很多年輕情人早就不是什麼秘密,母親會被拋棄,年老色衰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吧?但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因此恨過老爹,母親與老爹之間的事情,作為兒子他覺得自己沒有置喙的余地,老爹跟比他年紀還小的女孩子交往,那些女孩子看中的是父親的錢,父親看中的是那些年輕的身體,存在的不過是交易罷了,既然是交易,雙方你情我願,也算正當,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但是,他沒有想到,老爹和姬草草也……
他走到酒櫃前倒了杯酒坐下來,腦子里映出一副畫面︰姬草草赤身躺在老爹的懷里。他一口吞下整杯酒,再為自己倒了一杯,走到沙發上一坐下來,將雙腿架在桌子上,酒意漸漸上涌,他視線逐漸茫然,而在那片茫然的深處,是一片隱隱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