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來不及變心 第五章

而向晴怎麼也沒有想到,那次竟然是最後一次見到莫懷山……鬧出那麼大的事,學校方面早就通知家長,向母一到學校,看到的就是頭發被扯亂,衣服也因為拉扯而掉了幾顆扣子的向晴,淚水縱橫的坐在訓導處里,整個人看起來既狼狽又可憐。

在了解狀況後,向母和學校達成共識,認為不該放任兩人繼續交往下去,以免向晴被帶壞,行為也越來越偏差,而最好的方法,便是將兩人隔離。

段考完後,沒多久就是寒假了,反正學期剩下來的幾天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于是向母便替她向學校請了假。

「媽,學長不是壞人,他沒有妳想象得那麼壞。」

向晴一直向母親解釋著,但向母卻不發一語,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听進她的話。

「妳讓我回學校去看看他好不好,學長明明沒作弊還被處罰,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的,我想去安慰安慰他。」見母親還是沒有說話,向晴便當做她已經默許了,開了車門就要下車。

向母見狀,從駕駛座的控制鈕鎖住車門,不讓她下車。向晴著急的將開關車門的把手扳了又扳,卻還是打不開。

「媽,妳讓我下車,快點讓我下車啊。」

「讓妳下車做什麼?再回學校去找那個小混混,做出一些丟臉的事情嗎?」從學校回來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向母終于開口了。

「為什麼這是丟臉的事?難道隨便誣賴人、污辱人就是光榮的事?」

「誰誣賴誰我管不了,我只管得了我自己的女兒,我不能再讓妳繼續這樣下去。」

「難道妳也認為我錯了?」向晴怎麼也沒想到母親竟然不是和她站在同一邊。

「妳沒錯嗎?當學生不好好念書,和個小混混搞七捻三,這種行為沒有錯?大庭廣眾之下忤逆師長,還和個男生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這種行為也沒有錯?」向母也動氣了。「妳知道剛剛訓導主任是怎麼跟我說的?他暗示我,你們兩個關系不單純,還說是我們做家長的沒有管教好,妳要我和妳爸爸的面子擺到哪里去?妳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我們想想。」

「媽,為什麼連妳也這麼說,我不覺得我哪里有錯,妳平常數我做人要誠實,做什麼事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了,為什麼妳……」

「媽不是不相信妳,媽是怕妳年紀太輕不會看人,被人家騙了自己都不知道,媽這都是為妳好。」

在兩人爭論間,家門不知不覺到了,向母停好車子,示意要向晴下車進屋。

「妳的意思是說學長騙人?不,他不會騙我的,為什麼你們大人都這樣,只听自己想听的,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難道你們一點慈悲心、同情心都沒有,只顧著自己的面子,只要自己好,別人怎麼死都可以不住乎嗎?」向晴氣憤不已,沒想到連一向疼愛她的母親也這樣。

「有什麼事進去再說。」向晴的聲量已經引來一些鄰居注目。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再跟你們這些沒血沒淚,只顧自己好,不顧別人死活的人說話。」

「向晴,妳說這是什麼話?」向母氣得打了她一巴掌。

向晴摀住臉,然後緩慢地轉過頭來,瞬也不瞬的盯著母親看。「妳打我?!做錯事的人不是我,可是妳竟然打我?」

「妳給我進去。」打開大門,向母指著屋內。

向晴看了母親一眼,知道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再多說什麼也不會有用,她緊咬下唇,掉頭便往自己的房間沖,不再理會她。

「這幾天妳就給我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哪里都不準去。」向母在她身後撂下這麼一句。

原以為等母親氣消後,只要好好解釋,讓她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多說一點莫懷山的好話後,她應該不會再反對兩個人來往,但事情往往天不從人願。

一連兩個星期,母親不準她踏出家門半步,如果要出去的話,唯一可以出門的機會,就是每隔幾天陪母親去市場買菜。

除此之外,向母還不準她打電話。要打的話也是可以,但向母會用另一支分機監听,看她打給誰,說了什麼事情,要是有人打電話來找她,也一定要經過嚴格的過濾,最後才會轉接到她手上。

向晴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坐監的犯人,沒有自由、沒有隱私。

她也曾抗議過好幾次,但母親就是打定主意徹底執行,而她父親也尊重妻子的教養方式,只要她決定要這麼做,他也不會故意和她唱反調。

接著就是過年了,往年他們都會回南都的爺爺女乃女乃家,因為發生了這種事情,今年特地提前南下,等他們再回來時,已經又過去兩個星期了。

向母認為向晴應該只是一時迷惑和沖動,只是時間久了,她冷靜下來,就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有多麼的荒謬和胡涂。

向晴則是認為只要自己這陣子乖一點,降低母親的戒心,讓她不再對自己實行這麼嚴密的控制,之後才能找機會去見莫懷山。

在各懷心思的狀況下,兩人的關系也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慢慢恢復到以往的和樂。

這天晚餐時,向晴裝做不經意的提起。「爸、媽,明天是秀婷生日,我想去幫她慶生。」

「秀婷的電話幾號?」向母問。

「妳要人家的電話做什麼?」

「媽等一下打電話給她,跟她確定時間地點,明天好帶妳過去。」

「不要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何必這麼麻煩。」向晴立刻反對,她真正的要去的地方並不是秀婷家,所以一定不可以讓母親知道。

「不會啊,我剛好可以順便去賣場變逛,等妳們結束了我再載妳回來。」

原來母親還是不相信她,就算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仍是不肯放松對她的監控。

體認到這件事,向晴感覺到一股憤怒。

「媽,我已經不小了,拜托妳不要這樣監視我好不好,我也需要自己的朋友相空間,妳這樣讓人很受不了。」

「妳這是什麼態度!」向母重重放下碗筷。「妳以為我喜歡這樣,要不是妳鬧出那種事情,妳以為我愛管妳?妳自己不好好檢討檢討,反倒怪我不給妳自由?」

「我都說我和學長沒有什麼,是妳不肯相信我。」導火線就這樣被引燃了,一提到這件事,雙方就各執一詞,誰都不肯退讓。

「只要妳不跟那個小混混來往,我就相信妳。」

「媽,學長不是混混,他不是混混。」她不能忍受所有人都用一種鄙夷的眼光和口吻來對待莫懷山。

「不是混混?那天訓導主任都跟我說了,他說那個男生喜歡逃課,有人說他都逃課去打架、混黑道,成績也不好,每次考試都在及格邊緣徘徊,這種人不是混混是什麼?他將來會有什麼出息?妳跟他在一起又有什麼好處?」

「那些都只是傳言,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回事,是你們全都都誤會他了。」同樣的話向晴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但母親就是听不進去。

「就算我誤會他了那又怎樣,我只管得了妳,其它的我管不了那麼多。」向母也是同樣堅持。

向晴沉默半晌,決定不要在這個話題上跟母親繼續爭辯下去。

「媽,那我明天到底可不可以去幫秀婷慶生?」

「可以,秀婷的電話幾號,媽打個電話給她。」

「拜托妳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會被笑耶,這樣也會把我的朋友嚇跑,到時候我就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嚇跑的,如果妳們的友情真的這麼不堪一擊,那就算失去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向母一點也不肯讓步。

「算了,妳不讓我去就算了。」向晴很不高興的放下碗筷,徑自走到客廳。

打開電視,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按下開關以後,出現的是新聞頻道。

原本一點也沒有注意新聞在說些什麼的向晴,突然在電視上看到熟悉的畫面。

咦……這不是附近的小鮑園嗎?怎麼會上電視了?

向晴仔細一看,原來公園另外一邊的住宅區發生火災了。

隨著新聞主播播報的現場畫面,向晴臉色大變,越听越緊張,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沖去--

「小晴、小晴,妳要去哪里?」向母看見,連忙走出來叫住她。

「媽,我有急事要出去。」她急忙找了件外套穿,一面敷衍著母親。

「不準去。」

「媽,妳說什麼?」向晴驚訝的抬起頭,不敢確定自己听到的話正不正確。

「我再說一次,不、準、去。」向母斬釘截鐵的說。

「媽,我真的有急事,我馬上就回來了。」不顧母親的阻止,向晴從鞋櫃里拿出鞋子迅速穿上。

向母見她還是打算要出門,連忙走過去拉住她。「我說的話妳沒听見是不是,給我回房間,哪里都不準去。」

「放開我,我一定要去。」向晴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打開門。

「妳給我站住,我說不準去就是不準去。」向母使勁拉著她。

「媽,放開我、放開我,媽?!」一個使勁,推得向母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妳是打定主意不听話了是不是,好,妳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就不準再給我回來,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妳這個女兒。」向母撂下狠話。

向晴在門口停了一下,一咬牙。「媽,對不起,我一定要去。」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離開家門以後,向晴快步跑起來。

罷才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地方,是小鮑園另一邊的住宅區,她曾經听莫懷山說過,他就住在那個地方。

穿過公園,還沒有走到那里,便看到前方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有的坐在路邊的摩托車上,有人站著朝著前方指指點點。

「唉……真慘啊,那麼嚴重……」

「是啊,到底是誰那麼不小心,這下慘了。」

向晴跑過去,隨便抓著一個路人急問︰「請問現在狀況怎麼樣了?」

只見那人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越來越嚴重啊,到現在都還沒有控制住。」

听到這樣的話,向晴的心直直往下沉,連忙擠過人群到前面去,左右張望,只見幾個應該是住戶的人,狼狽的站在路邊,全身濕透,身上的衣服也破爛不堪,正在接受醫護人員的照顧處理。

沒有,那群人里面沒有莫懷山……

「請問,有個叫莫懷山的也住在里面,你們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她拉著一個住戶問。

「莫懷山?喔,你是說小莫啊!」

「對、對,就是他,他出來了嗎?」

「我本來是看到他跑出來了,但他說他爸爸還在里面,結果又跑回去了,然後就再也沒看到他了。」

他還在里面!這幾個字直直剌向她的心,讓她焦急的就想往火場沖。

「小姐,不可以過去,退後。」還沒有到警戒線,她就被一個警察拉住。

「學長還在里面,我要去找他。」她著急得大叫。

「我們的人已經在里面了,一定可以找到他,妳先在旁邊等一下。」

「不行,我一定要進去,我一定要進去。」她使勁扭動著身子,想要掙月兌警察的箝制。

其它在旁邊維持秩序的警察見狀也連忙趕過來,一個拉住她左邊,一個拉住她右邊,還有一個從身後抱住她。

「放開我,我要去找他,他還在里面,我一定要去找他……」

「小姐,妳冷靜點……」

警察的聲音在她耳邊飄過,她卻置若罔聞,直到前方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

砰--連地面也震動了一下。

里面的人急急往外沖,狀況惡劣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里面好象還有幾個,救不了了。」

向晴听到這句話,全身突然癱軟下來,警察乘機把她拉到一邊,讓後面的人拉著水柱上前。

在向晴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眼,她只看見--

火光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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