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來了,想來喬天仰的能耐也不過如此,居然花了十天才找到這里。躺在涼床上的雷廷昭譏諷的笑了笑,閉上眼楮等待貴客臨門。
「喂,好像有人。」孫拂兒模黑走進大廳,低低的警告道。她好像听到屋頂上有腳步聲。
「拂兒,別擔心,黃泉路上有我陪你。」他戲謔的輕笑。
「你真的打不過他嗎?」她憂心沖沖。
黑漆漆的一片,他看不清楚她的愁顏,只是聲音听起來分外哀戚,讓他忍不住想笑。
「我會盡力的。」他悶笑著。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孫拂兒怒顏再起,一把將他拖下床,「信不信我真的會宰了你?」
「我想比你更渴望宰我的人,恐怕已經等不及了。」他手一推,孫拂兒便被塞進了床底下。「別出來,等我和他談判好,你再出來,乖。」
痹?!他當她是三歲小孩啊!咦?他拿出夜明珠做什麼?
門輕輕的被推開了,她的視線里走進一雙黑靴,孫拂兒才想探頭出去看,雷廷昭那雙臭腳卻高高的向後勾起,腳板直直的對著她的臉,阻擋了她的蠢動。
「你來了。」彷佛見到老朋友般,他熱切的打著拈呼。
「你應孩知道我來干什麼。」喬天仰陰狠的站在他面前。
「不是為了這個嗎?」雷廷昭將手中的夜明珠拋著玩。
「你……住手!」看他如此輕率的玩著七彩夜明珠,喬天仰的臉色倏地刷白了。
咦?喬天仰的口氣好像很緊張,雷廷昭到底拿什麼東西嚇他?孫拂兒趴在地上全心全意的留意前方動靜,當她發現七彩的珠光不斷閃動時,腦中很快的起了懷疑。
「這顆珠子才是你要的東西吧?」雷廷昭不斷地將珠子滾動于指頭間,促狹的笑了。「我看不出這顆珠子有什麼稀奇的地方,竟然讓你這身手矯健的武林高手屈居于孫家七年。」
什麼?!原來喬天仰進孫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七彩夜明珠。難怪雷廷昭要她把夜明珠帶出來。可是這顆夜明珠不是娘的遺物嗎?他憑什麼搶奪?
「把夜明珠給我。」喬天仰毫不猶豫的抽出長劍。
「這珠子又不是我的,我可沒權利決定。」另外一個也來了嗎?很好,也許這場紛爭不用他出手就能擺平。
「小姐在哪里?」喬天仰冷酷的黑眸閃過一絲不可錯認的傾慕。
「喂,喬兄,她可是我末過門的妻子,請你安分點,別做非分之想。」雷廷昭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免得喬天仰癩蛤蟆想吃天……她算天鵝嗎?不像,勉強湊和、湊和了。
這才像人話。孫拂兒喜孜孜的拉了下他的腳,表示他說得很好。
「住口,你別信口開河壞了小姐的名聲。」
「你到底是要這顆珠子,還是拂兒?」他十足納悶,「依我看,這顆珠子的價錢比較好,拂兒賣不了好價錢的。她不好伺候,嘴又刁,做事笨手笨腳只會幫倒忙,而且很愛哭,老是鼻涕、眼淚和在一起流,看了包準你一天一夜吃不下飯。」
「雷——廷——昭。」孫拂兒實在忍不住了。她生氣的推開他的腳,爬了出來,「我被你說得一無是處,好歹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描紅刺繡也內行,我只是不會炊飯而已,就被你說得這麼難听!」
喬天仰簡百不敢相信立在他和雷廷昭中間、指著雷廷昭鼻子破口大罵的人,就是他看了七年、端莊有體的大小姐。看她的行為舉止哪有以前溫柔,喬天仰自認為根深蒂固的愛戀開始動搖了。
「對了,我剛才是不是忘了說,她的脾氣實在也不怎麼好。」雷廷昭望向傻了眼的人,認真的補充道。
「廢話少說,把夜明珠交給我。」喬天仰又留戀的看了眼孫拂兒後,才痛下決心的命令道。
「她呢?」雷廷昭比了比孫拂兒,「不要了?」
「兩樣我都要。」他冷然的說。
「喬天仰,你以為你是誰,說要就要,我又不是貨物。」孫拂兒氣憤的旋過身,瞪視著他。
「拂兒,他看到你的原形後還肯要你,你該慶幸了。」雷廷昭安慰地將她拉到身邊,緩緩的抽出懷中的扇子。「別再生氣了,坐在床上準備看戲。」
「你行嗎?」看喬天仰來勢洶洶的樣子,她不禁憂心如焚。
「不會讓你守寡的。」雷廷昭輕輕的拍拍她臉頰,要她放心。
「喬天仰,你要是敢傷了雷郎,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她陰狠的丟給喬天仰一記凶光,表示說到做到。
「拂兒,對我有點信心。」雷廷昭低柔的說道,等她乖乖的點頭了,他才回過身,拱手作揖。「還請賜教。」
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勢,要她對他有信心,不等于要老虎描紅刺繡一樣的困難和匪夷所思嗎?
「接招。」喬天仰輕巧的移動身子,提劍刺向他。
雷廷昭手腳靈活的閃了好幾劍,慘碧的劍光和夜明珠的彩光呼應著,兩條人影也不停的挪動位置。
孫拂兒這會才看出來雷廷昭的功夫在喬天仰之上,喬天仰的劍屢次被雷廷昭的扇子拍開,他對喬天仰的劍法簡直了如指掌。
喬天仰使出有家本領凌空發劍,但見碧光流動間殺氣騰騰,雷廷昭提身立于桌面,躲過他致命的一擊,然後迅速的打開扇子,乾淨、俐落地飛射出去,人也跟著扇子撲向喬天仰,又趁飛扇分散他注意力的同時,發出雷霆萬鈞的一掌,正中喬天仰的胸膛,當場擊得他倒地不起。
眼看雷廷昭就要趁勝追擊再擊出一掌,門口忽然閃進一條人影接住了他的掌風。
「得繞人處且饒人。」黑衣蒙面人扶起受傷甚重的喬天仰,低沉的嗓音透露出長者的風範。
「你總算肯現身了。」若不使出這一掌,怎能逼出這只老狐狸?雷廷昭暗笑。
「難道……」蒙面人回身看向雷廷昭了然于心的黑眸,忽而開懷大笑,「青出于藍勝于藍,士揚養了個好兒子。」
「喂,」孫拂兒欺身上前,拉住雷廷昭,「我覺得這笑聲有點熟悉。」她狐疑的端詳著蒙面人,那蒙面人被她這麼一瞧,立即不自在的背過身去。
「你這樣盯著人家看,是非常不禮貌的舉止。」雷廷昭輕聲的提醒著。
「可是他的聲音听起來很耳熟。」她眯起眼楮,極力觀察。
「咳……這小子,我先帶走了。」蒙面人明顯的變音了,拉起喬天仰就要離開。
有鬼,真的有鬼。孫拂兒緊鎖眉頭,縱身一躍便擋在蒙向人和喬天仰面前。
「你是誰?」她直截了當的間。
「別看我,我拿她沒轍。」雷廷昭不理會蒙面人的注視,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瞌瓜子。
「我看你還是招供的好,不然她會纏得你發狂。」
蒙面人發出一聲挫敗的嘆息。
「你……你究竟是誰?」喬天仰忍著痛苦,拭去嘴角的血。
「連你也不認識?他這麼一問,更加重孫拂兒的好奇心了,「你既不是他的同黨,那麼到底是何方神聖?」
「別想再隱瞞了,明天中午我們在此恭候你和喬兄的大駕光臨。」雷延昭優游自得的笑「你真以為我會到?」蒙面人不可思議的反問。
「會!」雷廷昭的眼珠子溜向孫拂兒,十分肯定。
「為什麼你會這麼以為?」孫拂兒把目標轉向雷廷昭。
這小子居然在威脅他?蒙面人朗聲大笑,「你這小子有種。」說完,他一把推開擋路的孫拂兒,帶著喬天仰飛快竄出,等孫拂兒追到門邊時,只听見他宏亮的笑聲,而不見其人影了。
「別想追,你的輕功差人家一大截。」雷廷昭笑笑的阻止她。
孫拂兒氣沖沖的奔向他,大力的拍了下桌子,「你知道他是誰為什麼不告訴我?」
雷廷昭無奈的看著因震動而散出盤外的瓜子,「我又不是長舌婦。」
「你明明知道……」她像想起了什麼,雙眸乍然射出萬道光芒,「你……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你故意讓馬車掉進坑里,帶我到此,然後引出喬天仰和蒙面人。」
「拂兒,看不出來你挺有智慧的嘛!」他嘖嘖有聲的頻頻搖頭,訝異極了。
「真的被我猜中了?」她歡喜異常的擠坐在他身邊,完今忘了追問蒙面人的身分。
「沒有。」他潑了一大桶冷水,瞬間澆熄她的得意,「我只是怕你太羅唆,隨便夸你幾句,哪知你依然這麼好騙。」
孫拂兒臉色陰晴不定的瞅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默認啦?很好,快上床睡覺去。」他拍拍她,「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你想知道的事明天就會揭曉了,別苦著臉。」
「你……你……你是天底下最混蛋的人。」她的吼聲隆隆,雷廷昭被震得不得不倒退三尺。
「這話可別攘我娘听到,不然她會很傷心的。」他殷殷的交代。
孫拂兒氣餒得直想哭。她永遠搞不清楚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麼,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總覺得他像風、像飄忽不定的雲、像自由奔竄的流水,愛到哪就到哪,想做啥就做啥,沒人能抓得住他、牽絆住他。
她不安、惶恐,甚至覺得有些累了。
※※※
「拂兒,你當真不說話?」雷廷昭逗著蹲在溪邊洗衣服的孫拂兒。
從昨晚到現在,這只長舌的麻雀居然能忍住話,冷冷淡淡的不搭理他,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
「你不叫一叫,憋在心里好受嗎?」他幾乎要出言懇求了。
孫拂兒冷酷的撇開臉,回絕了他。
此時的孫拂兒終于深刻的體會到捉弄人的樂趣。他是真的內疚,還是因為沒听見她的聲音而難過?管他的,誰教他老是戲弄她,不讓他受點罪,難消她心頭之恨。
「真的不說?」他極力慫恿著。
她板著臉,皺緊眉頭,依舊惜言如金。
「唉!好吧,看來我得把這只螳螂丟掉了。」他從背後拿出一只只有食指大的竹螳螂,萬分惋惜的嘆道。
這下子孫拂兒的好奇心可被挑起了,她忍不住側過臉,看向他高揚的手,「等等!」她急忙奪下螳螂,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這……這是你做的?」她越看越喜歡這只活靈活現的小東西。
「是呀!我可是做了一個早上,費了好大的勁,做壞了六只才做成的。」他抱怨的垮著臉。
「真的?」孫拂兒懷疑的斜著眼看他。他真這麼有心嗎?
「別再懷疑我了,我這雙押鏢的大手能做出這麼小的東西,已經很委屈了。」
「又不是我要你做的。」她笑罵,愛極了手上這只精巧的小螳螂,心里的感動則持續地涌現,漸漸揪緊了她的心。
她有多久沒有為收到禮物而這麼喜悅了?從小她要什麼就有什麼,金銀財寶在她眼中早已不稀奇,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忘了「驚喜」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吧!
「我怕你一輩子不理我。」雷廷昭溫柔的凝視著低頭淡笑的人兒。
「你不是嫌我煩嗎?」家里的寶物沒一樣比得上這東西,她十分輕柔的撫模著螳螂,沒注意到雷廷昭難得的溫柔。
「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喳呼聲,一天沒听到還真不能適應。」他笑吟吟、討好的說。
「你若不說話,我會更高興。」她余怒猶存,賞他個大白眼。
「好了,別生氣了,客人已經上門,你不是很想知道謎底嗎?」雷廷昭從眼角余光瞥見右方觀看他們良久的長者。
「客人……」孫拂兒隨著他的視線往上看,「爹!」她訝異的捂住嘴巴。
孫千手沒想到女兒竟然會自己洗衣服,會為了一雙不值錢的螳螂開心得不攏嘴,他已有好多年沒看見拂兒這麼快樂過了,她好像很喜歡雷廷昭,兩個人也似乎相處得極為融洽。孫千手看向雷廷昭,眼底除了欣賞外,還多了些惱怒。
「小心點,你爹不會走的。」雷廷昭扶起急著往上沖的她,兩眼坦然的迎向孫千手的瞪視「你要是真的那麼急,不會施展輕功嗎?」
「不要,我想當個平凡人。」總不能坦白的告訴雷廷昭,其實她喜歡被他扶持的感覺吧!
「平凡人?這輩子恐怕不可能了。」他嘲諷的笑咧了嘴。
「多嘴。」孫拂兒揮開他,急急的投入孫千手的懷里撒嬌,「爹,你怎麼來了?」才剛問完,她便越過孫千手的肩膀看到站在屋前的喬天仰。
孫千手發現女兒的身子突然僵住,不用她問也知道該怎麼答了,「對,我就是昨晚的蒙面人。」
「你會武功?!」她有些慍怒的推開孫千手。昨天那名黑衣人的功夫分明好得很,沒想到那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會。」孫千手丟了個眼神給雷廷昭,要他幫忙解繹一番。
「你爹和喬天仰的爹,以前是洛陽一帶有名的大盜。」雷廷昭怡然自得的坐在石頭上煽著風。
「大盜?!」她失聲大叫。
「拂兒,你沒事吧?」孫千手擔心的望著她慘白的容顏。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會一點也不知情?「你不是規規矩矩的商人嗎?」
「商人?」喬天仰嗤之以鼻的輕哼著,「你爹不僅是重利忘義的小人,更是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
「住口!你憑什麼詆毀我爹?!就算他以前是盜賊,那又怎樣?他早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又憑什麼拿走我娘的夜明珠?」她怒火沖天的為孫千手辯護。
孫千手感動極了,沒想到拂兒非但沒有瞧不起他,反而為他仗義執言。唉!總算沒白疼她。
「拂兒,稍安勿躁。」雷廷昭將她拉到身邊,溫和的勸道︰「你可別氣壞了身子,喬兄會這麼說自有他的道理,你听他說完再發火也不遲。」
「听你這麼說,好像我爹真是那種無恥又卑鄙的小人似的。」她不可思議的嚷嚷。他不幫她,反而胳臂往外彎,有沒有搞錯?
「豈敢!」好不容易才和解,他可不想再編個什麼螳螂或者螞蟻來討她歡心了,那實在太耗費心力了,「我只是說喬兄的話也不全然是捏造的,你沒看到你爹一臉慚愧嗎?」
這個死小子,居然拆他台!孫千手被女兒的怒火燒得汗涔涔,眼看就要淚潸潸了。
爹竟然不敢抬頭看她?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現在居然被雷廷昭說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孫拂兒窈窕的身軀全被怒火給團團包住了。
「你說!我爹到底做了什麼?」她的口氣不再嚴厲,僅是純然的憤怒。如果爹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父債子還,她理當給喬天仰一個交代。
「他奪人之妻。」喬天仰鄙夷的說。
「奪了誰之妻?」孫拂兒含著怒氣,又狠狠的瞪她爹一眼。風流鬼、……
「奪我爹,也就是他拜把之交的妻子。」
「爹,他說的可是真的?」她頓時降溫,口氣變冷。這種事他都做得出來,她怎會有這種父親?
「拂兒,這……」
「我只想知道喬天仰說的是不是真的。」本以為她爹只是風流,沒想到他居然會下流到奪人之妻,而且是至交之妻,實在太過分了。
「拂兒,我……」這事實在是相當復雜,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心平氣和的听你爹說完,他會這麼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雷廷昭撿個適當時機,又閑閑地開口了。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你是牆頭草,兩邊倒啊?好,既然你全都知道,我看還是請你說好了。」她把寒氣移向了雷廷昭。
「對,廷昭老弟什麼都知道,讓他說最公平了。」自食惡果了吧!孫千手老謀深算的竊笑。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比較同情喬兄,會替他美言幾句。」對于未來岳父眼中的威脅,他可是一點也不在意。
「不必,你實話實說即可,喬某毋需任何人同情。」喬天仰相當有骨氣的駁斥了他的美意。
「你不想我一輩子不理你吧?」孫拂兒的眸子蒙上了一層厚實的冰霜。
「不想。」雷廷昭真的不想再拿他的寶劍去削竹子了。
「快說!」她快速的變了臉,厲斥道。
「好。」拂兒真是上蒼派來克他的,令他無限感嘆。「話說二十二年前,你爹和他爹盜得長安一名黑官的三十萬兩黃金後,就準備金盆洗手不干了。哪知不知怎麼著,一夕之間你爹和他爹突然反目成仇,最後你爹就帶著你娘隱姓埋名的退居洛陽,不問世事了。」
她听得正起勁,雷廷昭卻停了。
「就這樣?」她火冒三丈的瞅著他。
「就這樣。」雷廷昭認真的點頭,「你還有不懂的地方嗎?」他非常納悶,該說的他都說了,而且自認為說得十分詳盡啊!
「爹,你說。」孫拂兒知道想從雷廷昭嘴里探出真相,簡且比登天還難。
「事情就像廷昭老弟說的那樣,你到底要爹說什麼?」孫千手佩服雷廷昭裝蒜的功夫,這種功夫恐非一朝一夕所能練就,更何況他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
爹也在敷衍她。孫拂兒這會兒已是氣得咬牙切齒了。
「好,你不說,我來問!」她降下火氣,盡量做到不慍不火,「你和他爹為什麼翻臉?是因為你奪了人家的妻子嗎?你劫的官銀就是咱們家的財富嗎?還有,喬天仰為什麼要奪取娘的夜明珠?」她難掩焦躁的踱來踱去,裙擺隨風飄揚,搔得站在石頭下的雷廷昭直想打噴嚏,「你為何會來這兒?又為什麼救喬天仰?然後……」
「好,爹招了就是,你別再問了。」孫千手求饒,女兒的一連串問題擊得他招架不住。
「你爹已經被你問得頭暈目眩了,他年紀一大把,可不像我這麼有耐力。」雷廷昭十分同情未來的岳父大人,雖然孫千手不太領情的白了他好幾眼。
「他早說不就沒事了?」她忽然為自己咄咄逼人的姿態感到好笑。
「你娘的確是喬大哥指月復為婚的妻子。」孫千手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她是個溫婉、柔美、人見人愛的大美人,拂兒長得實在像極了我那逝去多年的夫人。」
雷廷昭邢邪的打量孫拂兒,表情里全是不相信。
「你別開口。」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天了,孫拂兒怎會看不出他又想「不吐不快」了?
孫千手沉溺在回憶中,感傷得幾欲落淚,「喬大哥是個粗獷之人,根本不適合你娘,他待她如親妹,真誠卻疏遠。那時,爹只是喬家的一名落魄武人,可能是因為爹的長相斯文,不似喬大哥威嚴,讓人望而生懼的關系吧!你娘常向爹吐露心事,和爹相談甚歡,因此我常帶她觀風賞月,話盡人間事,道盡無數愁。久而久之,我們因相處日久而生情,爹不想壞人姻緣,本想斬斷情絲,一走了之,可是卻又因長安一名狗官將賑災的銀兩中飽私囊而大為憤慨。」
「于是決定將銀兩奪回?」孫拂兒有些呆了。
「是的。我為了奪回這些銀兩身受重傷,你娘傷心欲絕,終日以淚洗面,喬大哥因此才發現我和你娘之間的感情。」
「喬伯伯是不是很生氣?」她偷覷了下喬天仰,心里非常不安。雖說有情人應當成眷屬,可是她爹卻多情而不看對象,真是胡涂!
「他沒有。你喬伯伯是個豪氣萬千的君子,當下便解除了和你娘的婚約,讓她得以和爹雙宿雙飛。」
「我爹不是這樣說的。」喬天仰冷冷的反駁。
「你爹是因為我隱姓埋名、遷居洛陽以後,從未再去找過他,才謊稱夜明珠上有藏寶圖,要你到洛陽尋找我,他是希望藉由你喚起我與他的兄弟之情。」孫千手笑笑的仰望天空。老大哥啊!我對不起你,實在無顏再見你。誰知你比我更念舊,竟肯讓兒子窩在孫家七年,幫我打理生意,你的用心良苦,小弟實在受之有愧。
孫拂兒驚訝的看見孫千手眼中隱隱的泛著淚光,像是在思念什麼人。她擔心的欺近他。「爹,你沒事吧?」
「爹對不起喬大哥,無顏見他。」他鞠著一把老淚,十分傷心。「爹始終覺得欠他一份情。」
「所以你才會離開喬家二十二年,一步也沒再踏回?」孫拂兒紅了眼,為老父心中隱藏多年的愧疚感到心痛。
喬天仰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孫千手竟然在流淚!難道真如他所說,爹是為了再見老友一面,才騙他的?喬天仰斂緊眉頭,全神貫注的觀察孫千手後,凝神沉思。
「你是帶著藏寶圖潛逃的吧?」喬天仰冷聲問道。他必須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顆夜明珠上沒有藏寶圖,只是一顆很普通的珠子而已。」雷廷昭淡淡的回著。
「你怎麼知道?」喬天仰不信。
「因為當時劫來的銀兩早已交給洛陽知府發落,並一舉向呈上告發那名狗官的罪行。」雷廷昭很高興看到他臉色發青。「所以兩名原本無惡不作的大壞蛋,在一夜之間成了行俠仗義的俠盜。」
「真的?」孫拂兒眼眶含淚的望著她爹,尋求保證。她可不想成為什麼大盜的女兒,至于俠盜嘛,則勉強可以接受。
「嗯。」孫千手拭去淚水,直率的笑了笑,「當時我們為了盡快將銀兩送走,便拜托‘揚音鏢局’押這趟鏢。」
「這麼說,當年押鏢的就是他爹了?」她指著雷廷昭。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押這麼多銀兩,一定得冒著生命危險,想來,雷郎的爹也是一條好漢羅!
「當然不可能是我了。」雷廷昭比比自己。
「廢話!」他是自痴嗎?整日討罵。「可是爹和天仰哥為什麼知道我和雷郎在這兒呢?」這里很隱密,又幾乎與世隔絕。
「這都是你的雷郎出的好主意,你自己問他。」雷郎?她叫得可頁順口!不過他倒是不反對有這麼個表面上慢不經心,其實腦子比誰都精明的女婿。
孫拂兒因他的調侃而紅了臉,悄悄的將孫千手拉走,等拉開了段距離,才低聲咕噥︰「你……你會不會反對?」
「反對什麼?」孫千手玩味的笑著。
孫拂兒不依的扭著身子,頻頻推他,「爹……」
「你這丫頭,明知道爹一向無法拒絕你的要求,你啊!」他寵溺的點點她小巧的鼻頭。「被爹寵壞了,竟然敢偷偷去舞榭學武,沒事在屋頂上東搖西晃,還和人家私訂終身,完全不把我放在眼底。」
「你都知道了?」她倒抽了口氣,「是青青說的?」
「不必她說,爹自然知道。」他只是不想女兒悶嚷,卻沒想到她一再造次。算了,他年紀也一大把,沒什麼心力有管她了,還是交給雷老弟去看管來得省事。
「你不反對羅?」她為自己可期的幸福笑逐顏開,心里那顆重得不能再重的大石頭慢慢地被推下了無底深淵,再也煩不著她了。
「女兒,他是個人才,你可得好好把握。」孫千手擔憂的叮嚀著。
「爹別擔心,女兒不會讓他跑掉的。」她有十足的把握。
「就怕你栓不住他。」雷廷昭太難捉模了。
「拂兒,你們談完了嗎?」難以捉模的人現正不耐煩的朝他們走來。「喬兄已經被你剛才凶悍的模樣給嚇跑了。」
「天仰哥走了?」她直覺的跑向竹屋前,果然空空如也。
「先把她交給你了。」孫千手說完,雙足點地的凌空而上,就要離開。
「爹,你去哪兒?」孫拂兒急忙喊住已跳離他們甚遠的孫千手。
「上長安找你喬伯伯請罪去。」他的聲音融于空氣中,慢慢地化開。
「走吧!」雷廷昭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她急急的追了過去,勾住他的手臂,「去哪里?」
「回洛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