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春江花月夜 第八章

「不負所托,心譜在此。」

「心譜?」過路人看了一眼置於小石桌上泛黃的書冊,「你真有能耐,竟將心譜帶出面具神宮。告訴我,你是如何辦到的?」過路人帶著一絲驚訝。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風入畫淡淡的說,語氣帶著些許憂傷。

「你總是這樣。」過路人深深的嘆了口氣,「神秘。蒙面的紫衣人,綺樓內的拳魔風岳,擺在眼前的心譜,入畫,你有太多的秘密,一個縴細薄弱的軀體,承受得了這麼多的秘密嗎?」

風入畫聞言,隱去了嬌顏上淡淡的笑容。

「過去我縱容你的神秘,以為憑我的能耐,絕對能查出你的底細來歷,但如今我發現我太高估自己了。」過路人的口氣由高深莫測逐漸轉為冷冽,他毫無預警的出手攫住她的縴縴玉腕,使勁將她拉至跟前,距他臉面不到三寸距離。

「你……」風入畫教他銳利眼眸中的無情嚇住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冷、這樣的硬的過路人。

原來狂傲不羈只是他一個假面,面具下的他竟是如此駭人,如此有魄力!

「對你這樣聰明的女子,只有化繁為簡,以直截了當的方式才行得通!」過路人不由分說的拉著她走上寶橋。

「不行!」風入畫掙扎著,他的箝制如此用力,她卻顧不得疼痛。「我不能和你離開夜未央,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沒命!」她拚命想掙開過路人的掌握,卻是徒勞無功。

「只有離開夜未央,你才能全然的坦白!」過路人毫不留情,硬是不放開她。

他明知這樣使力必定弄痛了她,但他無奈!

今天他勢必要強迫她,帶離她,離開夜未央,離開拳魔風岳的控制!

「你快放開我!你弄痛我了!」在掙扎徒勞後,風入畫不得不嚶嚀開口,企圖以柔弱化解他的暴戾。

「痛?你怎麼知道什麼叫痛?」過路人沉重的說︰「眼見你被邪人操縱,我心中的感覺才叫做痛。」

「我沒有被任何人操縱,入畫仍是入畫,我有我的原則!」

「是嗎?濫殺無辜也是你的原則嗎?」

「我沒有濫殺無辜!我殺的都是諸多為惡的之徒,那是逼不得已的選擇!」風夜未央織星亭內,風入畫坐在小石椅上,對著小石桌上的心譜凝思。過路人緩緩踱過寶橋而來。她對他嫣然一笑,心下卻起了一陣寒顫。眼前過路人莫測高深的表情,令她害怕。「你時間算計得好巧,我方才由面具神宮回來呢。」「是嗎?」入畫不假思索的為自己辯駁。

她雖非不沾塵氣的柔媚佳人,卻從未枉殺過好人。

「很好!」過路人若有深意的冷笑說道︰「我猜得沒錯,秋白水、楊浩、白劍山莊、血葉門,四個惡名昭彰的浪蕩子弟,蒙面紫衣人就是你!」

風人書聞言,倒抽了一門氣,她在情緒激動之下被套出話兒來了。

「你——」她暗咬牙,試著要離開,卻教過路人蠻橫的攔腰攔住。「放手!」她又驚又怕的瞪著他,她不要和他靠得這麼近,眼下的他,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她沒有把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你故意穿紫衣,要嫁禍的人是我,還是紫雲煙?」過路人不理會她的掙扎,牢牢的將她圈握在臂彎中。

眼下他們之間沒有距離,風入畫清幽淡雅的香氣操控著過路人的心神。

他勉強克制住自己,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呢!

「既然你便是那蒙面紫衣人,為什麼又要用生命做睹注,逼我非查出紫衣人是誰不可?」過路人見入畫只是一味叛逆掙扎,並不答話,如此驕傲固執,逼得他快失去控制,真想點住她的昏穴,將她抱離夜未央!

「哈哈哈哈哈——」

隨著一陣狂浪的笑聲,一道雄碩的身影凌空落於寶橋之上,正是獨眼狂鷹楊峻!

「風入畫,十日之約已到,獨眼狂鷹來向你要答案。」

「我——」風入畫用力掙開過路人的箝制,正欲開口,不料過路人卻先她一步,冷冷說道︰「獨眼狂鷹,我們倆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談,你的事,來日再說。」

「哼!」楊峻聞言,沉下了臉,好一個狂妄的後生小輩!簡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十日之期是早就訂下的,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口氣之中有著強烈的不悅。

「過路人不管先來後到,只論輕重緩急。」

「你敢說獨眼狂鷹的事不重要?你的膽子不小!」楊峻心中已經升起了一股騰騰的殺氣。

「看不慣嗎?」過路人「刷」的一聲展開白玉骨扇,睥睨的凝視楊峻。

他方才已教入畫的固執逼得近乎失去理智,眼下這個獨眼狂鷹又不識時務的咄咄逼人,他已經怒火心上起,逐漸失去控制了!

風入畫在一旁看到過路人漸升的殺意,渾身不由得感到一陣冰涼。

他的氣勢實在令人害怕!

餅去听他的豐功偉業,總以為有些夸大其實,今日親臨其境,才相信過路人一旦出手,絕對是像傳聞中一般殘酷而不留余地!

或許是她一直以來便低估了過路人的能耐,他潛藏著許多她風入畫不知道的力量。

他書生儒雅的模樣下,是令人不可探究的強悍!

「很好。」楊峻眼露殺意,緩緩抽出腰間的獵鷹刀,「今日要不到答案,獨眼狂鷹便取你兩人性命。」

「哼!」

就在戰火欲燃之際,另一道紫色身影亦凌空降落在寶橋之上。

「風入畫的性命是紫雲煙的。」紫雲煙維持一貫冷絕的語調。

「風入畫的性命是風入畫自己的,不屬於任何人!」風入畫听了紫雲煙的話,一向沉著冷靜的她也忍不住動了火氣。

她眼下還有過路人這個大難題要解決,她不明白為什麼紫雲煙偏生選在這時找她麻煩。

可惜,紫雲煙和楊峻都不將她的話當一回事,逕自如火如荼的開殺了!

風入畫見到此情此景幾乎氣炸了,她眼露熊熊怒火,準備出手教訓這兩個目中無人的狂妄家伙,不料過路人極迅速的捉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地!

「我不許夜未央染血!」她瞪著他,忿忿的道。

「夜未央遲早會染血,不在今天,也必在不久之後。」因著紫雲煙的介入,過路人乘機強迫自己控制住翻騰的怒火,企圖能平心壓內那股蠢動的邪氣。

風入畫聞言,倒抽了口氣,「你是在威脅我?」

「怎麼會呢?」過路人笑道︰「你明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傷害你的。」過路人毫不掩飾真心。

「那你方才為何那麼說?」

「你若了解紫雲煙和拳魔風岳之間的深仇大恨,就不會對我的話感到訝異了。」

「我明白。」風入畫深深的嘆了口氣,「是樁滅門血案。」

「既然明白,為何繼續助紂為虐?」

「我無可奈何。」風入畫用深幽而迷蒙的美眸看著過路人,「我曾說過,世上之事只有情與仇無法割舍,風岳……正是我的義父。」

「義父?!」過路人聞言,瞪大了雙眼,忽而大笑了起來。

丙然不是親生父母,他過路人所料,絲毫未差呀。

事情的一大轉機便在於此!

「你笑什麼?」過路人忽然一陣大笑,讓風入畫模不清頭緒。

「我笑你風入畫絕頂聰明,竟也認賊作父。」

「認賊作父?」沉重的四個字打在風入畫的心坎上,令她久久不能言語。

同一時間,紫雲煙將手中笠帽一擲,硬生生的將楊峻的獵鷹刀斷為兩截,令楊峻不敢置信的了眼。

武皇絕學中的「後羿取日」,數十年後再度出現江湖,威力竟不減當年。

「念你並非為惡之人,紫雲煙不殺你。」紫雲煙收回笠帽,冷冷說道。

楊峻黯然無語。

堂堂一個江湖成名前輩,竟敗於後生之手,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代新人換舊人,這江湖瞬息萬變,任是「獨眼狂鷹」這四個曾經赫赫有名的字,也不再顯爍光輝

唉!罷了!技不如人!就此退出江湖。

楊峻悲嘯一聲,凌空而去,消失了蹤影。

「風入畫,該是你我了卻私怨之際了。」紫雲煙所指的,自然是她指使解風、解鈴企圖盜取他身上羊皮之事。

「紫雲煙,你眼中可有我過路人?」過路人冷冷的開口,沒有人可以妄想對入畫不利,連紫雲煙也不行。

「你是紫雲煙的恩人,不過仇歸仇、恩歸恩,我和風入畫結仇在先,欠你過路人恩情在後,先報仇,再報恩。」紫雲煙淡然道。

「風入畫是我的人。」過路人冷漠的輕搖白天骨扇,「我不許任何人傷她一分一毫。」

「沒想到,我們倆終於還是必須敵對。」紫雲煙口氣的冷冽不遜於過路人。

在風入畫尚未自「認賊作父」四個字中恢復過來之際,四周情勢,竟又陷入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危險中了。

紫雲煙對上過路人,導火線正是她風入畫。

這並非她有心安排的,怎麼卻難逃災劫,這兩個當今武林中的高中,還是逃不過為她而對立的局面。

兩虎相斗,必有一傷。義父將在暗處收漁翁之利,這正是義父所打的如意算盤!

不!不可以!

她不能眼見過路人為她而死!

「住手!」風入畫不顧一切的遏止這場即將發生的爭斗,她知道此語一出,注定命運已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義父不會原諒她的!

听見風入畫的喝阻聲,過路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入畫,我沒有看錯你,你不讓我和紫雲煙動手,顯示了你良知未泯,也表達了你內心的感情。」過路人得意的想擁抱她,帶著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風入畫聞言,漾出了一抹苦笑,不僅苦,還是既苦且含濃烈悲淒。「你如此聰明,為何卻要逼我走上絕路?」

「絕處逢生。」過路人笑道,「紫雲煙,讓過路人化解你和入畫之間的仇恨如何?」

「只怕你無能為力。」紫雲煙冷然道。風入畫指使解風和解鈴盜他羊皮之事小,重要的是她和拳魔風岳之間的關聯,他們倆若真是親如父女,那風入畫決計不可活命!

「是嗎?」過路人莫測高深的笑了笑,忽然,他迅速的出手,攫住了風入畫的右手,攤開她的掌心。

手掌心中有一個極細致的心形胎記。

一瞬間,空氣似乎凝結住了。

「你……」紫雲煙不敢相信,風入畫竟是紫素緣,他尋不著的親妹妹!

風入畫不知所措的抽回自己的手,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紫雲煙為何如此訝異呢?

「不錯,她正是你的妹妹紫素緣。」

風入畫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為何發笑?」過路人和紫雲煙同感不解。

「風入畫又非三歲孩童,你說我是他的妹妹,便是他的妹妹嗎?」風入畫換上—臉的冷若冰霜。

「不是胡說。」過路人急道。

「住口!」風入畫冷喝一聲,「風入畫不能和任何人攀親帶故,離開夜末央!請。」語畢,她長袖冷冷一揮,欲離開寶橋。

餅路人劍眉緊蹙,微慍的攔住她,竟意外的看到她眸中流露出的一絲懇求。

她有難言之隱?

入畫的心思一向縝密,她心中是否另有主意?

餅路人只好黯然放開了手,任她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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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入畫不動聲色的回到綺樓,她的繡房之內。

「小姐。」侍劍憂心仲仲的輕叩她敞開的房門。「主人……要你去見他。」

風入畫聞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小姐,你為何不趁方才逃走?你們剛才所講的話,主人全听見了,我怕他會……」

「侍劍,方才我若和過路人離開了夜未央,那麼不光是我,就是過路人和紫雲煙都會有危險,連你們四人都難逃一死。」

「我不懂。」侍劍困惑道,「主人的武功再厲害,敵得過紫雲煙和過路人聯手嗎?」

「未必能敵,但一定會有勝算。一旦動起手來,過路人和紫雲煙至少有一個會陪他赴黃泉,更有甚者,或許二人將同歸於盡。我不要這樣。」

「主人的功夫這麼厲害?」侍劍有些咋舌。

「要對付他,除非御日和追月雙劍合一,才能穩操勝算。這就是我不惜付出生命也要得到心譜的原因。我明知義父心術不正,這些年來卻更助紂為虐,助他貫悟了不少絕學,功力大增,日後他若危害武林,皆是我的過錯,我只能藉心譜來彌補這個過錯了。」「你現在去見主人,會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風入畫再嘆口氣,「我方才雖沒有當場認兄,但以風岳謹慎的個性,他也許不會再繼續留我這個禍根。」

「小姐,那你別去!」侍劍驚慌道,「讓侍劍代替你去吧!你知道,侍劍的易容術很高明的,絕對不會露出破綻!」

「傻瓜,明知或許是送死,你何苦要代替我?」

「為報小姐的恩情。小姐對我們四個人情同姊妹,若不是小姐,我們早在主人手中死了不下數次,我為小姐而死,也是心甘情願的。」侍劍想起每當她們四個人辦不好主人交代的事時,小姐皆不顧一切為她們求情,求主人饒她們一命,允她們戴罪立功,小姐再私下幫她們完成任務,挽救她們的性命。

這些工作大都充滿殺戮血腥,小姐是最深痛惡絕的,但為了她們四個姊妹,小姐總是咬著牙去做,因此,她們四個姊妹全對小姐忠心耿耿,就算為小姐而死,眉頭也絕不皺一下。

「吾命在天,我自己的劫數我自己去化解。」風入畫淡然的拒絕侍劍。「在我去見他的這段時間,你們四個人火速離開夜末央。」

「為什麼?」

「他若殺了我,你們四個絕對也活不成,因為你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不可能留你們活命。」

「小姐……」侍劍听見風入畫這一番含著生離死別的話,落下了兩行清淚。

風入畫忍著淚,輕輕擁住她,「侍劍,你的武功是四個姊妹中最好的,我若真有不測,你將這封信拿到隱香籬,交給過路人,他若對我有情有義,便會力圖振作,為我復仇,而不會因我的死而消沉喪志,荒誤大事。」

「隱香籬?」

「這是路線圖。」風入畫將圖紙交給侍劍,「快去通知長琴、司棋和侍書吧!」語畢,她淺漫一笑,轉身走出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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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樓之下,暗晦的密室里。

拳魔風岳一如往常,陰沉森冷的盤腿坐於石床之上。

風入畫靜默的垂首而立。

「你知道你的身世了?」

「入畫只知有義父,不論身世。」

「呵呵呵呵……」風岳發出了一陣冷冷的怪笑,「你很聰明,懂得敷衍應退。知道我的可怕,你母親就不如你了。」

風入畫依舊低頭不語,不敢流露出一絲神色。

風岳不理會她的沉默,兀自娓娓道來當年血滅紫家的原因。

原來風岳和風入畫的母親秋水柔本是姨表兄妹,少年時風岳便對秋水柔傾心不已,但秋水柔心思聰明,一眼看穿風岳並非正人君子,故多方相拒,甚至遠嫁他鄉,企圖讓風岳尋不著。

風岳受此挫折,心中恨火熊熊,他尋天下,終在多年後得到秋水柔的消息,見秋水柔一家和諧,夫唱婦隨,他心中不平衡而起了殺機。

當時紫家內外一十二條人命,無一生存,只有獨子紫雲煙在他處學藝,逃過一劫,至於留下八個月大的風入畫,只是為了報復秋水柔,秋水柔厭惡他的心術邪惡,他便要她的女兒別無選擇的走上邪路!

「呵呵呵呵……」說完,風岳又發出了冷笑聲。

「別說了!義父,你別說了!」風入畫顫聲道,「過去之事,入畫不在意,也不想明白!」

「呵!」風岳雙眸銳利一閃,「你果然很聰明,你明白自己知道愈多就愈接近死亡,所以才要我別說吧!」

「義父……」

「呵呵呵呵……」風岳又笑了,笑得森冷,令人毛骨悚然。「來不及了!我全盤告訴你,就是要你死得瞑目——」話未說完,他倏然發出一掌,擊中風入畫!

「啊——」風入畫向後飛了數尺,口吐鮮血,她掙扎著要逃,逃出這暗晦的密室。

她中了風岳沉重—擊,五髒六腑仿佛都碎了一般,她自己知道,要活命,難矣。

「呵呵呵呵……」

風入畫拚命逃出了密室,踉蹌出了綺樓,風岳的冷笑又陡然逼近。

風入畫由於傷勢沉重,再吐了—口鮮血,不支倒地,美麗的雙眸含恨的瞪著風岳迎面而下的一掌!

這一掌,近距離狠狠的擊中了她的胸口,風入畫無力痛呼,已然魂斷當場。

一張絕美的容顏,絲毫未傷,唯有慘慘血跡,令人心痛。

自古紅顏總是多薄命,任是風入畫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國色天香,機智聰敏的蘭心蕙質,也擺月兌不過紅顏的宿命!

「呵呵呵呵……」

「小姐!」長琴、司棋和侍書並未照風入畫的吩咐而各自逃命,因為她們實在不能舍下入畫這個親如姊妹的主人。

當看見風入畫受到風岳一掌斃命之時,她們三人皆目露凶光,已抱必死的決心,和風岳展開了一場廝殺!

她們三人武功雖不弱,又豈是風岳這個大魔頭的對手?

在風岳游刃應敵之際,一道人影由綺樓之內躍出,直奔牆外,正是侍劍!

「呵呵呵呵……」一陣怪笑聲後,風岳運氣於掌,擊出一記強悍的掌力,長琴、司棋、侍書哪襄能夠抵擋,當場斃命。

風岳施展輕功,直追侍劍!

侍劍使盡輕功,也擺月兌不了風岳的追蹤。

她一路奔馳逃命,竟被逼到了雪坡崖。

雪坡崖,蕭蕭瑟瑟,罕見人跡。

前有拳魔風岳,後有萬丈深淵,侍劍已無路可走!

「呵呵呵呵……」

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笑,侍劍不再考慮,—咬牙,縱身跳下了雪坡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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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香籬

小竹屋之外,過路人對著籬外的蓊郁青林沉思。

他為數個時辰之前、在夜未央中的入畫的心思感到不解。

片刻後,他決定再回夜未央,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入畫帶離那是非之地。

正當過路人要離開之際,紫雲煙由小竹屋內而出。

「我同你一道上夜未央。」

「執意要尋仇?」

「風入畫既是紫素緣,我怎會有尋仇的道理?」紫雲煙了然一笑,「一切皆是誤會,解風和解鈴已經說明白了。」

「很好。」過路人笑一笑,與紫雲煙雙雙離開了隱香籬,直奔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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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未央,過路人便嗅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一種全然的死寂。

不該是這樣的,夜末央雖說向來寧靜,但決計不曾有過這樣的死沉!而且空氣中隱約浮動著血腥味,他感受得出不久前夜未央曾籠罩著殺氣!

一定出事了!

餅路人心下一驚,入畫的形影直接沖上腦海,他和紫雲煙火速的奔向綺樓。

來到綺樓前,這景象讓他們倆大驚失色!

十數階的階梯下有兩具尸體,階梯上橫著—具,分別是長琴、司棋和侍書,入畫的三個侍女!

那入畫呢?

餅路人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剎那間停止了,他瘋狂的一躍上了階梯,發現在那半掩的朱門之後,躺了一個人。

一個風華絕代的傾國佳人!

「不——」過路人發出了一聲大吼,抱住了風入畫已然冰冷的尸體。

紫雲煙疾步而至,也愕立在當場。

餅路人直感渾身一陣冷、一陣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前世喪妻的記憶,又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來。

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能和他心愛的人相守至老?為什麼他心愛的人注定慘遭橫禍?

餅路人顫抖的拭去了風入畫嘴角滿布的鮮血。

他魂縈夢牽的容顏,他傾心愛慕的女子,他愛逾生命的妻子,如今竟成了一具冰冷的軀殼!

他過路人藝蓋群雄、名滿江湖,竟然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啊——」他再度發出怒吼聲,一手緊緊抱住風入畫,另一手彷佛著魔似的完全不受他控制,一連向綺樓擊出了三掌!

霎時,轟隆乍響,聲音大似雷鳴。

一旁忍淚沉默不語的紫雲煙也不禁感到膽寒。

下一瞬間,精美的綺樓瓦解了。

砂石飛揚,塵埃漫天!

紫雲煙猛抽了口氣,睜大了雙眼。

三掌!餅路人三掌就擊垮了一棟樓!這是何等的至悲至痛、所轉化而成至強至烈的爆發力!

「過路人……」

「哈哈哈哈——」過路人忽然仰頭悲嘯。

聲音淒涼刺耳,含著深深的痛與恨,如驚濤駭浪,神號鬼哭。

這尖銳而飽含內力的悲嗚,連紫雲煙都難以抵擋,他痛苦的捂起了耳朵。

「咳!」既狂且怒的過路人悲憤過度,在心力極度重創耗損之下,吐出了一口鮮血!

「過路人!」紫雲煙忙扶住他。

餅路人鐵青著臉,原本極度悲憤、極度含恨的眼眸,漸漸顯得恍惚無神。

他環顧四周的滿目瘡痍,悲淒的笑著說︰「我過路人功夫何等不凡,竟也無能保護一名弱女子……」

「這不光是你的錯,是我不該來到夜未央!」紫雲煙想起數個時辰以前,自己若不是報仇心切而來到夜未央,那風入畫的身世便不會在毫無預警、未曾思忖後果之下倉皇披露,為她招來了殺身之禍。

「悲哉,痛哉!」過路人彷佛沒听見紫雲煙的話,他抱起了風入畫,意志消沉的蹣珊而行。

他一個人獨存於世又有什麼意思呢?知心的、心愛的人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

什麼任務、什麼使命,對他而言,已經不足言道了。

他只想像前世一般,對著愛妻的墳冢,彈上七天七夜的六月箏,再抱琴而亡。

在過路人抱起風入畫之時,風入畫身上竟然飄落下了一封信。

餅路人渾然未覺,還是紫雲煙俯身拾起,發現信封上署名給過路人。

紫雲煙攔住了過路人,將信交給他。

餅路人見是人畫的字跡,急忙展開。

只見信上寫著︰

殺我者為拳魔風岳,你對入畫若真情深義重,便得為我復仇,不可頹廢喪志。

拳魔風兵原隱身於綺樓之下,如今形跡敗露,必已遷隱他處,你切不可貿然急追,必須暗中調查,待一切完備之時,再予以痛擊,否則將會損兵折將,多所傷亡。

風岳武學精進,和二十年前隱退之時,不可同日而喻,他已吸收融會多家絕舉,連你過路人自傲的絕招「長河落日」,他也已悟出破解之道,這一切皆是入畫的過錯。如今補救之法,唯有御日、追月雙劍合一;冉者,你過路人必須再潛研一套新掌法,威力得勝遇「長河落日」,如此,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入畫福薄命薄,與君生時無緣,吩死後能與君長相廝守,你若對我有情,便將我葬於隱香籬,與君晨昏與共。

別矣。

「入畫……」過路人持信的手顫抖不已。

千萬心碎,千萬呼喚,也喚不回心愛的人。

按仇!

是的,他必須復仇!

餅路人先前呆茫恍惚的眼神,此刻重新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內心如海浪般波濤洶涌,以至於沒有懷疑為何入畫顯然是要交給他的絕命信函,竟會在她自己的身上!

綺樓現場只見長琴、司棋、侍書的尸體,並不見侍劍。

和入畫感情最深的侍劍到哪兒去了呢?

餅路人任是平素如何冷靜沉著、深謀遠慮,一旦面臨痛失摯愛的至悲至恨,仍是難抑。

英雄豪杰,終也逃不過、看不破一個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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