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重獲自由的解鈴回到風鈴客棧,看見半個月不見的孿生哥哥,興奮的撲進他懷里。
「鈴鈴!」解風張開雙臂、疼愛的摟住她。雖說這妹妹平時十分凶蠻,但必竟是心靈相通的雙生子,世上唯—的親人,他解風可將她當成無上至寶呢。「妹妹,這些日子,有沒有誰欺負你啊?」
「有啊!」解鈴嘟著小嘴說。
在一旁的過路人以為這小丫頭定是要強賴自己欺負她,正準備要一笑置之,不料解鈴接下來的話讓他當場傻了眼。
「還不是那個風入畫!哼!」
「風入畫?」解風驚喜道︰「她不是名噪江南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你見著她了?真好……」
「好什麼好?!」解鈴不客氣的吼道︰「不要臉,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解風嘻皮笑臉的說,順便用手肘推了推在一旁瀟灑搖著白玉骨扇的過路人,尋求支援,「是吧?師父。」
「嗯?」過路人听見解風喊他一聲師父,輕皺眉頭,「誰是你師父?」
「不就是你嘛!」解風賴皮的笑容全上了臉。
「我不記得曾幾何時答應收你為徒了。」
「唷,那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了。」解風決定賴定你了,嘿嘿!
餅路人搖頭笑瞪了他一眼,「隨便你,我現在有要事在身,必須離開幾天,這段日子,你們就先到『隱香籬』去居住,這是路線圖。」過路人將一張繪制的地圖交給解風。
「隱香籬是什麼地方啊?」解鈴問道。
「我的住所,相當隱密。」
「哼!原來是要我們替你看家啊!」解鈴不以為然的噘嘴道。
「妹妹,不可以對師父無禮!」解風如今心中可只有過路人這個師父了。「師父,你就安心的辦事去吧!徒兒一定會好好看顧你聖潔的屋舍,這可是徒兒至高的榮幸呢。」
「說看家也未嘗不可。」過路人笑道,「不過,最主要的目的,是考量你們的安全。」
「啊炳!」解風狂傲的笑了一聲,「師父未免太小看徒兒了!且看徒兒手中的追月劍,雖然最終仍然敗在師父的神功之下,但畢竟已可和師父過手百招,雖敗猶榮啊!」解風的口吻,完全是模仿街坊中唱戲的伶人,十分滑稽。一旁的解鈴忍不住笑彎了腰。
「話是沒錯。以你現在的能力,對付武林中中上角色想必沒有問題。」過路人微笑道,「但追月劍是稀世名劍,慕名而至的不乏道上一流人士,那就未必是你能對付的了。況且,若他們以多擊少,又或許他們和我一樣,以解鈴相要挾,那不僅追月劍不保,依你解風的個性,為不愧對於我,想必豁出生命,枉自斷魂。」
解風和解鈴沉吟了半晌,不得不承認過路人的話確實有理。
「還是師父設想周到,我們便先到隱香籬吧。」
餅路人解下了背上的御日劍,「這把御日劍,你們帶回隱香籬。」
「師父不是一向將它帶在身上嗎?」解風接過寶劍,不解的問。
「情況不同。我如今是去登門求物,為免對方見寶劍而慕名興起,提出以物易物的條件,就還是別帶去,省得多生事。」過路人早已將種種細節考慮到了。
「師父是要去求什麼?」
「心譜。有了心譜,追月劍和御日劍才可發揮到十成的威力。」過路人正色交代,「解風,解鈴,御日劍和追月劍非同小可,未來武林或許需要它們來攔阻浩劫,你們千萬要小心,不可出差錯。」
「我們知道。」
「去隱香籬的途中不可有所逗留,要施展你解家家傳輕功,迅速到達目的地,萬一不幸半途被人跟蹤,一定要想辦法甩掉他們,切不可讓他人知道隱香籬的所在。」
「知道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過路人說道,「星夜起程,切莫延誤。」語畢,以手輕搖著白玉骨扇,大踏步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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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樟林,林中煙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更兼四布瘴氣,沒有些功夫根基的人,是決計不能進入的。
林內布有五行八卦之陣,但風入畫說得沒錯,這小小的陣法,教他一眼便瞧出了陣眼所在,難不了他的。
他一派從容的啟開了面具神宮的宮門,如今便站在一處十分氣派的宮殿,高高在上的金龍椅處,威武的坐著一名戴著金色面具的人,此人便是面具神宮的宮主——南宮傲。
「你便是過路人,武林中新起的風雲人物?」南宮傲的語氣里有種讓人不敢忽視的霸道。
「不敢當,小小劣跡,難登大雅之堂。」過路人一貫瀟灑中帶著自傲的笑容。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出你的來意。」
「爽快。」過路人笑道︰「想向宮主請求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心譜。」
「心譜?」南宮傲的語氣顯然有些吃驚。「心譜在神宮已傳百年,從未入江湖,你是從什麼地方知道面具神宮中有這麼一本心譜?」
「消息的來源,在下不便透露,不過,天下終究沒有永久的秘密,想必知道心譜在面具神宮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決計不會沒有。」
「你想要心譜,可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餅路人聞言,拱手一揖,笑道︰「這個自然。請開出條件。」
「我要你找一張羊皮。」
「什麼樣的羊皮?」
「空白的羊皮。」
「什麼?」空白的羊皮?天下空白的羊皮那麼多,他如何能斷定哪一張才是他要的?
「羊皮遺失的地點,在鎮江通往金陵的一處偏僻小徑之上。」
「我如何斷定找到的羊皮便是你要的那一張?畢竟羊皮是空白的。」
「你只要將任何可能的空白羊皮送來面具神宮,老夫自能監定。」
餅路人嘆了一口氣,「這可要費去不少時間。」
「無妨,願不願意在你。」
「我別無選擇,只有答應。」
「很好。此外尚有一事。」南宮傲又說︰「身懷羊皮之人不能留。」
「為何呢?」
「神宮的叛徒,只有死路一條。」南宮傲冷冷的道。
餅路人听他的口氣,對此事便有了點大概輪廓了。
那身懷羊皮之人肯定是為了某種原因,才將羊皮由神宮內偷去;而羊皮內的記載,想必是和面具神宮極度攸關,內有極度機密之事。
面具神宮在江湖上的風評雖不是很正派,但叛徒就是叛徒,過路人以為,叛徒是該殺。
「我答應你。」
「很好。你幾時找到羊皮,面具神宮便幾時奉上心譜。請。」
「請。」
餅路人離開了碧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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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節氣行至霜降,白日下的月塘,也泛起了薄薄的煙嵐。
織星亭內,琴音悠揚。
哀琴的美麗女子,正是夜未央的主人——風入畫。
一道身影,忽然凌空落在寶橋之上。
紫色的身影!
琴聲嘎然而止。風入畫緩緩由琴座站起身子,冷靜的望向來人,「你是何人?」她打量著這名身穿紫衣、頭戴笠帽的俊挺身影,卻教他冷酷的表情懾住了。
那表情,寒似臘月飛霜,沒有一絲溫暖及友善。
「紫雲煙。」紫雲煙可能是第一個對風入畫的傾國之貌無動於衷的人,他的語氣維持一貫不帶喜怒的冷漠。
「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傳聞夜未央的風入畫無所不知,特來請教。」
「想釋疑便須依照規矩。」
「紫雲煙行事規矩便是以心為主,心到腳到,其余不論。」
「好蠻橫的人。」風入畫冷笑一聲,這男子從頭至尾,由內而外,全是冷傲,直讓人感到有些壓迫。「你不將夜未央放在眼里,可知道風入畫也能不回答你的問題?」
「非是不將夜未央放在眼里,而是紫雲煙深信自己的能力,恐怕你的規矩是徒然浪費時間。」
「蠻橫且狂傲。」風入畫笑道,「不過,入畫倒欣賞這樣的人。不如我們雙方各退一步,我出個問題,你若答得令我滿意,我便回答你的問題,如何?」
「公平。」
「好,我問你,你對『道』字做何解釋?」
「宇宙人生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平常聞見所及的種種現象,是為本︰另一則是現象背後的根本原理,是為本。而本,是宇宙人生最終的『道』,道的基本性格是『無』,而未的性格則是『有』,何謂『有』?譬如花木、車馬、朋友、親戚,一般認為存在的東西,稱之為『有』,為何說『道』是『無』呢?因為『道』是創造現象,決定現象之所以為現象的終極實在,它沒有形體,無法用一般的語言概念描述,而現象的存在都是具體的,有一定的性質和形貌,如一杯水,不能同時既沸騰又冰冷︰一個音符不能又是宮又是商。『道』則相反,它不見一定的性狀,廣大無邊,既超越具體的現象,又是了解運用現象的依據,現象既是『有』,『道』自然就是『無』了。」紫雲煙維持一貫的淡漠語氣,娓娓論道。
「你解釋得很詳細。龍非池中物,入畫見識了。」風入畫笑了笑,「你可以說出你的問題了。只要入畫能力所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下有兩個問題請教。第一個,拳魔風岳的落腳處。」
風入畫聞言,心下一震,表面上不動聲色,冷靜笑問︰「拳魔風岳早於二十年前退出江湖,你問我他的落腳處豈非強人所難?」
「我如此問,原也不指望會有答案,只是抱持一絲希望。因為姑娘湊巧姓『風』,紫雲煙立誓尋天下風姓之人。」
「好驚人的毅力,只不知俠士為何要尋拳魔風岳?」風入畫小心的問。
「報仇。」紫雲煙眼中泛起了殺意。「滅門的血海深仇。」
風入畫聞言,驚愕的睜大了雙眼。
滅門的血海深仇?!義父他……
「第一個問題作罷吧。第二個問題,是這張羊皮。」紫雲煙將前日得到的羊皮遞給風入畫。風入畫接過展開,內容竟是一片空白。
「空白的羊皮?」她不解。
「你可有方法讓羊皮其中的內容浮現?」
「方法不外火烤、水浸、刀削。」
「無效。」
「這……」風入畫被難住的皺起眉頭,「一時之間我也看不透。不如羊皮暫留夜未央,待入畫深入探究,三日後,定給俠士答案。」
「不行。」
「為何呢?」
「羊皮既是我所有,其中的秘密自然我得第一個知道。三日內你若解開羊皮之謎,難保秘密不會外泄。」
「你的個性十分小心。」風入畫笑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
風入畫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入畫無能為力。」她將羊皮物歸原主。「很遺憾,你是第一個受入畫賞識、卻仍空手而回的人。」
「哼!」紫雲煙冷然的收起羊皮,不發一語要轉身離去。
「稍等一下。」風入畫笑著阻止他。「俠士空手而回,多不好意思,不如入畫送你一個忠告。入畫對相術頗有鑽研,觀你面相,俠士近日內必有災劫,請小心為是。」
「哼!」紫雲煙再度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夜未央。
唉!風入畫幽幽長嘆,她的話可不是兒戲。
這紫雲煙說是要找風岳報血海深仇,這風岳便是義父啊!
義父的個性激烈極端,斬草除根,又豈會放過即將尋仇的紫雲煙呢?
滅門血案,義父為何如此心狠手辣?
風入畫不懂,也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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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樓,外護五行八卦陣法的綺樓,表面上它是夜未央主人風入畫的繡樓,事實上它的底下卻也是四通八達,別有洞天,玄機暗藏。
一處石室,室內只有一張石桌、一張石床,石桌上有一盞燈火、昏昏暗暗。
石床上盤腿坐了一名老叟,滿頭華發,眼光銳利似鷹。
風入畫恭敬的垂眉斂首,心驚膽戰的站在他面前。
「紫雲煙不能留。」拳魔風岳,二十年前江湖道上人人聞之喪膽的魔頭,如今雖已白發蒼蒼,仍舊不移當年的邪心魔性。
「是。」風入畫心里其實十分不願意,她只消一看,便斷定了紫雲煙並非邪惡之人,何況他身懷血海深仇,她十分同情,但這些她只敢在心里盤想,不敢輕露門風。「但入畫詳觀此人,可以肯定他功夫十分了得,女兒不知……不知如何取他性命。」
「呵呵呵……」風岳忽然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風入畫瑟縮了一下。「兩虎相斗,必有一傷。」風岳邪惡說道。
「入畫不明白義父的意思。」風入畫顫抖的小聲說道。
義父雖然是扶養她長大的恩人,但她自小便十分懼怕他,總覺他不時流露的邪心惡性,和她本身仁義為上的思想大相逕庭;義父的不擇手段、濫殺無辜,更讓她膽寒莫名!
她十分厭惡殺戮,但有時卻迫於無奈,不得不如此做,倘使她萬不得已,須為某個目的而被強迫殺人,她所選擇的犧牲者,也一定是奸詐險惡、生而無益於世的小人!
她不敢說自己沒殺過人,但她自認沒有殺過好人!沒有殺過一個正入君子、仁心俠士!
「制造機會,讓過路人為你和紫雲煙起沖突。」
「過路人惜才愛才,或許不可能如此做。」風人畫痛苦的說。她最不希望的便是這種場面,她不希望這些正人君子有所傷亡。
「呵呵呵……」風岳又發出了一串冷笑,「為了你,過路人會去做任何事,他和紫雲煙交手,兩敗俱傷,我可坐收漁翁之利。」
「義父,過路人非死不可嗎?」風入畫忽然焦急的問。
「嗯?」風岳銳利的瞪了她一眼。
「我是說……」她的心狂跳了一下,「過路人氣度恢弘、心系天下,或許不會為了我一個女流之輩而輕易犧牲,令我用感情牽絆住他、讓他為我而死的計畫是否可以作罷,再另謀他法?」
「呵呵!」風岳再度深沉的笑了。「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是殺他最容易的方法,過路人和紫雲煙是我一統江湖最大的障礙,非除不可,莫再多言。」
「是。」風入畫默然垂首。
「你上回演練的『長河落日』,我後半式記不起來,你再演練一次吧。」
「是。」風入畫不能拒絕。
餅路人的懷疑沒有錯,她風入畫確實有樣異於常人的本領,那就是一套武功,她只消看一回,便可完完整整的學了起來。雖然她的內力不夠深厚,招式不若他人猛厲,但架式卻是十足成了。
有這樣的天賦異稟,不知是幸或不幸?
風岳對她這項才能很是善加利用,只要來夜未央叩疑的是道上名人,她釋疑的條件便是要對方演練一套最富盛名的功夫,就像過路人的「長河落日」一樣。
她將招式記在心里,再演練給義父觀看,風岳便是透過二手學習。
藉由這個方法,風岳已經累積了不少道上名派能人的絕學,更甚者,再做改良,青出於藍。
風岳此刻的武學造諧,只怕比二十年前更精進,更駭人了!而這,更促使了他一統江湖的野心,企望成為武林第一人,無與能比。
風入畫在心中深深嘆了一口氣,她明白,讓義父得他人絕學而武功日益精進並非武林之福,但她又能如何呢?
她沒有能力忤逆,更沒有能力反抗!
在外人眼中的風入畫是絕美而聰慧,可是一旦落人風岳之手,也不過只是美麗的傀儡女圭女圭了。
唉!苦海!
任她絕頂聰明,也月兌不出養育之情的牽絆!
她無奈的演練起了「長河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