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朵桃花夭折。
徐緹拉落寞無比地站在街頭夕陽中,欲哭無淚。
「為什麼連別家公司的職員都知道我身邊有葉卡布這號背後靈?」她無神地仰天喃喃自問。
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沾到他的晦氣,就像是一輩子也擺月兌不掉的噩夢。
她回想起剛才無情地甩了她的男人說的那句話--
你為什麼不說你跟葉經理是一對?
想到那男人指控她是感情騙子的畫面,她就想抓狂。
她哪時候跟葉卡布是一對了?
她哪時存心欺騙別人的感情了?
從來就只有葉卡布在單方面自作多情而已,她是無辜者!她是受害者!
她悲憤得好想尖叫!
突然,某輛汽車的喇叭在她身後響起「叭叭」兩聲。
她直覺回頭,在擋風玻璃後方,看見兩張經由上帝精心復制的俊臉。
「緹拉!」長得一模一樣的「卡布其諾」兄弟極有默契,同時從車窗探出頭,與她打招呼。
兄弟兩人連聲音听起來都分不出有什麼差異。
她先是對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微笑頻首,接著毫不客氣地瞪著另一張臉皮相同的男人。
「我是其諾,他才是卡布,你的笑容給錯人嘍!」坐在副座上的男人,嬉皮笑臉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幼稚!你再玩啊!」徐緹拉一笑也不笑地瞪著副座上的葉卡布,表情冷颼颼的。
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敢跟她玩「猜猜誰是誰」的游戲?有夠白目!
他們從穿尿布開始,就混在一起了,她還會認不出他們誰是誰嗎?
「真不公平!我們兩個明明是同一個模樣,為什麼你對其諾這麼親切,對我就一點兒好感也沒有?」葉卡布戲劇性地垮下臉。
「因為只有你從小到大老愛跟我過不去,所以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一撮一撮地全挑出來!」她的目光有種說不出來的凶殘意味。
看到雙胞胎兄長吃癟,坐在駕駛座上的葉其諾低下頭捂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吧,他承認交換身分的游戲的確太冷了。葉卡布模模鼻子,很識時務地主動換話題。
「對了,你怎麼會一個人站在這里?下午我去你辦公室找你時,你同事說你今天早退,我還在猜你是不是不舒服,讓我擔心了好一陣子呢!」
他的體貼問候,好死不死地踩到她的痛處。
她會一個人站在這里,是誰害的?她瞪他的表情更加蠻狠幾分。
「怎麼了?你不開心?」見到她的臉色不對,他聰明地立即斂住笑意,換上萬分關切、你痛我也痛的表情。
看著他牲畜無害的俊臉,她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拎著包包萎靡地向前瞞跚而行。
車門開了又關,接著,沉穩的腳步聲從後方追了上來……
「緹拉,天快黑了,你搭我們的便車回去吧!」他拉住她的手臂,讓她轉過身來面對他。
她無言地望著他好一會兒。
「你根本就是生來要封印我的桃花運的,對吧?」她了無生趣地問。
基于數不清的前車之鑒,這次的約會,她可是保密又保密,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有事先破壞的機會。
誰知道,這場約會最後還是因他而破功了。
「怎麼?追求你的家伙跑了?」他深邃的眼眸閃動了一下。
注意到他一閃而過的可疑眼神,她眯起眼,仰頭細細審視他的雙眼深處。
「你……最近該不會是听到了什麼風聲,所以又在我身後動了什麼手腳吧?」她滿懷戒備地盯著他猛瞧,想從他的臉上瞧出一絲一毫的心虛。
一個怪異的念頭冒了出來,直覺她這次的約會,仍然是由他一手主導毀掉的。
但是無憑無據的,她實在無法隨意定他的罪。
「我什麼風聲都沒听到。」他扮出極無辜的表情,唇畔有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噢,他知道他好可惡!但他絕不會告訴她,今天他到她辦公室找她時撲了個空,卻在她座位上「順手」接到了一通某男士打來找她的電話。
當時,他只不過是以「徐緹拉的男友」的名義,小小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罷了。
她仔細研究他的表情,研究了半天還是看不出結果。
「從小你就陰魂不散地纏著我,不管任何人靠近我,最後都不知道被你用了什麼方法,讓對方從人間蒸發掉。是怎樣?上輩子我壞了你的姻緣路,所以這輩子死要我賠你,要讓我當一輩子的老姑婆是不是?」
嗚嗚嗚……她痛心的捂住臉。
她的青春歲月好黑白,而這一切全都是他害的!
「我倒認為是你上輩子甩了我,所以這輩子我死也不會讓你再逃走。不然,我們怎麼會這麼有緣,一誕生就成了鄰居,小學、中學、大學,甚至連現在的工作,都是你身邊有我、我身邊有你?」葉卡布伸出長臂,親匿地環住她。
「少惡心了你!」她拿起手上的小皮包,朝他胸口打下去。
看著他笑嘻嘻地抓了抓胸口,一臉不痛不癢的模樣,她也沒力再對他生氣,只好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一枝草跑了,總有機會再遇上另一枝新草就是了。
幾聲不耐煩的喇叭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我晚上還有個約會,沒空在這里陪你們蘑菇。你們兩個要不要坐我的車回家?如果你們另有計劃,那我就要先走了。」葉其諾從車里探出頭來,對他們喊道。
葉卡布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什麼主意。
「其諾,請你送我回家,我累了。」徐緹拉想了想,毫不猶豫地舉步走過去。
葉卡布伸手攔住她。
「真的要回家?」他要她好好考慮清楚。
「不然呢?」她晃著手中的小皮包,耐著性子回答。
「你不是剛剛才被甩?」
「所以?」她的臉瞬間冷下來。
他是什麼意思?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般人如果失戀了,通常會想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下的,你難道不想嗎?」他的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她鼓著煩,死死地瞪住他。
「死阿布,你可以表現得更壞心一點!」她開始習慣性地咬牙了。
「別誤會,我是真的想安慰你!」他冤枉地搖搖手。
「反正你就是要看我失意、看我出糗就是了!我跟那個男人又還沒開始,哪來的難過?我有什麼好發泄的?而且就算要發泄,也是要發泄我這輩子為什麼會這倒楣地認識你!」
一口氣狠狠地飆完話後,她喘了喘,然後拾高下巴,用鼻孔瞪了他一眼,用力踩著高跟鞋,喀喀喀喀地走到車邊,打開後座門重重地坐進去。
整輛車像是承受不住她的怒力,重重地彈跳了幾下。
對于愛車被虐待,葉其諾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抬起眼,從後視鏡小心地望了望後座那枚隨時會引爆的小核彈。
他不像老哥那麼皮癢,一向潔身自愛,明白女子與小人最難養,能離多遠就離多遠,所以奉行沉默是金的真理。
被拋在原地的葉卡布,大方欣賞著因怒氣而挺直的嬌俏背影,以毫不淑女的方式鑽進車里。
他想大笑,為了她的率直個性。
「為什麼會認識我?因為不是冤家不聚首啊!」他低喃一聲,好心情地吹著無聲的口啃,慢慢向車子走去。
「對!我氣死了!米蘇,以後你回台灣時,記得絕對不要跟葉家的男人說話,不然你也會氣到生白發、長皺紋、內分泌失調!」徐緹拉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握著電話,一手用力地擦頭發。
越洋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清脆開朗的笑聲。
「卡布哥從小就很喜歡你,你為什麼不干脆接受他算了?」徐家小妹米蘇講得好輕松。
「開、玩、笑!為什麼他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他?我徐緹拉又不是沒人要,況且他破壞了我多少次的戀愛機會,我恨都恨死他了!」徐緹拉極不服氣,丟開擦發的厚毛巾,把枕頭當成某個人的大頭,快意地狠狠扭著。
「卡布哥是行動力跟意志力都很可怕的人,天底下幾乎沒有什麼事能阻礙他。我覺得,你這輩子肯定會跟他沒完沒了的。」
所謂旁觀者清,年僅十九歲的小米蘇,冷靜而精準地說出她多年來的觀察心得。
徐緹拉一听,抱著頭痛苦地倒進床里。
「我不會一輩子就這樣被他克得死死的吧?」她強烈地哀鳴著。
「除非你嫁給別人,否則的話,我覺得卡布哥是認定你了。」米蘇心不在焉地回答姊姊的問題:心思不自覺地飄到了另外一個雙胞胎身上。
「嫁給別人?好主意!」她沒有注意到妹妹的思緒轉變,高興地發出一個清脆的彈指聲。
徐米蘇猛然回神,愣住。沒想到姊姊會把她的話當真。
「姊,我胡說八道的話,你可別听進耳里。」米蘇不知所措地抓抓頭。
「啊炳哈!太好了!我就想辦法把我自己嫁出去,氣死他!」緹拉越想越樂,腦海中已經開始描繪著他在她的婚禮上失望又扼腕的扭曲嘴臉。
米蘇忍不住皺眉。
姊姊是不是忘了,她得先找到可以嫁出去的對象吧?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姊姊身邊連個追求者都沒有,而且一朵桃花也不開,想嫁出去,不如先期待看到豬飛起來比較快。
「到時我在婚禮上一定要好好地嘲弄他!我就不信我這輩子只能嫁給他,不信他會沒有節操到連一名已婚婦人都不放過!」
她興奮地不斷拍打枕頭,繼續沉浸在幻想里。
「可是……我覺得卡布哥一定會直接在禮堂上搶新娘……」然後老爸跟葉家爸爸雙雙氣到暴斃……
米蘇的腦海里,預演著跟姊姊完全不同的幻想場面。
張狂的笑聲硬生生地中斷。
姊妹倆同時沉默下來。
她們毫不懷疑,對她擁有某種奇怪執念的葉卡布,真的極有可能會干出搶婚這種蠢事。
葉卡布擁有極其可怕的意志力,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做的,還沒有做不到的事。
例如:他為了能與她同時出社會,所以從中學就為自己做好規劃,一路苦讀跳級,到大學時果然比她提早兩年畢業當兵去。
不用說,小孩讀書跳級這種光彩事,讓葉家老爸在她們老爸面前威風了好久。直到極有音樂天分的米蘇,被國外音樂學院主動網羅,風風光光地拿獎學金出國留學後,才換她們老爸在葉家老爸面前抬頭挺胸、走路有風。
「那我就從現在開始,離他越遠越好!」徐緹拉迅速振作,頑強不屈地回答。
必要時,她甚至可以祭出斷尾求生法,直接辭了頭路,另找地方落地生根。
她知道葉卡布能被調到頂樓備受重用,是因為他在工作上投入了極多的心力,所以才能受到老板青睞。
因此,她可以走得瀟灑,但他肯定難以割舍目前得來不易的成就!到時……她就解月兌啦!萬歲!
哇哈哈哈哈∼∼
听著姊姊信心滿滿的豪邁笑聲,米蘇覺得有些頭痛。
她可不覺得姊姊跟卡布哥之間,這麼容易就能解決掉。
但是,被一個極富魅力的帥哥糾纏了二十年,姊姊依然無動于衷嗎?
就算是石頭也早就軟化了吧!
眾人都對葉卡布的快速升遷,感到又護又羨。
其實,自從他調到頂樓擔任老板的副手後,工作量並沒有變少,反而沉重到有些變態的地步,既勞心、又勞力,薪水一點兒也不好賺。
只不過,他經常得幫大老板勤跑公司各單位視察,並負責協調各項事務,所以才有這麼多機會經過徐緹拉工作的辦公室,也因此讓她產生「他很閑」的假象。
手上挾著卷宗,他打算下去跟業務部主管討論完公事後,再繞去緹拉的辦公室看看。
一名方頭大耳、身材略微壯碩的男人忽然打開辦公室的門,叫住他。
「葉經理,請你等一下。」
「總裁,有什麼事?」他停下腳步,看著最頂頭的上司。
「你進來,我有事跟你商量。」總裁對他招招手後,退回門後。
葉卡布眼底閃過一絲絲遺憾,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今天他的工作比較多,只有這短短十分鐘的空檔能去看看緹拉。不過現在看來,他恐怕要與緹拉錯過了。唉!
苞在總裁身後走進辦公室,輕輕關上門後,他走近總裁的辦公桌,一低頭,看到光亮的桌面上,醒目地躺著一份文件。
總裁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後,緩緩坐下,拿起桌上的文件遞給他。
他接過來,赫然見到上面出現「徐緹拉」三個大字時,差點驚掉下巴。
「她又要調職?這家伙……」翻了一下內容,他忍不住搖搖頭,喃喃說道。
「听說你們是青梅竹馬?」總載指指他手中的文件。
「是的。」他放下文件,毫不避嫌地承認。
「本來她的職務請調單,是不會送到這里來的。但是人事部認為她的調動率太頻繁、太不尋常了,所以特別送來給我過目,並且建議我干脆請她走路算了。」老總裁說明這份調職申請單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葉卡布微微皺起眉。
「我因為好奇,所以稍微翻了一下她的資料,沒想到竟發現她在我的公司里,果然幾乎要環游一周了。」老總裁有些失笑。
「沒錯。她現在只剩……」他隨手又翻了一下她的調動紀錄後,哭笑不得地回答。「歐巴桑清潔隊那里還沒待過。」
為了躲他,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他在心底重重一嘆。
「她的工作資歷非常特別。一般人都想往高處爬,她卻拚命往下跑。奇怪的是,部門主管給她的考核評語,全都是認真負責的好評。」
「她非常聰明,做事也十分伶俐,許多事情一學就會,從學生時代,就很受老師們的喜愛。」
「你認為這種定性極不穩定的員工,值得留下來?」總裁撫著下巴思索。
「如果我是老板,我不會放過資歷如此特別的員工。她的經歷,有助于讓我們了解各部門里的運作狀況。」葉卡布正經地建議,完全內舉不避親。
「你在為她說情嗎?」總裁雙手交疊,布滿深刻皺紋的雙眼透著刺探。
「我是就事論事。」葉卡布沒有被總裁審視的犀利眼神影響,神色自若地微笑以對。
「我听說過你跟她的事,你們似乎非常……熟稔。」總裁婉轉地選擇字眼。「公司原則上雖然不太過問職員的私事,但也不太贊成職員在辦公室里談戀愛。」
「在進公司之前,我們就已經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了,不熟稔也不行。」他兩手一攤
「如果……我辭退徐緹拉呢?」總裁誨間,語氣中帶著一絲純然的好奇。
「她到哪里,我就會跟著她到哪里。」
他理所當然的回答,讓總裁的臉色瞬間凝了下來。
葉卡布表明與徐緹拉同進退的態度,讓他很不高興。
「公司難得破例拔擢像你這樣資淺的年輕人進入公司的核心群,這對每一個年輕人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機會。難道你願意為了一個女人,輕易離開願意傾全力栽培你的公司,放棄你的大好前程嗎?」
「謝謝總裁的厚愛,但是我的人生目標不在事業,而是要想辦法捕到一條滑溜又倔強的美人魚。」葉卡布不卑不亢地微微一哂,對于總裁的恩威並施完全無動于衷。
「男人的志向要遠大,怎麼能讓自己的眼光局限在小情小愛里呢?」總裁為了這個年輕人的不受教,有些動怒。
「總裁,我從小到大的作文志願,就是立志要娶徐緹拉,所以我一直很認真地朝著我的人生志向在前進。」只是緹拉對他過敏得不得了,算是他人生中一直尚待克服的小小失敗。
總裁嚴厲地注視他,企圖用氣勢壓住葉卡布,藉以改變他的愚蠢想法。
「我有個女兒,過一陣子即將從國外學成歸國。」總裁突然改變話題。
「恭喜總裁。」他立即誠心道賀,仿彿他們的話題從來沒有急轉彎過。
「我一生的遺憾,就是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沒有兒子能繼承我的事業,所以,我的希望只能放在我未來的女婿身上。」總裁裝模作樣地一嘆。
葉卡布「喔」了一聲,點點頭,像個認真听故事的好學生。
「坦白講,我非常賞識你在商業上的才能,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將你介紹給我的女兒認識認識。」話一停,總裁目不轉楮地瞧著他。
意思就是說,只要他葉卡布願意,就有可能當上駙馬爺,從此平步青雲,少奮斗三十年以上啦!
深諳進退之道的葉卡布但笑不語,沒有露出欣喜趨附的表情,也沒有當下拒絕,讓老板下不了台。
兩雙眼互瞪了許久,眼看葉卡布沒有動搖的跡象,總裁的神情慢慢軟化,最後忍下住搖搖頭。
他輸了,也佩服了。
他很清楚,這個年輕人具有相當優秀的才能與頭腦,也對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將來絕非池中物。
如果今天冒險放走他,難保他日不會變成公司最頭痛的勁敵。
他惜才,更有長遠的顧慮。
為了減少未來可能的威脅,他寧願做些讓步,留下這個十分具有可塑性的商業人才。
「那麼,葉經理,你認為我該將這個資歷特別的員工調到哪個單位去才好?」他嘆了一口氣,算是對葉卡布這個極有主見的年輕人屈服了。
「報告總裁,我身邊正缺一名對公司各部門的工作都很熟悉,而且能陪著我進行視察工作的助手。」
他咧嘴一笑,愉快地為她點下了一個眾人搶破頭都搶不到的職缺。
總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兩人交換一抹不言而喻的默契。
「所請照準,就把她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