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婉茵晚上回家,模黑打開電燈後,倏地被客廳的一片凌亂給嚇到。
沙發上的人影一動,又嚇了她一跳,不禁叫出聲來。
待定下心神一看,這才認出那個坐在沙發上的人影。
「哥,你干麼不開燈!還有,屋子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在干麼啊?」紀婉茵四下張望,就見整個客廳亂得像被龍卷風刮過一樣,滿目瘡痍。
紀浩爾渾身汗濕、發絲凌亂,失神又狼狽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看了看四周,她已經猜出來破壞客廳的凶手是誰了。
嘆了一口氣,紀婉茵走到紀浩爾身邊,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喚他。
「哥,發生什麼事了?」
「季皓妍……是季仁杰的女兒。」他嗓音低啞地說道,沒轉頭看向妹妹,只是繼續看著房間里的某一點。
「什麼?!」紀婉茵訝異地張大眼。
這個季仁杰,就是兩年前他們所熟悉的那位季仁杰醫師嗎?
原來是扯上了季仁杰,難怪哥哥的情緒會如此失控。
但……好像還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紀婉茵皺著眉,努力地想了又想。
「季皓妍是季仁杰的女兒……啊!那她不就……」她倒抽一口氣,突然想起來一個更重要的環節了。
但她話講了一半,又馬上吞回去,飛快地瞧了哥哥一眼,沒再說下去。
紀浩爾終于動了動身子。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疲累地向後一仰,抬臂掩住雙眼。
「……沒錯,皓妍有……心髒病。」他緩緩地接下妹妹沒說完的話。
「怎麼會這樣呢?她看起來挺有活力的啊……」紀婉茵有些愕然、有些唏噓,不敢相信季皓妍竟然也有心髒病。
「我也不敢相信,為什麼我愛上的人,都會有心髒病?」紀浩爾苦澀地笑,笑中含著憤世嫉俗的味道。
「我記得……兩年前我幫你去打听季仁杰醫師時,就听說他女兒患有先天性心髒病,而且復雜難醫,連他這種名聲響亮的權威醫師,都無法治好。這表示,季皓妍的心髒病很不妙……」
紀婉茵說到後面,看見哥哥越來越灰敗的臉色,已經有點說不下去了,十分不忍心地嘆了一口氣。
想想還真難過,她哥哥的情路真是多波折。
先前那一場戀愛談得轟轟烈烈的,最後卻是以生離死別收場,難怪在知道季皓妍有心髒病後,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她跟心髒科醫生走在一起時,我怎麼就沒聯想到呢?」紀婉茵喃喃說道。
「你說什麼?」紀浩爾懶懶地問。
「有一次我去醫院,巧遇皓妍,當時她身邊還跟著一位心髒科的醫生。那時我就覺得他們的對話怪怪的,卻沒有想到,是和季皓妍的病情有關。我當時的神經怎麼那麼大條啊?」紀婉茵懊惱地說。
如果她早一點知道,就可以趕快通知哥哥,讓他有心理準備了。
「別說你了,我跟皓妍那麼的親密,根本也沒發現她竟然有心髒病,後知後覺的是我。」紀浩爾自嘲地苦笑一聲。
「那以後……你們兩人要怎麼辦呢?你不是已經跟她求婚了嗎?」
「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婚事了。」他無力地閉上眼楮。
「你們就這樣分手了?」紀婉茵睜大了眼。
「不然呢?難道你要我一直陪在她身邊,等她發病,看她……離開?」紀浩爾僵硬地說道。
「哥,你對待上一個有心髒病的情人非常的溫柔堅強,這次對同樣也有心髒病的季皓妍,怎麼就這麼的絕情絕義呢?這一點也不像原來的你啊!」紀婉茵難過地看著他。
紀浩爾听了,只能擠出一個像是快哭的笑容。
「……婉茵,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努力堅強過一次,已經沒有力氣再堅強了……看著心愛的人慢慢衰弱死去,那種痛太椎心,我不想再經歷了。」
紀婉茵無語了。
看著哥哥消沉,她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當年她看過哥哥如何以意志力撐著,平靜地陪著他的情人定完最後一段路。
大家都以為他很堅強,然而當那女孩死去後,哥哥也失蹤了整整一個月,那時他們才驚覺,哥哥的心其實傷得很重、很重。
扮哥失蹤的時候,大家都嚇死了,以為他會輕生。
直到他再度出現、平安歸來時,大家全松了一口氣。只是,哥哥從此變得沉默寡言,個性也變得淡淡涼涼的,好像忘了什麼是熱情,忘了怎樣開懷大笑。
罷看到季皓妍的時候,她真的以為季皓妍能拯救她哥哥,讓他恢復成為情感豐富的正常人。
誰知道,這個季皓妍原來是一把利刃,最後竟然狠狠地捅了哥哥的心窩一刀。
紀婉茵怪不了季皓妍,只希望哥哥自己能看破。
「哥,你不愛季皓妍嗎?」
「都分手了,還談什麼愛不愛。」紀浩爾僵著臉,勉強笑道。
「哥,佛經有一段話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你現在明明是既憂且怖,根本就已經愛上季皓妍了吧?」
紀浩爾先是一僵,接著,痛苦瞬間涌進眼底。
他倏地撇開頭說;「愛上又如何?現在已經放手了,她將來如何,再也與我無關。」
「哥,不要自欺欺人。如果你放得下她,根本不會發狂砸爛客廳。」
「這是最後一次。」
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那時,他沒對她說再見,便是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她了。
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他已經決定離開季皓妍了,怎會再繼續為她既憂且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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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皓妍消沉地坐在病床上,望著窗外一逕地發呆。
兩個禮拜以前,她父親到咖啡廳去,將差一點就要發病的她接走。送進醫院後,她就經常這樣呆呆地坐著,不笑也不說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季仁杰進房,定到她身邊後,輕聲開口。
「皓妍,我已經和婦產科醫師會診過了,安排今天……」季仁杰咳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想到女兒肚子里那個該叫他一聲外公的小生命,就要在自己的決定下終結掉,他整個鼻腔、眼眶全泛起不舍的酸意。
但他無奈,也無法可使。為了保住皓妍的生命安全,只有這個方法了。
季皓妍輕輕一震,面無表情地緩慢點點頭,很順從地讓護士攙扶下床,坐到輪椅上。
由于她的病況特殊,為了防止在終結妊娠的過程中,隨時可能發生的危急狀況,因此安排她進入加護病房,加強監測觀護。
季仁杰心情沉重地跟在女兒後面。
「季小姐,請躺到病床上。」到達加護病房前,護士推來另一張床。
季皓妍緩緩地從輪椅上站起來後,卻遲遲沒有移動,僅是呆呆地望著前方。
「皓妍?」季仁杰輕聲催促。
季皓妍一震,忽然蒼白著臉,轉過身來看著父親,而後軟軟的跪倒在地上。
季仁杰見狀,驚慌地蹲下去抱住她。
「爸……對不起,我後悔了!求求你,我不要打掉這個小孩……」忍了許久的眼淚,在看到「加護病房」四個字時,再也忍不住,完全潰堤流下。
她無法再假裝對孩子無動于衷。
她想生孩子!她想留下孩子!
「皓妍,你不要激動,冷靜一點!這是不得已的做法,你的身體……」季仁杰抱住她的身體,驚覺她竟然渾身顫抖,氣息也開始短促急喘,趕緊向護士使眼色,無聲地用口語短促交代。
護士接到指示,迅速點頭離開。
「不要、不要!我不想拿掉小孩了……求求你,我不要進去、我不要進去——」季皓妍喘息著抱緊爸爸的手臂,猛烈搖頭抗拒。
「皓妍,不要激動,先不要激動!」
看到三個護士小姐趕了過來,原先那一位手里也準備好一支針筒,季仁杰馬上抱緊女兒,不讓她再掙動。
季皓妍緊緊抓著父親,將心里的話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我從小就因為心疾,幾乎什麼都不能做,就連未來的願望,都要小心翼翼地許。原本我只求能和一個人平淡相守一輩子就好,沒想到連這樣的願望都是一種奢侈……現在我什麼都不求了,只想賭那一線機會生下孩子!」
「皓妍,听話,你的心髒可能無法負擔懷孕的變化,這是最好的安排。」季仁杰安撫著她,將她摟得嚴嚴實實的。
「爸,我一直很乖、很听你的話,但是這是我唯一剩下的夢想了,能不能請你幫幫我?我現在的願望只剩這一個了,不要再剝奪我最後的夢想,好不好……」她哭著哀求,下斷地搖頭抗拒。
「皓妍,不是爸爸不答應,你想生孩子實在是太冒險了,我不能讓我唯一的女兒拿生命去當賭注啊!」
季仁杰一咬牙,轉頭對著圍在身邊、有些不知所措的護士們揮手,催促她們加快動作。
「爸!不要——我不要——」
季皓妍看到了針筒,開始尖叫,拚了命地哀求父親,掙扎得更加激烈,但胸口的悶痛卻讓她力不從心,掙月兌不了。
「皓妍,你不要再激動了,小心你的心髒,萬一發病就糟了……」季仁杰叫護士過來幫忙壓制手腳,趕快注射藥劑。
「爸……爸……不要那麼殘忍、不要那麼殘忍」她哭著求道,但父親依然堅定地緊緊摟住她,不讓她逃離。
當針刺感從手臂傳來時,季皓妍徹底絕望了。
閉上眼,昏昏沉沉地軟子,不停地喘息著,倚進父親的懷里,終于不再掙動。
「皓妍?皓妍?」
季仁杰緊張地喚了幾聲,見女兒除了無聲流淚、喘氣不止外,出氣明顯比進氣還多,也不再嘗試發出任何聲音,他趕緊抱起女兒,抬放到病床上。
季皓妍覺得胸口好痛、手腳軟麻,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一滴地遠離。
「快!跋快推進加護病房!」
耳旁模糊地傳來父親的聲音,但她已經連哭都沒有了力氣,只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失速地墜入絕望的黑色深淵……
她認命了。
原來自己從來就沒有期盼未來的資格,一切的夢想,其實都只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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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的時候,季皓妍睜開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她不想思考,只覺得四肢好沉重,心口空蕩蕩的、冰涼涼的,腦子里也一片空白,完全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整副身軀像是她的,又不像是她的,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皓妍你醒了?」
嚴哲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她不想動,也不想理會,于是又閉上限。
「女兒?」
听到父親蒼老萬分的聲音,她仍然一動也不動,靜靜地躺著。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你卻要這樣懲罰爸爸嗎?」蒼老痛楚的嗓音再度傳來。
她微微一震,終于動了動,張開眼楮,看向神色似乎變得更加衰老的父親,心口一揪,眼淚開始無聲地流出。
她的眼中,沒有一絲對父親的埋怨,只被一片無邊無盡的悲哀淹沒著。
「你放心,孩子還在。」季仁杰用疲憊低啞的聲音告訴她。
進入加護病房後,女兒先前的哭泣哀求,一聲聲地在耳邊回響,讓他心痛又不舍。
因此,在最後一刻,季仁杰還是心軟,改變了主意,請婦產科醫師幫女兒進行安胎的處置。
由于季仁杰是院長,病床上的病患又是院長自己的女兒,所以婦產科醫師听了他的要求後,也只是挑了挑眉,什麼話都沒說,便依著新的指示,重新處置診療。
等到季皓妍的狀況比較穩定之後,便又從加護病房推回了一般病房里。
听見父親的話,季皓妍又驚又喜,激動地睜大眼,放在身側的雙手動了動,卻沉重萬分,無力撫上月復部。
季仁杰靠過去,拉起她未打點滴的手,幫她放到月復部上。
「爸……」她淌著淚,望著父親,說不出話來,放在月復上的手緩緩握緊。
「我們和婦產科重新會診,評估過你的狀況了。雖然心髒病患者不適合懷孕,但現代醫學很發達,只要小心一點,也是有患者平安生下孩子的例子,只是你必須長期住院臥床休息,密切監測心髒功能。至于胎兒的存活率……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嚴哲維為季皓妍解說,讓她明白現在的狀況。
「我知道……」她點點頭,努力露出微笑。
她不怕面對未來可見的辛苦,至少,她還保有一線的機會可以努力嘗試,至于最後的結果能不能圓滿,就交給上帝決定了。
「你真是任性,竟然這樣為難爸爸!」季仁杰無奈地斥責她,眼底卻是一片慈愛。
「爸,對不起……」轉頭看向父親,她的眼神又愧疚、又感激。「我以前一直在想,媽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到底還能陪你多久,每次只要一想到就很難過。但現在,我如果能順利生下孩子,這孩子就可以代替我陪著你,讓你以後不孤單了。只是,等孩子長大還要一段時間,要讓你辛苦了……」她難過得說不下去。
「胡說什麼!你太小看爸爸了,爸爸一定能治好你的心髒,讓你健健康康地自己去帶孩子!爸爸拉拔你一個就夠累了,還想要我再拉拔一個啊?」季仁杰硬脾氣地吱了一聲,打斷她的話。
「人家說爺爺會寵壞孫子,如果可以,我當然要自己帶孩子嘍!」季皓妍擦著眼淚,邊哭邊笑。
「知道就好!」季仁杰哼了一聲。
「爸,對不起,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我一定帶著健康的身子來還你。」她握緊父親從小一點一點費心喂著藥、把她養到現在的大手,心里又酸又愧。
「傻孩子!求什麼下輩子?你給我好好的听話、乖乖的吃藥,不要再激動就好了!萬一真的發病,別說你自己了,小孩想保都保不住,就算神仙來了也沒用!」
季仁杰忍著哽咽,故意拉下臉來,大手卻慈愛地撫了撫她的頭頂。
「爸……謝謝你……」她不停地流淚。
「那麼,需要爸爸通知一下……孩子的父親嗎?」季仁杰小心翼翼地問道。
季皓妍僵了一下,眼神一黯,垂下眼來輕輕搖頭。
「不必了……沒必要……將來要是有個萬一,只是徒增一個傷心人罷了……」她的話,很心酸。
其實,她根本沒把握他會不會為她傷心。
他說過,逝者已矣。
就當她愛他的那顆心死了,淚也成灰,一切就都無所謂了。
季仁杰和嚴哲維對望一眼。
最後,季仁杰伸出手,疼愛地模模她的臉蛋。「我和哲維還有事要忙,你再睡一下,好好休息吧。」
「嗯。」
季皓妍乖巧地點點頭,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朵安心的笑容,閉上眼楮,平靜放松地入睡。
季仁杰領著嚴哲維走出病房,心事重重地沿著走廊一直定。
嚴哲維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沒說。
走了一段路後,季仁杰才停下來,轉身看著嚴哲維。
「孩子的爸爸,的確是那個紀浩爾?」
「沒錯。」
季仁杰陷入思考,最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幫我約一下,我想見見他。」
「好的。」嚴哲維點點頭。
解鈴還需系鈴人。
雖然女兒嘴上說不想再見他,但身為父親,他仍然必須出面,為女兒做出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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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浩爾面無表情地清空所有人後,將季仁杰迎進辦公室里,與他單獨見面。
「請問您想見我,有什麼事嗎?」看著季仁杰,紀浩爾疏離又防衛地問道。
他從沒想過,還有再跟季仁杰見面的一天。
審視著他面前的老人,他知道歲月對人一向不留情,但這位心髒科權威醫生,似乎比兩年前還要更加衰老許多。
是因為皓妍的病情,才讓他心力交瘁至此嗎?
想起季皓妍,他的心口緊緊一揪,但馬上又揮開腦中的思緒,不願再想她。
「我女兒有心髒病。」季仁杰表情沉重地看著他,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知道,當年你就是為了你的女兒,放棄了另一個心髒病患。」紀浩爾一臉譏諷。
「我不是放棄,而是當時不得不作的決定。」
紀浩爾只是冷冷地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為了這個誤會,季仁杰無力地嘆息。
「我當時轉介的,是同樣資深權威的醫生,這位醫生是在我謹慎又謹慎的思考下才決定出來的優秀人選,我自認沒有辜負病患及家屬。」
「反正病人都已經死了,而你女兒還好好地活著,現在多說什麼也無益了。」他垂下眼眸,冷冷說道。
「你!難道你希望我女兒也死去嗎?」季仁杰痛心地瞪他。
他有些動怒,渾身微微的顫抖,為女兒感到不值,不願相信他女兒愛上的,竟然是個冷血的男人。
如果女兒听到他這樣說話,還會願意為他生下孩子嗎?
下一瞬間,紀浩爾的反應卻讓他感到吃驚。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希望皓妍她——」紀浩爾猛地低吼,雙手握拳重重往桌面一捶。
發覺自己太過激動後,他咬牙住了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強迫自己收回所有為季皓妍而動蕩的情緒。
「我雖然是一個醫生,但我仍然只是一個平凡的父親,請你諒解我當年的轉介處置。為了皓妍,我當時真的已經沒有更多心神能分給其它人了。」季仁杰的語氣中有些懇求。
紀浩爾轉過頭去。
他曾經深深地怨過季仁杰,但現在再回頭去看當年,他的心情卻變得十分復雜,根本無法再一意地責備季仁杰。
「你不是為了報復我,才與我女兒交往的吧?」季仁杰謹慎地觀察他的神情。
他的決絕態度,讓季仁杰不得不如此懷疑。是不是因為這種狗血的理由,他的女兒才會在懷孕之後被他遺棄?
「我沒那種閑工夫。我是在知道皓妍有心髒病的同時,才知道你是她父親。如果早知道的話,我根本就不想認識她。」紀浩爾譏刺地回答。
听了他的話,季仁杰的雙肩微微地垮下去,仿佛一瞬間又老了更多。
「命運真是捉弄人……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兒和你見面、認識,最後落得懷孕遭棄的下場。」
听到最後一句話,紀浩爾渾身一震,激動地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季仁杰。
「我說,我女兒懷孕了,懷了你這個渾小子的孩子!」
「怎麼可能?」他喃喃說道,撐在桌面的雙手,無法控制地開始微微顫抖。
「就算我有了孩子也一樣?」
「你想告訴我你懷孕了?死心吧,我仍然不會娶你的!」
分手那天,她說她有了孩子,原來是真的……
而他卻誤會她,以為那又是她編織的另一個謊言。
他狂亂地回想起她當時絕望的表情,內心後悔不已。
「怎麼可能?皓妍會懷孕,這全都要怪你!婚前勾引人家的女兒,你竟然還敢問怎麼可能?」季仁杰不甘不願地咬牙怒道。
紀浩爾失神地坐了下來,腦子里被這個消息炸得天翻地覆。
他現在只感到一團混亂,幾乎無法思考,腦中只能重復著一句又一句的話!
皓妍真的懷孕了、皓妍真的懷孕了……
「你應該知道,心髒病患者懷孕的話,是非常危險的事。她以前是多麼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自己的健康,現在卻因為你,甘願連命都拿下去賭,就為了能生下你的孩子。」
季仁杰語重心長地說道,神情非常凝重。
紀浩爾沉默不語,一動也不動地坐在位子上。
餅了一會兒,他終于接受了這個消息,疲倦地嘆了一口氣。
閉上眼,紀浩爾沉重地揉了揉額頭。
「我現在……能為她做什麼事?」他輕聲問道。
丙然被他妹妹說中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他根本無法反駁他愛著季皓妍的事實。
就算她騙了他,就算她害他又重蹈了兩年前的噩夢,他卻早已經一點一滴、無法自拔地愛上她了……
「我希望……」季仁杰語氣不穩地頓了頓。
「你說吧。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對皓妍負起責任,畢竟孩子是我的。」他平靜地看著季仁杰,等他說下去。
「我希望,你能出面勸勸皓妍,要她……放棄這個孩子。」季仁杰微顫著嗓音,開口要求。
一時之間,紀浩爾張大眼,渾身僵住無法動彈,以為自己听錯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神色堅決,卻滿眼傷痛與無奈的老人。
「你要我勸皓妍……放棄孩子?」他的嗓音喑啞。
「皓妍有心髒病,懷孕生子會冒很大的生命危險。身為一個父親,我無法眼睜睜地看她冒險,但是我勸不動她,所以只好來求你了。」季仁杰沉痛地緩緩說道。
紀浩爾渾身冰冷,不敢相信季仁杰竟然開口要求他勸……
「想保住皓妍的命,就必須放棄孩子。就算平安度過了懷孕期,皓妍也很有可能因難產而死。」
母子兩人……只能選一個?一瞬間,強烈的心痛狠狠地擊向他,教他昏眩得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