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穿著男裝亂跑,所以易均均被老夫人處罰禁足十天,並被囑咐今天要待在書房里,等著新夫子到來。
易均均心里老大不爽,大刺剌地「砰」一聲推開門,走進很久沒踏足的書房。
坐下來後,眼兒一溜轉,她伸手拿起名貴的徽墨,在同樣名貴的端硯上,緩緩研磨出一池發色均勻、散發淡淡松香味的墨汁。
文房四寶,為筆墨紙硯四者。易府在紙墨筆硯上一向講究,人家是庫存金銀財寶,易家則是庫存天下頂級的硯墨紙筆。
在易家,就算是年幼孩童初學寫字所使用的用品,為了栽培子孫,易家人也從不嗇惜使用品質最上乘的。
有了無數次捉弄夫子的經驗後,她深知在捉弄人之前,一定要先卸除對方的心防,先給對方絕佳的第一印象,讓對方以為自己無害又無辜,這樣才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最佳效果。
就算很多人都事先風聞過她的頑劣事跡,但第一次見面前就先裝乖的策略,依舊永遠屢試不爽。
磨墨磨了半天,也等了半天,她幾乎都快睡著了,卻還不見那個新夫子過來。
「這個新來的夫子擺好大的架子,竟讓本小姐等這麼久還不來……」她喃喃抱怨道。
才剛抱怨,門板上就響起輕敲聲。
「小姐,夫子來了。」總管在門外說道。
終于來了!
她立即坐正,偷偷清了一下喉嚨,刻意將語調放到最柔軟。
「請進∼∼」唉唷,娘啊!好像假過頭了,連她自己听了都冒出雞皮疙瘩,忍不住吐吐舌,希望沒破功,嚇跑新來的夫子。
听到三小姐超級做作的矯揉嗓音,正要開門的總管,整個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明白小姐又要整人了,心里不禁深深地同情起這位新來的夫子。
小姐整弄夫子已經整成精了,這新來的夫子……下場恐怕也不會太好,唉∼∼
總管忍不住抬眼看看夫子,欲言又止。
何鳳棲挑挑眉,明白總管看他的用意,但卻不說破,只是好笑地回望總管一眼。
「鳳先生請。」總管輕咳一聲,趕忙為他打開書房的門,決定當個謹守本分、不多話的忠僕。
何鳳棲道謝後,緩緩步入書房。
見到一身女裝的易均均,正襟危坐、抿唇淡笑、雙手交疊在膝上、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桌旁的模樣,他差點笑出來。
雖然她的五官清秀可人,十分適合閨秀千金的裝束,但與她昨日那身有如小少年一般不辨雌雄、離經叛道、渾身充滿了迷人的靈動神采的打扮相比,昨日的她,更加對他的味兒。
易均均乍見到他,不禁偷偷地對著他的俊美容貌驚嘆了一下,畢竟是豆蔻年華的年輕女孩兒,她的心口竟不由自主地快速怦動了好幾下,小臉也微微地發著熱。
「先生好,請問如何稱呼?」均均大方地率先開口。
「鳳七。」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驀地驚喜地瞧見窗邊放了一張看起來頗舒適的軟衾臥榻。
「學生均均見過鳳先生,有勞鳳先生指點了。」她裊裊娉娉地起身敬禮致意,扮足了大家閨秀婉約多禮的模樣。
誰知夫子的眼神沒朝她飄去,整個人竟然直直向著窗邊的軟臥榻走過去。
易均均張大眼,瞪著他像見著心上人似地飄向軟榻,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拍拍軟墊,臉上露出對軟榻的舒適度感到很滿意的表情。
接下來,他抬手推開窗,瞧見窗外正對滿池蓮荷時,唇邊的笑意更濃了。
易均均一頭霧水地瞧著他一連串詭異的舉動。
這、這個家伙,未免太把她的書房當成自己家一樣自在了吧?
她還在滿臉不屑地撇唇時,就見夫子他整個人竟然大刺刺地躺了下去?!
「不錯、不錯,真舒服!」他閉上眼楮,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什麼啊?!」她震驚地瞪著他,完全傻眼。他真的躺下去……睡覺?
有沒有搞錯啊?虧她乖乖磨了一整個硯池子的墨汁,裝乖、裝懂事,結果這個夫子竟然第一天就怠堡,一進門就四處找地方睡覺,還嚷著說好舒服?
女乃女乃和爹爹在搞什麼呀,竟然找了一個空有外貌、行為卻不倫不類的夫子來糟蹋她?
他們不想再找夫子,就干脆放棄算了咩,干麼硬找來一個進門就找地方睡的懶夫子來湊數呢?
第一眼見到俊帥男子的怦動完全退去,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怒火,心底一面氣著女乃女乃和爹爹,一面對這個自稱是鳳七的夫子反感到不行。
耙情他是嫌易家給他的薪餉太少,不夠糊口,所以半夜兼差當小偷去啦?
氣了一會兒後,眼珠子轉了一下,她忽然又偷偷暗笑了起來。
他睡覺正好,更方便她下手整人。
她發揮最大的耐心,端坐在桌旁,盡量不吵他,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後,猜測他已經入睡了,這才從筆架上拿起一枝筆,將筆毛吸飽墨汁後,躡著足,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她一手捂住自己快笑出來的唇,一手將筆尖悄悄伸向他的臉,決定在他的俊臉上畫一只大烏龜!
就在筆尖正要踫到男人的俊臉時,男人沒有睜眼,匆地輕輕抬手一揮,掃開她的手腕,筆尖突然像是自有意識地一轉,就這樣在她臉上撇過一道帶著松脂味的涼涼痕跡。
她倒抽一口氣,懊惱地瞪著手上的筆。
怎麼畫到自己了?
不甘心地,她又將筆尖伸向他。
這一次,她打算奇襲,下手快狠準地就把筆尖對準額頭戳下去!
誰知,他仍然沒張開眼,僅僅又抬起手微微一揮,掃向她的手腕。
她的手一麻,毛筆再次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握住一樣,筆尖轉了個方向,準確地往她另一邊的臉頰又畫上一撇墨痕。
她不死心,用極慢速和極快速交替著想畫上他的臉,最後卻筆筆都往自己臉頰上招呼過來。
試了幾次後,她愣住了,終于發現不對勁,一股火氣開始從胸月復之間冒出來。
「你、你沒睡著是不是?」她不客氣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道。
回答她的,是一道綿長的呼息。
「再裝睡啊你!可惡,竟然敢耍我!看我不畫花你的臉,再叫女乃女乃和爹爹轟你出去!」她一發狠,動作掩也不掩,一手壓住他的下巴,握筆的另一手就要強硬地畫上他的臉。
何鳳棲終于睜開眼楮,懶懶地瞅她一下,仿佛她是只擾他清夢的小蚊子般,抬手松松地握住她試圖行凶的縴細手腕。
「你不再裝睡了嗎?說!你是誰?來易家假扮夫子有什麼企圖?」易均均十分防備地瞪著她。
他望了她沾上好幾撇墨漬的小臉一眼,隨即「噗」的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笑?快說!你有什麼企圖?」她俏目怒睜。
「原來我的新學生,是個愛畫畫的淘氣姑娘,不畫畫紙,偏愛畫臉啊!」
「你亂講!」還不是他害的啊!
「不錯、不錯,雖然畫在自己臉上的嗜好是怪了點,但看你臉上這幾筆,線條遒勁有味,意蘊生動,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他有模有樣地評論道,差點氣炸她。
「教、教你的頭啦!我的臉還不是被你畫花的!你竟敢裝睡耍我,我絕不放過你!」雙手掙扎、掙扎、再掙扎!
「三小姐此言差矣,如果不是你擾我清夢,此刻咱們依然相安無事。唉呀,我正好也喜愛書畫,既然你的畫興正濃,咱們的第一堂課,就先從書畫入手吧!」他淡淡笑說,不甚正經地勾了一下她的小下巴。
「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懶夫子!」她的俏臉一紅,又羞又忿地罵道。
他笑了笑,抬起手來。
接下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只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腕間輕輕一彈,指掌麻了一下,握筆的手指竟然轉了過來,筆尖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鼻尖!
一看自己的手又不听使喚,她大驚失色,倒抽一口涼氣,想要馬上撤退,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半趴在他胸口上,整個身子已經完全動不了!
「你……你做了什麼?」她驚恐地瞪著他。
「我什麼也沒做呀!」何鳳棲的笑容有些無賴,一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左轉右轉,一臉認真地在構思要從何處開始下手。
「唔……接下來畫哪里好呢?」他偏著頭慢慢說道。
「你、你……你敢畫我的臉就試試看!」她用力眯起眼,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擠出最凶狠的表情威脅他。
突然,他不知從哪里模出一面銅鏡,照著她的臉。
「先別氣嘛,欣賞一下自己的畫作。好可愛的一只小貓兒,是不是?」他一邊說,還一邊體貼地捏著她的下巴轉過來又轉過去,好讓她把自己看個仔細。
被這樣折騰,她頓時又羞又氣,眼眶開始泛紅。
就算她常愛穿男裝,畢竟仍是個愛美的小泵娘家,因此一看自己的臉被畫花了,還是無法忍受,難過到差點哭出來。
「鳳七,你可惡!我要叫女乃女乃把你趕出去——」她奮力發出尖叫聲,試圖將府內的人引來書房。
這一叫,門外果然發出騷動,書房的房門瞬間被人推開。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夫子出事了?」
「夫子!快保護夫子!」
「均均,住手!不可對鳳先生無禮啊!」
易家人通通涌進書房,擔心新來的夫子被欺負,全都慌張地大呼小叫、亂喊一通,深怕那個鳳先生第一天上工就陣亡了。
但是,一看到均均,所有人都驀地僵住了,接著一齊緩緩轉頭看向正坐在書桌旁,慢條斯理地搖扇喝茶的鳳先生,臉上全都露出奇異的表情。
眾人只見均均她沒什麼閨秀氣質地半躺在軟榻上,一手握著筆,一手拿著銅鏡,瞪著鳳先生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很怪異。
易均均則是震驚地瞪著這個新來的夫子。
家人沖進門的速度已經算快的了,但這人的速度……
她完全沒看清楚這個詭異的家伙是怎麼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從她身下移動到遠遠的書桌那頭,還順便擺好了喝茶的姿勢。
真是……見鬼了……
還有,書桌上何時有茶可以喝的,她怎麼都不知道?也是他在剛剛變出來的嗎?
「均均,你干麼把自己的臉畫成小花貓?還……拿鏡子?」在化妝嗎?易大少爺疑惑地問道。
「大哥,不是我,是他畫的啦!」她急得猛搖頭。
「女孩兒家躺在臥榻上成何體統?還不坐正!」易父大聲怒道。
均均被嚇到,下意識地趕快坐直身子,急忙解釋。「爹,是他一進門就躺在我的軟榻上睡大覺,我只是想過去叫醒他而已,沒想到他就用筆把我畫成這樣了。要不是你們沖進來,他還想要在我臉上多畫幾筆呢!」她又委屈、又氣憤地用力指向喝茶喝得一臉陶醉的男子。
「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易父深呼息了一下後,轉頭詢問他。
「我從進門到現在,還沒踫過一枝筆。」何鳳棲聳聳肩,四兩撥千斤地簡單回道。
「我說的是真的!我沒事畫花自己的臉做什麼?是他不知道用了什麼邪門的武功撞我的手腕,讓筆尖畫上我的臉,然後又在一瞬間跑到桌旁去的!」易均均听了簡直快氣昏了,深深覺得這個新來的夫子好奸詐、好陰沈,根本就是個偽善的雙面人!
這個人太假了,竟然給她裝無辜,她不信他真的是個單純的夫子!
「均均,什麼他啊他的?叫鳳先生!還有,別再作白日夢了,誰有那本領在一瞬間就從你的軟榻處移動至半個書房遠的位置去?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別冤枉在夫子身上!」易父有些生氣的揮揮手。
「我說的是真的!他剛剛還在這兒的,但在你們進門的一瞬間,就從這里跑到那里去了啦!」易均均激動地對易父比手畫腳,但配合著一張小花臉,不僅怒意不足,反倒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老夫人靜默地在氣定神閑的新夫子,和氣急敗壞的易均均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然後忽然笑了出來。
「娘?您笑什麼?」易父疑惑地看著老夫人,問出眾人心里的疑惑。
「我……相信三丫頭的話。」老夫人開口說道。
「女乃女乃?!」易均均驚喜地坐直身子,接著得意洋洋地瞥向新夫子,相信他馬上就要被女乃女乃趕出易府了!
沒想到,她才高興了一下子,就見女乃女乃竟然走向鳳先生,眼中閃著欽佩的光芒,還緊緊握住他的手。
「鳳先生,我本來還對你的能力半信半疑,現在對你再沒有懷疑了!沒想到你竟然能制住咱們三丫頭,我就將她交給你了,希望在夫子的教下,能讓均均改頭換面啊!」
「我會盡力的。」何鳳棲也用最誠懇的表情看著老夫人。
易均均先是愣住,接著忍不住哇哇大叫。「女乃女乃!他一進門就睡覺,明明就是個極不稱職的懶夫子,您怎麼這麼放心他啊?」
「安靜!均均,以後要絕對听從夫子的教導,別再搗蛋調皮了,听見了沒?」易老夫人板起臉來斥道。
均均委屈地閉上嘴,不甘心地用白眼努力地瞪著何鳳棲。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最好在他身上瞪穿一個窟窿!均均咬牙切齒地幻想著。
「既然沒事,那大家就別待在這兒熱和了。夏兒,帶三小姐回房去打理干淨後,再回來上課!」
「是。」夏兒從門口鑽進來,看到均均的臉後,很辛苦地憋著笑。
易均均不情不願地起身,跟著夏兒回房。
回房後,夏兒趕忙端來一盆水,幫易均均淨臉。
「可惡、可惡、可惡!他下次就不要真的睡死,不然我一定要在他臉上畫個讓他斯文掃地的果女圖!」
易均均一邊洗臉、一邊怒道。
夏兒則是一邊擰巾子、一邊偷笑。
「笑什麼?」均均不高興地瞅向她。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新來的夫子挺厲害的。」
「厲害什麼?還不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家伙!偏偏女乃女乃和爹爹竟然認人不清,真是氣死我了!」
「小姐別氣了,說不定這個鳳夫子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啊!」
「他一身的邪門功夫,鐵定不是什麼善類!」易均均說道。
「好了、好了,小姐,咱們回書房吧!」
「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易均均眨了眨亮幽幽的大眼楮。
「小姐,別想落跑,老夫人等著你過去,她剛才就囑我盯你緊一些呢!」夏兒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圖。
易均均哼了哼,不甘不願地在夏兒的監視下,返回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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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均均坐在書桌前,眼楮一邊偷瞄後方,一面心不在焉地念著《詩經》。
突然,一顆不知道什麼的東西敲到她的頭。
「唉呀!」她抱住頭,嚇了一跳。
「專心點,沒背完半本,今天不準休息。」
「一天就要我背下半本?有本事你先來背出全本給我看啊!」
「如果我能背完,你願意也背全本嗎?」他睜開眼,唇邊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懶懶笑痕。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辛苦背書,他卻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軟榻上睡大覺,她怎麼看,心里都不平衡。
「你是夫子,要當榜樣給學生看,證明你的肚子里是有墨水的啊!為師不尊,教學生如何心服口服?」她有意無意地諷道。
何鳳棲瞅了她一眼。
原本她以為他會裝作沒听到,繼續睡他的大覺,沒想到他竟然動了動,懶懶地從軟榻上起身,走向她身邊,要她起身讓開。
她抬頭看看他,默默地讓出位子,站在一旁。
他慢條斯理地磨墨,神情充滿自信,她不禁暗暗冷哼。這本《詩經》極為拗口難懂,字字句句艱深冷僻,她壓根兒不信他能背出全本。
磨好墨,他攤開一張紙,執起筆來開始落筆揮灑。
她捧著書,站在一旁直盯著字,一臉等著他出糗的模樣。
原本期盼他寫錯幾個字,最好是能默錯一個段落,好讓她能狠狠地嘲笑他,誰知道他下筆有如行雲流水,沒有一次遲滯,完全沒有錯落,落筆雖然迅速,但字字靈秀乃勁,絲毫不見苟且,簡直讓她大開眼界,看傻了眼。
「等一下、等一下!」她突然大喊出聲。
何鳳棲終于停下筆,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這本不算,說不定你是對這本書最熟,才會用這本教我。我不考這本了,我要用……抽背的!」
「抽背?」他懶懶挑眉。
「怕啦?說不定你就只拿著這一本書充當假夫子,行騙天下,考你其他的書,你就露餡了,對不對?」她故意抬起小下巴,用話激他。
他听了沒有惱怒,只是一臉好笑。
「你不相信我只是個夫子?」他搖扇輕聲問道。
「哼,瞧你一身邪門和懶氣,根本就不像夫子該有的模樣。如果你說你是那個「煙波閣」的殺人頭頭何鳳棲,我還比較相信……咦?說來真巧,你叫鳳七,名字眼那個‘煙波閣’閣主的名字還挺像的呢!」
她沒發覺到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神采,渾然不知自己誤打誤撞,竟然說中了他的身分。
何鳳棲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看我干麼?」她也回瞪他。
「你見過‘煙波閣’閣主?」他輕問。
「怎麼可能?我是在‘悅來樓’听說書的講的啦!」她像看白痴一樣地瞅他一眼。
「喔。」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說書的形容那個‘煙波閣’閣主容貌俊美陰邪,來無影、去無蹤,擁有迷惑他人心志的邪門功夫,有人說他已經迷去了皇帝和不少大臣的神志,預計要圖謀皇位,否則的話,他殺了王爺之子,皇家怎麼完全沒有追究?」均均壓低音量,像在分享一則不得了的八卦似的。何鳳棲垂眼听著,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臉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
「喂,你在想什麼?」她伸指戳戳他。
他的表情好怪,好像听到什麼啼笑皆非的笑話一樣。
「你想考我哪一本?」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你真敢接受挑戰?」她的神情興奮起來。
她就不相信他能背盡所有的書!不等他反悔,馬上轉身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
「從頭開始寫出來嗎?」他閑閑地問道,提起筆、拉好紙,就要開始默寫。
「等等!我要從中間抽考,我念出—句,你馬上把下面的全都默出來,如果默不出來的話,沒關系,我還是會認你為夫子,只不過你得把這本默完才可以休息,如何?」她將他剛才的話,奉還給他,還刻意扮出寬大為懷的表情。
「開始吧。」他淡淡說道,仿佛她開的條件不值得顧慮。
「臭屁家伙,等會兒有你好看的!」均均低哼一聲。
「我開始念了喔——」
她才念出了幾個字,他就毫不猶豫地提筆接了下去。寫了一大段後,她又馬上叫停,轉身又換一本。換了一本,隨意翻了一頁,才念了幾個字,他又飛快地接寫下去。
如此反反復覆,不死心地一連抽考好幾本後,她徹徹底底地甘拜下風。
「你簡直……不是人啊……」她瞪著桌上好幾大張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喃喃說道。
她身邊的人,不管是兄弟或是父母長輩,最不缺的就是飽覽群書的書呆子,但她從來沒遇過任何一個像他如此變態的人,害她忍不住懷疑他是否偷練分身術,站了一個分身在她身後偷瞄她手上的書。
想著,她神經兮兮地轉頭看了看身後,渾身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何鳳棲早就懶懶地躺回舒服的軟榻上,不再搭理她,好像寫了那幾大張的紙,已經用盡他所有的力氣似的。
「喂喂,你也只不過動動手而已,有那麼累嗎?」
「是很久沒這麼累過了。」他也有點想不透,自己怎麼會配合她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你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哪有時間看書?難不成你練的是睡眠頓悟大法,睡一睡腦袋里就裝滿天文地理、文章學問了?」她的語氣充滿嘲弄,其實心里對他的神奇才能漸漸涌起無比崇敬的心情。
「也許。」
「那麼……鳳先生,教教學生吧,這個睡眠頓悟大法要如何學啊?」
「就算有這門功夫,要練也輪不到你練。想偷懶啊?去將我那幾大張的文章全部謄寫一遍,然後全部背熟,背熟了才能休息。」他閉著眼,懶懶說道。
「什麼?你原先是說背完半本書的啊!」均均鬼叫起來。「那一大疊的文章,誰能在一天內背完啊?」她用力抗議。
「我是夫子,說了就算。」抗議駁回。
「你這個只會睡覺偷懶的夫子,憑什麼說了就——唉唷!」一個東西神準地輕輕砸向她的腦袋瓜子。
「憑我是夫子,所以說了就算。」他懶懶說道。
捂著頭上被松煙墨條砸出的包包,易家三小姐在暴力威脅下,委屈萬分、敢怒不敢言地背起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