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的客廳里,傳出一陣幽幽的嘆息。
「藍舫恩,妳不要像鬼一樣好不好?」坐在電視機前打電動的弟弟忽然背脊一涼,忍不住抱怨道。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听過舫恩嘆氣吧,所以亂不習慣的。
「妹妹,妳是不是生病啦?」媽媽關心的問。
「沒錯,她平均每三分鐘嘆一口氣,媽,這是憂郁癥啦!」弟弟說話的口氣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哎喲,怎麼辦哦,妹妹得了憂郁癥喲……」
「唉!」她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回到家可以比較清靜一點,沒想到卻更心煩。
弟弟回過頭,給媽媽使了一個眼色,好像在說︰看吧,我沒說錯吧?
「我先回房間睡覺了。」舫恩懶洋洋的走回房間。
當頭靠在枕頭上的那一刻,一陣莫名的失落卻偷偷襲上心頭,她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電燈發呆。
腦海里又浮現行書與郁莉並肩走向黑色加長型轎車的模樣,就像電影里的情節一般,他倆身後散發的是萬道光芒,而她,卻被打入最黑暗的深淵。
天啊!不能再想了。舫恩拉起被單蓋住自己的頭,拒絕讓這種幻覺繼續再殘害自己。
「叮咚──」電鈴忽然響了起來。「叮咚──叮咚──」
「姊!有人按電鈴。」弟弟的叫喊聲從客廳傳來。
這也太夸張了吧!人就坐在客廳里,居然還要叫已經進房睡覺的她去開門?
「媽,妳去開門啦!」舫恩全身無力,完全不想離開床鋪。
「媽在洗澡,我在打電動,妳去開門啦!」弟弟再度隔空喊話。
「叮咚──叮咚──」電鈴聲愈來愈急促。
唉!她又嘆了一口氣,只好不情願的下床,閉著眼楮走出房門。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該不會是姊姊忘了帶鑰匙吧……」舫恩喃喃自語地走向門口,同時把眼楮湊向門上的貓眼,看看到底是誰在門外按鈴。
那圓圓的小孔里,竟出現了她意想不到的人影,舫恩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幻覺!一定是幻覺……」她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這是失戀癥候群的癥狀之一,她一定是把別人錯看成他了,易行書怎麼可能出現在她家門口?
舫恩相信打開門之後,她就會發現站在門口的人其實是姊姊。于是她先深呼吸三口氣,再打開門。
但當她真正看到眼前的人時,呼吸瞬間停止了,視線也模糊了,眼楮覆上一層薄霧……
這一定是幻覺,弟弟說的對,她一定是得憂郁癥了。
「舫恩。」
幻影居然還會開口說話?而且听起來是那麼的真實,看來,她的病癥一定很嚴重。
但這幻影居然向前一把抱住了她,緊緊地、緊緊地將她擁在懷里。
這懷抱好溫暖啊!當她終于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時,才仿佛剛從夢中醒來。
「真的是你?」她還無法置信。
「是我,當然是我。」行書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舫恩,我有話要對妳說。」
她突然覺得心頭一陣抽搐,他這麼晚跑來她家門口,究竟是為了說什麼呢?
「其實,我曾經見過天使。」他的眼神里仿佛有顆星星,漾著無限柔情。
「天使?」他怎麼會在這樣的夜里,突然提到了天使?
「是的,我見過一位天使,她有著甜蜜的笑容,純潔的氣質,動人的臉龐及一顆溫柔善良的心,但是,當她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卻不相信……」他輕扶著舫恩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
「真的嗎?你真的看過天使?」舫恩根本听不出他口中說的天使就是她。
「是的,我不但看過她,還吃過她做的松餅,而且,她現在就站在我的眼前。」他實在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站在他面前的……不就是她了嗎?她忽然覺得鼻子涌上一股酸意,涌泉般的淚水就這麼從眼中奪眶而出。
「你騙人!騙我說有天使──」她噙著淚水,輕捶他結實的胸膛。
行書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傻瓜,妳就是我的天使啊!」
她還是哭著,只會哭也只能哭,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妳知道嗎?我一直在尋找一樣東西,一個曾經認為已經不存在的東西,直到遇見妳,才發現妳就是擁有那樣東西的人。」他擁著她,親吻她芳香的秀發。
「那是什麼東西?」舫恩不解,她一無所有啊,怎麼會有他找了很久的東西呢?
「就是這個。」他指著她的心窩。「一顆美麗的心。」
行書深情地凝視著她,深邃眼眸里蘊藏著濃郁的情感,透過目光的交流,如實傳遞給她。
「行書──」她把頭埋進他胸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害她羞澀得不知如何面對。
撲通!撲通!靠在行書的胸前,才听見他猛烈的心跳。
「你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剛跑完馬拉松一樣。」她抬起臉,被淚水沖洗過的雙眼,顯得更為清澈動人。
月光下,她純潔無邪的眼神,比任何性感美艷的臉孔更令他心動。
「因為我想吻妳──」他捧著她的小臉,深情地吻上她的雙唇。
一陣溫柔的接觸,令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充滿了緊張與甜蜜的激素,身體不住地戰栗著。短短一個晚上,她深深陷入失戀的地獄,而現在,他的吻卻又帶她來到天堂。
她愛他,而且從來沒有如此確定自己的心意。從來她就是個失去什麼都無所謂的人,不喜歡爭也不習慣強求,但她現在緊偎在行書的懷里,卻很強烈的知道,她不想失去他。
舫恩踮起腳跟,抬起雙手緊緊勾著他的頸項,輕啟櫻唇,用最熱情的方式回應他的吻。她的舉動點燃了行書對她壓抑許久的渴望。
環在她腰上的手,更用力地將她抱緊,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距離,他熱烈地撫模著她縴細的腰、臀……
「妳準備一直讓我站在這里嗎?」他低沈沙啞的聲音令人心醉。
舫恩低下羞紅的臉,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站著吻腳很痠。」行書仍舊滿眼情迷地看著她,眼神漾著迷人的笑意。
她忍不住羞怯地笑著,轉過身小心地打開門縫──太好了,媽媽進房睡覺了,弟弟在浴室里洗澡。
「噓──」她伸出食指擺在唇間,對他做出噤聲的動作,然後拉著行書的手。悄悄走進客廳,快步跑進她的房間。
一關上門,舫恩雙腿一軟坐在床邊,大大地喘了一口氣,不斷拍著胸脯。「呼!好緊張。太、太刺激了,心髒受不了……」剛才那種驚險萬分的場面,實在是太刺激了。
沒想到身旁的他卻一個反身,將她牢牢箝制在床的中央。
「啊──」她失聲叫了出來。
「噓──」他抵著她的唇,轉頭看了看門口,低聲說著︰「小聲點,別吵到妳家人了。」
舫恩嬌笑著,當行書回過頭時,她一雙深情款款、眼波流轉的眸子似乎早已等著他。
行書情不自禁地俯去,親吻著她的額頭、眼楮、鼻尖……當四片熾熱的唇瓣一接觸,就再也不願分開。
他解開她身上絲薄的睡衣,輕撫著柔女敕如嬰兒般的肌膚。
「我愛妳,舫恩。」他深情地訴說,聲音中夾帶著濃重的喘息。
舫恩緊抱著他,雖然感到羞怯,但這句話無論如何她也要說出口。「行書,我也……」
「叩叩──」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姊,借我吹風機啦!」是剛洗完澡的弟弟。
「糟了,是我弟。」舫恩立刻跳了起來。「怎麼辦?」
她慌亂地查看四周,窄小的房間內完全沒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姊,快開門啦!我會感冒啦!」弟弟在門外大喊著。
「好啦,等一下啦!」舫恩緊張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先從後陽台出去吧。」行書指著她身後的落地窗。
「哦,對了,我都忘了還有陽台。可是,這里是二樓耶!」
「沒關系,我腿很長。」行書拎起西裝,走出陽台,看看高度應該沒問題。
「可是……」舫恩又擔心又舍不得。
「放心吧,我明天再來找妳,好不好?」行書愛憐地輕撫她的臉龐。
正當他要走出陽台時,舫恩忽然拉住他的手。
「告訴我,這是不是夢?我會不會明天再也看不見你了?」
「傻瓜。」他微笑著說。「這是最真、最美的夢,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對妳的心都不會改變。」
行書跨過欄桿,輕輕縱身一跳,輕松地降落在地面上。柔和的月光下,他對她揮揮手,微笑地用嘴型說著「晚安」。
舫恩站在陽台邊,早已將急促的敲門聲與弟弟的叫喊聲拋到九霄雲外,此刻在她心中,只看得到那令她永難忘懷的笑容。
☆☆☆
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一陣涼風吹來,行書穿上黑色的西裝外套,踩著輕快的步伐,一路跑回甜心屋。今晚,他體會到這些年來最愉快的一種經驗。
長久以來,他在爾虞我詐的社會中掙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但是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願意付出任何感情──直到遇見舫恩,他才再次體驗到敞開心扉、真誠相對的美好感覺。
而他的心情也從不曾像此刻一樣,感覺到全然的緩和與放松。
就在接近甜心屋的那個路口,他飛快地穿越馬路,心中滿滿是舫恩的笑容,卻沒有注意到右邊那輛急速行駛的跑車──
當強烈的遠光燈投射在他身上時,他轉過身,停下腳步……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烈撞擊著他,腦海中的形象逐漸模糊,路人的驚叫聲也漸漸地消失,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听不到……
罷剛拉下鐵門的采茵,忽然听到一陣刺耳的車聲,緊接而來的是巨大撞擊聲。
「天啊!是車禍嗎?」她轉身看到易行書的銀色賓士還停在門口,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立刻往街口奔去,眼前的景象令她忍不住失聲大叫,穿著黑色西裝的行書,竟毫無血色地臥倒在路的中央……
☆☆☆
緊急手術已經進行了將近四個小時,醫院急診室里的護士忙進忙出,不斷地送血袋進手術房,采茵站在門口著急的踱步,而呆滯坐在一旁的舫恩,卻是不發一語,面容慘白得可怕。
一接到姊姊的電話後,她穿著睡衣就沖到醫院來,始終沒說一句話,眼中的淚水也從未停止過……
「怎麼辦?他是不是失了很多血,不然為什麼護士一直送血袋進去呢?」采茵緊張地自言自語著,但看到舫恩痛苦的表情,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會讓她更痛苦。
她心疼地看著舫恩,看著她緊緊握著拳頭,微微地顫抖。采茵知道,她在忍耐,她要忍著心痛和緊張,為行書祈禱──
手術燈熄滅,門「喀」一聲被打開,滿身是汗的醫師走了出來。
「醫生,他怎麼樣了?」采茵向前詢問。
舫恩手扶著牆壁,勉強讓自己站穩,靜靜等待醫生的回答。
「總算救回一條命……」
她只听到這句話,雙腿便無力的跪了下來,耳朵轟隆隆地,再也听不見醫生說的話。「太好了……」
「舫恩,妳听到沒有,他沒事,他沒事了。」連采茵都喜極而泣。
「他暫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由于他的腦部受到很嚴重的撞擊,目前還是呈現昏迷狀態,醒了之後,也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癥。」
「後遺癥?」采茵驚訝地叫著,這實在是個令人感到不安的名詞。
「妳們先別緊張,這還要持續觀察才能確定。現在他能夠盡快清醒過來才是最重要的事。」醫生解釋道。
「醫生,我可以進去看他嗎?」舫恩幾近白色的雙唇,顫抖地懇求著。
「妳們……是他的家屬嗎?」醫生問道。
「不……不是,我是他的……」
「哦,她是他的女朋友。」采茵搶先替她回答,不這麼說,醫生怎麼可能讓她進去看他呢?
「這樣啊……那好吧,可是妳們得有人去幫他辦理住院手續。」醫生看這女孩非常關心病人的樣子,想必他們是非常親密的戀人吧!
「好,我去辦手續。舫恩,妳先去看他吧!」采茵拍拍她的肩膀,便隨著醫生向櫃走去。
雖然采茵對易行書的印象並不好,但發生這樣的事,她也覺得很不好受。那麼更別說最喜愛他的舫恩,此時會有多麼痛苦了。
舫恩緩緩走進恢復室,看見病床上的他,頭上綁著繃帶,臉色是如此蒼白,嘴角的傷口混著藥水和血跡……
天啊!他究竟是怎麼了?
她掩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全身卻都顫抖著。她好心痛,可是她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他一定更痛、更痛……
要不是醫生叮囑著不要驚動他,她真想牢牢把他抱進懷里,撫平他每一處傷口。他到底是怎麼了?究竟是什麼事讓他急成這樣?連過馬路都沒注意到車子呢?
他傷成這樣一定很疼吧!但為什麼他的表情卻是那麼的寧靜、祥和呢?
「行書……對不起,對不起……」她站在床邊,輕聲的向他說抱歉。
她知道,他都是為了去見她,才會發生意外的。她多麼希望,痛的人是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她,她真的好想代替他受這一切的苦啊!
「舫恩。」采茵在門口輕聲喚她,招招手示意她先到病房外。
「什麼事?姊,手續辦好了嗎?」舫恩語帶哽咽的問道。
「嗯,辦好了。」采茵點點頭,卻面帶難色。「不過,在幫他辦手續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沒有家人,也沒有任何親人耶。」
「他沒有親人?」舫恩不解地問。
采茵把她拉到一旁,小聲地說︰「原來他是個孤兒,十幾歲的時候父母也是因為車禍喪生的。所以,現在沒有家人會來照顧他。不過,醫院已經通知他的事業合伙人,也就是那個女人。」
舫恩的心又是一陣疼痛,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他呢?
「沒關系,我會照顧他的。」舫恩的眼神非常堅定。
采茵從沒看過舫恩這樣的表情,仿佛在短時間之內,她的小妹已經蛻變成一個成熟勇敢的女人。
「但是……他並不是妳的責任啊。妳知道嗎?今天的醫藥費我們還付得起,但往後他還要住院、觀察、治療,那是一筆不少的費用。何況,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或者……他究竟會不會醒?」雖然采茵也覺得不忍心,但舫恩並不需要把責任全扛在自己身上啊。
「姊,妳不要再說了。」舫恩打斷姊姊的話。「無論如何,我不會放下他不管的,我會一直守著他,直到他醒來為止。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她轉過身凝視著躺在床上的行書,眼里有種義無反顧的決心。
☆☆☆
轉眼間,易行書已經昏迷了一個禮拜,而舫恩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這一個禮拜以來,她天天睡在醫院,陪在他身邊,期待著他一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她。
采茵今天提早關了店,來到醫院。
「舫恩,休息一下吧!我幫妳帶了一塊松餅,先吃點東西好嗎?」采茵擔心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累倒的。
「我吃不下。」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行書的臉龐。
「妳這樣下去怎麼行?」
這時巡房的醫生剛好走進病房探視易行書的病情,采茵忍不住向醫生詢問道︰「醫生,他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呢?」
醫生顯得有些為難。「一般而言,頭部經過劇烈的撞擊後,病人常常會陷入暫時性的昏迷,但時間的長短是無法準確估計的。很抱歉,剛才有位小姐在護理站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但我真的無法回答。」
醫生短暫地檢視易行書的情況便走出病房,在門口時忽然回過頭對她說︰「對了,多跟他說說話,盡力讓他感覺到身邊的人,對他會比較有幫助。」
「謝謝。」舫恩感激的點頭。
「不客氣,我們的職責是把他救回來,但是真正能幫助他醒過來的,卻是他身邊的人。」醫生微笑地說完,便走出病房。
舫恩拿起姊姊送來的松餅,她打開紙盒,松餅的香味飄散在病房里。
「行書,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松餅。我要吃了喔,你也要趕快起來,陪我一起吃松餅好不好?」她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將松餅放入口中。
她必須吃東西,必須健健康康的,這樣才能照顧他。
醫生走了沒多久,病房門口傳來一陣高跟鞋聲。
采茵回頭一看,竟然是金郁莉。「是妳?」
「難道我不該來嗎?」郁莉冷冷的回答。
「他發生意外已經一個禮拜了,妳現在才出現?」采茵一見到這女人就一把火。
「那又怎樣?反正他不是為我受傷的,我應該負這個責任嗎?」郁莉眼里冒著妒恨的火光,恨恨地看著舫恩。「誰教他不好好跟我在一起,偏偏要來找妳這個掃把星。」
「妳說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們不是朋友嗎?」采茵無法忍受她那種偏差無稽的論調。
「既然他不屬于我,我和他就沒什麼道義可言。」郁莉愈說愈激動。「妳愛跟我搶是不是?妳搶啊!沒想到搶到最後居然搶到一個廢人,呵呵∼∼妳活該!」
舫恩始終默不吭聲,臉上表情也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采茵忍不住走向前揮了她一巴掌。「妳簡直是魔鬼。」
郁莉偏著頭,模著自己發紅的臉頰,她不但沒有還手,反而笑了出來。
「我有說錯嗎?不,一點也沒錯,醫生說就算他醒了,大腦也會失去部分功能,他再也不是一個杰出的電腦工程師,甚至可能連電腦怎麼開機都忘了,這樣妳們滿意了嗎?」她幾近歇斯底里地喊著。「妳不是愛他嗎?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妳還會愛他嗎?搞不好他醒來以後連妳是誰都不記得了。哈!妳搶贏了,搶到一個一無所有的廢人,我應該恭喜妳還是可憐妳呢?」
郁莉將心中的嫉妒、恨意毫不保留地發泄出來。她當然恨,這麼多年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易行書的身上,而舫恩的出現徹底毀了她的美夢。
「妳不要詛咒他,他一定會康復的。」采茵對著她怒吼。她並非對易行書的病情抱持著多樂觀的態度,而是實在看不慣金郁莉現實、自私又殘忍的面目。
「妳放心,就算他醒來,也會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妳們等著看,我得不到的東西,我一定會毀了他。」
「這里是醫院,請妳們安靜一點。」護士小姐听到病房里的嘈雜聲,走進病房制止道。
「護士小姐,麻煩妳請這位小姐出去,她吵到病人了。」采茵指著郁莉向護士告狀。
「不用妳請,我自己會走。哼!」郁莉甩頭走出門口。
「金小姐。」舫恩忽然開口了,她回過頭,平靜地看著郁莉。「妳說錯了,行書他絕對不會是一個廢人,就算他不會使用電腦、不會設計程式,他在我心目中仍舊是那麼完美,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那是一種郁莉無法了解的眼神,充滿著無限的溫柔感情,在那一瞬間,她幾乎被舫恩懾服了。
但驕傲的她立刻恢復漠然的臉孔,她冷笑一聲。「是嗎?我順便告訴妳,易行書所有的客戶目前已經由我接管,對我而言,他已經是一無所有。」
「但對我而言,行書的價值完全不在那里。」舫恩微笑著。
「哼!」郁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轉身離開病房。
采茵看著堅強的舫恩,現在的她,擁有世上最美的神情。
「舫恩,妳真的變了。」過去舫恩從來不敢表達自己的心情,就算被罵也只會躲在被子里哭泣,而現在卻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男人挺身而出。
「就算他連我是誰都不記得,我也不會改變對他的感情。」舫恩輕輕柔柔地,對著依舊沈睡的行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