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該算是方雨柔進入鐘家後最無風無浪的時光,鐘司自那日爭執後不曾返家,谷英昭也未再出現。
摒除上一代恩怨後的兩人世界,該算是親密而愉快的。他們均刻意的不再談起上一輩的糾葛,彷佛那早已排除在他倆的小世界之外。
為了方便鐘擎復健,他們又將偌大的健身房改成了復健室。
鐘擎口頭上不說,但方雨柔看得出來他很心急,他幾乎將整日的時間都耗在復健室里面。然在一個月的努力之下,他的腿仍舊沒有任何進展,脾氣也更陰沉了。
這天,方雨柔走進復健室,一眼就先瞧見歪七扭八躺了一地的儀器,她一驚,抬起頭,望向鐘擎。
坐在輪椅上的鐘擎,臉色很難看的望向窗外。
方雨柔心怦地一震,趕緊走到他的面前,蹲問︰
「怎麼了?」
鐘擎收回了遠觀的目光,凝注她的臉,他的臉上充滿了復雜與難堪的神情。
「我是個殘廢!」他由齒縫迸出這句話來。
方雨柔的心口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說不出來有多疼痛。
一層淚光浮上了她的眼眸,她遽然地用雙臂抱緊了他。「不要這麼說,你明知道這只是一時的,你會好起來的,會再站起來的……」
「會嗎?」他顫抖地問著,眼眶竟然紅了。「妳對我有信心嗎?妳真的認為我還可以再站起來嗎?」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擔憂與不安,這些日子已經快把他的斗志給磨光了。
她抬起頭,透過淚霧,凝著他俊容里的彷徨與無助,兩顆眼淚不由自主地滾出眼眶。
「當然,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相信,因為你是鐘擎,鐘擎是不會被輕易擊潰的!」她伏在他的胸前,听著他劇烈的心跳,用著堅定的語氣哽咽地說道。
鐘擎震了一下,他用力握緊她的手,用力地把她摟進懷里。
「雨柔,」他輕喚,聲音澀澀的。「沒有人比妳更美、更好,妳知道嗎?」他似在耳語。
她悸動了一下,他則繼續自言自語。「為了要配得上這麼完美的妳,我應該要更加倍的努力,努力讓自己再站起來,是不是?」他激動地問著,全身顫抖。
她緊閉上眼,一種很深的感動充塞在她的心房,淹沒了她,讓她無法言語,只能用雙臂緊緊地環繞住他,勉強地擠出一聲︰
「嗯。」
他捧起她的臉,伸出手充滿憐惜地揉著她的秀發,黑瞳深深切切地緊鎖著她,愛戀地、痴痴地、顫栗地,俯下頭來,吻住了她。
她閉上眼,陶醉地、暈眩地、沉迷地,兩滴淚珠滑下她的臉頰……
我的好雨柔,我一定不會讓妳失望的,妳等著看好了,我要做妳的好丈夫,終我一生,愛護妳、照顧妳;雨柔,我保證不會讓妳後悔嫁給了我。鐘擎在心底對自己如此千萬遍的重復說著。
將她壓在自己的胸口,下巴緊貼在她的頭發上,一顆斗大的淚珠自他的黑眸滑下,滴落在她濃密的秀發上。
他愛她,他真的好愛、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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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幸福為時不多,數日後——
埃嫂由院子那頭急匆匆地跑過來,喘吁吁地喊著︰
「夫人,您回來了呀!」
比英昭斜睨了她一眼,嗓音是跋扈而尖銳的。「怎麼?我不能回家嗎?難不成是家里頭的女主人已經換了不成?」
「夫人您誤會了,福嫂沒這意思……夫人,您大概累壞了吧,我這就去吩咐廚子幫您準備一些吃的,夫人……」
埃嫂一把老骨頭直追著往屋里走去的谷英昭,著急的想要留住人,好讓其它人有機會向二樓的鐘擎報個信。
然谷英昭那種高八度的嗓音不需要有人通報,鐘擎自然就能听見了。
他雙手停頓在單杠上,顯然是愣住了,接著,他以一雙焦慮的眼瞳急急找尋方雨柔所處位置。
而方雨柔自然也听到了,她正用著一雙帶著恐慌的眼眸望著鐘擎。
「是媽回來了……」方雨柔那聲「媽」叫的好吃力。
方雨柔那種忍不住顫抖的嗓音,讓鐘擎听了好生不舍。
他揮了揮手要她過來,然後伸出滲滿汗水的手掌撫模她的臉頰,深深的凝視著她。
「別怕,一切有我!」他說。
這時,一個女僕急匆匆的闖進復健室,「少爺,少夫人,福嫂要我過來通報一聲,夫人……夫人她回來了!」
女僕說的氣喘吁吁的,可見跑的有多急,這更加深了方雨柔無形的恐懼,強烈的惶恐襲上心頭,築了許久的心牆突然于一秒之內崩塌成平地︰心跳急劇震動。
鐘擎的大掌傳來方雨柔臉頰的冰冷,他感覺到她的害怕,手一使力,將她的頭顱壓在他的胸口,冷聲道︰「不怕,妳只要記得有我在就行了!」環著她的大手,不自覺地使了力。
他會保護她的,他不會任媽去糟蹋她,他相信他尚有能力去保護他所愛的女人,這一點自信,他絕對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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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呢?!」
比英昭砰的一聲撞開鐘司房間的門,一看到整齊到近乎沒有人氣的房間,想也知道這段日子鐘司根本就沒有回來過,于是胸口的怒火就又開始狂燒。
「怎麼?他也沒有回來是不是?他到那個女人那里去了是不是?!賤貨,騷狐狸,專勾引男人的賤胚……」
「夠了!」
一聲大喝,鐘擎坐著輪椅由電梯門出來,方雨柔緊跟在他身後。
比英昭瞪大了眼,忘了憤怒的瞪住鐘擎坐的輪椅,她的眼楮張的大大的,像是看到了怪物似的不能反應。
「妳只記得數落爸的不是,那妳呢?妳還不是不把家當家,妳知不知道妳已經離開家鄉久了?別忘了在數落別人的同時,也得反省自己。」鐘擎口氣不是很好的說著,有點先發制人的味道。
比英昭怔怔地呆了半晌後,才恢復知覺。
「鐘擎,你的腿是怎麼了?你干嘛坐著這種怪東西?你給我起來,快點給我起來!真是觸楣頭,什麼不好興,興這種玩意,你是腦袋壞了不成!」她劈里啪啦的說著,上前就要拉起鐘擎。
鐘擎瞪住母親,覺得她的反應真是諷刺又可笑的緊。
「媽,鐘擎人不舒服,妳別那麼用力。」方雨柔情急地喊了出來。
這下子谷英昭再度傻住。
她緩緩的放開拉扯鐘擎的手,慢慢的將視線停留在方雨柔那張清麗的臉龐,她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張臉怎麼看起來那麼的眼熟?
她努力的搜尋一下記憶。
然後,她的眼楮里很快的就點燃火苗,充滿了狂怒與猙獰,接著,她突然大叫了起來,用著幾乎可以掀起屋頂的音量尖叫道︰
「我想起妳是誰了!」
說著,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之前,她沖上去揚起手來,像閃電一樣快速的左右張弓,一連賞了方雨柔好幾個耳光。
「騷貨,賤胚的種……」她發瘋似的打罵著。
「媽!妳在干什麼?!妳放開她!」鐘擎用盡所有力氣的扯開谷英昭,由于他太過心急,所以力道也就特別的大,這一拉,竟然讓谷英昭摔跌在地。
鐘擎趕緊轉過身去,將方雨柔護在懷里。
方雨柔則眼冒金星的偎在鐘擎的懷中,只覺得雙頰好燙、好痛。
鐘擎修長的食指滑過方雨柔細致的臉頰,被他輕輕一踫,她皺起眉頭,真是好痛!比英昭下手又沉又重,想必她的臉已經腫了一大片了。
鐘擎見了實在很心疼,他沙啞自責著︰「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把妳給保護好!」
方雨柔咬著唇搖頭。算不了什麼的,只不過是幾個巴掌罷了!
「福嫂,快點拿冰塊過來!」他又心疼又著急地大聲喚著。
「好、好,別急,冰塊拿來了!」福嫂趕緊把冰塊遞給鐘擎,她也很心疼的察看方雨柔的傷勢。
比英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怎麼她才一陣子沒回家,家里頭就全走樣了?
這個女人不就是那賤貨的女兒嗎?
這明明就是鐘擎告訴她的呀?
怎麼才多久的時間,她居然就和鐘擎這麼要好了?
老天,難不成那個女人趁她不在的時候,已經喧賓奪主,入侵到家里頭來了?!
比英昭倏地沖向前,掃開福嫂,狠瞪著方雨柔,問︰「妳媽呢?那個賤貨在哪里,叫她給我出來!」
方雨柔耳里听著谷英昭用那麼不堪的詞匯罵著自己的母親,心口真是如針刺般的難受,她咬著唇,制止自己沖動地回嘴。
她不能忘記,眼前這個叫囂的女人已是她的婆婆。
鐘擎心疼地模了模方雨柔的臉頰,之後怒而轉向谷英昭。「那個女人不在這里。」
他用「那個女人」這樣的辭句,深深的傷了方雨柔,方雨柔瞪大眼來看他。
她嫁給了他,所以她必須稱他的父母為爸、媽,所以她今天才會站在這兒听他母親不堪入耳的叫罵,挨他母親的巴掌,而他卻用「那個女人」來稱呼她的母親——呵,多不公平!
一個谷英昭的出現,又將他們打回了原處,唉,看來這個死結、這幕悲劇,永無下檔之期。
「不在這里?那她來干什麼?她不就是那個賤胚的女兒嗎?這不都是你告訴我的?你明明就說她是……」
方雨柔強忍地顫抖著,背脊僵硬的一如石像。
「不要叫!」鐘擎大喝一聲,止住比英昭的怒吼。
比英昭瞪著他看。
鐘擎伸出手拉過僵硬的方雨柔,握住她的手。
「我正要向您正式介紹我的妻子。」他清晰的一字一字吐了出來。「雨柔,來,過來叫媽。」
方雨柔唇角漾起鐘擎式的冷笑。
「等一下,」谷英昭大叫,「什麼妻子?什麼媽?鐘擎,你在搞些什麼?我怎麼弄不懂?」她眼楮睜的好大,像看到怪物般的瞪著他們看。
「媽,您現在已經不需要弄懂什麼了,因為我們已經結婚了,而且那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他冷冷的說著,咄咄逼人的凝視著谷英昭。
比英昭呆了、傻了,她像化石般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她的眼楮睜的又圓又大,胸口開始急劇的起伏,憤怒跟著席卷上來,立刻,她揚起拔高的嗓音尖嚷︰
「是誰準許你們結婚了?我到底還算不算是你媽?天底下哪有做兒子結婚,做母親的不知道的道理?別笑死人了!不算、不算,這種婚姻根本就不算數!」
方雨柔全身微微顫抖著。
「民法明文規定,年滿二十歲以上的男女,只要有公開的場合,以及兩人以上的證人,婚姻即可確立。」鐘擎冷冷的說著,握緊了方雨柔的手。
「妳看我需不需要找幾個證人,來向妳證明這件已經屬實的事情呢?」鐘擎含著輕蔑的語氣補充道。
比英昭的臉色都發白了,鐘擎這一篇話把她壓的死死的。她瞪著鐘擎,卻被鐘擎眼瞳中所射放出來的冷鷥給驚退了一步。
老天,她從來沒有看見兒子用這種眼神看她,他到底有多愛這個女人?
接著,她又把目光轉向方雨柔。
方雨柔對著她憐憫地微笑著。
她的微笑惹惱了谷英昭。好啊!好一張媚惑人心的臉蛋,跟她媽一樣是只狐狸精!
比英昭又沖向前,鐘擎這回眼明手快的擋在方雨柔的面前,大吼︰「不準任何人再動手打我的妻子,否則就算是我媽,我也一樣不留情!」
比英昭又是一驚,咬了咬牙,心里迅速地衡量出,現在的局勢不利于她。算了,反正這女人都已經進門了,要整她也不急于一時。
于是,谷英陌舉起食指朝方雨柔尖嚷道︰
「妳好啊妳!妳那個下賤的媽負責勾引老的,而妳這個小賤胚就負責勾引小的,怎麼,你們是存心要把我攆出去不成?呵,妳以為我那麼好欺侮嗎?大家走著瞧好了!」嚷完,谷英昭就氣沖沖地轉身離去。
方雨柔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再度飆出門去,直到大門甩上的那一刻,她突然腳一軟,全身的力氣彷佛被抽光般。
「老王,備車!」谷英昭在門外大嚷,接著便傳來車子的引擎聲,她又出門去了!
鐘擎瞪視著大門。半晌後,他垂下了頭,低喃道︰「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問我是怎麼殘廢的?」他嘲諷地扯了一下嘴角。「呵,那個人真是我媽嗎?」
方雨柔全身震了一下,猛地看向他。
淚水忽然沖進了她的眼眶,倏地,蹲緊緊地抱住了他。
原以為全世界就屬她最可憐,卻不知道其實每個人均有苦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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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嫂,福嫂!」谷英昭又在尖嚷。
「來啦!」福嫂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夫人有什麼吩咐?」這一把老骨頭了,實在禁不起谷英昭的折騰。
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從她知道方雨柔進門後,待在家里的時間反而變多了,而且脾氣是一天比一天糟,這使得全家上上下下都拉緊了神經,每天都過的緊張兮兮的,就怕一不小心開罪了她。
不過好在鐘擎一直護衛在方雨柔的身邊,所以谷英昭也找不到什麼下手的機會,只是這樣一來,就更累慘了福嫂他們,因為谷英昭會把沒處發的脾氣,全數發在他們身上,就像這會——
「這花是怎麼回事?是誰讓你們插上這麼玩意的?」
比英昭指著茶幾上一束白色海芋問道,接著隨手用力一撥,砰的一聲花瓶碎了一地,白色海芋也散了一地。
「看了就討厭!」她嗤了一聲,指著福嫂的鼻子罵道︰「妳是人老糊涂了是不是?妳不知道我喜歡的是紅玫瑰嗎?」
「是,夫人,我馬上去換。」福嫂趕緊收拾地上的碎片。
方雨柔正巧由花園走過來,手里正拿著一束海芋,她一進到大廳就瞧見了福嫂正在清理地上打翻的花瓶。
不知所以的她,快速的朝福嫂奔去,壓根沒有注意到站在窗邊的谷英昭。
「福嫂,對不起,一定是我沒擺好是不是?」她趕忙幫福嫂收拾碎片。
埃嫂一直朝她眨眼楮,示意她趕快離開。
但是方雨柔不懂福嫂的意思,她還在那兒傻傻的問著︰「福嫂,妳怎麼了?眼楮不舒服嗎?」
這下子總算讓谷英昭逮著機會了!
比英昭挑起了眉梢,往方雨柔的身後走了過來。
「原來這玩意是妳插的!是嘛,我還當是福嫂老糊涂了,怎麼就沒想到,像這種鬼東西,專是妳們這種狐狸精喜歡的!」她尖銳的嗓音在方雨柔的身後響起。
方雨柔全身僵硬了住,這才為時已晚的發現谷英昭站在她的身後。
埃嫂皺起了眉頭,對方雨柔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
方雨柔咬了咬下唇,知道要來的躲不過,谷英昭等著對她示威已經等了太久了,總得給她一次機會的,不是嗎?
她苦笑著,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心口忐忑不安地輕喚了聲︰
「媽——」
啪!方雨柔的話聲都還沒落,就響起好大一個巴掌聲。
方雨柔雙眼緊跟著一陣昏暗,面頰上頓時多了幾條手指印。
「誰是妳媽?妳少不要臉了!」谷英昭怒吼著,跋扈的跳到方雨柔面前,指著她的鼻子說︰「妳給我仔細地听清楚了,鐘家現在可還是我在當家,妳想爬到我的頭上還早得很哩!」
「我沒有那個意思。」方雨柔小小聲地說著,頭還有些兒暈眩。
「沒有那個意思?」谷英昭又尖叫了起來,「那這瓶花妳怎麼解釋?我明明就喜歡玫瑰,家里頭以前擺的也是玫瑰,怎麼現在是女主人換人做了不成?連大廳的花也改了樣了?」
方雨柔輕蹙著眉頭,「對不起,媽,我沒注意到這些,我下回一定注意。」她雙手悄悄地往後攏,想掩藏起剛摘下的那束海芋。
但谷英昭眼尖地發現了她的動作,她一把搶走了方雨柔手中的海芋,猛往她頭上敲。「說過叫妳別喊我媽,妳是聾子嗎?還是狐狸精根本就听不懂人話?」
她尖嚷著,繼續打著方雨柔。「我恨妳,我恨死妳們母女了!妳媽她是個賊,專偷人家的老公,妳呢?妳是賊生的女兒,專勾引人家的兒子,妳們母女倆好樣兒,把鐘家的男人全迷的死死的……」
「媽!」
電梯門突然打開了,鐘擎臉色發白地坐著輪椅大喊了一聲。
接著,他就看見谷英昭發瘋了似的抓著方雨柔猛打,方雨柔則被打的狼狽不堪。
「妳這是做什麼?快放開她!」鐘擎朝谷英昭吼,快速的轉動輪子,要往方雨柔的方向過去。
比英昭拉著方雨柔的頭發不放,又連打了她好幾下。「怎麼?我做婆婆的不能教訓媳婦嗎?」
「妳快點放開她,听到沒有!」
鐘擎急壞了,可是他的腳不能自由行動,光是轉著那兩個鐵輪,根本就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比英昭像發了瘋似的,愈打愈起勁,她指著鐘擎的輪椅大叫︰
「你這個傻孩子,你不知道是誰害你瘸的嗎?那晚要不是這個狐狸精突然跑來,這會你已經是劍橋的高材生了,說不定明年就拿到了博士;是這個女人毀了你的前途,你還護著她,我看你八成腦袋也壞了!」
鐘擎再也受不了了,他看見方雨柔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一急就想站起來沖過去,可是他的腳哪里能動?
他才向前傾,整個人就撲倒在地,正好摔在剛才打翻花瓶的地方,結果碎瓷片插進了他的額頭,他面頰立即血流斑斑!
「鐘擎!」方雨柔瞥見那情景,驚聲尖叫,扯開谷英昭的箝制奔向鐘擎。
「啊——」谷英昭也發出尖叫,她嚇壞了,她可不希望害自己的兒子受傷啊!
鐘擎爬起身來,一把將方雨柔緊緊的摟進懷里,「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用,保護不了妳,我該死,我該死……」他眼瞳有些渙散,意識陷入恍惚中,不斷地重復著同樣的話。
「鐘擎,別再說了,你流血了……」方雨柔急急按住他的額頭,眼瞳中滿是驚惶與害怕。
她看見他在痙攣,接著砰的一倒,他就癱倒在她懷里了。
「鐘擎——」方雨柔嘶吼。
「啊……福嫂,快點,叫醫生啊,快啊!」谷英昭慌忙尖嚷著。
「是、是,已經打電話了!老天,阿彌陀佛!」福嫂紅著眼眶喃喃念著,一屋子的人奔來奔去,全慌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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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擎睜著一雙大眼,呆呆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這是他第二次住院,感覺上卻恍如隔世,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他,到底是怎樣的?
他用手枕著頭,努力地回憶著他以前的樣子,但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接著,他皺緊了眉頭,煩躁的直想摔東西。
他是個沒用的廢物!
他握緊的指關節嘎嘎作響,一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究竟還能不能稱之為男人?!
一幕幕方雨柔被谷英昭抓著頭發扭打的畫面,沭目驚心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他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是廢物,他已經是個廢物了!
這時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趕緊放下支在頭上的手,閉上眼楮。
現在的他,懦弱的沒有勇氣面對任何一張面孔。
門開了,方雨柔走了進來。
她先走到床頭探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鐘擎,然後為他拉上棉被直至他的下巴。她待在床前凝視了他好一會,又伸出手去觸踫他綁上白紗布的額頭。
她的手一踫上他,他全身立即悸動了下。
是她——雨柔!
鐘擎的心狂跳了起來,他有一股沖動想立即握住那只手,想看看她的傷勢,想問她還痛不痛,但是他沒有勇氣……他竟然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妻子。
他不是一個男人,他不配成為她的丈夫,天底下沒有保護不了自己妻子的丈夫,他是個廢物、廢物!
「你已經醒了,是不是?」方雨柔輕輕柔柔的說著。
鐘擎震了一下,沒有回答,也沒有張開眼。
「額頭還痛不痛?縫了十五針呢,看得我的心都快碎了!」方雨柔依舊在自言自語著,像是說給他听,又像是說給自己听。
鐘擎的臉扭曲了,眼角滑出一滴水珠。
她輕輕地抬手抹去了它,語氣也跟著哽咽了起來。「別怪媽,她不是故意的,我想換作是任何一個女人,也都不能忍受自己的老公愛的是別人吧!」這不是虛偽的說辭,她真的曾這麼想過。
鐘擎倏地睜開了眼,方雨柔則迅速地用手遮住他的眼楮。
「別看,我現在的樣子好丑!」她叫道。
他抓住了她的手,心口是無以復加的激動。他看到她了,那是一張扭曲變形的臉,不再清麗,不再漂亮……
他的眼瞳浮上了水霧,壓根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他用顫抖的手捧住了她那張腫脹變形的臉,心痛地喚了句︰
「雨柔!」
接著,他把她的頭按在他的胸口,他的心漲的就快撐破了。
「天啊,我的好雨柔,妳為什麼要這麼善良、這麼仁慈?妳這麼的完美,我就更加配不上妳了呀!」他低聲的嚷著。
「我不仁慈、不完美,我好自私的——」她趴在他的胸前猛掉眼淚,「我希望我媽能幸福,我很慶幸在她的下半輩子,能夠找到她這一生中所心愛的男人,即使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家庭,我也不在乎。」
她猛地抬起頭來看他,眼眸深處所射放出來的光芒,是那麼的震懾人心。
「不在乎,你懂嗎?我即使知道這會讓另一個家庭破碎,我也希望媽能幸福,你懂嗎?」眸中閃著絕不更改的堅定。
鐘擎怔怔地望著她,兩道濃眉緩緩皺起。
他不懂,他當然不懂,既然知道這原本就是一件錯誤的事,為什麼還要去做呢?
不懂,不懂,他根本就不想懂!
他愛她,但是他憎惡那個女人,這是兩碼子事,她休想趁機把它們搞在一塊!
他抓住她的手臂,搖晃著她,惡狠狠的說道︰「別再和我講那些大道理,我一個字也听不進去!」他吼,接著又抱緊了她。
「哦,老天,雨柔,妳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別再把別人的事攬到身上來。」
忽而,他又推開方雨柔的身子,拉長了兩人間的距離,審視著她的臉,盯著她的眼楮說︰
「我告訴妳,我恨她,我恨那個女人,這是這一輩子妳休想改變的事實!」
他說的那麼斬釘截鐵,說的她的心都碎了!
接著他又說︰「但是相同的,我也不準媽把所有的帳全算到妳頭上去,因為妳是我的妻子!」他又加了一句︰「每個男人都應該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妻子!」這是在說給她听,也是在說給自己听。
方雨柔虛軟的癱了身子,無解,無解啊!
難道他還不能明白,他急欲保護的妻子,正是他所痛恨的那個女人的女兒嗎?他怎能在恨她母親的同時,又口口聲聲的說愛她的女兒呢?
這樣的愛多麼的危險、多麼的不實在,那就像是建築在懸崖上的危樓,沒有隱固的地基,隨時都會坍塌的啊!
他為什麼就不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