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透了。
那婕揚起手,一輛黃色計程車沖破雨幕而來,又從她面前呼嘯而過。不只沒停,還激起水花,打在她的小腿上。
「可惡!」她詛咒出聲,恨恨望著遠去的黃色車影。
最近她是走什麼狗屎運?先是昨天顏媽說要和老同事去旅行,把一群狗兒托她照料,再來今天又遭程羽珊那個小人陷害,本來想打完漂亮的一仗之後,就要沖回家好好洗澡睡覺,卻又被經理拖住磨一個新節目的企畫……
現在時間晚上十一點,她在公司旁的麥當勞,吃了她今天以來的第一餐,出來又遇見這場滂沱大雨……
她現在再沒時間去擔心汐止的水是不是淹得更高,
山區是不是會有土石流,明天又有什麼災情,她只想回家,回到溫暖干燥的被窩——
又是一輛計程車呼囂而過。
那婕咬緊牙關。沒有關系,她安慰自己,人不可能一真衰下去的,也許下一輛計程車就會停下來。不是也許,是一定……
正當前方又有一輛黃色車影靠過,而且正減速時,
那婕松了口氣,正慶幸自己要轉運時——
「你就是那婕。」
陰側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她立刻轉過頭。
計程車停下來,又開走了。
不過那婕沒有時間去懊悔,因為她有了更大的麻煩。
三、四個惡瞪著她的彪形大漢,正豎立在她面前。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她警戒地退了一步。
「哼!你這女人,還問為什麼?就是你,把我們老大害進牢里,你斷了咱們兄弟的生計,還想安穩坐你的主播位子嗎?」為首的男人咬牙切齒地低吼。
「你們是馮翊的人?!」
「沒錯,你覺悟吧!」語落,男人一把捉住她。
那婕尖叫,想也不想,反握住男人的肩,一抬腿,膝蓋重擊在男人鼠蹊部,男人殺豬似的慘叫出聲,放開了她。
可是她的危機並沒有因此解除,後面的三個男人見同伴受傷,怒叫︰「臭女人!」
他們一擁而上,把那婕圉住。兩個人捉住那婕的手臂,這回那婕再不能掙月兌。
「把她帶走!好好教訓她!」抱著,齜牙咧嘴的男人下令。
「是,堂主!」
那婕心驚。這回在大路上,她還有一絲生機,萬一被帶走,那她就完蛋了。
她于是放聲尖叫,試圖引來路人。
雖然那效果實在有限,一來已是深夜,二來雨下得很大,路上根本沒有人——
「臭女人,叫什麼叫!」
「嗚!」那婕痛呼出聲,其中一個男人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劇烈的疼痛侵蝕了她的心智,她的意識變得模糊。
不,不能暈倒,不能是現在。
「救命!救命啊……」她喊,但聲音已不覺弱了下來。
「這叫!」
男人再補上一拳。
那婕再吐不出任何聲音,疼痛佔據了她所有感官,她的身體軟倒。
這一刻,她看見死神正向她招手——
必靖駕車經過滂沱的雨夜。剛送走程羽珊,結束了一個浪漫的燭光晚餐,他卻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為什麼?他在紅燈時停了下來,瞪視著擋風玻璃上瘋狂揮動的雨刷。
為什麼程羽珊那張神似柔柔的臉,不能再讓他心動?他帶她去以前他們常去的那家餐館,他讓她坐在他們的老位子上,一樣的場景、一樣的音樂、一樣的燈光。
「什麼?一整晚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臉?一個被濃妝掩蓋、倔強又世故的女人的臉?
為什麼?難道——他忘了柔柔?忘了他們曾經深刻的愛過?
這個念頭讓他倏地一驚。
不!他不能接受!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答應照顧她留下來的花圃,他做到了;他說過會一個人好好過下去,他做到了;他對著在他懷中漸漸冰冷的柔柔承諾,要永遠愛她……
永遠!而現在不過過經了短短五年,他怎麼能對另一個女人產生這種異樣的心動?
強烈的罪惡及自我厭惡讓他掐緊了方向盤,他不能容許自己忘了對柔柔的愛。
柔柔是個孤女,他們的女兒又沒留住,如果連他都忘了柔柔……究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證明她曾經存在過?
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關靖渾然不覺燈號已變,直到後方車輛不耐煩的喇叭聲喚醒了他——
他正要放開煞車,眼角的余光無意瞥見路旁騎樓下,幾個大漢園著一個女子。
那女人——是那婕?!
血液一瞬間流失,他全身冰寒。拉起手煞車,再也不管後面的車是如何憤怒的狂鳴,他開了車門,就把車丟在十字路口,沖人大雨之中。
「你們要做什麼?!」關靖怒目直視著架住那婕的男人。
「關你屁事,聰明的就別管我們兄弟的事。」
「放開她。」
男人們甩也不甩他,「帶她走。」為首的人一下令,他們就架著那婕走。
「我說放、開、她!」關靖陰冷的嗓音傳來,隨之厚實的大掌落在那首領的肩上。
「你——」男人回頭正要開罵,關靖早巳出手,在他的下巴揮出狠狠、重重的一拳。
「啊——」幾分鐘前才抱著發出慘叫的男人,再度殺豬似的叫出來。
「放開她。」他震怒的表情和野蠻的眼神,散發一種強悍的氣勢。
大漢們面面相覷,在同伴的眼中看到相同的不安。
「滾!」他厲聲命令。
就算最後的一聲怒斥沒有讓大漢們畏怯,關靖在堂主臉上補的一拳,也足以讓他們害怕。看著平日囂張的堂主只能搗嘴慘叫,他們不由自己地放開那婕,匆匆隱人雨夜之中,甚至忘了帶他們的堂主一起走。
必靖沖上前,及時撐住差點軟倒在地上的身體——
「那婕,你沒事吧?!」一個憂急的聲音對她吼,一雙強壯的手臂環住她。
那婕的感覺仿佛自層層濃霧中穿出來,然後月復部的劇疼令她皺緊眉頭,她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臉——
一張放大的剛毅臉龐對上她的眼。她一定是在做夢吧?!那婕想。關靖不可能用那種焦急、關切的神情看她,他不可能這樣溫柔地抱著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
如果這是夢,她真希望永道別醒。她不要醒來……
「不要再昏過去了,醒醒,那婕!」
不要吵,她不想醒。
「該死!」關靖低咒出聲,抱起她虛軟的身子,沖向停在十字路口的車子。
這回那婕是完全清醒了——
「好痛!」
「別動。」
必靖堅定的手扶住她的肩頭,那婕痛呼出聲,而醫生正為她纏上繃帶。
「看起來沒傷到內髒,不過從X光片看起來,肋骨有輕微骨折,這幾天最好安靜休息。」醫生處理完包扎的工作,對他們說。
「需要住院嗎?」關靖問。
「不行!我‘不能’住院!」那婕立刻大喊,扯動了傷口,因此又是齜牙咧嘴地抽氣。
她不能住院!她還有工作要做,有狗兒要照顧、有節目要上……
必靖瞪她一眼,轉頭問醫師︰「需不需要住院?」
老醫師露出笑,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對很有趣。
「是可以不用住院,不過要好好休息,不能動到傷口。」
「太好了。」
那婕的如釋重負,換來關靖不悅的瞪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低聲警告。「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待在家,別想去上班!」
「可是——」開玩笑!幾天不去電視台?!那她的位子不就被程羽珊搶走了?
「沒有可是!」她的冥頑不靈惹火了他,關靖厲聲道。
「小姐,你就听你男朋友的話吧!你很幸福,有個這麼關心你的男朋友。」老醫師呵呵笑道。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那婕漲紅了臉,倏地又慘白了臉。
為什麼她會為陌生人的誤解而感到喜悅,卻又在驀然領悟事實時深深的失落?為什麼他讓她有這種心情?為什麼?
當那婕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時,關靖接口——
「謝謝醫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婕愕然瞪視他。她是不是听錯了?他居然不反駁。
必靖沒理會她狐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出診間。
「你坐這里等我,我去領藥。」
她仰頭,對上他溫柔的眸子和憂切的叮嚀。
餅去三年,她從沒見過他這樣對待自己,那婕痴痴凝望他的背影,周遭的環境似乎都模糊了,她眼中只看得到他。
就此一刻,她拋開理智、拋開現實,她放縱自己的幻想,幻想她真是他的女朋友,幻想他真的關心她、疼惜她。
那婕的唇角揚起一個又甜又苦的微笑,如果早知能夠得到他一絲的溫柔,要她受再大的傷她也願意。
必靖走回她身邊時,微蹙起眉。
「你怎麼了?還疼嗎?臉色怪怪的,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他有著薄繭的指尖輕觸她的額頭,那婕被踫觸的肌膚就像觸電一樣,她驀然領悟自己剛剛正白痴似的痴望著他,毫不保留的在他面前透明自己羞于啟齒的渴念。
她怎麼會犯這種錯呢?!那婕神色一凜,迅速戴回面具。
「我沒事。」她後退,在兩人之間設下距離。
她明顯的抗拒令他抿緊了唇。
「來,我扶你。」算了,他不跟她計較,也許她傷口還疼,心情不好。
「不用,我自己走。」那婕揮開他的手。
「我送你回家。」關靖挑眉,眸中染進一抹薄怒,咬緊牙,他克制內心的不悅。
這回那婕回嘴回得更快了。「不用,我可以坐計程車!"
「你在鬧什麼別扭?!」他終于受不了了。
「沒有!」那婕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關董的照顧,時間也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您。」
說得好听,關靖慍怒地眯起眼,看她用那該死的微笑,把自己縮進面具底下,其實她的目的是要躲開他。
她在躲避、防備什麼,他不知道。可是從他最近對她的觀察已足以發現,她會大罵、大笑,會反擊,她的情緒鮮明而且強烈。
可是過去三年,在他面前,她卻只是個沒感情、沒自尊、沒生命的女圭女圭。
她最常面對他的表情就是微笑。他以為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可卻又不是。她只對他笑,那微笑可以掩飾她所有不欲為人知的心思和神秘的意念,就像她從不曾在他面前卸妝,那微笑也是一種保護色,一種偽裝。
問題是,她想保護、掩飾的,究竟是什麼?!
「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他用和她相等的禮貌和自制說道︰「身為老板,我有義務照顧員工。」
那婕瞠大眼。令關靖心情大好的是,看見她眼中掠過一抹慌亂,而裂開她的面具。
「可是——」
「沒有可是,走吧!」
「你……你做什麼?!」在那婕的驚呼中,關靖橫抱起她。
那婕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抱過,她又羞又窘,還很怕掉下來,下意識地,她緊攀住他的脖子。「放……放我下來!」
必靖注視她紅艷的耳朵和頸項,原來她會臉紅,只是臉上的妝太濃,才看不出來。
他深邃的黑眸久久無法自她脆弱的眼神,白里透紅的粉女敕肌膚移開。她矛盾,她莫名其妙,她桀傲難馴,她明顯的不想要他,但是——
對懷中的人兒,他是愈來愈放不開了。
「鑰匙?」
「皮包里。」
一陣喧嘩聲後,是清脆的開門聲。
屋里沖出一只棕色小狽,歇斯底里的狂吠著。有一
刻關靖擔心它會咬人,它卻在聞了聞他的氣味後,像熟識似的直跳直叫。
他覺得那條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別叫了!」那婕對小莉命令。
她後悔把她從山上帶回家,本來是擔心顏媽這幾天不在,黏人的小莉會寂寞,可是現在她卻很怕他認出它來——
那婕全身都僵硬了。她偷看他一眼,沒在他眼中看出任何異樣,這才放心。
「你的房間?」
那婕伸手一指,關靖就直接往里面那間臥室走去。
她一直不敢直視他的臉,只敢將目光鎖在他的脖子上。她縮在他寬闊的胸膛里,被他男性的氣息包圍,他的體溫熨燙著她。
被他抱著,那婕不由得變軟弱。
不!別胡思亂想了!就像他說的,他只不過是在盡一個老板的職責,照顧手下的員工,僅此而已!
「你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嗎?」那婕僵著聲音說。
必靖將她放在床上,是她的錯覺嗎?他頓了一秒,似乎還舍不得松手……
應該是錯覺吧!因為下一秒他直起身體,眯起眼打量這間簡陋的斗室。
「我沒想到你會住這樣的地方。」
「這是我家,我不覺得有何不妥。」他的評論讓她像刺蝟般,豎起全身尖刺。
你大老板不高興大可滾蛋,她是這麼想,可是沒說出口。
「我無意批評。只是,這些年我給你的錢,還有公司的薪水,加上那張空白支票——」他沉思地看著她。「我以為你應該可以過更好的日子。」
「我的日子過得很好。」她防備地反駁,卻不敢與他對視。
必靖沉著臉,走過她的床,打開牆邊的木質衣櫃。
一如他所料,衣櫃里除了一排套裝,沒有其他華麗的衣物或飾品,沒有香奈兒皮包,沒有三宅一生的縐褶洋裝,沒有迪奧的絲巾。
「你——你干嘛亂看我的東西。」那婕又急又窘,一時心兒慌亂。
他轉頭,用足以透視她的深沉目光緊盯住她。
「為什麼?」他的嗓音極其輕柔,輕柔得令人不寒而顫。「你跟我要錢買名牌,結果你什麼都沒買,為什麼?
那些錢都用到哪兒去了?你有那麼缺錢嗎?非得要說謊?」
她不禁畏縮了一下,不可以慌!她警告自己。
「我怎麼用那些錢,又有什麼差別呢?」她微笑。「關董你不像那麼小氣的人,還管女伴怎麼花錢,更何況,我們早就分手了,不是嗎?」
必靖的眼光仿佛要刺透她。
「我是不管你拿錢去做什麼,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當猴要。」
那婕讓表情一片空白,情緒抽掉了,只剩下微笑「呵,瞧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嘛!」
「說,你為什麼缺錢?」他不容許她閃躲,他要答案。
他有預感,錢是一切事情的緣由,解開這個謎,他將可以看清這女人真正的面貌,那最終的答案,也許會比現在還令他吃驚。
「我——」她感覺被逼到死角,堅固的假面在他嚴厲的目光下就要崩潰,她閃躲他的視線,她呼吸不穩,她緊擰衣衫;突然間——
「哈啾!」那婕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抱住自己發冷的身體。
「該死!」關靖低咒,暗罵自己的心急。「你該先月兌下這件濕衣服!」
他爬上床,靠近她身邊,伸出手——
「你一做什麼?!」
「幫你月兌衣服。」他答得理所當然。
「不用了!」她的聲音拔高了八度,猛地後退,扯動了傷口,又是齜牙咧嘴的劇疼。
「我——」她疼得抽氣。「呃……自己來。」她拉被蓋住自己,露出被外的一截玉臂向他揮了揮。「你——可以走了。」
他眉眼一沉,將蓋在她身上的被單一把扯下,抿唇瞪視她經過一夜折騰而狼狽不堪的衣衫。
「你身上有哪一部分是我沒看過的。」他冷哼。
就這麼一句話,觸動了無數個香艷火辣的記憶;就這麼一句話,紅了那婕的耳根,讓她忘了掙扎,動也不能動;就這麼一句話.他的目光陡然變得深邃,鼻翼闔張,呼吸粗淺……
他解開她的襯衫扣子,她沒動;他將濕了的襯衫丟在地上,她也沒動;他褪下她的窄裙,她感覺他溫熱而粗糙的掌,接觸到她赤果的肌膚,她全身起了一陣顫栗;然後,當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腿間,輕柔地拉下她最後的衣物,她覺得胸口一陣劇疼,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呼吸。
她應該將目光移開的,可是她辦不到。她看著他,而他的目光由她紅潤的唇一路而下,掃視她豐滿的胸脯,她平坦的小骯、無助夾緊的雙腿。
她並非完全沒有遮蔽,胸部以下還纏著紗布,可是她卻感覺從未如此刻一般赤果。緊箍的繃帶只有令她的更加高聳敏感,而在他大膽的注視下,她羞恥地發覺自己的突然堅挺起來。那婕難堪地閉上眼楮。
停止!她內心狂吼。那婕!停止在他面前表現像個花痴一樣!
「你該走了吧!」她睜開眼,強迫自己直視他,勉力維持剩余的尊嚴,雖然它們已經稀薄得可憐。
她看見他的喉頭上下滑動了一下,她看見他的僵硬,隱約的,她感到一種殘虐狂喜——
原來他並非毫不動情,他也和她一樣深陷而受苦。
「等一會兒。」他沙嘎的嗓音令那婕口干舌燥;
「做什麼?」她挑起一邊眉毛,假裝自己並沒有熱烈期待。
他靠近她,他看她的方式,他火熱的氣自心,他就要那婕的心跳狂亂……
「你的睡衣?」
「嗯?!什麼?!」她的腦中猶如一團漿糊,根本無法會意他說了什麼。
「你的睡衣,我得先替你換上干淨的衣服。」
有好幾秒,那婕張大嘴,愣愣的看他。隨後她忿忿地閉上嘴巴。
「不用了,請回吧!」很好!她剛剛表現得正像個不折不扣的花痴。
他搖搖頭,仿佛面對一個頑劣的小孩悲憫地看著她。
他自行從她衣櫃中拿出一件白色睡衣。
「穿上吧!然後好好休息。」他的聲音壓抑而嘎啞,
動作粗魯卻小心地不弄痛她的傷口。
若靜下心來想,那婕可能會驚訝于他從未對她展現的柔情和體貼,可是她此刻什麼都不能想,她體內燃燒著只靠他無意的幾個踫觸就挑起的,她挫敗,羞得想尖叫、想哭。
「你可以走了吧!」好不容易地幫她穿完,那婕瞪視他,一宇一字咬牙切齒地說。
他僵了一下,然後站起來迅速走到門口,猛然一回頭。
「好好照顧自己,這幾天不要來上班了。」
那婕正要反駁,他已轉頭,飛快地關門離去。
那婕瞪著房門,直到听見他發動引擎的聲音,才忿忿地一拳擊在床墊上。
天,她真恨自己居然這麼容易受他影響。她敢打賭他現在一定在嘲笑她,以他毫不留戀就沖出她家的樣子看來,他根本恨不得擺月兌她。
只有她這個笨蛋還傻傻的期盼……
「可惡!」她用手指住臉,沮喪的淚水滑落指縫。
那婕錯了。
必靖瞪視雨幕淹沒的擋風玻璃,腦海中全是她的影像。她幾乎全果的躺在他眼前,完美的身材比例,滑女敕到不可思議的雪肌玉膚,還有水漾大眸里的一抹脆弱無助。他的下月復燃著未褪的烈焰。
為何他剛才會罷手?她的反應明明和他一樣強烈,他卻不忍心傷了她,怕他的魯莽弄疼她的傷口。何時他把一個女人的感覺,置于他的喜怒之上了?
不管他願意承認與否,那婕挑起了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令他在、尊敬,和一種奇異的柔情間徘徊,甚至是柔柔,都不曾帶給他這麼強烈的情慷……
必靖猛然一驚。
不!這太瘋狂了,他必須冷靜下來,必須思考,他必須設法拔除這幻象。
必靖沒有上班,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待在花圃。
從早上到下午,他沒有停下來休息,除了水,沒有吃任何東西,他照顧那些昨夜被暴雨肆虐後的花朵,近似自虐地勞動著。仿佛在彌補什麼,證明什麼……他陰郁地凝望浴沐在陽光下的玫瑰花海。
不管他再怎麼做,似乎就是少了點什麼,不管他再如何努力,那個缺口就是越來越大。
「柔柔,你為什麼離開我?!」他摔掉工具,陡然怒吼。
安靜的花海,沒有回應。
如果柔柔還活著,也許此刻他不用經歷這樣的心情折磨。他閉上眼,腦中不期然的竄過,那日與流浪動物之家的年輕女人的對話——
她根本不愛你,她只愛自己,愛那個壯烈犧牲的自己……
不!他怎麼可以這麼想!柔柔是為了生下他們的孩子而死的。
他是怎麼搞的?!他自我厭惡的想。他不但莫名其妙的被一個滿是矛盾的女人吸引,還質疑起自己對柔柔的愛情。
扁是處在這片花海中,已經無法帶給他曾經的寧靜,他的心動蕩著,而那種不再篤定的感覺令他煩躁,令他想證明什麼!
他用手抓過汗濕的黑發,拿出手機,撥號。
「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驚喜的喘息。
「我希望你立刻來一趟我家,地址是……」他頓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穿那件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穿的白洋裝。」
「就這樣,我等你。」
收了線,關靖頹然坐在花圃邊的雕花鐵椅上。
他閉上眼楮,花香隨風吹送,他仿佛可以看見柔柔。她常那樣,站在花圃中央,一身輕柔的白色洋裝,對他綻開甜美的微笑。他不覺揚起唇角。
倏地,他的笑凝在唇邊,因為不經意的,另一個女人的影像闖了進來。那是一雙冷傲倔強的美眸,是張濃妝艷抹的臉……
他忿忿地張開眼。
在這座花圃,在這個屬于他和柔柔的地方想起另一個女人簡直是種褻瀆!
「該死!」他暗咒。
「先生,有位程小姐找您。」中年管家此時走近對他說道。
「帶她過來。」關靖回道。
「是。」
不一會兒,程羽珊走來。她依約穿著白洋裝,臉上帶著一抹甜笑。
必靖在她臉上找尋曾熟悉的輪廓與線條,他在她身上描繪過去的影像,當它們逐漸清晰、逐漸取代「那個女人」的鮮明記憶時,他終于展開緊擰的眉心……
「我送你回電視台吧!」
必靖溫柔的提議,今程羽珊喜上眉梢。
今天的他一反以往的淡漠,變得積極,不但主動邀她來他家,還陪她逛他珍藏的玫瑰花園,更棒的是他要送她回公司。
程羽珊在腦中描繪當公司的人見到他對她的殷勤,會多麼羨慕她,又會怎麼傳他和她的關系。
「你對我真好。」她嘆息,柔弱無骨的小手搭在他厚實的手背上。
為什麼她的接觸,讓他一點感覺也沒有?這個念頭一升起,關靖立刻把它壓下來。
「走吧,時間不早了。」他很勉強才擠出一個笑容,卻僵硬得可以。
程羽珊警戒地瞪視他拋下她獨自往前走的背影,她又有一種無法掌握他的恐慌感。
不行!她得趁勢緊緊捉住這個男人。
「等我好不好?」她小跑步跟上他的大步伐,喘息不定地輕喊。「我的心髒不太好……」
那句話像魔咒似的,令關靖渾身一僵。
「你——‘也’有心髒病?」他回首,表情震驚。
「是啊。」程羽珊故意裝作沒听出他的語病,她斂下眉眼,幽幽地嘆息。「你會不會因此而不要我呢?」
「不!」他立刻以少有的激動反駁。
當關靖憐惜地將她擁人懷中,他看不到程羽珊此時臉上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