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女人面色蒼白,眼下還有明顯的黑眼圈,怎麼看都像是個睡眠不足的女人。陶月煙無奈地吁了口氣,扭開水龍頭,把涼快的水拍到臉上,好讓自己有精神些。
一個星期了,自從她和施御肴相遇以來,已經一個星期了。
除了到公司談生意之外,雖然施御肴並沒有直接和她接觸,不過她知道他那輛黑色的車子,常常跟著她上下班。
他到底要做什麼?
餅去,她能給的都給他了,是他傷害了她,也是他用殘酷的方式讓她學會現實,他還有什麼資格監視她的生活?
思及此,她不禁一陣憤怒。
他憑什麼再來干涉她的生活?他不配,在他將錢丟到她臉上、在他不願听她的解釋之後,就什麼都結束了。
陶月煙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整理儀容後才下摟,向陶流瑤綸了個不吃早餐的理由,才開車去上班。
當她把車開出巷子的時候,果然又從照後鏡里看到那輛黑色的車子尾隨著她。
懊死的!他又想怎麼樣?
陶月煙將車子加速。她第—次開快車,就只是為了甩掉他。她的生命不再需要男人,傷痛——次就夠了。
施御肴悶悶不樂地指揮司機跟著,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但他卻無法放開她。
包要命的是,他和以前——樣,從沒有停止愛她。
「跟上她!」他氣憤地咬牙說道。
「是,老板。」
這個女人!她以為她有幾條命?她要是再這麼沒命地開車,等一下他一定要把她抓下來打。
看著那輛雪白的小轎車東鑽西閃,他愈來愈無法控制的脾氣也在瞬間沸騰了起來。
「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他大吼一聲。
司機大吃一驚,連忙加速跟上。他還沒看過老板吼叫的樣子,還真可怕!而他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雪白小轎車趁前頭綠燈變成黃色的時候迅速沖過去,後頭的黑車因下—瞬的紅燈不得不停下來。
施御肴眼見小白車愈駛愈遠,口中也逸出一串不雅的字眼。
陶月煙禁不住心驚膽戰的感覺,微顫地從駕駛座出來,然後抱著皮包直奔進停車場最底端的電梯里,但是她還來不及喘口氣,一道黑色身影快速閃了進來。
「你是在玩命嗎?」
施御肴將她壓制在鏡牆,怒斥著她,而她只能呆呆地回望著他。
好笑的是,她沒想到兩人多年來相遇的第一句話不是恨也不是仇,居然是在罵她玩命。
她很想笑,但是她笑不出來,只覺得肺部的空氣被鈹抽光般,有他在的空間里,她的腦子幾乎無法自由思考。
不久後,過往回憶激起陶月煙的理智。
「放開我!」她立刻推開他,躲到電梯另一角落。
「月煙……」施御肴握緊了雙手,痛苦梗在喉嚨里。
他好想像過去一樣緊緊地擁抱著她,但是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望著發疼的雙手懊悔不已。
半晌,等兩人的心情都稍稍平靜了,陶月煙才強自鎮定地走過去按下電梯按鈕。
「施先生要去幾樓?」她幾乎是顫著聲音問道。她告訴自己,他是來談生意的,而她只是個小秘書,面對這麼一個大客戶,她當然要有禮貌。
殊不知這句「施先生」听在施御肴耳中有多麼刺耳。
「不要叫我施先生!」他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沙啞地道。
陶月煙全身警戒地注視著他。「施先生你……」
「不要叫我施先生。」他半威脅地說,也注意到她粉妝下的黑眼圈,讓他心疼不已。
「不……」她揮開他伸過來想撫模她的手,將臉別開。
施御肴想吻她,但又覺得不該逼她太緊,于是抓著她的肩,將臉半埋在她的頸項。
他要她,他還是要她,只要她……
他一直以為她死了,所以他的心也跟著死了,因為悔恨、懊喪也喚不回她,而他亦沒有想過要結婚生子。
但是她沒有死,她又出現在他的面前,不管她怎麼恨他,他已經決定要贏回她的心。
「下班時我來接你。」施御肴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陶月煙全身又是一僵。「我自己有車,不勞施先生費……唔!」
他竟敢吻她!
陶月煙抬手欲賞他一巴掌,卻被他箝制住,並趁她分心的時候將舌頭鑽入她的嘴里。
她皺著眉,發覺他的調情技巧比過去進步很多,一股心酸馬上蔓延她的全身。
他的吻非常溫柔,包含著珍惜和感官刺激,在雙舌交纏的同時,兩人也同時須悟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命運再度牽扯在一起,誰也逃不開。
☆☆☆
「御肴,到底出了什麼事?」陶月煙問道。
施御肴神情恍惚地靠在車子旁。
看他的樣子,陶月煙也知道必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禁再度問這︰「御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能跟我說嗎?」
她才說完,施御肴馬上將她抱個滿懷。
「不行了……月煙……不行了。」
「什麼不行了?」她听不懂,狐疑地問道。
「我父親的公司要倒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月煙!」施御肴紅著眼,嘶啞地道。
鮑司要是被別人並吞了,他拿什麼來養活家人?又有什麼資格娶她?
「什……什麼?」陶月煙驚訝地睜圓了眼。
她怎麼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怎麼可能呢?還記得,一個月前看見的那棟華麗宅子是多麼的漂亮,主人高傲得不可侵犯,怎麼會……
「真的!月煙,房子前天已經被查封了,我們目前暫住在姑姑家,我連學校也不能去……」
所以她才會好幾天都找不到他,原來……但是她能能他什麼幫助呢?她什麼也沒有,如何幫他?
陶月煙攏緊月眉,只想說幾句安撫他的話,不過還來不及開口,車子里走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眼神輕佻地盯著她瞧。
「嗨!表弟,不介紹一下這位美麗的淑女嗎?」
施御肴這才想起載他來看陶月煙的親戚,便強打起精神為他們介紹,「月煙,這位是我表哥梁煌金;表哥,這是我女朋友陶月煙。」
「你好。」陶月煙拘謹地打招呼,因為她對遠男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細長的眼加上仿佛被人打歪過的鼻梁,而且他的眼神很無禮,讓她十分不舒服。
「你好,月煙。」梁煌金故意壓低聲音說道,那眯得幾乎瞧不到瞳仁的眼閃爍著怪異的光芒。
施御肴也察覺梁煌金對陶月煙那別有深意的視線,便開口將他支開。「表哥,讓我跟月煙獨處一下好嗎?」
梁煌金揚揚眉,自以為瀟灑地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便走開幾步,掏出口袋里的香煙抽了起來。
施御肴褸著陶月煙,離粱煌金遠一點後才壓低聲音對她說︰「對不起,這麼久才把事情告訴你。」
雖然施家在短短一個月內沒落,父母也為了未來的生計而煩惱,但他仍是無時無刻想著她。
「不,沒有關系,只要你還願意來找我就好了。」陶月煙體諒地說。
她多想成為他的支柱,可惜她什麼忙也幫不上,這含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如果她有錢就好了。
要是她有錢拯救施氏企業就好了,那麼御肴也不用那麼煩心,使他們咫尺也宛郊天涯,飽受相思之苦。
「你怎麼說這種話呢?」施御肴沒想到她居然那麼沒有自信,于是他小心地拂開她的鬢發說︰「你該知道我愛你。」
陶月煙抬起頭,墨色的瞳仁緩緩圓睜。「御肴,你……你是說真的嗎?」
她好怕,好怕這只是南柯一夢啊!
「傻月煙,我當然是說真的。」擁著她,他的心才有扎實感,她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
望著施御肴真誠專注的凝視,陶月煙覺得自己要喜極而泣了。
「嗯,我相信你,而且我也原諒你了。」她是指他最近避不見面對她造成的傷害,她還以為他不要她了。
「傻月煙……」他揉揉她的發,知曉她在擔憂些什麼,因此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玫瑰般的紅唇。
他永遠吻不夠她,就如同他對她的愛永不止息一般。
兩人雖然年輕,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不是迷戀,他要她,而且要一輩子都陪在她的身邊。
「我們什麼時候還能見面?」陶月煙焦急地問道。
她知道,這件事必定會使他們有好一段時間無法見面,她可以忍耐,但是她禁不住想要知道正確的日期,只因她太愛他了。
施御肴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心情,他多想將她揉進體內,不再和她分離,但不能,他只能回答,「我會盡量找時間出來,你會等我嗎?」
他需要她的承諾,和她一樣,需要有個期待的目標,他才會有更加奮斗的原動力度過每一天。
陶月煙望著他,害羞地道︰「我會等你。我……我愛你。」
這句話讓施御肴欣喜若狂,要不是顧及一旁的表哥,他定會擁她入懷,深深吻著她。
「我也一樣,月煙,我愛你。」我對你的愛絕對比你深。施御肴在心里道。
「咳咳……學妹,你現在有空嗎?」
好不容易結束自己的冥想,陶月煙愣愣地看著頂頭上司在她面前的空位坐下。
這下可好,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已經成了員工餐廳里的唯一焦點。
而商路曜竟叫她學妹,也有點詭譎。
「總……商學長,你有什麼事嗎?」陶月煙小心措詞,就怕一不小心,她會成為公司里所有女性同胞的敵人。
畢竟她這位學長不僅多金,長相又十分英俊,溫又儒雅的,自然是眾女眼里的最佳男主角。
商路曜一副難以放齒的模樣。「是這樣的,我想請問你一下,那天和你一起吃飯的小姐叫什麼名字?」
陶月煙眨了眨眼,有點不敢相信。「你是說……淨紜?」
「她叫淨紜?」商路曜細細地咀嚼這個名字。
這下子陶月煙不得不好奇了。「總裁,不,商學長,你為什麼突然問起她呢?」不是上班時間,商路曜不準她嗅他總裁。
很難得的,他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靦腆。「呃……我想認識她。」
「你?」
「是的。」
天啊!想不到一向溫柔、聰敏的商路曜會喜歡上淨紜那個調皮的小女子,唉,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啊!
「她叫陶淨紜,我們住在一起。」
「是的,我知道。」
陶月煙又是一怔。「你想追求她?」她好想笑。
商路曜似乎有點懊惱,但是隨即點了點頭。「沒錯。」
陶月煙不禁心想,商路曜一向正派,他沒有一般有錢人的架子,也不會拈花惹草,會是好丈夫的頭號人選。
或許她也可以兼差當一次紅娘,介紹他與淨壇認識。思及此,陶月煙一掃愁緒,開始將陶淨紜的底全掀出來。
下班的時候,陶月煙忘了跟施御肴見面的事,自告奮勇地帶商路曜去陶淨紜堡作的婚姻介紹所。
施御肴站在公司的對街,見陶月煙一頭鑽進一輛黑色的轎車里,他的眼楮馬上眯了起來,胸口爐火狂焚。
她以為擺月兌得了他嗎?
他立刻尾隨黑色車子,見車子停在上回來過的婚姻介紹所時,他的臉色更是陰驚。
他無法想像,如果陶月煙再次離開他的話,他會有什麼可怕的反應。
施御肴沒有等很久,陶月煙便獨自下樓來,他原本以為那個男人也會陪著她,可是顯然他料錯了。
下車後,他毫不猶豫地走向她,而陶月煙渾然不覺他的存在、只顧著招計程車,打算折回公司停車場。
「坐我的車!」
在她有反應之前,他扯住她的手腕,往他的車走去。
陶月煙幾乎是立刻開始掙扎。「放開我!」
他會放嗎?當然不會。他早打定主意,這輩子絕對不再放手,但是他沒打算那麼早告訴她。
「放開我!」陶月煙感到路人的注視,耳根子都紅起來了,可是施御肴卻旁若無人地拉著她走,令她氣惱。
將人塞進車子後,施御肴馬上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抓住想試著打開車門的小手,將她拉靠自己身子,她馬上停止掙扎。
陶月煙知道,若她再隨便亂動的話,他極可能在這里對她做出什麼親昵的動作,這正是她現在最要避免的事。
「很好。」見她不再掙扎,施御肴大口喘了兩口氣,努力平息她所引起的騷動,才發動車子。
「我們去吃晚餐。」
「我不要!」坐直身子後,陶月煙拒絕道。她努力地抗拒,她發覺自己似乎還沒對他的魅力免疫。
「不要也不行。」施御肴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笑顏。
陶月煙別過頭去,拒絕受他影響。「我想你沒有資格限制我的行動。」
「記得早上我有說要找你吃晚餐吧。」
陶月煙皺起眉,動怒了。「我也記得自己並沒有答應你。」
「但是你也沒有拒絕不是嗎?」他笑得很賊。
陶月煙咬了咬下唇,在心里抗議道,那是因為你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她干脆冷哼一聲作為反應,不想跟他耗費唇舌。
施御肴瞧見她冷淡的反應,心中又是一陣痛。
「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我再帶你回公司取車。」說完,他嘆了口氣,從沒想過她會恨他,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倒寧願她恨他,也不要她的心里沒有他。
陶月煙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不自覺地,她又想起那一段令她不得不怨他的往事。如果可以選擇,她倒希望不遇見他。
可惜命運捉弄人,她似乎沒有選擇的權利。
沒多久,車子停在一家陶月煙相當熟悉的餐廳前,看到它明亮的白色招脾,她的胃開始不舒服。
她知道他為什麼選擇這里當他們重逢後第一次用餐的地方,因為這里是他們首次約會的地方。
原來他還記得啊!她諷刺地想著。
「下車。」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想讓令夜結束在不愉快中。
沒有等他過來幫她開車門,陶月煙逕自下車,絲毫不想浪費時間在瑣事上,只想盡快將這頓飯結束,以回到屬于她的寧靜生活。
施御肴很快地踱至她身邊,箝住她的縴腰不放,低聲說道︰「你不想當眾出糗吧?」
她冷然地注視著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揚起唇角。「不想怎麼樣,只想和你吃頓晚餐。」然後吻你,吻得你再度愛上我。
他當然沒有將話說出口,因為他知道如果照實將願望說出,她說不定會當場走出這家餐廳及他的生命。
而他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帶位的服務生注意到施御肴的腿微破,陶月煙也同時發現了,她的心不由得一震。
這些年來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腳為何會受傷?
但她隨即又提醒自己,他們不過是遇然重逢罷了,她又何必關心他這麼多,說不定他早就結婚了。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一處幽靜的情人雅座,似乎是過去的習慣,陶月煙把點菜權交給施御肴,看著他專注點菜的神情,竟又讓她想起過去。
她甩甩頭,告誡自己別再被他困擾。
等服務生退下,陶月煙便開口,「你還有什麼事,請你一次說完好嗎?」意思就是他們沒有必要再見面,而她也不想再和他踫面。
但是施御肴卻說得很直接,「我想見你。」
他發狂地思念著她,在他得知她可能尋死時,他曾發了瘋似地找她,最後還差點死于車禍,撿回一條命之後,左腿從此微跛。
但他不準備告訴她這件事,只要她不介意過去的事,願意和他重新開始,他便心滿意足。
陶月煙躲開他熾熱的目光,吞了吞口水道︰「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沒有必要吧。」她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過去的事。他能忘,她卻忘不了。
「月煙……」
「別再說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用這種方式‘請’我吃飯。」這根本是變相的綁架,過去的他完全不會有這種霸氣的舉動,怎麼才過了幾年而已,他就完全變了樣?
「不用這種方式請得到你嗎?」施御肴有些可悲地道。
「反正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陶月煙回避他那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今晚她肯定又要失眠了。
施御肴笑了,因為陶月煙給了他一個好借口。
沒事不能找她,那麼他想找個老婆回家可就算是大事了,所以他還是會繼續盯著她,直到她待在他身邊為止。
嗯,這真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