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覓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童亞雛,然後便把視線調開,左右望了下。「我的戲服在哪里?」
「嗯?什麼?」每一次見到他近乎完美的俊容,童亞雛的腦袋瓜便自動會有一時半刻的空白。
「我的戲服。」紀覓藍眼中略帶戲謔地說道。
方才他一眼就發現她是馮聖人的表妹了,但礙于許超智在場,他只有冷著張臉,不然他還真的很想像戲弄馮聖人一樣戲弄她,只因為她每一次看到他時就定如僵石,非常有趣。
童亞雛嫣紅了臉,急忙道︰「哦,抱……抱歉,因為不曉得你今天會來片場,所以你的戲服好像沒有送來。」「你是說……我沒有戲服可以穿?」紀覓藍挑高了眉,炯亮的目光里透著一絲不悅。
他說變臉就變臉,讓童亞雛頓慌手腳。
「真的很對不起!」她急忙道歉。
這些藝人生起氣來可是相當可怕的,昨天女主角梅芷英還因為戲服的胸圍尺寸不對而鬧到導演那兒去,說什麼故意量錯尺寸,把她的胸圍量小了,最後還是賀芳芳一再和梅芷英道歉,才結束一場風波。
唉!她可不希望這種事情再度發生。
紀覓藍倏地靠近,盯得她上半身不由得往後瑟縮,感覺上好似她臉上的毛細孔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的呼吸和心跳幾乎完全靜止,因為他真的靠得她好近、好近。
孰料,他卻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我剛說的話你有听到嗎?」「听到什……什麼話?」對于紀覓藍突然轉移話題,童亞雛根本就抓不住重心在哪里。
「如果要跟男人調情的話,這里不是好地方。」他一臉正經得像是在說教,但其實心里早就在偷笑了。
許超智外表溫文儒雅,實際上是個超級濫情的男人,幾乎至于是女人,他就接近。
或許他該警告童亞雛?
童亞雛不解的問道︰「調情?」「是的,這里不夠隱密,隨時都會有人進來,還有……」紀覓藍走到牆邊,伸手敲了三下。「這里沒有什麼嗝音設備,要做什麼都不行,我建議你們到後面的儲藏室去,或者是我的休息室讓給你們也行……」什麼調情?他該不會是在說許超智和她吧?她連忙喊停,「等等……等一下!麻煩你等一下,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童亞雛一開始听得迷糊,等她懂得紀覓藍話里的意思,她的臉頰紅得不得了,氣急敗壞得只想澄清。
她才不可能喜歡上許超智那種男人呢!她喜歡的是像紀覓藍這種神秘卻又帶了點慵懶氣質的男人……哦,不!她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都怪小黠沒事說那些話,害她這幾天心神不寧的,遇上紀覓藍就自然有些語無倫次。
紀覓藍瞧她慌張的樣子是愈瞧愈有趣,不由得想起他以前演過的一個痞子角色,突然他眼底眉梢全是頑劣,再度靠近她道︰「你怎麼會不懂我在說什麼?你剛剛和那家伙在這里不是……」「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樣!」奈何童亞雛想澄清,紀覓藍更是故意將事情抹黑。
「不是我想得怎麼樣?你是要我不要告訴別人嗎?放心啦!我不是那種人,不過……」「不……不過什麼?」被紀覓藍給逼到牆角的童亞雛吞吞口水問道。
她覺得眼前的紀覓藍又變了個人似的,以往她所知道的只有那個演戲的紀覓藍,因此她對紀覓藍的個性不是很了解……難道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嗎?
紀覓藍別有意圖的沖著她微笑,童亞雛整個背脊都僵硬了。
「如果你也肯陪我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陪你?」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童亞雛只見紀覓藍的臉又挪近,待她要反應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涼涼的唇吻上她的,她立刻睜圓眼。
他吻她?!紀覓藍的舌像是頑皮的蛇一般,滑過她的唇後,便馬上離開,然後笑得十分詭詐。
「現在我拿到堵口費了,放心,我不會將事情說出去,你們今天晚上可以放心一起去吃飯。」說罷,他狀似笑得開心。
童亞雛只能杵在原地,睨著他嘴角的笑,動也不動。
見她迷惑的模樣可愛得緊,紀覓藍對她的興趣急速增加中。
他突然覺得童亞雛雖然長得不是頂漂亮的,但她的確比那些矯揉造作的女星可愛多了。
紀覓藍拍了拍她的肩膀,邊丟下話邊轉身離開,「對了,戲服的事就算了,這樣我剛好可以休息一天。」童亞雛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無法消化方才發生的事。
從他一開始進來說要拿戲服,卻突然扯到她和許超智之間的關系,又變成他吻了她,然後離開……童亞雛心頭疑竇四起。
紀覓藍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前幾天在記者會見到他的時候,他模樣高不可攀,現下卻像個在街頭釣馬子的痞子?
模模自己發燙的唇,童亞雛的心悸動不已,卻也更加迷惑……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去找出真正的紀覓藍,因為她渴望知道真正的紀覓藍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方才究竟在門口偷听到多少她和許超智的談話?不然他怎麼會曉得許超智要約她出去?
童亞雛的臉上浮現苦笑。她現在的心情既怕紀覓藍誤會,卻又覺得無所謂……難道一個吻就能改變一切嗎?她苦思不解。
*****
蹺著二郎腿,紀熾澄看著電視,突然笑出聲音來。
埋頭吃飯的紀覓藍抬起頭,瞪了他一會兒,又繼續埋頭吃飯菜,活像是被人餓了好幾天。
不料紀熾澄這回笑得更大聲,連一同和紀覓藍埋頭猛吃的紀津綠也將視線拋向紀熾澄。
「他在笑什麼呀?」紀津綠好奇地問道。紀熾澄這個人難得放聲大笑,難不成他今天吃錯藥了?
紀覓藍陰沉了張俊顏。「別理他。」紀媽媽此時由廚房走了出來,一臉和煦的笑容儼然是最溫柔的慈母,為紀津綠做了解答,「熾澄在看整人節目。」「整人節目?」紀津綠臉上的疑問加深。「看整人節目可以笑成這樣嗎?」紀津綠討厭上整人節目,也沒有上過整人節目,因為每一次看到同行被整,他就覺得他們很可憐。
偶像人物被整得灰頭土臉,哪還叫偶像。
紀媽媽嘴角噙著笑,別有意味地盯著有些不自在的紀覓藍一眼,才道︰「那是因為上節目的人很特別呀!」「上節目的人很特別?」紀津綠登時兩眼一亮。
此時紀覓藍的臉已綠了一半。「媽!別再說了!」提起那個節目紀覓藍就有氣,明明說好游戲可以自由選擇同伴,由他跟另一名男藝人同組,最後也不曉得究竟是誰安排的,居然安排了一個女星跟他同一組,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
女星為了接近他,不斷地用豐滿的身體磿蹭他,這看在其他男藝人的眼里雖然是萬分欽羨,但他可是敬謝不敏。
幾次偷襲不成,那女星便光明正大地在他身上亂模,讓他不曉得當時究竟是在錄節
目,還是去了紅燈戶。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名女星嬌嗲的笑聲,讓他心有余悸……紀津綠聞言,快手快腳地夾了一堆菜到碗里,然後捧著碗到客廳去,坐到紀熾澄的身畔。
不一會兒,紀津綠瞪大了眼,爆出笑聲。
電視螢幕里,紀覓藍跟女星用嘴巴含著球傳給對方,但是女星卻拚命地想咬紀覓藍的嘴。
紀津綠笑得快氣絕,紀熾澄更是不客氣地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因為紀覓藍的表情實在是數年來少見的屎相。
他鐵青了張俊臉,卻又必須演戲地跟主持人配合游戲,想必他已在心里咒罵了不下上千句的髒話了。
絕呀!不管這是誰安排的好戲,總之他們都看得相當開心。
紀覓藍見狀,氣憤更熾。
「別看了!」他大步踱到客廳來,將電視關掉。「有空看我出糗,倒不如做做正經事!」「什麼正經事?」這會兒,紀熾澄、紀津綠兩個人倒是異口同聲,將視線齊射向他。
紀覓藍只想扁人。「很好,紀津綠,你就別再有求于我!還有紀熾澄,下回你也別想讓我去你公司幫忙了。」撂下話,他連飯也沒吃完,氣呼呼地就往樓上踱去。
紀熾澄模模下巴,笑道︰「他的脾氣還是一樣壞。」紀津綠先扒了一口飯,又把電視打開。「對呀!難怪他人緣這麼差,被找去上這種節目。」說罷,兩人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紀媽媽搖搖頭,料定紀覓藍晚上一定還會下樓吃東西,便將他的那一份給收了起來,放進保溫箱裹。
樓上的紀覓藍則是氣悶地拿出劇本看了起來,也暗自決定,不再上那種活受罪的節
目。
*****
「覓藍!紀覓藍!」馮聖人的聲音由遠至近,但是紀覓藍仍抽著煙,閑閑地躲在片廠的一處門外,席地而坐,看著陰沉得快要下雨的天空。
「紀覓藍!我求求你快出來,等一下要到電視台上節目,你不能溜走呀!」馮聖人快被折磨成馮罪人了。紀覓藍要是再逃一次節目通告,他會被老板抓去砍頭的。
但是紀覓藍即使听到馮聖人的聲音,他仍是動也不動,任馮聖人呼天搶地的叫喊。
看著口里吐出的煙裊裊上升,紀覓藍只是挪了下有些僵硬的長腿,繼續抽煙。
「覓藍!快出來……紀覓藍……」這回馮聖人的聲音由近至遠,然後慢慢听不見。
哼,每一次都要他去參加電視節目,他實在厭倦了,雖然說這是為了電視劇收視率、為了電影票房,他還是不想去。
反正天大的事情都會有馮聖人替他頂下來,經紀公司再怎麼對他有怨言,也拿他沒有辦法。
將手里卷起的劇本重新攤開,紀覓藍無聊地翻了起來。這是電視劇的新劇本,也是下一出八點檔的接檔戲。
因為兩天前他在另一個電視台的電視劇殺青了,再過幾天就會正式播出,因此他現在正好可以忙于電影的拍攝。
而這次電視劇的劇本里,男主角是一個極為深情的男子,在女主角遠走他鄉回到小鎮後,仍默默地關心她……很不幸的,他必須扮演這位男主角。
雖然他一點都不像是這種悶騷型的男人,但他還是得揣摩他的個性,為故事做最佳詮釋。
驀地,一陣足音在門口停了下來。
紀覓藍側臉望了下厚重的鐵門,緊皺著眉表明他的不願被打擾。
然後一陣菜香飄進他的嗅覺,門就毫無預警被打開,踱出一個縴細的身影,抱著一個便當。
她像是沒有發現他,直直走到欄桿前,眺望著片廠外的風景,皺了下眉,看來她也不喜歡壞天氣。
正當她也要席地而坐的時候,才猛地發現他的存在。
「紀覓藍?!」她吃驚喊著。
紀覓藍立刻來到她的身前,大手捂著她的嘴,就怕她這一叫,把她表哥給請來。
「不要叫這麼大聲,你是怕全世界的人都不認識我嗎?」他漆黑的瞳眸就這麼鎖著她,令童亞雛不禁停止了呼吸,直到他放開手,她才張口
呼吸。
「你怎麼會在這里?」「我?」就在紀覓藍再度開口的同時,他又立刻化身成另一個人了。「我在這里等你。」他的眸光深情不已。
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童亞雛酡紅了臉。
「你……你說什麼?你在等我?」但是在今天以前,紀覓藍根本不曉得她都是躲在這里吃飯呀!紀覓藍深邃有如兩泓幽湖的眼,柔情得讓童亞雛無法應對,險些軟了腿。
「我是在等你,你不相信我嗎?」紀覓藍伸手扶住她,相較于前幾天的痞子樣,他今天是十足的紳士。
「呃……」說實話,她是不太相信。
「你完全不相信?」紀覓藍自己也覺得不信,更何況是她,但是為了入戲,他的瞳仁霎時化柔,深深地凝視著她,仿佛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人。
童亞雛心神一撼,突然覺得他是真的對她……但是這怎麼可能?他們相處的次數曲指可數,他不可能真對她動心。
那麼上回那個吻呢?
童亞雛心悸,愣愣地回望著他,完全不曉得該怎麼回應他的注視。這眸光是如此溫柔,她被融化了……紀覓藍見她粉頰酡紅,立刻知道他成功了一半,于是他乘勝追擊,緩緩來到她的身前,伸手撫模她的臉。
然而事情出乎紀覓藍的意料之外,掌下的觸感是如此細致,不同于一般藝人上滿粉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紅暈,可愛極了。
驀地,一股不定的情愫在心中升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只醉心于猶如時光暫停的此刻。
他突然覺得,雖然童亞雛不漂亮,但至少坦白、單純,就像是一朵小白花,可愛又直率。
「你叫童亞雛是嗎?」紀覓監突兀問道。他現在有些慶幸自己有很好的記憶力,能夠在第一次听過她的名字後就將它記下。
童亞雛只能呆呆點頭。她還在紀覓籃的魅力迷惑中,心卜通、卜通地跳著,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組覓藍見狀,笑了幾聲。「亞雛,我可以這麼叫你嗎?」童亞雛點頭。
「那麼亞雛,我陪你吃飯吧!」「吃飯?」恍惚地低頭看到自己手中的便當,童亞雛這才想起她由中午餓到現在還沒有時間吃飯。
一抬頭,她瞧見紀覓藍瀟灑的月兌上的外套鋪在地上,然後取走她手上的便當,喚著她」」「過來這里,亞雛。」童亞雛只能任由他帶領,在他的身邊坐下。
在片廠,這里其實不算隱密,因為搬運道具時工作人員會從這里進出,但除此之外,平常是沒有人會靠近的。
這也是當初童亞雛選擇在這里吃便當的原因,有著個人的私密性,最重要的是可以看見天空、曬曬太陽。
偶爾帶一本書來,邊看書、邊吃飯,也是挺享受的。
紀覓藍打開便當後,皺了下眉。沒有想到片廠工作人員吃的便當和演員吃的便當差別很大。
他中午吃的便當里甚至有鮑魚這種昂貴料理,但是童亞雛的便當里卻只有荷包蛋、豬肉再加上兩樣青菜,這樣夠營養嗎?
待他察覺童亞雛疑惑的搜尋目光,他連忙再度戴上「深情男子」的面具,對她微笑。
「來,亞雛,我喂你吃便當。」說罷,紀覓藍察覺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居然全都站起來了。看來有違本性的話還是少說點好。他如是想。
「不……」這樣她便當吃得完才怪,她只有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而已。「我自己吃就好了。」別說是紀覓藍不習慣了,就連童亞雛也覺得怪怪的。
平常看紀覓籃一副慵懶的模樣,不像個勤快的人,現在他竟然要喂她吃飯……摒除一開始將她迷惑得頭昏的魅力,童亞雛決意找回自己。
紀覓藍將便當遞回,暗暗松了一口氣。
「好吃嗎?」又瞥了一眼菜色,他問她。
「還不錯,其實只要肚子一餓,什麼都很好吃。」童亞雛垂著頭吃飯,嘴邊的笑紋一現。
紀覓藍不由得深深地凝視著她,咀嚼著她的話。
這突然讓他想到小的時候,他們三兄弟也常常吃著母親買回來的便當。
曾幾何時心情變了,三個人的成就不錯,但是卻可憐得連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紀熾澄一向比他和紀津綠早熟,幾年前他毅然決定離開演藝圈,投入幕後工作,開始經營模特兒經紀公司。
一開始雖然困難,紀熾澄還必須自己下場走秀、拍平面廣告,就連他和紀津綠都曾被找去做白工。
但是事業穩定了之後,紀熾澄在家陪母親的時間變長了,就連他們的份也一起兼顧到了,也讓他們更加無憂無慮地從事演藝工作。
他和紀津綠都明白,因此心里對紀熾澄也都有份無言的感謝。
這也是他紀覓藍今天第二次差點在別人面前卸下面具,表現出自在的另一面。
他突然望著童亞雛,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童亞雛一頭霧水。「你不是紀覓藍嗎?」方才的一陣沉默讓她漸漸鎮定下來,不過只要紀覓藍坐在她的身邊,她還是會有幾分不自在,但至少比剛剛好太多了。
她望著紀覓藍的眼楮,隱隱察覺一絲認真,和一股說不出口的感覺,仿佛心的一角正為了他的接近而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