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有必要吃驚嗎?
盯著好友屈揭晨那合不上嘴的愚蠢樣,饒繹天撇開臉,只覺得實在荒謬透了。
「只不過是提早下班,你也用不著這麼吃驚吧?」
取來文件夾,饒繹天飛快地在上頭簽名。
「你今天又要跟她約會?」
屈揭晨回過神後,臉上盡是調侃的笑容。
自從饒繹天在不經意中對他透露了一點有關貝雪芽的事情後、他就一直是這副賊兮兮的樣子。
而饒繹天只要見他這麼笑,就覺得全身不舒服了。
「這不關你的事。」
他想以簡單的一句話阻止屈揭晨的多事,然而成效不彰。
「你對她是認真的吧?」屈揭晨扶正眼鏡道。
這麼有趣的事情他要是放過了,那他屈揭晨的名字就要倒過來寫了。
「怎麼說?」饒繹天揚揚眉。
他承認在他的心中,貝雪芽一直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然而除了喜歡之外,他還想要保護她,這樣不對嗎?
愛,他現在根本還不敢想……
「嘿!我的好朋友,你難道不曉得你最近辦公時變得非常心不在焉嗎?」
見饒繹天的濃眉蹩了起來,屈揭晨繼續道︰「好,姑且不算這些,你最近常常丟下重要的會議跑出去和那個女孩見面,還有常常不加班到三更半夜不離開公司的你,居然提早下班去接那個女孩,這些還不夠嗎?」
被屈揭晨這麼一說,饒繹天也認真思考了起來。
正當地又想否認這些事實時,屈揭晨方即接口道︰「繹天,不要被以前的事情影響,你該走出那段回憶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饒繹天頓時充滿怒意地問道。
他自從早就不再害怕任何事了,為什麼揭晨老是喜歡揭他的舊傷口?就因為他想再次對那三個人進行報復嗎?那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只不過是要他們付出該付的代價,有什麼不對嗎?
屈揭晨嘆了口氣道︰「你已經夠強的了,不必再害怕保護不了任何東西,所以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和她交往看看也未嘗不可。」
聞言,饒繹天只是眯起了眼,眉峰緊擰地盯著屈揭晨。
但是屈揭晨並不怕他,只是單純將他觀察到的,平靜的道出︰「你就是因為害怕像當年無法保護張玲香,保護自己的女人,因此你一直不敢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現在你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何不認真交往看看呢?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愛上對方?」
饒繹天全身一震,閉上雙眼。
然而他這回看見的,不再是張玲香那求救、恐懼的臉,而是貝雪芽那天真、無邪的笑臉。
怎麼會……難不成真如揭晨料想的一樣,他愛上貝雪芽了?
也許是吧,只不過下意識的排拒,使他拒絕承認這一點。
再睜開眼,饒繹天眼中的了然清明令屈揭晨明白,他想通了。
「也許你說的是真的。」饒繹天首次在屈揭晨面前承認道。
「我因為玲香而無法真正和別人交往,那是因為我畏懼無法守護自己喜歡的人,然而現在不一樣了,我有權、有力量,不會再像過去一樣不堪一擊。」
「老兄,你沒有不堪一擊。」屈揭晨走過去,用手肘頂頂他。
像這種朋友間親密的動作,他們好久沒這麼做了。
真該感謝那位令繹天的心牆慢慢崩解的小姐,否則不會有機會讓繹天听進他的話。
因為平常的繹天可是難纏又固執的,別說這件事了,就連公事他有時也很難勸阻他,難怪繹天會被形容得十分殘酷。
「對了,有空找鞠雷帝一起出來吃吃飯吧!我們好久沒見回了。」
屈揭晨懷念的提議道,饒繹天也爽快應答。
「嗯,就找一天吧。」
「太好了!我約好時間後,你可不能又說不去。」
見到屈揭晨似乎相當開心,饒繹天也不禁扯動唇邊淺笑。
但是饒繹天的心里卻在想著,原本鋼鐵般的東西被極度扭曲了之後,能夠在一時之間就恢復嗎?
他唇邊的笑即劃轉而帶著愁。
也許他該好好冷靜一陣子,再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才對。
接下來好幾天,貝雪芽沒有再見到饒繹天。
相思的痛苦蔓延了她全身。
她絕對沒有想到愛會來得那麼快,那麼令人不知所措。
想著饒繹天,貝雪芽下意識地交叉雙臂抱緊自己,細細回味起饒繹天的擁抱,不明白他為何沒再來找她。
但是她貝雪芽絕不無奈的接受命運的安排,她喜歡積極前進,就如同她的天性,希望未來永遠有陽光的陪伴。
她出生的時候,母親曾笑著說聞到一股特別的花香,說她是上天特別賜給她的小孩。
這就是她生性開朗的原因嗎?
貝雪芽不知道,可是她卻知道一點,唾手可得的東西,如果她笨得沒有抓住它,那麼她會後悔一輩子。
于是今天她一從醫院做完復健出來,堅定拒絕于令頌的幫忙,打算親自走一趟饒繹天的公司。
她決定見見他,要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退縮的理由。
也許這麼做是大膽了點,但是她曉得,不做她會更痛苦。她想他,想到了連心都會酸痛的地步……
沒有嘗過愛情甜蜜滋味的人,是無法體會她這種期盼、這種郁愁的……
振作起精神,坐在公車上的貝雪芽,確定自己要下的站名,並且順利在目的地下了車。
現在她已經很習慣使用拐杖了,而且她向來不把旁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因此她的步伐顯得格外的輕快。
饒繹天的公司位于市中心的一幢大樓,深藍色的玻璃帷幕在陽光照耀下發出照照的光輝。
貝雪芽一走進大門,便直直朝服務台步去。
服務小姐一瞧見她手拄著拐杖,立即自服務櫃台走出來,有禮的問道︰「這位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
「我……我想見饒繹天先生。」貝雪芽到現在才感到自己的緊張,用力深吸了口氣。
貝雪芽臉上的笑容實在討喜,令人立即對她產生了親切感。
「你想見我們總裁?請問你有和他約定時間嗎?」
貝雪芽搖搖頭,「我沒有……」她緊接著道︰「不過找想請你先代我通報一聲,他應該會見我的,我叫貝雪芽……」
正當服務小姐想安撫她緊張的情緒時,背後有一個人走了過來,一臉笑咪咪地拍了下貝雪芽的肩。
「你就是貝小姐嗎?你好,如果你想見饒先生的話,我可以為你安排一下。」
「屈先讓……」
服務小姐吃一驚。
見到有人肯幫忙,貝雪芽的感謝盡在不言中。
「謝謝你,你是……」
這名斯文的高大男子,推推鼻梁上的銀框眼鏡,伸出手與貝雪芽交握。
「我叫屈揭晨,你叫我揭晨就好了,繹天最近心情不太好,不過我想他見到你,大概就不會再亂摔文件了。」
他的話令貝雪芽目瞪口呆,隨即紅了臉。
要見到饒繹天了,他會怎麼看待她的來訪呢?
心卜通、卜通跳個不停,貝雪芽戰戰兢兢的跟隨屈揭晨搭上了電梯。
手一晃,文件被饒繹天拋出,準確的落在臉色蒼白的男人鞋尖前,分毫不差。「拿回去重新做一次。」
饒繹天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但是懶懶的口氣听起來卻充滿了威嚴,男人駭得急忙撿拾文件退了出去。
「是……是的,總裁。」
在他離開後,饒繹天煩躁地攏起眉,嚴厲地低喃道︰
「這麼一點小事也辦不好,我要你何用?」
不過他會再給他一次機會的,他雖然無情冷血,但他好歹也替他做了那麼久的事,這點情面他不會不給。
不知道為何,只要他稍稍停下手中的工作,貝雪芽的身影便會再度出來干擾他的思緒。
對此,饒繹天一方面氣惱自己太容易被牽動,沒有定性;另一方面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其實疏遠貝雪芽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還讓他根本無法專心工作,倒不如盡早解禁,去見她吧!
況且,都過那麼久了,他難道還沒有冷靜下來,決定自己要不要放手去愛?難道愛有那麼困難嗎?
不,其實他早就愛上她了,只是……舊日的傷口始終沒有結痴,他也害怕有朝一日,他的愛會成為傷害她的利器。
饒繹天望著自己的雙手,倏地閉上眼。
老天,他仿佛看見自己的手沾滿鮮血…
雖然張玲香的死不能完全怪他,然而他只要一想到這一段過去,情緒便會完全失控。
若將來貝雪芽發生了什麼事,他該加何自處?
是發狂?抑或是自我了結?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傷害貝雪芽……他喜歡她、他愛她……
懊死!
重嘆一口氣,饒繹天沉重地往後一靠,座下皮椅發出了吱嘎聲,在他听來竟有些類似哀鳴。
驀地,一陣敲門聲響起,他立刻換上一張無情緒的面具。
「進來。」
原本該離開公司辦事的屈揭晨竟然出現在饒繹天面前,令他不禁危險地眯起了眼,怒氣隨時有可能一觸即發。
然而屈揭晨的臉上沒有任何愧色,瞧見饒繹天一副「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的表情時,笑容可掬的道︰「我給你帶了一位重要客人回來。」
「重要客人?」他不記得今天有什麼重要客人會來訪。
屈揭晨沒有回答他的話,在敞開的門前做了個彎卜腰的邀請動作,「你現在可以進來了。」
地毯上傳來輕叩聲,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緩緩地拄著拐杖走進來,對屈揭晨感謝的點點頭,才羞怯面向饒繹天。
「繹天……」她遲疑地喊著他的名字。
饒繹天全身一震,幾乎動彈不得地僵在原位。
屈揭晨見他的任務達成,即刻先溜為妙了,留下貝雪芽一個人獨自面對饒繹天這只狂放的猛虎。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安心得很。
因為這只老虎在貝雪芽的面前,不要說是虎牙了,連虎爪都會收起,因此根本不必擔心羊入虎口的問題。
兩人對望了老半天,饒繹天先開了口,「你怎麼會……」
「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嗎?」貝雪芽慌慌忙忙地道。
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會不受歡迎,因此方才的自信全沒了,只能紅著臉呆站在原地。
饒繹天凝視了她一會兒道︰「沒有。」
事實上,貝雪芽永遠也不可能會打擾到他。
「那就好,我剛剛坐電梯的時候還在想……會不會太唐突了。」就算唐突,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幸好,饒繹天沒有再板著臉,也許他並不生她的氣吧。
如此猜臆著,貝雪芽總算慢慢和緩自己的緊張情緒,平靜下來了。
饒繹天也像是想緩和此刻僵硬氣氛,自位子上站了起來,來到她的身邊,自然地讓她依靠。
「到這邊坐。」
他輕扶著貝雪芽另一只沒有拿拐杖的手,引領她到沙發前坐下,然後自己坐在對面,凝視著她粉紅的臉頰。
他會如此的愛一個女人,這還是頭一遭。
他想要擁抱她,希望她會走、會跳、將她佔為己有……這愈來愈強烈,強烈到他幾近無法控制。
「我……」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一同靜下。
四目相交,貝雪芽笑出聲。「對不起,你先說吧!」
見她笑,饒繹天不期然牽動嘴角,他的表情就和方才牽著她的動作一樣令她覺得溫暖。
「不,你先說吧!」
「呃……」貝雪芽猶豫了一下,方才溜走的信心捉不回來,她只好吞吞口水道︰「我是來找你的。」
「嗯。」饒繹天點點頭,等看她的下一句話。
「呃……那個……」心怦怦跳得厲害,她再度停下來。
喂!貝雪芽!
不是你自己決定要來這里見饒繹天的嗎?怎麼了?
一見到他你就成了啞子?
不,我總不能問他,你喜不喜歡我吧?這太難為情了。貝雪芽的內心復雜,小臉上的表情隨之變化。
饒繹天也察覺她的難以啟齒,他立刻聯想到是那天醫院里的無禮男人對她意圖不軌,當下立即發作。
「是他嗎?他又對你做了什麼?」
饒繹天突地傾身向前,握疼了貝雪芽的手。
「什麼他?」她一臉迷茫地回視著他。
「痛……」
饒繹天氣得眯起眼,「難道你不是因為有困難才來找我?」
不曉得為什麼,只要一想起那個男人,他就會怒火中燒。
「困難?」他的話教貝雪芽感到難過。
「我只能在有困難的時候來找你嗎?」
難道這幾日以來的相處都是假的?難道他以為她始終是個麻煩嗎?
思及此,她立刻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饒繹天不解她突來的舉動。
「我要回家了。」
不用說,貝雪芽非常後悔來這里了。
早知道饒繹天只是把她視為一個負擔的話,她就……她就不要那麼快愛上他了!噢,老天,她是真的愛他!
深吸了口氣,貝雪芽強迫自己挺直腰桿,甩開饒繹天的手往門口走去,然而他立刻追了過來,將她抱緊。
「你是怎麼了?告訴我呀!不要……狗屎的!不要讓我擔心!」他在她耳邊吼叫。
她不能來了又走,這樣折磨著他的心,她怎麼能夠?
「我才沒有讓你擔心!」她也對著他吼回去,光是想到他不愛她,心情就糟糕極了。「不要抱著我,讓我走!」
可惡,耳朵都嗡嗡作響,他的聲音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聲。
等等,她沒听錯吧!那個冷漠到家的饒繹天在罵……在罵三字經?
「說!版訴我!
「好,你要听是不是?我就告訴你,我現在雖然是個跛子,可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我也不是……也不是你的負擔!」
「負擔?我沒有這麼說啊!」
「沒有嗎?你不是說困難什麼的?難道我不能因為想你而來見你!難道我就不能因為想見你而來見你嗎?」忍不住椎心的痛楚,貝雪芽哭了。
饒繹天怔住了。
想要保護一個人是這麼困難,他有能力可以保護他深愛的雪芽嗎?
然而看著雪芽哭得難過,小小的臉皺著,他就……噢!去他的!避他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他愛著她呀!
她只是一哭,他的世界也跟著下雨,此時此刻就算是過去的陰影,也阻擋不住他現下呼之欲出的狂情了。
既然愛了,他就會保護她的,就算得用上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因為她……即是他的命。
「不要哭。」饒繹天生澀地以手輕撫著她的背。「我並沒有把你當包袱,從來沒有過。」
「你沒有嗎?」
他的真心話再也忍不住的全月兌口而出。
「我沒有,一次也沒有,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將自己喜歡的女人當成負擔?」
「咦?」
她訝然地抬眼望著他。
饒繹天平時冰冷的眸此刻竟閃著難見的熾熱暖意,並透著不輕易說出口的愛,迷惑了貝雪芽。
這……怎麼可能?貝雪芽不敢置信。
饒繹天從來沒有表現出喜歡她的樣子,抑或是,她錯過了饒繹天想要傳達的愛意?
那麼,這幾天的分離又是什麼呢?
「你不相信?」
饒繹天揚起濃眉問道。
意外發現,原來坦承自己的心並不是件難事,只要是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有時勇氣也會頓涌。
貝雪芽的瑩瞳像是又迷茫了幾分,在說明她的感覺。
饒繹天立即以行動表示,下一秒鐘再度抱緊了貝雪芽,再下一秒鐘兩人的唇瓣已親密地貼在一起。
貝雪芽瞠大眼,動彈不得。
只感覺得到鑽進唇齒的濕滑,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撼動……
這就是吻嗎?
兩人貼近的身軀仿佛一起發燙,熱度也讓周遭的環境加溫,一直到兩人都因需要空氣而分開時,仍緊擁著對方不放。
雙方的呼吸、雙方的心跳、雙方的體溫,還有雙方的身體完全契合。
「你相信了嗎?」
等平穩氣息,饒繹天忍不住親吻著貝雪芽的秀發和她的額頭。
他突如其來的親呢動作雖然讓她不是很習慣,但她很喜歡饒繹天寵她的感覺,就像天生她就是屬于這個臂彎……
在心里如此忖道,貝雪芽臉紅得有如夕霞,羞赧地點點頭。
饒繹天立刻欣喜若狂地親吻她,呢喃道︰「既然要屬于我,那就屬于我一輩子吧!」
「呃,你剛剛說什麼?」貝雪芽的注意力被嚴重干擾,在听見他的聲音後,傾耳問著。
然而他只是搖搖頭,露出只屬于親密家人及朋友的笑容道︰「沒有,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和你吃飯而已。」
在他泰然自若的笑容下,隱藏著純然的佔有欲。
誰要是敢踫雪芽一根寒毛,他就會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