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正夢 終曲

兩人的緋聞一傳,春天到了夏天,夏天到了秋天又冬天,連荊棘海無國界的厚雪也埋不住。

大大的「等待太陽」海報由飛行船拖曳過整片無國界天空,不懼寒霧、不怕冰雪,海上巨艇兩舷也有——

那對男女的臉,濃霧厚雪擋不了,耀耀燦燦瓖嵌般佔領高樓之上。那是她親手捧紅的大明星,今天在荊棘海無國界最有歷史的旅店開電影首映記者會。

景未央昨晚秘密登陸,準備好好慰勞兩位長時間在寒地辛苦拍片的Red  Anchor大明星。

「Hello——I  love  you——Won’t  you  tell  me  your  name——」唱歌的男性嗓音在她走進電梯轉身之際響起。

鏡面門板上,倒影不是那麼清晰,卻也能看明七、八分——坐在軟凳上的男人身穿著名慈善組織制服,頭戴白色貝雷帽,嘴唇掀動著。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沒見過你這麼美的女士。」唱過歌,改說花言巧語。「你要不要嫁給我?」直接求婚。

獸性很強的男人。

景未央挑唇,旋過身,歪頭看著男人。「把剛剛的歌再唱一遍。」

路卡諾眼楮一亮。「你喜歡?」喜上眉梢。「雖然人家說這是一首蠢歌,但,是一首很棒的蠢歌!美麗的女士要我唱幾遍都沒問題!」說完,他將很棒的蠢歌從頭到尾哼唱一次,第二次被電梯的開門聲打斷。

「你歌聲不錯,將蠢歌唱得很棒。」景未央美顏帶著迷人笑容,從長大衣口袋取出銀制薄匣,打開,挑了一張名片給他。

「想當明星來找我。」她收好薄匣,旋足,走出電梯。

路卡諾垂眸看著手上名片。「景未央——」抬起頭,電梯關上。「等等!」跳了起來,拍觸開門鍵,沖了出去。

他到了地下樓,眼簾浮著噴水池景象,他干脆坐往池畔,對著電梯門唱Jim  Morrison的歌。

景未央走在旅店一樓大廳,高跟鞋清脆地敲著 亮地板。她踩到長毛地毯上,足音沒了。不對。她不是要到一樓。野玫瑰裝飾的記者會立牌擋住了她,她轉身走回電梯廊廳。

門一開。男人這次坐在水池邊唱歌,感覺多了點情調。

「Hello——I  love  you——Won’t  you  tell  me  your  name——」路卡諾站起身,攤展雙手,移步靠近正走出電梯的景未央。

景未央微笑。「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

「但是,我不想當明星。」路卡諾搔搔頭上的貝雷帽。「我比較想當你丈夫——」

「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

「啊!」路卡諾叫了一聲,應該是驚訝,也應該知難而退,不再對人母搭訕了,未料,他腦筋一轉。「我有一間店!」亮出自己的好條件。他們第一次出隊活著回來時,他們的師長罄爸頂了幾間有名的店給他們當禮物,說讓他們追求女人可以自傲說嘴,就算還不是老板,也要說自己是某某店老板,反正將來一定會當老板……

他大氣地說︰「我是『馬車房』的路卡諾老板,養你和你兒子沒問題——」

「那你得問我兒子的父親答不答應。」景未央搖頭,很遺憾地說︰「如果你沒辦法擊敗他——」

「他是誰?你告訴我,他在哪里?」路卡諾挽袖,一副和人家對上的模樣。他沒在怕的,戰場早不知走了幾遍,好不容易遇上教他一見鐘情——簡直可稱作他生命中的女神——的景未央,他這會兒握鐵拳了!

「我兒子的父親叫羅煌——」景未央說這名字時,美顏特別嬌柔,語氣也有種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婉。「他今天正好在這兒,你要跟他約時間對打嗎?」

路卡諾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的是武神羅煌嗎?!」開玩笑,他可是動作片武打片「第一迷」,怎會不知羅煌!「我——」

「卡諾學長!」突來三個制服小子沖出電梯,異口同聲大叫︰「卡諾學長!你不是應該在那個種咖啡的駐扎地……你是不是偷偷跑回來看Reg——」

「閉嘴!安靜!」路卡諾手臂一伸,勾著三個學弟的脖子,將人帶進電梯,關門前,對景未央喊道︰「等我練好功夫,就回來找你,當你丈夫!」

景未央紅唇彎揚,銀鈴般的笑聲揉入噴水池周圍揚聲器整點播放的樂曲里,她覺得心情極好,腳步輕快地走過圓弧道,進超市買了好幾瓶香檳和食材。

羅煌心情有點糟,也不是不高興,更稱不上憤怒。當記者會結束,他與何蕊恩上樓,瞧見景未央半醉在電梯候等廳時,他真的嚇了一跳。

她不久前才生產,身體還沒恢復最佳狀態,竟就這麼重返寒地!她並非北國人,萬一受凍,會成為一輩子的病謗。

「你是擔心兒子?還是我?」進房後,她又喝了幾杯酒,已經醉得像一團棉花。

羅煌抱著她離開餐宴房,把那兒交給伊洛士。

「伊洛士陪我們一起來……」她模著他皺攏的眉頭,柔呢軟語地說︰「你不要擔心……羅煌——」

羅煌用腳輕輕踢開臥室滑門,將景未央抱向簾帳大床。「你不該來——」他放下她。

景未央摟著羅煌的脖子不松手,明明已經喝醉了沒力氣。「我不能離開你……要看牢你——」她說著,說得他心軟了、暖了,躺上床,將她圈回胸懷里。

當年,他暴力傷害的官司裁定後,執法機關要Red  Anchor負責人親身看緊他,若他再犯,就得接受精神分析治療。都說隻果花嶼律法怪,他領教了兩次,兩次都關系她。

羅煌吻吻景未央的唇,問︰「有沒有哪條律法——女人生了男人的孩子,就一定得嫁給他當妻子——」

「沒有這條。」听到妻子,她格外清醒,抬眸朝他眨了眨眼睫,紅唇漾著笑弧。「我不是生了男人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只是用了男人的精子——」

又來了。她結過婚,離過婚,妻子只是個協議名詞,她不想再當誰的妻子。

這些話,羅煌從景未央懷孕開始,听了不下百次,彷佛他這輩子只能接受這事實。

他不怨嘆,選擇說︰「那麼,你還要我的精子嗎?」

她仰起醉紅的臉龐,徐緩坐起身,背對他。「我今天在電梯里,遇見一個路卡諾先生,他看起來不錯……」像在說超市隻果不錯,論男人如論商品,但她總是回眸看他,柔軟地說︰「我的套裝好緊——」

他隨即將她壓回身下,褪除她的藕白套裝,解放她的女強人形象,讓她的棕色發絲擴散于暖被床枕,繾綣地,將他攜卷其中。

夢醒時分,或者還在夢中,醉心的聲音傳來。

羅煌下床,走向沒掩闔的滑門。浴室里,景未央站在鏡台邊,美顏沾了泡沫,眼神溫柔專心地看著澡盆里掄拳櫓腿的小家伙。

「舒服嗎?泡泡浴球是嬸婆給的喔……」

小家伙呼嚕呼嚕吐口水,想說話回應母親似的。

「喜歡是不是?伊洛士都不讓你洗太久啊……」寵溺地喃語著。「媽咪讓你洗很久,高不高興——」

「他會感冒。」羅煌不願意出聲破壞這美夢畫面,卻忍不住走入其中。

景未央偏首,瞅著男人走過來,對他燦然一笑。「小恩跟你一樣,四肢好有力氣——」

才說著,小家伙踢爆一串泡泡水花。

景未央柔笑出聲,又說︰「你是北國出生的武神,小恩當然有你的基因,不怕冷——」

他的暴力傷害罪,讓他們形影不離,懷孕後,他不想她奔波,她依然追著他到阿根廷工作,他要伊洛士將她看緊在隻果花嶼,她還是追著他到加汀島、到荊棘海……已經追近他家鄉了——這種被她追的感覺,其實很好。

羅煌取了毛巾,擦拭景未央臉龐上的泡沫。「未央,我剛剛作了一個夢,你要不要買?」他接手幫兒子洗澡。

景未央愣站在他斜旁,像在看他幫兒子洗澡,好一會兒,一雙縴細手臂環住他腰桿,芙頰貼著他的背。

「羅煌,我覺得我的人生好完滿了……」

將她當家人的伊洛士,雖說要過著兄長安排的退休生活,最後還是回到Red  Anchor來,羅煌給了她一個繼承者。那年,她見到霞躍,正也是處理與祭廣澤協議離婚事宜之時,藍獲叔叔以為她擔憂離婚,沒了丈夫跟她生繼承者,因此告知她父親的遺書沒有那項秘密但書。

她是擔心沒繼承者,但這與祭廣澤沒任何關系,她與祭廣澤結婚,只是一個策略,他需要這一個策略婚姻……

現在,都過去了,她單單純純,一個女人,擁著一個男人,那話語自然就月兌出口——

「羅煌,我要買你的夢——」

羅煌將兒子從澡盆抱起,裹好包巾,轉過身。

景未央吻上他的唇。「你作什麼夢?」

「我夢見你說你愛我——」

「我愛你。」她說。

他笑了。「我美夢成真了。」

羅煌的兒(精)子,景未央的繼承者,名「恩」——是忘恩負義的恩——景羅恩,據說此名由祭廣澤命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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