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才剛過,冷冰冰的天魔宮里還掛著紅色的燈籠應景。
一彎新月高掛天空,銀色的雪世界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亮晃晃的光芒,毋需燈光照路依然可以視物。
一道紅影在雪地中奔馳,很快地來到有若水晶宮般的天魔宮前,她用力地扣了扣門環。
她等了又等,就在她不耐煩地打算一腳踢開大門時,咿呀一聲,門終於緩緩打開,露出一張正打著哈欠的困倦臉蛋。
那是一位身披狐裘,做苗人打扮的少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瞪著門前美麗絕俗的紅衣少女發呆。
「喂,請問這里是不是天魔宮呀?」嬌脆的嗓音揚起,把苗族少女的瞌睡蟲全趕跑了口
「是……」
「那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說我郁疏影要找你們天魔宮主。」
苗族少女不敢置信地望著紅衣姑娘,她有沒有听錯呀?!眼前的女孩竟敢在三更半夜前來打擾她們宮主!
「姑娘……」她抬頭看了看天色,眼光移回自稱為郁疏影的少女身上。「天還沒亮哩,哪有人三更半夜來找人的?」
「我也是逼不得已呀。只有這段時間我才能偷溜出來。」疏影懊惱地說。「我是吃飽飯後,假稱頭痛回房休息,然後再偷偷地騎我的大雁溜到這里的。我不能等到天明。萬一讓我爹知道我跑出來,我就慘了!」
疏影的話听得苗女一頭霧水,她正待進一步追問時,身後已傳來冰冷的聲音︰「香兒,你在跟誰說話?」
香兒轉過身,發現身後站著師父白蘭,她垂下頭恭謹地回答︰「是個叫郁疏影的姑娘,她說要見宮主。」
白蘭眉心微蹙,從香兒身後走出,發現眼前站著一位眉眼盈盈、朱唇含笑的絕色少女。
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雖小,卻已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
她是誰?為何三更半夜跑來天魔宮搗蛋?
白蘭心里生出一股憐惜之心,不忍心這位姑娘冤死在天魔宮,於是好心相勸︰「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小泵娘。快回家吧!」
「我不是來玩的。」疏影不悅地解釋。「我是有事想找天魔宮主問個明白。」
「家師向來鮮少見客,姑娘還是請回吧。」
「可是我非見她不可,這件事只有她清楚。」
「姑娘可否告訴我是什麼事?或許我可代家師回答。」
「這……」疏影遲疑了一下,眨著那對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燦爛的美眸,評估著眼前這位中年婦人的分量。
她既然是天魔奼女的弟子,或許真的知道個中原委。
「好吧。我是來問她當年為何放任白蘿毀我郁家,還有,慫恿天魔官到郁家劫寶的人,到底是誰。只要她明白告知,我立刻乖乖回去。」
她的話令白蘭大吃一驚,她絕沒料到眼前的可人兒竟會是郁竹風的女兒。她想到無情乍聞賀飛白訂親時的絕望,還有她月復中無辜的小生命,頓生殺機。這位少女太美麗了,賀飛白不可能不動心。
「你進來。」她冷冷一笑,將疏影迎進門。
疏影雖然察覺到她眼神中閃過的一股殺氣,但她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自恃武藝高強,毫不畏懼地走進天魔宮內。
「請!」白蘭帶著她穿過層層官門,來到天魔宮的中心院落。
「家師正在休息,我先帶姑娘到客房歇息,天一亮立刻帶你去見家師。」
疏影停下腳步,躊躇著。
她是不怕天魔宮啦,可是她很擔心萬一義父發現她不在床上好好睡覺,反而跑到天魔宮涉險,一定會挨罵的。不行,義父生起氣來時,好凶喔,她可受不了。
「我必須立刻見到她,否則我得先走了,下次再來找她。」
白蘭倏地轉過身來,眼中冒著火,瞪向仍一臉天真無邪的疏影。
「哼!你以為天魔宮是什麼地方?可以讓你像辦家家酒似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
「我不是在辦家家酒!」疏影懊惱地說,她最氣人家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她都快十六歲了!「我是很認真的來找天魔奼女的!而且我敲了門,你也請我進來了,但你又說她在睡覺,我先回去,下次再來都不行嗎?」
「不行,你得留在這里。」
「唉!我不能留下來呀,明早爹要是發現我不在屋里,一定會打我的。」
「哼!只怕由不得你!」
白蘭陰森森的話,讓疏影很不以為然。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後,拔身朝院子里的一株梅樹竄去,白蘭立刻發掌攻擊,她輕巧地閃過,掌風掃中梅枝,將枝上的瑞雪撲簌簌地搖落滿地。
疏影揚起連串嬌笑聲,扭身朝來時路奔去,白蘭毫不遲疑地連發數掌追擊,疏影東竄西跳地閃過,最後終於不耐煩地反身以掌相迎。
砰的一聲,白蘭連退數步,而疏影只微微晃了晃身。
「你不是我的對手。」疏影朝她搖了搖頭。
白蘭氣極,正想再度出手時,鄰近小跨院的廂房燈火已被點亮,白藜披了件狐裘出來探視。
「蘭妹,發生了什麼事?」
白蘭還來不及回答,白藜卻已驚呼出聲。
「杜菱花!」
「我不是。」疏影的眼光好奇地落在剛到的陌生女人驚疑不定的臉上。「你認識亡母?」
她的話讓白藜心情一沉。
眼前的絕美少女竟然是杜菱花的女兒,她就像她的母親般絕色,卻多了份活潑靈動的氣質,恍若林間的精靈。無情跟她一比,似乎少了份清靈飄逸。
「你是郁……」
「我叫郁疏影,是來找天魔宮主的。」疏影大方地回答,難得天魔宮里還有個認識母親的人,令她驚喜萬分。
「你是來……尋仇的?」
「那倒不是。爹說我的武功還不是天魔奼女的對手,再說,雖然白蘿當年殺了我爹,可她自己也死了,我能找誰報仇呢?我只是想問天魔奼女,慫恿她派人到郁家奪寶的人到底是誰。」
白藜被她話中的兩個爹搞得一頭露水,後面的那個爹白然是指郁竹風,前面的那個爹又是指誰?
她微微蹙眉,正待走進院子里時,卻被身後的腳步聲給轉移了注意力。無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門出來,走近她身邊。
無情的一雙眼楮正失神地盯在郁疏影身上,從她臉上精致的五官,到她身著紅衣的婀娜身材,無不盡入眼簾。她感到一股難言的自卑,低下頭看自己已有四個多月身孕的凸出小骯,並發現郁疏影的眼光正驚愕地瞪在那里。
妒意和憤怒齊聚無情心頭,她惱怒地瞪著疏影,挺起她的肚子。她要讓她知道,她正懷著她未婚夫的骨肉!
疏影自然沒料到天魔宮里會有個孕婦。仁叔明明告訴她,天魔宮是個男人止步的地方,而天魔奼女也嚴禁宮中弟子和男人交往。
「藜姊,這丫頭想離開天魔官,我們不能讓她走。」白蘭狠瞪著疏影,揚聲對白藜 。
「嗯。」白藜輕應一聲,走入院子。
「你們兩個合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好狂妄的口氣。」白蘭率先出招,疏影閃了個身,移向白藜的方位,白藜不敢輕敵,使出八成功力一掌拍過去,疏影微笑地單掌相迎,並趁著白藜後退,閃身到無情身旁。
白藜和白蘭大驚失色,投鼠忌器之下,只得停手呆在當場。
「你……不可以傷害她。」白藜驚慌地說。
疏影眼中閃過一抹興味,看來這位懷孕的女子在天魔官中分量不輕。
無情只是冷冷地瞪著她,臉上毫無驚懼之色。
「我不會傷害你的。」疏影柔聲說,她可不想嚇著孕婦。「幾個月了?」
「不干你的事!」無情憤恨地說。
踫了一鼻子灰的疏影,只有聳聳肩。她早听說孕婦的脾氣都不太好。
「你別傷她。」白藜顫抖地說。「她是你的親姊姊呀!」
姊姊?
疏影在心里打了個突,疑問的眼光在無情憔悴的玉容上梭巡。她的眉目和自己是有幾分神似,可是她從來沒听說過她有個姊姊!
「郁竹風當年負了我師姊白蘿,無情便是他們的孩子。」
白藜的話像顆石子般在疏影心中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無法想像在雪雁口中被贊上天的亡父,竟然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這是真的嗎?」她瞪著無情問,但無情只是冷冷地掀了掀嘴角。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疏影月兌口問出,無情顫抖著身子倚向廊柱。
「哼!還不是你那個無情無義的未婚夫害的!」白蘭憤慨的話,只引來疏影疑惑地揚眉。
「未婚夫?我不記得我訂過親呀!」
「你少裝蒜了,賀飛白不是你的未婚夫嗎?」
疏影皺了皺眉。「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不過,我的確沒跟他訂親啊。呀!我倒忘了,他不是前幾個月才跟新晴訂親的家伙嗎?」
無情茫然不解地望著地,疏影立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白藜和白蘭差點沒驚慌得撲了過來。
「別擔心,我立刻將賀飛白抓來跟你成親,我不會讓你跟你娘一樣的。」
「你……」疏影眼中的溫暖讓無情熱淚盈眶,她從沒想過同父異母的妹妹會對她伸出友誼的手,疏影看起來是那麼真誠,不像是在作假。
「你在這里安心等待,我回家跟爹說一聲後,立刻到江南退掉這門親事,把賀飛白抓來,要他對你負責。」
無情顫抖著唇,正想向她道謝時,寒如冰的聲音倏地響在耳際。
「不用你插手,天魔宮的事我自會料理。」
疏影轉向聲音的方向,發現院子裹不知道何時站了位白發的中年美婦,她心頭一驚,明白這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你是天魔宮主?」疏影向前走一步問。
「而你就是郁竹風和杜菱花的孽種!」
疏影心里有氣,正待反駁,無情卻拉住她的手,臉色蒼白地對天魔宮主說︰「婆婆,放了她。」
「無情,你退開!」
無情搖著頭不肯退開,她已察覺到天魔宮主的殺氣,深怕婆婆會對疏影不利。
疏影也不是傻瓜,天魔奼女凌厲的眼神已表明一切,她不想害無情受傷,輕聲地對她說︰「姊姊,你讓開吧。雖然我不見得打得過她,不過乘機逃命應該可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到江南把賀飛白抓來給你。」
她偏過頭吻了無情的頰一下,無情嚇了一跳,放開她的手。
妹妹灼熱的輕觸透過皮膚燒進她冰冷的心中,她愣在當場,發現疏影已走到院子中「。
小心呀,疏影。她在心里祈禱,為了這個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就溫暖她心靈的可愛妹妹檐心,婆婆的武功她是知道的,疏影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
「我不想跟你打架,我只想知道當年是誰慫恿你對付郁家。」
「你到地府里問你父母吧!」天魔奼女毫不留情地揚起單掌,一股寒冰般刺骨的掌力打向疏影。
無情發出驚喘,她擔心疏影會像飛白那樣傷在婆婆的掌下。可是她料錯了,只見疏影朝右後方急避,凌厲的掌風自她臉上刮過,讓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她的武功甚於飛白,而且所處的地方又較客棧狹窄的空間寬廣,故而能避開天魔奼女的掌勢。
「好!」天魔奼女沒料到對方小小年紀,竟練就如此臻於化境的輕功,她左右掌交互揚起,疏影只覺得漫天掌勢,如呼嘯的北風般向她壓來,心里不由得後悔先前為何不拔出劍來應付。就在她避無可避,打算揚起掌來硬接時,溫暖雄渾的掌力自她身後後發先至,代她接下天魔奼女的寒冰掌。
天魔奼女後退數步,喉頭一甜,她急忙咽下鮮血,故作鎮靜地看向來人。
「爹!」疏影投入俊雅出塵的中年文士懷中,他挑了挑眉,不悅地瞪著她。
「疏影,你——」
他話還沒說完,疏影就賴在他懷里,連珠炮地撒嬌道歉,「對不起啦!爹,影兒不是故意的。人家是急著想知道害郁家的元凶,才會偷偷地跑來天魔宮。我下次不敢了,你可以相信影兒的,我一定會乖乖的!」
趙天鳳苦笑地搖搖頭,面對這個寶貝義女,他一點轍也沒有。據說杜菱花溫柔可人,而疏影的妹妹新晴也是位溫馴乖巧的閨閣千金,怎麼疏影竟會這樣調皮搗蛋!她這種個性到底是從何而來?
其實他不該感到意外才是,疏影的個性正是從他愛妻玉芝那里學來的,兩個人一般的令他頭疼。
當年他本來已打算來找天魔奼女,剛好玉芝懷了身孕,因此擔擱了下來,在家相妻教子,倒也過得十分適意。誰曉得疏影才听完玉芝告訴她的身世,立刻嚷著要來天魔宮問個清楚,但在他的威嚇之下,倒也不敢妄為,沒想到她越著夜深人靜之際,偷偷跑來。若不是剛巧被雪雁瞧見,及時告訴他的話,這條小命就要不保了!
「閣下可是天鳳公子?」天魔奼女面無表情地瞪著趙天鳳,放眼當今武林,能勝過她的人寥寥無幾,而天鳳公子就是那極少數人中,最符合眼前人身分者。
「在下正是趙天鳳。小女無狀,深夜打擾宮主,還請見諒。」趙天鳳朝天魔奼女拱了拱手。「在下這就把她帶回去嚴加管教,改日再向宮主賠罪。」
天魔奼女臉色慍怒,只是剛才那一掌,已令她受了內傷。天鳳公子的掌勁渾厚,他的烈陽掌又剛巧是寒冰掌的克星,所以她只好冷然地點點頭,放任他將郁疏影帶走。
疏影留戀不舍地朝無情揮著手。
「姊姊,我一定會幫你的,你等我吧。」說完後,她乖巧地跟著天鳳公子離開。
天魔奼女在他們離去後哇地吐出鮮血,白藜、白蘭大驚失色,立刻將她扶回房中養傷。
☆☆☆
第二天下午,白藜到無情的房間,面色凝重地對她說︰「無情,宮主的傷勢需要調養半個月才能痊愈。」
「婆婆傷得這麼重!」無情大驚失色。「沒想到天鳳公子的武功這麼厲害,他們不過才對了一掌而已。」
「天鳳公子在退隱前,素有武林第一高手之稱,據說連少林掌門都不是他的對手。幸運的是,他並沒有找天魔宮麻煩的打算,否則……」
白藜不說,無情也知道結果是如何。
天鳳公子志在救人,所以才沒繼續和天魔宮主纏斗,不然的話,婆婆一定會沒命的。
無情心中無限欷吁,她一直以為婆婆是無敵的,沒想到她竟會傷在天鳳公子的手里。
「無情,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無情疑惑地望著白藜。
「郁疏影雖然說要幫你,但她終究只是個小女孩,如何說動賀家?況且她是如此美麗,賀飛白難保不會動心,為了不讓你重蹈你母親的覆轍,我認為得在他們成親前說服飛白娶你。」
無情陷入沉思之中,想著疏影曾提過的另一個名字——新晴。疏影說她並沒有和飛白訂親,而是新晴,這中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情,你認為怎麼樣?」
「藜姨,你的意思是要我趁婆婆受傷時離開天魔宮?」
「我是這麼打算的。師父需要閉關靜養,在這段時間內,她不會找你的。我已經跟你蘭姨商量過,我偷偷帶你到江南去,和賀飛白了結這一切。」
「無情不明白藜姨的話。」
「無情——」白藜重重地嘆了口氣。「藜姨是不想讓你跟你母親走上同一條路。你跟飛白把事情說清楚,如果他移情別戀,你就……」
「不,藜姨,飛白答應過永遠不遺棄我的!」
「我知道。」白藜柔聲安撫著情緒激動的無情。「我是說萬一賀家不讓他娶你,你得答應藜姨好好地活下去。」
「不,藜姨……」無情一直搖著頭,眼淚如噴泉般直流。
「無情,听話。就算你不顧自己,也要想著肚里的孩子。還有師父,你知道她有多疼你,你是她唯一的骨血,失去你娘後,她已經夠傷心了,她不能再失去你!」
「藜姨……」無情趴在她懷里悲鳴。她的心好苦,更不願相信飛白會不要她。
不要負了我,飛白,不要負了我!
她的嘆息和哀嗚?蕩在燒著爐火的溫暖室內,可是她的心卻比房外的雪地還要冰冷。
☆☆☆
歡天喜地的過年氣氛,終於在元宵過後歸於平靜。
這段期間內,玉笙恢復了和新晴舊有的情誼,兩人像以往一般親愛,只是不經意間的踫觸,和玉笙深情的眼光,常常讓新晴心跳如雷,臉紅耳臊。
雖然玉笙在人前克己復禮,只表現出姊弟情懷,但有心人仍從兩人相處的態度上瞧出端睨。杜老夫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已經在盤算如何退掉賀家的婚事,讓新晴恢復自由之身;不過對楚家毀諾的事,卻教她傷透腦筋。唉!她實在不願一下子損毀跟兩個好友的交情。
然而為了玉笙和新晴的幸福,她迫不得已也只有老下臉這麼做,她可不想再見兩個孩子為情傷心,為愛病倒。
正月過盡,二月復來。紅葉山莊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新晴回鄉拜祭的事。
杜飛蓬打算親自送新晴沿著大運河北上揚州,玉笙吵著要同行,卻被父親拒絕,他懊惱地把自己鎖在房內,連新晴離開的那一天都沒去相送。
船到蘇州,賀、楚兩家殷勤接待,杜飛蓬考慮到新晴和飛白還是未婚夫妻的關系,帶著外甥女住到玉劍山莊。
賀氏父子到楚家拜訪,在接風宴上,飛白終於見到了他的未婚妻。
丙然是位絕色美女,他的心也不禁怦怦跳個不停,但無情哀怨的眼神再度闖入他心中,他嘆了口氣,悵然地拿起酒杯,連灌了好幾杯酒。
只可惜酒入愁腸愁更愁,在席間自然不方便灑下相思淚,只有把自己的苦往肚里吞了。
新晴和行雲交換一個了解的眼神,對滿臉憂愁的飛白,投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杜飛蓬原本決定一大早就離開蘇州,往揚州去,但楚老夫人殷勤相留,硬要帶新晴到太湖游覽,只好多留一日。誰知道當晚杭州那邊就捎來玉笙離家出走,杜老夫人病倒的消息。
「飛蓬,我看你就回去一趟好了,我們會替你照顧新晴的。」玉劍山莊莊主楚千里說。
「可是我怕擔誤了竹風和菱花的祭日。」
「杜世伯若是放心的話,不如由小佷和飛白護送郁小姐前往杭州。」行雲接口說。
「這……」杜飛蓬沉吟著,他自然是信得過行雲的能力,只是兩個大男人護送一位姑娘家,雖然還有奴僕相隨,終究不妥。
「飛蓬,我會讓青黛跟新晴作伴,這下子你該放心了吧。」
「多謝你,千里。那一切就麻煩你了。」杜飛蓬交代完一切後,連夜趕回杭州。
棒天早上,飛白帶著非要跟來的妹妹夢依,和楚家人馬一起將新晴送上船,卻見玉笙從船艙出來,帶著興奮的笑容抱住表姊新晴。
「玉笙,你怎麼會在這里?」新晴又驚又喜。
「爹不讓我跟來,我就偏要來。我才不要跟你分開呢!我們分開了兩天,你想我不?」他熱情的告白羞得新晴雙顛嫣紅,也讓她身後的眾人目瞪口呆。
行雲因為早在紅葉山莊便已發現兩人之間的情愫,受到的驚嚇還沒那麼大,而青黛卻臉色蒼白,幽悒地望著玉笙。飛白根本就不認識玉笙,愣在當場,神情戒備;夢依氣鼓了雙頰,暗罵玉笙有戀姊癖。
「你太任性了,害舅舅著急地趕回杭州。」新晴推開玉笙,柔聲地埋怨道。
「別擔心,晴姊。爹一回去,女乃女乃會照實告訴他的。」
新晴張大眼,原來這件事連外婆都有份!
「沒有女乃女乃的幫忙,我如何順利地來到蘇州?」玉笙露出頑皮的笑容,轉向行雲招呼。「楚大哥,你就跟我們一道去揚州吧。疏影表姊也會來的。」
行雲的臉微微紅著,很快的替玉笙和飛白做了介紹,兩人以評估的眼神互相打量。在行雲的催促之下,畫舫終於啟航,朝揚州出發。
一路上,玉笙伴著新晴彈琴、下棋,完全沒將其他人放在眼里。夢依坐在他們之間監視,飛白則很不是滋味地站在甲板上看風景,行雲拉著妹妹到艙房角落談心。
「青黛,我一直沒告訴你,玉笙對新晴……」
「大哥,你不用說了。其實我早已看出來。」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青黛的眼光幽怨地投向琴聲的方向。「新晴已經許配給賀大哥了。」
「杜家已決定退婚。」
「為什麼?是因為玉笙?」青黛的臉色更蒼白了,行雲心疼地拍著妹妹的肩。
「不是。是因為飛白愛上了新晴同父異母的姊姊白無情,所以杜家才想退婚。青黛,我知道玉笙很優秀,可是嫁給一個心永遠不屬於你的男人,你會很痛苦的。」
「他……」
「你若是了解玉笙,就該明白他跟我是同樣的人。一旦動了真心,一輩子都不會改變。青黛,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成全他們。」
「大哥,你……」
「我是為你好。」
青黛沉默了,望著舷窗發呆,終於她滴下情淚,投入兄長懷里尋找安慰。
她深刻體會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道理,也曉得自己應該慧劍斬情絲,高唱不如歸去,然而此情此意,早已深入眉間心上,教她如何拋躲?
正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