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鄭三哥要到哪里去?」尖銳的叫聲伴隨著一陣清風,將滿樹前桃花瓣搖落,一時間落英繽紛,下起了桃花雨,落得李舞妍滿頭滿臉。
但她無心理會,兩只眼楮緊緊盯著告知這消息的侍女。
「京城。」芍藥極力忍住伸手拍掉她家小姐身上花瓣的沖動,冷靜的回答。「我怎麼沒听說這件事?」
「我也是剛巧經過大廳時,听到大小姐對老爺提的。」
「大姊說什麼?」
舞妍的姊姊李莫愁五年前就嫁進鄭家,成為舞妍口中的鄭三哥鄭文征的大嫂。由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定然不假。
「鄭老爺托大小姐過來請老爺過府商談。鄭家有一批貨要送往北京,委托我們鏢局運送,想讓鄭三少爺順道跟去。小姐該知道鄭三少爺在兩年前就考取了舉人,若不是去年的那場風寒,鄭三少爺早去北京應試了。」
「清明才剛過,離秋試還遠著呢,這時候去不嫌太早嗎?」
「不早。這時候趕路氣候最宜。鄭老爺的意思是,讓三少爺早些安頓下來,好靜心讀書。」「這樣呀……」舞妍圓圓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好突然哦,你不覺得嗎?芍藥。」。面對小姐的質疑,芍藥只是搖頭,不忍心說實話。
依她之見,鄭文檉八成是被舞妍嚇到。
話說前天早上,舞妍打听到鄭文檉在後院賞牡品茗,就在兩家以一牆相隔的自家院落里,將苦練一年的琴藝施展出來。
清幽閉曲調頗有古風,反復的琴聲纏綿動人,將滿腔的情意都籍由琴音隔壁品茗的芳鄰耳中。如果只是這樣含蓄的表達當然沒有問題。舞妍如忍不住引吭高歌,直截了當的唱出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彬彬君子,淑女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彬彬君子,寤寐求之……」她根本就是直接將關雎篇里的「窈窕淑女」改成「彬彬君子」,「君子好逑’效成‘淑女好逑」,其余的字詞一字無差。
如果是往常時候,鄭文檉頂多一笑置之,偏巧當時有三位詩社的朋友來訪,他當場被取笑了一頓。正當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時,舞妍施展輕功跳到牆的另一頭,興高采烈的問他好不好听,鄭文檉終個忍無可忍的怒叫了起來。
「李舞妍,你又跳進我的院子里!」
鄭文檉的朋友看清楚像一顆球般飛來的舞妍形貌氣得閉門謝客,隔兩天就傳出他要上京應試的事,猜想定然與此事有關。
「會不會是我那天打了他的朋友,鄭三哥在生我的氣?」舞妍小聲的咕咕。芍藥看著小姐苦惱的臉容,替她不值。
鄭文檉那副風一吹就像會被吹倒的單薄身子,根本跟她健美的形象不相配!小姐為什麼就是想不通,執著于這個壓根不懂得欣賞她優點的男人呢?好歹她也是名滿天下的洛陽嫖局總縹李名峰的掌上明珠,雖然身形圓了點,但人人見了哪個不夸她可愛活潑的。有必要這麼紆尊降貴的倒追男人嗎?「不行,我一定要去跟他道歉!」舞妍堅毅的抬起頭。
「小姐,你還嫌自己丟的臉不夠嗎?」看不過去的芍藥忍不住說。「你忘了那天鄭三少爺根本不听你解釋就對你厲聲斥喝,要你滾回來嗎?」
「是我不該打了他的朋友,他那樣對我,我沒話說。」
「可是你後來一再表明要跟他道歉,鄭三少爺就是不見你呀。就算你現在去,他也不可能放棄京師之行。」
「我沒有要他放棄。我只是不想他走的時候過在生我的氣。」舞妍幽幽的道,濃密的眼匣里滿溢著不住從心底往上冒的酸澀,困惑的看向自幼伴她長大的貼身婢女。「為什麼每次我想討他歡心,反而惹他討厭我呢?芍藥,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像這次的事,我不是故意打那個窮酸,是他說話太令人生氣,讓我一時失去理智。如果我不要那麼沖動……」
「這件事小姐是沖動了點,可是鄭三少爺不該不听你解釋。我也听到他們說的混帳話了,鄭三少爺不但不阻止他們,還放任他們侮辱小姐,他就沒有錯嗎?」芍藥義憤填膺的道。「我也這麼想,可是……」舞妍還是想為心上人找籍口。
「沒什麼可是的!」芍藥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將心中的沉痛說出來。「小姐一向開朗、有主見,為何遇上鄭三少爺就變得唯唯諾諾、失去主張,不像自己了?依我看,鄭三少爺不過是另一個窮酸,根本配不上有洛陽女俠之稱的小姐呀!」
舞妍的「洛陽女俠」稱號是縣令親封的。話說前年的一個夜晚,舞妍不曉得是哪根筋不對勁,晚上下睡覺,在鄭車兩家粉牆邊的桃樹跳上跳下,美其名是練輕功。誰知這麼一跳,竟給她看到有條黑影在鄭家屋頂上鼠高伏低。自命為俠女的她,藝高人膽大的尾隨可疑人物,讓她抓到令官府頭疼許久的獨行大盜,並從對方爭中奪回鄭家的傳家寶物。
縣令不但賜下賞銀,還送給她上書「洛陽女俠」的匾額。
「我認為只有像大少爺這種文武全才的少俠,才跟小姐相配。你就不要再想鄭三少爺了,那個人對小姐根本沒意思……」
最後一句話像根在火上燒過的針般炙痛了舞妍的心,她畏縮了一下,在心里爭辯著︰鄭三哥才不像芍藥說的對她沒有絲毫情意,小時候他們有多好呀,平常時候他對她也不是完全不理會呀。另一道聲音卻告訴她,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鄭文檉根本不喜歡她!
她急忙搖頭揮去這惱人的念頭,不讓自己往下細想。為了遮掩難堪的情緒,她氣憤的道︰「你是不是搞錯了?大哥是我的親兄長,跟我怎麼能配!」
而且她最怕的人就是大哥了,舞妍在心里加了句。
「我只是打個比方!」芍藥趕緊解釋,沒意思要他們兄妹。
舞妍的兄長李克翰是她心目中能稱得上文武全才的少俠中的第一位。才會不及細思,月兌口就提了他。芍藥一方面怪自己說話莽撞,一方面在腦中尋找李克翰之外的理想人選。嗯,老爺的幾名徒弟都還不錯,但有資格被稱為文武全才的……有了,鄭文檉的堂哥鄭民安是一位,但他比小姐大上許多,而且在去年就成了親。
怎麼配得上小姐的,全都成了親!
像與李家有煙親關系的洞庭君家三位少爺,听說每個都是人中之龍,但也都娶了老婆,不然怕便一個都夠格呀。
她暗嘆了聲可惜,既然認識的人都失去角逐配得上小姐的文武全才的少俠寶座,不妨往听說過的英雄豪杰里想。反正她只是拿來說服小姐鄭文檉並非她的良配,要她趁早斬斷痴念嘛。芍藥繼續在腦中挖呀挖的,平常鏢師們,和老爺、少爺的談話中,是否有提到什麼文武全才的少快呢?黑暗的大腦角落一道靈光忽地閃現,她大叫一聲,打斷舞妍「我一定要找機會跟他道歉……」的喃喃自語,把她給嚇了一跳。
「芍藥,你要嚇死我了!」她邊撫著怦怦亂跳的胸口,邊皺眉道。
「沒設沒!芍藥是想到一個能匹配得上小姐的武林第一俠少,一時失態的叫了起來,不是存心要嚇小姐的幄。」她喜孜孜的說。‘「什麼配得起我的武林第一俠少?」舞妍听得莫名其妙,有這號人物嗎?「哎呀,就是上回听鏢局里的鏢師提到的有氣死閻王之稱,專打人間不平事、玉樹臨風、流灑風流的帥俠呀!」
「帥俠?」這是自己取的還是別人封的?
「嗯。」芍藥用力的點著頭,點漆般的眼眸充滿興奮。「帥快趙珞是武林第一奇才天鳳公子的獨子,他不但自他父親那里習得一身驚人的武功,還有足以起死回生的醫術哦。小姐不也從老太爺那里習了醫術嗎?你們如果在一起,就是夫唱婦隨了。」
「你胡說什麼!」舞妍不以為然。她才不管那家伙跟她配不配呢,她心里除了鄭文檉外,誰都裝不下。就算他會醫術如何?洛陽城里的大夫不夠多嗎?她要是想要,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芍藥是說真的。我相信帥俠一定比鄭三公子強很多。」
侍女認真的表情讓舞妍啼笑皆非。那家伙是圓是扁,芍藥根本沒看過,憑什麼認為他會強過鄭文檉?況且他著如芍藥說的那麼厲害,豈會看上醫術方面僅懂些皮毛的她。
心里更自嘲的這麼想著,卻無法忽視芍藥眼底的不放棄所代表的意義。舞妍能感受到其中隱含的擔心和關懷,胸口驀地涌上灼烈的苦澀。原來芍藥只是不忍心見她為情所苦,才提出個不相干的人,希望她能放棄對鄭文檉的單相思。
芍藥真傻。就算她放棄鄭文檉,喜歡另一個人就不會落得同樣的結果嗎?何況她對鄭文檉並沒有完全絕望,只要他沒有當面拒絕她,就表示她還有希望。
懷著這個樂觀的想法,舞妍圓潤的小臉餃了朵自嘲的笑,戲譴的回她道︰「我相信你的話,問題是我只看到鄭三哥,並沒有見到你口中說的與我相配的帥俠呀!」
這倒是個傷腦筋的問題,芍藥陷入苦惱。別說她這個對江湖事一知半解的小丫頭不曉得該上哪找帥俠,只怕連帥俠趙珞的雙親想找他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哩!
舞妍躡手躡腳的離開跨院,她還得想想該怎麼向鄭文檉道歉,實在沒心情和芍藥抬杠下去。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明白她的心呢?
年深日久的深沉悲傷寸寸淹沒向她,難以向人訴說的少女心事即使曝曬在午後熾熱的烈陽下,也曬不暖。她幽幽長嘆,走過寧靜、陰涼的廊道,不遠處的假山水池傳來泠泠的水聲,風起處,假山上的水流飛成一蓬蓬的水霧。
她瞅起眼觀視,呆呆佇立了半晌,才收拾起眼中的痴迷。然而,心里的執迷,卻是如何努力也收拾不起來。
•••••••••••••••••••••••••••舞妍萬萬料不到鄭文檉這次會鐵了心不見她,還讓她父母禁她足,不準她越過兩家的隔牆過來找他。搞不清楚他心里究竟是何想法,舞妍越發的著急。明天他就要起程了,滿月復的歉意和情意如何能等到他秋試回來後再說?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見他。
想呀想呀想到三更天,舞妍想破頭仍拿不出一個主意來,反而越想頭越痛,迷迷糊糊前趴在桌子上睡著。
不知睡了多久,一聲宏亮的雞啼將她驚醒。舞妍睜開酸澀、沉重的眼皮,微亮的天光迷蒙的運進房內——天漸漸亮起。
前院傳來隱約的騷動、舞妍知道這陣嘈雜聲是鏢師們為了即將展開的護鏢行程早起忙碌的聲音。一道光線排開渾噩自腦中射出,點亮了她沉重闡暗的思考領域,她幾乎要跳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眸閃動著耀眼的興奮光芒。冒險的念頭令她激動得似要騰身起舞。她以一個深呼吸穩住自己,思緒如不斷轉動的車輪、為突如其來的想法籌劃著可行性,一邊還冷靜的準備著應用物品。舞妍有好幾次陪伴外公到洛陽附近的山區采藥的經歷,出外該帶的隨身行李她早就學會自己打理,毋需要侍女動手整理。況且這事得瞄著芍藥,那妮子最愛大驚小敝,為人古板得緊,要是知道她打著這個主意,鐵定去向她娘密告,那麼她腳還沒跨出院落,就被逮回去了。
她換上深色的勁裝,將十六歲時父親送給她的一對金劍包在行囊內背在身上。手腳俐落的走出房門時,睡在隔壁的芍藥兀自好夢正酣。
舞妍靈巧的閃過早起的僕人,幾個起落使跳出了自家的院牆,從外繞往鄭家後門。一切如她所料。
為了鄭文檉的京師之行,鄭家的僕人一早就忙碌的準備,好配合鏢隊的行程。洛陽鏢局這次派出了副總鏢頭李名岳率二十名精通水性的好手押鏢,可謂是陣容龐大。鏢隊首先會護送鄭文檉到榮陽,在拜祭過鄭家祖墳後,搭乘榮陽鄭記派出的商船經黃河到山東一帶,轉大連河到京城,這是最為省時省力的做法。
從洛陽到榮陽的這段路程,向來文弱的鄭文檉必然是乘坐馬車,舞妍打算溜上車,等到隊伍出發後再露面。
然而躲在角落往鄭家後門窺視的她,在看到數輛大車散置在門口時,不禁納悶鄭家到底派了多少人隨行鄭文檉到京城去。只見鄭家的僕役抬了一袋袋、一箱箱的物事在車上堆去,她心中的狐疑加深,但隨即聳了聳肩。
避他的!反正她只想在路上找機會跟鄭文檉當面談清楚。除了道歉外,她還想知道他心里究竟對她是何想法。為什麼小時候他們可以那麼要好,年長後他卻對她這麼冷淡、而且不管她如何討好他,他就是不高興?
難言的愁慘狀在舞妍胸口。
她沒有粗心到感覺不出鄭文檉的厭惡,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討厭。在被那縷自憐自哀的悲愁淹沒前,舞妍很快振作起來。注視著那幾輛大車,考慮著哪輛車比較適合躲藏。
張望了半天,發現接近她藏身之處的那輛車內,已經堆了大半車的物品。她估計里頭應該有容人的空間,覷了個沒人注意的時機,一溜煙的竄進車內。將身軀擠在一袋袋不知名物事與車壁之間。不曉得忍耐了多久,原先還挺安靜的車外開始熱鬧了起來,她感覺到有人上車,然而她的眼皮太過沉重,無心理會對方的身份,迷迷糊糊的打起盹來。
寤寐之中,仿佛有听見車夫的叱喝聲,以及動物的嘶鳴聲,跟著車子搖搖晃晃的向前行。舞妍在心里告訴自己,她只要眯一下眼,等到車隊出城,她就下車去找鄭文檉。
懷著這個意念,舞妍疲憊的心神松懈的沉入睡夢中。
•••••••••••••••••••••••••••食物的香氣令舞妍的鼻孔發癢,嘴巴跟著充滿口水,喉頭緊接著發出清晰可聞的咕咕聲,月復中的胃腸一陣困擾。
她本能的咽了咽口水,以免淹出嘴巴。這麼一動作,體內的餓蟲遂大舉佔領瞌睡蟲的領域,將她從沉睡中喚醒。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一時間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像一袋被擠壓變形的面粉般狼狽,全身的每一塊骨頭都疼痛難當。
等她看清楚所處的環境,入睡前的點點滴滴也跟著浮現腦中,她記得自己躲進了鄭家的篷車,為的是出城後溜進鄭文檉的車內。
想到這里,舞妍豁地坐起身,壓在身上的袋子隨著她粗魯的動作滾落,制造出令人無法忽略的噪音。她暗叫了聲糟糕,眼見其中一袋滾出車外,急急忙忙的跨出橫七豎八的布袋想下車。然而雙腳還沒下地,一陣刀光從車外掃了進來,舞妍眼明手快的避開,大喊道︰「住手!」清亮的女聲讓車外的人咦了一聲,刀勢很快收回。舞妍吁出一口氣,背好行囊跳下車,一雙恍然中有著驚愕的熟悉眼眸進入她眼簾。
「商叔叔,舞妍的一雙腿險些給您廢了!」她對著留了山羊胡須的中年人埋怨。「二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被稱為商叔叔的男人是洛陽鏢局里資深的鏢頭,名喚商隱,以一套八卦刀法揚名江湖。他為人向來沉穩干練,此刻臉上卻掛著一副極少見的錯愕模樣。「一言難盡。」舞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楮很快掃視了所處的環境,在一雙雙因這番騷動而聚集過來的目光中找不到她渴望見到的那雙,倒是找到了引發她肚子咕咕作響的元凶了。洛陽鏢局的一行人正聚集在官道旁的一處茶肆,將舞妍從睡夢中喚醒的美妙氣味就是從茶肆里正在燒烤的餅爐里飄出來的。只見散坐在五、六張茶桌的客人一一其中一大半都是洛陽鏢局的成員——幾乎是人手一張餅,個個吃得津津有味;看得舞妍嘴巴里的口水都快淹出來難怪她餓成這樣。打從昨幾個亥時芍藥端了碗紅豆湯圓給她當點心後,她就沒再吃過一口食物。此時的天色都已經過了晌午,約莫是申時以後,舞妍不但錯過了早餐,連午餐都沒有吃,她這個一天起碼要吃六頓的千金小姐還能不餓嗎?
這一刻沒有任何事比填飽她肚子更重要了。或許是看出她眼中的饑火,商隱向小二要了張餅,招呼舞妍坐下,只見她邊喊燙邊狼吞虎咽,吃相讓一系粗魯漢子全看傻了。
「小姐,吃慢點。喝口茶吧。」商隱不忘遞茶過去,免得她噎住。
「嗯嗯嗯……」舞妍口齒不清的不知道在說什麼,等到一張餅下了肚,勉強壓下饑餓的感覺,方有余裕開口,「謝謝您,商叔叔。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一個早上沒吃東西,麻煩小二再給我一張餅吧。」商隱邊喚小二,邊轉向她回答,「申時都過了,二小姐怎麼會……」
他未完的語意,舞妍哪里不明白。她雖然天性活潑大方,但要她當著眾人的面坦承她是為了鄭文檉而來,還真是別扭呢!
她咬一大口小二送上來的烙餅祭了五髒廟,喝了口茶潤喉,才靦腆的笑說︰「商叔叔就別管我怎麼會來這里了,還是先告訴我鄭三公子的車駕在哪里,我跟他說幾句話就走。」「鄭三公子?」商隱一頭露水的蹙緊了眉。
「他的車是那輛吧?」舞妍眼尖的看到茶肆不遠處的樹下停了一輛寬敞舒適的華麗馬車,不等商隱回答,便心急得三步並做兩步跳到車旁,不假思索的拉開車門。
「啊——」數聲女子的尖叫聲響起,在看清楚車里是一票女眷後,舞妍蹬蹬蹬的退了三步。鄭文檉人呢?
商隱很快跟著來到,迭聲向車里的女眷們道歉。將埋怨的眼神和吱喳叫聲關在車門里,轉向一臉錯愕的舞妍。
「二小姐怎麼會以為鄭三公子在這里,他跟著副總鏢頭的鏢隊住京師去了呀。」「我知道。」舞妍急切的點頭應道,一雙眼眸從茫然轉為驚恐。商隱的意思是……「馬車里的人是在鄭家做客的表親。這次少爺領隊護鏢出潼關,鄭老爺要我們順道送送他們家的表小姐。」
「您是說……」一陣頭暈目眩侵襲向舞妍還沒吃飽的身體,雙膝無力得幾乎要軟倒下來。她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這不是往京城的鏢隊?」
「當然不是,這是往長安的。」
老天爺,怎會差這麼多?
舞妍萬萬料不到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鄭府同一天有兩隊人馬要出發,而自己居然上錯車子,跟錯隊伍了!
等等,還有比這個更嚴重的問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大哥,偏偏她跟錯的鏢隊是他率領的,要是他知道她在這里,她的小屈股就遭殃了!
「我大哥呢?」她戒懼的環視周遭的臉孔。小聲的問。
「少爺領了兩個弟兄到前頭安排宿處,一會兒就回來。小姐是不是有事要找他?」「才不呢!」她將頭搖成放浪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滿懇求。「商叔叔,求求您就裝作沒看見我,千萬別讓大哥知道我在這里的事。」
「這……」
「求求您跟鏢局里的弟兄們說一聲。我要走了「不行呀,二小組。」商隱攔住她。「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單獨上路?還是跟我們到前面的鎮上,少爺會安排車子送你回去。」
「大哥要是知道我在這里,非訓我一頓不可,我還是趁他沒發現前偷溜回去吧。」「這里離洛陽有百來里的路程,小姐又不識路,如何回去?」
「商叔叔放心,我沿著官道走沒問題。」
舞妍信心十足的舉步前官道走去,商隱一看到她行進的方向;急忙咽下從喉頭往上冒的申吟,再次攔住她。
「洛陽在另一個方向呀,二小姐!」
她停下腳步,雙須漲得通紅。這不能怪她呀,路上又沒個標示指明洛陽要往哪邊去,她怎麼會知道。「我還是找個人帶小組回去吧!」商隱不放心的道。
「不用!」舞妍逞強的搖頭。「我剛才是一時失誤,現在知道洛陽是往那邊走,不會再搞錯了!」見她神情堅決,商隱也不好阻止。二小姐的武藝不凡,往西回洛陽的一路上又少聞有盜匪橫行,應該沒問題吧?
「這里有水袋及幾張烙餅,二小姐帶在路上用。我看天色不平,二小姐恐怕無法在城門關閉前趕回洛陽。從這里往前走的六里路有小徑通往那家村,村長與我有些交情,二小姐就在那里借宿,明天再上路回洛陽。」
「就依商叔叔的。」舞妍這時候只想快點離開,免得她大哥回來照上面,到時免不了挨一頓罵。以商隱和其他的鏢師拱手致意,施展輕功,一溜煙的消失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