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我回來了!」一進門燦融就大聲的叫著,直往沙發上的老女乃女乃身上撲去。
「你這孩子!」潘老太太笑得閑不攏嘴。「今天怎麼回來晚了?」她疼愛的仔細審視著這僅有的孫女。
「呃……和同學多聊了幾句……」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她的俏臉不禁又紅了。
「老夫人,我把小姐交給您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想……先回公司。」錢維書彬彬有禮的望著這對祖孫道。
「謝謝你,維書。」潘老太太站起身來。「接送燦融上下課,本來就不是你分內的工作。」
「老夫人,您別這麼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您不用放在心上。」他望了燦融一臉嬌羞的模樣,心中的喜悅更盛。「我先告辭了。明天早上一樣的時間?」
最後一句話是對燦融說的。
燦融輕輕的點頭。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不禁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臉蛋又微紅了。
錢維書得到滿意的答案,笑著離開。
潘老夫人是過來人,看著這對年輕人眉來眼去的,她當然懂得。
看樣子,她的小燦融長大了,展開她人生的第一場戀愛了……
「這個錢維書越來越不像話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當著我的面勾引你!」潘老夫人佯裝慍怒,大聲說道。
一听這話,燦融酡紅的臉霎時失去了血色。
「沒、沒這回事,女乃女乃,您誤會了。」燦融急著為他辯解。
「我誤會什麼啦?我是老了,可眼楮還好得很呢!」潘老夫人在心里竊笑著。
「維書哥他……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他沒有勾引我,是我……他……」燦融越心急越詞不達意。
「你的意思是說,是你勾引他的羅?」潘老夫人故意沉聲問道。
「我……」燦融一張俏臉頓時又由白轉紅,害躁的微垂下頭。「我沒有……」
「既然你們兩個誰也沒有勾引誰,那麼……你是在告訴我,你們兩個是情投意合羅?」潘老夫人故意貼近頭低得快貼到胸口的燦融耳邊說道。
燦融這下除了臉紅,連耳根、脖子都紅透了,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一個勁兒地搖頭。
「呵呵呵……」潘老夫人忽然笑了開來。
被逼問到手足無措的燦融乍听到女乃女乃的笑聲,驚詫的抬起頭來。
「女乃女乃……」
「傻丫頭!你以為女乃女乃是個老古板,不懂得愛情嗎?」她愛憐地撫著燦融那一頭柔亮的長發。「維書是個好孩子,這麼些年來,他的表現我們都看在眼里。」
潘老夫人忽然打住,嚴肅的盯著燦融。「丫頭,你老實的告訴女乃女乃,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維書那孩于?」
「女乃女乃,你就算不當老古板,也犯不著這麼趕流行,直截了當的問人家這種問題嘛!」燦融嘟著嘴,臊紅著臉,一溜煙跑回自己的房間。
燦融這副欲拒還迎的模樣,讓潘老夫人開始認真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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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孝功從醫院里緩緩地步出。
人老了,早晚都會走上這一條路,這點他再清楚不過。但是……他現在怎麼能死?
他還沒找到他那兩個可憐的孫女兒啊!
一陣熟悉的心痛驀地傳來,逼得他蒼老的身軀幾乎撐不下去。
他捂著胸口,虛弱的坐在路旁的椅子上,在舌下放進一片硝化甘油。
快二十年了,他找了這麼久,卻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如果他真的來不及找回她們,那麼至少他得把燦融安排妥當,否則,他死也無法瞑目。
下班人潮把道路填塞得滿滿的,潘孝功艱難地走著。他漫步跟著人群,穿過十字路口。
忽然,一個人影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個身影多麼像他死去的女兒慧寧,會不會……
「小姐!」他放聲呼喊,但他的聲音被洶涌的人車嘈雜聲吞噬掉。
眼見那位小姐離他越來越遠。
他奮力的擠過人群,拼命的漠視從胸口再度傳來的錐心刺骨的疼痛感。
「小姐……」他終于觸及了那抹身影,但是,強烈的窒悶讓他無法再說一句話,瞪大著眼楮,無聲地倒了下去。
「老先生、老先生!您怎麼了?」趙初芳驚駭得直喊,趕緊扶住老先生倒下的身體。
「叫救護車呀!誰幫個忙……快叫救護車呀!」她心急地大喊。
周遭霎時陷入短暫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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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來得這麼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燦融和潘老夫人哭紅了雙眼,喊得聲嘶力竭,卻仍喚不回潘孝功已然消逝的生命。
潘老夫人咬著牙把潘孝功的喪事辦完,在一切完成後,卻也不支地倒了下去……
「維書哥……」燦融好難過、好害怕,依偎在錢維書的懷里放聲哭泣。
她生命中依賴的兩大支柱突然倒了,她的世界似乎也隨之崩裂、毀滅了……
「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在,你不用怕!」他緊緊的摟住她,柔聲安慰著她。
「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在爺爺的百日之內結婚。」原本應該在床上休息的潘老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
「女乃女乃?!」燦融循聲望去,驚呼一聲。
「維書,你有沒有意見?」潘老夫人正色地望向錢維書。
「老夫人,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燦融的!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她!」錢維書表情凝重的許下承諾。
「那麼,燦融就交給你了。」潘老夫人安心的點點頭,轉身往樓梯走去。
他們的婚禮匆促舉行,沒有奢華的場面,但潘孝功多年來在商場上的朋友都出席了。
這是每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燦融卻無法如其他新嫁娘一樣的喜悅,任由濃濃的悲傷包圍著她,也包圍著日漸憔悴的女乃女乃。
「禮成。」司儀宏亮的聲音響起。
送走了到場的賓客,潘老夫人握住他們的手,眼中泛著喜悅的淚光。
「我總算完成了你爺爺的心願……」她安心的拍拍他倆的手。「維書,我把燦融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顧她,我沒有牽掛了……」潘老夫人笑說著,身子突地一軟,倒了下去。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燦融飛撲過去,抱住潘老夫人的身體,淚水滾滾而下。「你不能丟下我啊!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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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該是甜蜜無比的。
但是,燦融卻不是!
她的新婚之夜是在醫院里度過的。而蜜月期,則在籌辦女乃女乃的喪事中度過。
遭受摯愛的爺爺、女乃女乃相繼辭世的雙重打擊,她悲傷得無法自己。而原本單純、幸福的世界,也在這一連串的事件後,崩潰得蕩然無存。
而惟一該給燦融力量的錢維書,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到她的情緒,他忙著處理兩位老人家過世後的一切手續、公司業務的維持,還有……
「錢先生,一個月的期限到了,你欠我的錢該還了。」殷揚的聲音冰冷的從話筒中傳來。
罷罵完秘書,心煩意亂的錢維書關上辦公室的門後,立刻換上一張可憐兮兮的苦瓜臉。
他衷聲求著,「殷先生。你也知道我這兩天的情況有多慘,我……我怎麼可能有多余的錢……」
「你有沒有多余的錢不關我的事。既然你還不出來,我明天就讓律師到你公司去……」殷揚的聲音依舊冷冷的,他明快地下了最後通牒。
「不!不要!我求求你……」錢維書急得快要哭出來。「我才剛接手公司不久,這要是傳出去,我以後就不用在商場上混了。」
「我說過,那是你的事。」殷揚懶得跟他多說,準備掛斷電話。
「等、等一下!如果……如果我提供一項擔保品呢?」急中生智,他腦子里突然靈光一現。
「擔保品?」一抹純淨的白色身影突地躍進他的腦海。
那如天使般的身影,在夜以繼日地糾纏了他八百多個日子,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步人天堂與她相聚之際,命運之神卻無情地讓他墜入無邊的地獄,讓他獨飲悲痛怨恨的苦汁。
「我不相信你還能提出什麼有價值的擔保品。」殷揚狼狽的從記憶里逃出,強壓下正欲潰堤的痛苦,以手背抹去額上的冷汗,微微地呼了一口氣。
現在不是痛苦的時候!
精明冷酷的神色重新回到他的臉上。殷揚冷眉微挑,一絲意料中的喜悅微微的浮現,但另一個更深層的痛楚卻再度泛濫開來。
「有沒有價值,等你看過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錢維書努力說服他,緊緊的抓住這一線生機。
殷揚故意不說一句話,想加深他的焦慮。
「今晚!就今晚的慈善募款餐會,我會帶去,如果你不滿意,明天……你一樣可以請律師過來。」錢維書的情緒已繃至最高點,額上的冷汗直流。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殷防冷冷的丟下這句活,沒讓錢維書有說話的機會,便掛斷電話。
「我最後的機會……」他喃喃地重復一次。「最後的機會……」全權接掌楊氏珠寶的光輝日子似乎還沒真的開始,他竟已走到最後。
錢維書捂著臉,痛苦的趴倒在桌上。半晌,他突地跳起來,直往外奔去。
最後的一線生機,他絕對不能放過!
「燦燦!」
「維書?你怎麼回來了?」燦融從爺爺的房間步出,臉上明顯掛著珠淚。
「我有點事需要你幫忙。」他焦急的抓住燦融的手腕。
「發生什麼事了?」他焦慮的表倩讓她感到很不安。
「你不要胡思亂想!」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安撫她。「晚上有一場慈善募款餐會。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參加。」
「慈善募款餐會?」燦融臉色一黯。「維書,你知道的,我現在……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燦燦,你不可以再把自己困在悲傷的國度里了!」他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思索著可以打動她的詞句。「爺爺和女乃女乃在天上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很難過的。」
燦融搖著頭,淚水禁不住又滑落下來。
「乖,出去走走!多認識一些人,生活會比較快樂點。更何況,今晚是慈善募款餐會,我們是要去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他努力的說服她。
「慈善募款餐會?」她的記憶飄回到從前。「爺爺以前曾經帶我去過……」
「是呀!爺爺最樂于助人了,他會希望你去的!」
「好……吧!我去。」她終于點頭同意。
錢維書心頭的重擔這才落了地。剛剛他真的很怕,她若堅持不去的話,他就連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好極了!」他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六點!六點我會回來接你,在這之前你要打扮好。」他遞給她一套衣服。
燦融默默地接過那套衣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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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維書看得瞠目結舌的。
燦融水女敕女敕的臉蛋脂粉輕掃,朱唇輕點,眉眼微掃;烏亮的發絲輕綰在腦後,上頭綴著幾顆珍珠;純白絲質的合身長禮服適切地烘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
他現在才發覺,燦融已經徹底的從一個青澀的少女蛻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一個清純絕美得令人屏息的女人!
「維書?」他一路上不言不語,讓她有些不安。
「缺了一樣東西。」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錦盒里取出一條成色上好的粉紅珍珠短鏈,為她戴上。
「你簡直……太完美了!」他欣賞著她的美。
「這串珍珠……」燦融驚恐的抓住他的手。「你不可以捐這條項鏈!這是爺爺親手設計的,是爺爺留給我的!」
除了這串珍珠,潘氏珠寶根本拿不出像樣的首飾,他別無選擇!
「你放心,」錢維書一再保證。「我會把它標回來的!」
「真的?」燦融仍覺得不安。
「真的!」他用力點頭。「我幾時騙過你?」
燦融終于露出甜美的笑容。
「你絕對會是今晚餐會里最耀眼的女賓。」他挽著她步上階梯,由衷的說。
錢維書心中暗暗的盤算著,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今晚的交易,他成功的機率又大大的提升了。
「我……我不知道今晚參加的人這麼多。」才跨進會場,燦融讓滿場與會的來賓嚇得想退縮。
「別怕!他們又不會吃了你!」他笑著說。「我會為你引見一些人,你只要簡單的跟他們寒暄幾句就可以了。」
燦融望著滿場陌生的面孔,臉上還是顯露出不安的神態。
「放心!有我在,我會照顧你的,你忘了?」錢維書拿出他最擅長的和煦笑容安撫她。「先深呼吸幾下,沒事的。」
燦融依言深呼吸,放松自己緊張的情緒。
「很好。現在,把你最美的笑容展現出來。」
燦融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緊張了吧!照著我剛才教你的去做,保證你今晚一切順利。」錢維書對著燦融如此說著,眼光卻早向四處搜尋。
早在他們一進人會場,殷揚豹子般的銳眼就鎖住了她。
那抹輕盈的縴白身影,在多年後、在熙攘的人群中,他仍能第一眼就認出她。
在掏空了潘氏珠寶後,錢維書現在僅剩的籌碼就只有歐燦融了。
而她必然成為他的擔保品,一切就如他預料的一般。
兩年了!他心顫,暗暗打量著不遠處的她。
一樣縴白的身影、一樣純美無邪的氣息、一樣含羞帶怯的笑顏……她微微側身,一對旁人微微一笑……那澄淨無理的眸光、生澀靦腆卻又不失高雅的笑容輕易的抓住了他的視線,挑動他的心弦。
她的純美如兩年前一樣令他屏息。而現在,除了那股純美善良的氣質外,更添了一份成熟的柔媚。
殷揚吐了口煙,微眯著眼,從煙霧里望著她。
八百多個日子,沒想到在八百多個日子的阻隔後,她的再度出現竟讓他心悸不已。
同時也心痛。因為,她已不再是兩年前那個純真善良的她了。在他終于有資格來追求她時。她卻無知的踏入陷阱,無知的成了錢太太!
一股憤怒的情緒霎時擄住了他的意識,森然的冷眸微眯了起來,一絲殘酷的嗜血笑容在唇畔隱隱地浮現。
今非昔比,她的世界已非兩年前的模樣,是她該認清現實的時候了。而他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待她,則全取決于他。
一瞧見不遠處的角落,殷揚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正和其他幾位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亨交談時,錢維書立刻拉著燦融,飛快的朝殷揚走去。
「來!我先跟你介紹一個朋友。」頓時,他斯文的臉上顯現出一抹過度興奮的光芒。
「這位是殷揚;殷先生,這位是內人,歐燦融。」
燦融怯生生的抬臉望向他。不太自然的點頭,禮貌性的笑了笑。
她已經不記得他了、不認識他了……
殷揚的心瞬間被狠狠的掐緊。
是啊!她怎麼會記得他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服務生呢!當初她之所以會發現他的存在,是因為他燙傷了她的手臂。
如今一切都變了……他的身份變了,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小服務生,而她也變了!此刻的她,正全心全意的信賴著錢維書這個偽君子。
天哪!她竟然毫無自主能力的讓命運操弄她的一切?!她怎麼會?怎麼能?
他奮力地從地獄里爬出來,她卻一個勁兒的往地獄里鑽去!
她竟如如此愚蠢I
一雙布滿粗繭的手握得死緊,一股痛心的感覺狠狠地穿透他的四肢,失望、憤怒瘋狂的打亂了他的心。
迷醉的心悸被熾烈竄燒而起的怒竟全然掩蓋,一個想羞辱她、打醒她的沖動在胸口泛濫開來……
于是,他輕挑,熾熱的眼光毫不掩飾的在她微低的胸口上、織細的腰肢,和優美的胸部曲線上流連徘徊。
在他無禮的目光肆虐下,那織薄的衣裳仿若不存在般,燦融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她微顫的望著眼前這位擁有古銅色肌膚,渾身籠罩著一股冷傲霸氣、雙眸蘊含著無比力量的男人……
她不自覺的害怕起來。那樣的懼怕是她從未有過的!她下意識的後退,但是錢維書的手臂卻緊緊地環住她的腰,讓她沒有退路。
一絲笑意終于自殷揚嘴角逸出。
「幸會,錢夫人。」他頗有深意的和她打招呼,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讓她不寒而栗,燦融像是僵住了般,小手怎樣也無法伸出去。
錢維書見狀,急忙推她的手肘,將她的皓腕直往殷揚手里送。
「內人難得出席這樣的場合,還請殷先生別見怪!」錢維書惟恐殷揚一個不快,毀了他最後的機會,額上冒著汗珠,拼命的賠罪討好殷揚。
殷揚的手握住她的,緊緊的,如寒冰般的冷冽感覺迅速地流竄過她的四肢百骸……
一股冷意直上她的背脊,燦融怔愣的望著他那張四條分明的臉龐,一陣前所未有的懼怕猛地佔據她的心頭。
淡淡的致意後.殷楊紳士地松開她縴縴的柔荑,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從容的走開。
游戲已經開始了!
她得為她的愚蠢付出代價——在這場他與她的游戲里!
殷揚仰頭一口喝掉手中那杯威士忌,辛辣的汁液強烈地燒灼他的喉嚨,深不可測的烏黑眸子里卻難得地露出笑意。
他喜歡真相!包喜歡欣賞愚蠢的人們在發覺真相時的狼狽、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