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迪靠在一棵大椰子樹的樹干上望著海洋,他低頭看著拍打威基基海灘的波浪,在他身後正是他營建的旅館,當杰迪以獻身本島繁榮為傲之際,他也是憂愁不快的,過去的生活方式已經結束了。
「工作進行得不錯吧,阿力卡?」
杰迪回頭看到里歐跨坐在海灘的棕櫚樹干上,正剝著芒果大口大口地吃。里歐•奈許是歐米•奈許的後代,就如杰迪一樣,但里歐較具夏威夷人血統,只在前一代他父親娶了個日本太太才失去純正血統,他看來就像純夏威夷人,因為他是個黑皮膚的巨人,高過杰迪又是黑頭發黑眼楮的。
他們在北海岸一起長大,一起上學,而現在是一起工作。里歐是杰迪最好的工頭,也是他的密友兼遠房表親。
「是的,工作進度不錯,」杰迪笑道,「我不知道我干嘛要跑這一趟,你把一切都理得這麼順利了。」
「成功的大老板不需要工作的,」里歐椰掄到,「他整天和漂亮妞兒躺在大太陽下,不必擔心什麼的。」
「你是建議我在三十歲前就退休嗎?」
「沒有你我們也做得很好的,老板。你何不趁年輕好好享受人生呢?」
「多謝啦,里歐,知道我被需要的感覺真好。」
他們倆放聲大笑,然後里歐突然轉變的表情令杰迪警戒了。
「看誰來找你羅,」里歐嚴肅地說,朝旅館方向示意,「一定是重大事件才會使你叔叔離開弗特街的。」
杰迪隨著里歐的視線看去,艾莫•布基正朝他們走來。
「他為何而來不說我也知道。」杰迪說。
「我也是,」里歐皺著眉頭說,「我自己也想跟你談,但由于你一直沒提起那話題,我才不敢刺探,我想你叔叔的勇氣較佳。」
「你是指膽大包天吧!」杰迪冷酷地說。
當艾莫來到他們身邊時,他已熱得滿身大汗氣喘咻咻了。在沙灘上蹣跚而行可把他累慘了,他癱坐到里歐身邊的樹干,開始用帽子扇風。
里歐沒與艾莫打招呼就站起來,「我想我最好現在就叫大夥兒開工了。」
「好的。」杰迪拘束地說,看著他離去。
「這兩星期來我一直傳話給你,杰迪,」文莫開門見山直接地說,「你為什麼不理不睬?」
「我一直很忙。」
「忙得抽不出一點時間給我?」
杰迪僵直地站在他叔叔面前,「是的,而我很抱歉你到這里來也是白跑的,因為我現在也沒有時間陪你,我有工作要做。」
艾莫有點慌亂了,「你不能佯裝你不知道我為何而來的,我要求知道你對你太太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杰迪冷靜地應道,「現在你還有別的事要討論的嗎?」
艾莫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不怎麼辦?不怎麼辦?」
「你的听力極佳,叔叔。」杰迪諷道。
艾莫皺起眉頭,「也許你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不,叔叔。我知道她的一切輕浮行為。我可以列出她到達後這六個星期來的每一個愛人的名宇。我很清楚她在干什麼,不同的是我也知道為什麼。」
「老天,杰迪!你怎能讓她繼續興風作浪呢?難道那不會令你懊惱嗎?」
「如果你說的是她是個娼婦——不,那不會惱到我。她不會當我妻子太久的,一旦她厭煩她的把戲而回家去,她也許會很快就和我離婚的。」
「我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艾莫搖著頭,「你甚至連告訴我你已結婚的禮貌都沒有。」
「如我所說的,那不會太久的。」
「我必須由朋友口中知道,而他們說的還不只這一點。」艾莫嘮嘮叨叨地繼續說,「我無法相信。我去見過她,命令她停止以杰迪•布基夫人的名義胡作非為。」
「你見過可琳?」杰迪露出興趣了。
「是的,我見過她,」他厭惡地說,「一個妓女!涂著一張大花臉。在她知道我是誰而讓我看過結婚證書後,她竟然也跟我賣弄風情!哦,老天,我老得可以當她爸爸了,更別提我是你叔父,你怎麼會娶個這種怪物呢?」
杰迪的眼眸凝成死灰色,「我為什麼娶她並不重要。」
「也許你不介意你的姓氏被人拽在地上踩,但我也是個布基家的人,你妹妹也是。你可曾考慮過梅雅有個妓女嫂子會是什麼感受?全島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你必須制止這件丑事了!」
「你什麼時候那麼關心梅雅了?」杰迪嘲諷地問。
「我知道這事傳到她耳朵時她會有何感受,幸好她現在在鄉下,一旦她听說後她可能不敢再出門了。」
「說夠了!」杰迪怒吼道。
「那就想辦法呀!損害已造成,但它沒必要繼續。這島上的政治問題已是面臨重要關頭了,可能很快會有場幫命。至少那會讓人們忘記你太太的事。」
「我告訴過你,別跟我提革命,你知道我反對推翻皇後的。」
「我是說只要你太太離開,她的丑事不會成為熱門話題太久的。」
「你建議怎麼樣?要我不管她願不願意而把她綁上船運回去嗎?」
「是的。若必要的話,付錢要她走。如果代價太高的話,我甚至願意幫助你。」
「她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都還要富有,叔叔。」杰迪應道,仔細地觀察他叔叔的反應。
艾莫很驚訝,但不受影響,「該死,杰迪,你必須想想辦法!你讓那女人鬧你笑話,而毀了我們家的名聲。」
「好吧,叔叔,」杰迪嘆道,轉身看著海灘那頭皇宮式的皇家旅館,可琳住的地方,「我會處理這件事的。」
這是從他太太意外光臨後第二次談到這話題。第一次是和台娜談到的,那個他應該娶的女人。如今她已經知道這項婚姻的一切細節,奇怪的是台娜最近常指控他是在嫉妒,那是無稽之談,他不在乎可琳的,難道台娜看不出來嗎?
「你會盡快制止它嗎?」他叔叔追問著。
杰迪的嘴抿成冷酷的一線,「會很快的。」
***
可琳好煩。持續的表演,往返甜酒缽和威基基的長途車程令她暴躁易怒。這把戲使她大常遠離麥格了,這是她所痛恨的。
是的,是回家的時候了,這報復行動並不令人滿意,如果杰迪曾有所反應,如果他曾顯出她的行為對他有點影響的話,她是會覺得她好像有點收獲的。但她一次也沒見過他,也許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吶。
「我想我可能會想念這島嶼的,魯耶,」可琳有感而言,一面倒著中國茶,「你不得不承認,一整年都是夏天,隨時都有水果可吃是很不錯的。」
他們是在中國城的一家餐廳里,離甜酒缽不遠的一處繁榮區。這是一種異國情趣,吃著一小碟一小碟的鳳爪、粉腸、蒸餃等一大堆小點。菜式一直送上來,總共七道不同的菜式,足夠喂飽十個饑餓的人。可琳對這種浪費很吃驚,但她卻每一盤都品嘗了。
「那麼你是終于決定放棄回家了嗎?」魯耶問道。
「是的。我應該在麥格太習慣這種溫暖的氣候之前帶他離開,免得他難以適應波士頓。」
「麥格,」魯耶沒好氣地說,「如今你做的一切似乎都以他為主了。當你不演戲的時候,你就是跟那寶貝玩,喂他女乃,替他洗澡。我幾乎見不到你,除非輪到我充當你愛人的那一天。」
「別說得那麼難听,魯耶。」
「我不會介意,如果這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是你的愛人。」他忿忿地說,「但唯一能接近你的只有那該死的嬰兒。」
「魯耶!」
「對不起,可琳,」他趕緊說,雙手捧著她的手,「我不是認真的,我只是情緒不好。我最近賭斗雞常輸,而這種溫熱的天氣逼得人都快發瘋了。」
可琳嘆口氣,「我知道,你何不去替我們查一下明天的船期呢?」
「你那麼急著走嗎?」
「你不嗎?已經十個月了。」
「我還以為你會先和姓布基的解決一切,你甚至還沒見過他吶。」
「我何必?」
「離婚怎麼樣?」
「魯耶,我告訴過你了。不會有離婚的。杰迪會繼續做我失蹤的丈夫,即使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我正好喜歡目前的安排。」
「那我是擺在什麼地方呢?」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魯耶?」可琳質問道,放下刀叉往後靠。
「我要你當我的太太,可琳。」他雙手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我要成為你的丈夫,而趕走那個根本不在乎你的混蛋。」
可琳嘆日氣,「如今那是不可能的,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了,我從沒給你任何承諾,魯耶,我不愛你,而我希望你別再期待我的感情會改變。除了麥格,我誰也不要。」
魯耶的眼神一黯,「也許你若沒有孩子就不會那麼想了,」他酸刻地說,「我懷疑你丈夫如果知道他有兒子會怎麼樣。」
可琳的臉色變白,她從未听過魯耶話說得這麼無情,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惡毒呢?
「你是在威脅我嗎,魯耶?」
「我只是好奇,如此而已。」他聳個肩,「你想他會把孩子從你身邊搶走嗎?」
可琳的綠眸子一沈且閃出火花,「如果你告訴他,魯耶,」她幾近耳語地說,「我可能會殺了你。」
「母獅保護她的小獅子,呃嗯?」他嗤之以鼻,然後他的黑眼楮突然吃驚地瞪大,「哦喔……公獅剛走進洞穴了。」
「什麼?」
「你失蹤的丈夫不再失蹤了。」
可琳覺得一顆心開始猛捶,她沒辦法轉身去看,只能瞪著魯耶。
「如果你敢說一個字——」
「放心,可琳。」魯耶熱情地笑道且吻了她手掌,「我只是在逗著你,你還不夠了解我嗎?」
「我正開始懷疑吶,」她有點解月兌地說,「他看見我們了嗎?」
「不只那樣,我說親愛的,他還往這里來吶。」
可琳屏住呼吸。她該作何表現呢?不知怎地,對杰迪的舊恨並沒呈現,相反地,她發現自己竟擔心他生氣,擔心他會怎樣。當她听到身後緩慢靠近的腳步聲時,她想逃了。
「垂頓先生,」杰迪慢條斯里地說,「我相信你有我太太陪伴很快樂,但你不介意我借用她幾分鐘吧?」
魯耶沒有動而自以為是地應道,「我很介意,布基先生,我不相信你太太會喜歡被借用,如你所用的字眼。」
杰迪手掌平貼桌面而傾向魯耶,「讓我換另一種說法,」他以深具危險性的冷靜口氣說,「如果你不離開,我會親自送你出去且把你揍得不省人事。」
魯耶憤怒地站了起來。他不像杰迪那麼高,而且比起來還瘦得可憐,但他卻一點也不受威脅。
可琳也站了起來,「魯耶,拜托,反正我們已吃過了,到馬車上去等我,我確定不管杰迪要說什麼都要不了幾分鐘的。」
魯耶看著可琳好一會兒,他迅速地從口袋里掏出錢放在桌上付帳,然後憤怒的不多說一言地走出餐廳。
可琳再次坐下,知覺到很多眼光投注在她這一桌。她終于抬頭看向杰迪,一記火花似乎閃過他們之間,她的眼光移不開他的眼眸了。
「你看來很耀眼,可琳。」杰迪打破沈默且坐到她對面,「不過,我叔叔說得沒錯,你那種化妝可真嚇人。沒有人告訴你要當妓女也沒必要化妝得像妓女嗎?」
她早知道會有這種話的,但雖說如此那還是挺刺傷人的,「你留胡子了,」她回敬一刀,注意到他也曬得更黑了,「那並不適合你。」
「我沒問你的意見。」
「我也沒問你的啊!」她凶巴巴地頂嘴道,舊恨以驚人的快速全涌回來了。
「怎麼回事,可琳?」他問道,「你以當妓女為樂,但你卻不喜歡被人這麼叫?是不是那樣呢?」
可琳費了好大的勁改變她的態度,「那倒沒惱到我,杰迪。」她說,「你呢?你喜歡人盡皆知你太太是個娼婦嗎?」
「夠啦,可琳。」
「那很丟臉嗎?杰迪。告訴我你有何感受,你可曾感受到你留下報紙啟事所給我的感受?有一點兒羞辱,杰迪?有一點兒愚蠢?」
「原來你來此的行為舉動全是有意的羅?」
「是的,你這惡痞!」她斥道,發泄出她的憤怒了,「並非只有你才懂得報復!」
杰迪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桌子,「如今你會說我們扯平了嗎?我是耍了你一記,但你也已經報復了。」
「我們是否扯平還是個問題,我曾羞辱得無法踏出我家一步,但我看你並沒那種困難,也許你是不在乎別人的觀點吧?」
「我在乎,可琳。」
「呃,多謝你給我這麼滿足。」她冷酷地說。
「你沒讓我說完。我在乎,但我沒讓它影響我,」他說,「但既然你把別人的觀點看得那麼重,你怎能只為報復我而自行降格墮落呢?」
「我不在乎這些人怎麼想,」她應道,「我不住在這里,這里的閑言閑話不會跟我回波士頓的。」
「我可以讓它做到。」他試探她。
她怒瞪著他,「如果你要揭開一場無止盡的戰爭,我會奉陪的。」
杰迪的肩膀似乎沈了一點,「不,我只想制止這一場。你已經破壞夠了,可琳。我要你停手滾回去。」
「你要?」她嗤之以鼻地笑道,「我才不在乎你要什麼,杰迪。也許我還不想離開。也許我正好喜歡這里了。畢竟,我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
「賣婬取樂?」他輕蔑地說。
「是的。」她笑道,「你教會我是根愉快的事,但我已發現任何男人都行。」
杰迪的眼楮是一片冷灰了,「你會離開的,可琳,如果我必須——」
她憤怒地站了起來,「你敢威脅我!當你那樣對待我之後,你已經失去任何權利了。我從未傷害過你,杰迪,你沒有資格要求我任何事的。」
杰迪盯著她離去的身影,內心升起一股想殺人的憤怒,她為什麼要這樣?她真的會待在這里嗎?
餅了幾分鐘,杰迪決定跟蹤可琳和她最得寵的愛人。其他男人都只是一夜春宵,但魯耶•垂頓卻是可琳固定的伴,杰迪不知道垂頓對與他人分享可琳作何想法,什麼樣的男人會愛上一個娼婦呢?
杰迪的馬車跟著他們的,他正要追過他們時,他們卻令他驚訝地轉彎走向甜酒缽,而不是奔向威基基及可琳的旅館,杰迪慢下馬車,繼續保持距離地跟著他們,他們在一處俯瞰全市的山坡上停車,而他看著可琳和魯耶進人一幢房子。
杰迪停下來等著,猜想他們拜訪的人是誰,當分秒變成小時時,他才恍然大悟。他一直找不到垂頓所住的地方,現在他知道了,可琳不僅在公共場所尋歡取樂,她還私底下享樂,那女人難道獨自一個人睡不著覺嗎?
到了半夜,杰迪看到屋前的燈光都熄了,他說不出他為什麼等這麼久而希望他們終會離去,哦,該死的,他為什麼有股沖動想進去殺了垂頓呢?杰迪不在乎可琳跟誰睡覺,難道他只是因為她掛著他的姓氏才會如此激動嗎?
杰迪驅車回城,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可琳必須離開夏威夷。他不會再去找她,讓她來找他,當她這麼做時,他就知道怎麼辦了。
***
可琳醒來時頭痛欲裂。雨絲從敞開的窗口飄進她的房間,她猛然跳下床而跑到麥格的房間。但他窗戶是關著的,雨飄不進來,顯然是倫絲關上的。
麥格還熟睡著,所以她靜悄悄地關上門蹣跚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她關上窗戶,然後手掌壓在太陽穴上,頭痛得愁眉苦臉了。
睡眠太少,而且煩惱事太多了——那就是她頭痛的原因。她為什麼會因與杰迪重逢而沮喪激怒至此呢?
她早已忘了他有多俊挺。她大半夜都瞪著眼楮躺著,回想他的撫觸,他們的新婚夜,他給予她的狂歡激情。最擾人的是,她知道如果昨夜他走進她房間,她會張臂歡迎他的。
倫絲敲敲門且探頭人內,「你起來了嗎?」她不請自入了,「在麥格醒來之前,我要和你談談而且要求你全心注意。」
「好的。」
「也許你現在願意告訴我,昨晚你和魯耶是怎麼回事?」
「你說的是什麼?」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們兩個回來,卻一聲不響地各自回房。你們吵架了嗎?」
「我不很確定,」可琳聳個肩,「你知道嗎?我們遇見杰迪了。」
倫絲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怎麼樣?」
「肯定地說,那並不很愉快。杰迪和魯耶幾乎打起來,但幸好我說服魯耶先離開。」
「呃,別在這里打住,」倫絲捺不住性子的說,「你和你丈夫吵架了嗎?」
「是的,而我恐怕是大發脾氣了。」
「我就是怕你會。」
「哼,在他對我做盡狠事之後,我還能對他怎麼樣?況且昨晚他還說我是個娼婦妓女。」
「你還期待什麼呢,親愛的?你故意讓每個人以為你是個——」倫絲吞吐著臉紅了,說不出那個字眼,「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她折衷地說,「你以為他不會有同樣想法嗎?」
「我從未真正考慮過他對我會有何想法,只想到他會因別人的想法而覺得羞辱。」可琳坦承道,眼神困擾了。
「那令你心煩了,是不?」
可琳的下巴頑固地昂起來,「怎麼會?我不會再見到他了,所以他的觀點並不重要。我知道自己的清白,那就夠了。」
〔那你又為什麼會大發脾氣呢?」倫絲質問著,淡棕色眸子有一絲聰慧。
可琳咬咬下唇,「我想我是被他的尖酸刻薄所刺激的。而且大感驚訝,在他所作所為之後,他根本沒權利譴責我。我只不過是以牙還牙,他才是始作俑者。他利用我去報復,然後丟下我面對被離棄的羞辱。如果他以為我會就此放過他,那下流胚子可就太小看我了!」
「琳,你又發脾氣了,」倫絲警止口道,「如果你不降低聲量的話,你會把麥格吵醒的。」
「哦,杰迪真是要把我氣死了!」她激昂地說,「他竟無恥地命令我到此為止滾回去,他沒要求我,他命令我吶!他對他做過的事沒有一句抱歉的話,沒有一絲道歉的表示。他只是批評我所做的事——他認為我在做的事。」
「呃,但願你告訴他你快要走了。」倫絲說道。
「不!」她吼著,「我不會讓他那麼得意的,我告訴他我很喜歡這里。」
「琳,見好就收啊。」
「我知道,」可琳以減弱的聲音應道,「我本來就已經決定要回去了。其實,今天我就會去旅館結帳且到銀行把錢提出來。我實在是氣得不願告訴杰迪,在我們等船的期間,就讓他再不舒坦久一點。」
「謝天謝地,你總算清醒了!」倫絲叫道。
可琳笑著,「除了煩透這整件事外,我已經快控制不了情勢了,」她終于承認,「我一直踫到我曾帶到旅館房間的那些男人,而他們一直逼我實踐諾言,我再也無法敷衍他們了。」
「我老早就知道這是個很危險的計畫,」倫絲提醒她,「你很可能遇到一個急性鬼,他根本不願等待的。到那時,你會怎麼辦呢?親愛的?」
「大叫救命啊,還能怎麼樣?」可琳笑道,然後補充說,「我從不擔心那個的,倫絲。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我會和當天的紳士舞過旅館大廳,帶他到我房間,用酒灌他,避開他的侵犯,然後找藉口拒絕。我總是答應他下一次一定讓他享受到最狂歡的情趣。那實在很容易,每個男士都含著期盼的笑容離去,任何人看到他都會以為他已經得手了。男人就是男人,他們沒有一個會承認失敗而說他是被三振出局。」
「男人就是男人,你是幸運才能全身而退的。」倫絲嚴肅地告訴她。
「呃,反正我做到了,」可琳嗤之以鼻地說,「現在我可以回家了。我只希望今天我去旅館結帳時,不要再遇到我利用過的那些男人,我真的再也找不出藉口解釋我從不與他們第二次約會的原因了。」
「要我跟你去嗎?」
「不,你必須照顧麥格。我不打算讓他被任何人看見,他實在太像杰迪了,我不敢冒險讓某個人一見到他就斷言杰迪有個兒子,而廣為傳說。又如果我踫上任何我所謂的愛人,我還得多費唇舌解釋。」
「至少,帶魯耶去,」倫絲建議道,「那就不會有任何麻煩了。」
「魯耶會送我到旅館門口,但在那之後我要他去查船期。既然我已決心要走,我就要盡快離開。我會一直躲在這里直到我們啟航,不再演戲,不再冒看到杰迪的危險,一次就夠了。」
倫絲仔細地看著可琳的表情,「他嚇壞你了,是不?」
「當他生氣時,是的。」她勉強承認道,「但只因為他實在太該死地難以預料。」
倫絲太了解了,「你以前小看了他,早在你來這里之前你就該記得的。從錯誤中學習經驗啊。」
可琳懷疑著。她有理由怕杰迪嗎?她不禁默默地祈禱那個大男人的怒氣在他們啟航之前會保持潛伏。
***
身穿白制服的年輕接待員喚來一輛等著的馬車,把可琳的少數幾件行李放進車廂。他羞卻得不敢看那正不耐煩踱著腳步的美人。他知道她是誰——她是全旅館的話題人物。但這年輕人不相信他們所說的一半,每次他幫她忙時,她總會微笑答謝他。
他也認識她先生,今早他來旅館時就看到他了。所以他知道這美麗的白膚女士為什麼不笑了,為什麼那對綠眸子閃著怒火。當經理要人把她的行李提出去時,為什麼會是他正無聊地站在大廳呢?他總覺得她會那麼憤怒,自己也有點責任。
可琳僵坐在馬車車廂里的座位上,她雙手在腿上一再地緊握又放松,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剛才走進旅館豪華的大廳,由于下雨里面有點擁擠。她所引起的騷動令她覺得好笑,女人像躲避疾病地自動閃開,而男人則對她猛送秋波。她正要走到她的套房去收拾行李時,旅館經理叫住她了。
在她能告訴他準備結帳之前,他小聲地通知她套房已經不再租她了。可琳的綠眸隨著經理的每一句話瞪大,他解釋她的行李已收拾好在等她,她的帳單也已繳清,而且她已經不再受皇家旅館的歡迎。
「而這理由何在?」她質問,她想激那懦弱的矮家伙說出她可恥的行為導致這種待遇。
他的回答竟是她所預料不到的,「你丈夫威脅我如果我讓你在這里再住一天,他會扭斷我的脖子。」
如今可琳正盯著車廂外的傾盆大雨,對搖動的椰子樹或精美的房舍都視而不見。她原本對到處五彩繽紛的景致很欣賞,每楝房子前都有獨特的花園不正式,但到處都是花草,到處都是怡人醒目的色彩。但今天可琳卻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馬車在銀行前停住,她才知覺到她已進人哈那魯魯的市中心。當她走向出納員時,她的眼楮仍燃燒著怒火,所以沒看到那人驚訝的表情,而把存款簿交給他要求提款。
「一定是有所誤會,布基太太。」
那戴眼鏡的中年出納現已引起她全然注意了。他叫他布基太太!他怎會知道她已結婚呢?她是以可琳•布基小姐之名開戶的呀。
「什麼誤會?」她漸起警戒地問,「我是來提我的存款。」
那人驚訝的表情變成驚恐了,「但我們不再有你的錢了,布基太太。今天早上它就被提光了。」
「誰提的?」她質問道,雖然根本沒有必要問。她早知道了。
「呃,是布基先生。」那人解釋著。
可琳勉強克制住自己,她以顫抖的手指指著她的存款簿。
「你看到他的名字列在我的旁邊了嗎?你竟敢把我的錢支付給他!」
「他是你的丈夫啊。」那人囁嚅著。
「你怎麼知道?」
如今那可憐人開始出汗了,「我沒理由懷疑他的話。我們這里的人都熟識布基先生的。他是我們的競爭者,他和他叔叔在佛特街擁有一家儲蓄貸款公司。」
「我才不管他擁有什麼鬼公司!」她不在乎會引起注目地吼道,「你沒權利把我的錢給他!」
「如果他不是你丈夫,那我們真的是出錯了,而我保證我們會負起法律責任。但如果布基先生是你丈夫,那你的錢也是他的,而他有權提領。」
可琳猝然轉身沖出銀行,「載我回威基基,快一點!」她對夏威夷車佚叫道。
「我們剛從那兒來的大旅館嗎?」
「不是。正在海邊興建的那家新旅館。你知道它在那里嗎?」
「當然,夫人。」他咧嘴笑道,「我有個表弟在那里工作,他說那可是件大工程吶。」
她不理會他的吹噓,坐回車廂內準備回威基基。距皇家旅館幾條街處,她看到了正在興建的新旅館。等馬車到達那里時已經是傍晚了。雨已停夕陽普照,但暴風雨的影響仍留在地上,可琳得踏著泥濘的沙土才能走到那建築物。
可琳停下來四處張望找杰迪,但卻沒看到他。一個怪物般巨大的夏威夷人似乎是負責人。她以前從未見過這麼高大的人,幾乎不敢去打擾他的工作,而當口哨聲和挑逗葷話針對她而來時,她更膽怯了,工作停頓,所有的工人都看著她走近。
那高大的夏威夷人轉身看是什麼使他的人分神的,當他看到可琳時不禁低聲咒罵了。他注意她那昂貴的絲綢洋裝,配備的洋傘遮著陽光,時髦淑女帽下的濃密金爰,和那白皙的皮膚。一個迷人的白種人,而且是美得驚人的一個。
他走向她擋住她的路,「這是個限制區,小姐。」
可琳必須抬起頭才看得到那夏威夷人的黑眼楮,「我要找布基先生——杰迪•布基。他在這里嗎?」
那夏威夷人有點驚訝,「杰迪今天沒來工地。我是里歐•奈許,他的工頭。也許我能幫你。」
可琳露出失望之情,「如果你能告訴我在那里可以找到我丈夫的話,奈許先生。」
他眉毛揚起了,「布基太太?」
「非常不幸,是的。」她酸刻地答道,「你知道他在那里嗎?」
「你可以試試他在摩青街的辦公室,或是他家——」
「呃,我知道他家在那里,」她不耐煩地打斷他,「謝謝你。」
里歐看著她離去,而緩慢地吹出一聲口哨。原來那就是阿力卡行為不檢的妻子。他從本土回來時為什麼沒帶她一起回家呢?而她又為什麼來這里當著他的面炫耀她的愛人呢?
里歐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就是問不出口。
***
當可琳的馬車來到杰迪那楝令人心動的大房子前,夕陽已快沈到海平線了。她去過他的辦公室,有個東方職員告訴她正好錯過了他,她的脾氣已達到沸點了。
她的漲滿女乃水而痛得要命,她以手掌壓住以免因長時間沒喂麥格而出女乃。幸好她穿了緊身胸衣,但她不能作任何冒險,她在緊壓確定不會出女乃後才小心地下了馬車。
她已經第五次要求車夫等她。如果杰迪不在家,她今天就得放棄了。她痛得要命幾乎想就這樣算了,但她的憤怒卻強過于她的疼痛或精疲力倦。反正此刻倫絲已經喂過麥格了。
在可琳敲門之前,大門已被拉開,她直直地瞪人她丈夫那對灰藍色眸子。他含著勝利微笑看著地,嘴角那絲嘲諷激得她不夠謹慎地靠近一步揮手欲打。
杰迪抓住她的手腕,牢牢地抓著,「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試一次的,」他慢吞吞地說,「我可能會回手。」
可琳想抽回她的手,但他把她拉進屋里關上門後才放開她。她轉身看他,有太多要罵他詛咒他的話一時卻不知從何開始。
杰迪笑道,「我以為今天會更早見到你哩,你找不到我嗎?」
他沒等她回答就走向吧台去倒酒。他穿乳白色長褲和一件開至腰際的白襯衫,那從容自若的態度令可琳火冒三丈。
「無賴!」她斥道,更深入室內。
杰迪沈聲笑著,「你罵人很有本事哩,親愛的太太。」
「你下流!」她怒罵,面紅耳赤地找東西丟他。
她有多想打他、傷他。但當她走向附近桌子上的一個花瓶時,杰迪識破她的企圖。
「哦,不,」他警告地說,「你若不約束自己的話,我會制止你。」
可琳不理會他的威脅,把花瓶丟向他的頭。花和水灑落室內,花瓶沒傷到杰迪而在他背後牆上撞碎。她沒看到他一臉憤怒地開始追捕她,她太忙于尋找另一項武器了。
在她的手踫到窗抬上的盆栽前,杰迪從她身後抓住她,把她丟在沙發上雙手擦腰地瞪著她畏縮的身子,看她還敢不敢站起來。
「我該叫你收拾那一團糟的,你這該死的綠眸子!」他對她吼道,「哼,這次你來找我了。如果你有話要說就說,不然我把你鎖在樓上房間,直到你決定要約束你的行為為止。」
「你不能那樣!」
「你要到何時才知道除了謀殺外我能做也會做任何事呢?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這惡棍真的會,她憤怒地想著。她坐直,撫平衣服,然後扶正歪斜的帽子。
杰迪走回吧抬上你想要喝一杯嗎?」他問道,端起他的酒靠在吧抬邊,「昨晚你該听我的話,可琳。你本來可以避開這事。」
「你把我的錢怎麼啦,杰迪?」她以冷靜的聲音問。
「存人我的帳號。」
「那里的?」
「那不重要,因為我已確定你不能提領了。」他流暢地答道。
可琳幾乎控制不了她的憤怒了,「你無權那樣,你偷了我的錢!」
「你所有的都是我的,難道你忘了你是我太太嗎?」他嘲逗著她。
「你發誓過不踫我的錢!」
他聳聳肩,「那我是說謊了。你該記得我向來是不擇手段的,可琳。」
「但你該記得我持有你簽署的文件,說你任何時候都不會干涉我所做的事或控制我。你今天就違約了。」
「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她不明白他的冷靜,「如果你以為我不會為此上法庭告你,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杰迪•布基!」
「哦,我認為我是太了解你啦,」他笑道,「你就像我,你受不了讓別人佔你上風。」
「杰迪,我——」
「你讓我簽的那份荒謬文件在這里根本毫無價值可言!」
「什麼?」她倒抽著氣。
「你自己找個律師去瞧個明白。你是在夏威夷,可琳,雖然美國一直游說我們歸其管轄,但我們仍是個獨立自主國,有套完全不同的法律。」
懊死至極!她怎麼從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突然他所說的全部意思她都知道了,她不由得戰悸了。他控制她的權限真是可怕,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處置她,而法律會保障他,因為他是她的丈夫。
杰迪仔細地看著她表情的改變而笑了,「現在你確實了解了,是不?」
他在逞威作福,老天!她有多恨唷!
「我了解,杰迪,」可琳說,昂著倔傲的下巴站起來,「我了解你卑鄙無恥。如果你那麼想要我的錢那就留著吧,我還有足夠的現金和珠寶可維持到我父親再匯錢來。」
杰迪嘆口氣,「你全弄擰了,可琳。我不要你的錢,我從來就不要。我要你離開這島嶼。只要你一決定放棄而離開這里,你的錢會歸還給你。」
「我不會受迫離去的,杰迪,」她頑固地說,「我不會被迫做任何事。」
杰迪的眼楮沈為灰霧狀,「那太糟了,因為我已受夠你在城里行為,不管你理由何在。你將會消聲匿跡,可琳,以某種方式。」
「而你將會下地獄!」她氣憤地叫道。明白她控制不了脾氣了,她哭泣地逃出房去。
如果他以為他會控制著我,他是瘋了,她憤怒地想著,一面沿著屋前走道跑。他不能命令我做什麼!他不能!
在可琳到達等著的馬車之前,杰迪已追上她且把她扭轉回頭對著他。她還憤恨得不知害怕,掙扎著想月兌身,不知不覺地丟了她的陽傘和皮包。
「放開我!」她尖叫,以自由的手捶打他的前胸。
「你待在這里,直到我決定拿你怎麼辦。」他冷酷地說。
「除非你死!」
可琳試著踢他,卻只踢丟了一只鞋,她的帽子掉了,一頭金發全散到她臉上,使她無法看清楚。下一瞬間,她發現自己被杰迪扛到肩膀上,她金色的頭發垂到地上。她的踫觸著他結實的厚背,脹女乃的疼痛真是折磨死人了。
「救命啊!」她突然放聲尖叫,「救救我啊!」
「安靜點,可琳,免得我真的給你一些需要尖叫,」杰迪吼道,「沒有人會來救你。」
對著正看得興起的車夫,杰迪命令著,「如果我太太有東西留在你的車上,把它拿進來,我會付錢給你。她不再需要你的服務了。」
杰迪開始走回屋里。可琳用牙齒咬他,听到他痛苦的叫聲而心滿意足得不在乎他會怎樣——直到他把她丟在地板上。
她跌到門邊地板上,落地時撞青了肩膀。杰迪站在她面前,一手撫著傷處,眼冒怒光。
「你這該死的狠毒女人!我該為此揍你一頓!」
「來呀,」她抗議地哭叫,「已經沒關系了。你已經是最低級、最卑鄙的畜生了!來打我呀!看看我還能多恨你!」
但當杰迪真彎,她卻閃開了。他抓住她的手腕,拉她站起來,然後拉她上樓去。
當她看到她咬他的地方襯衫上已滲出血時,她使出全力抗拒了。他會因此打她的,她知道他會的。她真的為一紙婚約就得任他擺布了嗎?他能隨意處置地而不必受法律制裁嗎?答案令人害怕。
樓梯頂是一條長走廊。杰迪打開第二個房問的門推她進去,然後從外面鎖住門。
可琳捶打著門,「你不能這樣,杰迪!」
但他卻做了。她听到他走開。她轉過身來看她被關的房間,過好一陣子才冷靜下來。她看到一盞燈,點亮了它。
這是一個男性化的大房間,以墨藍色和棕色裝漠而成。杰迪的臥房嗎?她拿著燈,更進一步地審查。一個穿衣間顯示出男人的衣物——西裝、襯衫、大衣,還有皮靴、長統靴擺滿地板。另一扇門通往最新式的浴室,有個弧形大理石和水晶水龍頭的洗臉槽。
她在幾乎有整面牆大的鏡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像,不由為自己邋遢的樣子倒抽著氣。她的衣服縐得好厲害,上衣的兩顆鈕扣已扯掉,而頭發則雜亂地垂在後肩,並且只穿著一只鞋。
她的脹痛真是難以忍受,可琳防止出女乃的壓力已經無效了。她走近浴室,從內鎖上門。每個動作都使她刺痛,她慢慢地月兌下上衣,輕輕地把女乃擠出,多麼浪費,她心疼地想著,她該在家喂麥格。
可琳再緊緊地勒住,穿好衣服,然後拿著燈回到臥室。外頭已經完全天黑了,窗戶吹進一陣涼風。她走過去站在那里,讓花香提提神。
餅了好幾小時,可琳坐在窗邊一張舒適的沙發椅等著。早上有過的頭痛又回來了。她的胃翻攪,而肩膀疼痛。她等得愈久,她愈忘了恐懼,她的怒氣又沸騰了。
當門終于打開時,可琳得極力克制才沒跑去挖出杰迪的眼珠子。他手端著一盤食物站在那里,她踢丟的鞋子夾在他手臂下,臉上則一股深不可測的表情。
「你餓了嗎?」
她沒回答,但他還是把盤子端進來,「我本來會早一點來,但我費了好大的勁向舒何解釋客廳那一團糟。」她沒顯出任何好奇,但他還是解釋道,「舒何照料我這里。他煮飯,清理房屋,他還做得真不錯哩。」
可琳賭氣地保持沈默,眯著眼觀察他每個動作。他放下盤子,把鞋子丟到床腳下後,他一臉嚴肅地面對她。
「你要坐在那里用眼光殺死我呢,還是要過來吃?」
她那突然爆出的低沈笑聲使他不安得很,「但願我的眼光真能殺人。」
「我確信。」他簡略地說,走去開另一盞燈。
可琳瞪著他的背,注意到他換了襯衫,她也看到襯衫下綁著繃帶的痕跡。但願那傷口痛死他,最好它還會受到感染。也許他會死于血毒癥,這念頭使一抹獰笑浮上她唇角。
杰迪走回櫻木桌旁,以一個碗盛些水果片。可琳皺起眉頭,如今他打算忽視她了嗎?
「你知道你真的不能把我留在這里的,杰迪。」她以冷靜、實際的聲音說。
「是的,我知道,」他冷靜地答道,「但你不介意只在這里待一晚吧?」
「如果我明早就可以走,那又有啥意義?!」
「你明天早上不會走。我同意我不能把你留在這屋里。你必須隱密地鎖在這房間,明早我們會到鄉下去。」
「鄉下?」她警戒地問,「你是指島的另一邊?」
「是的。我至少可以把你留在那里,而不必擔心你會制造更多的丑聞。那里離哈那魯魯夠遠,以免你惹麻煩。」
「我不去!」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可琳。」他冷靜地說。
她又開始驚慌了,他把她帶離她的寶寶!
「哎,杰迪,」她試著別讓聲音透著恐懼,但他從她眼楮就看得出了。「昨晚我說我喜歡這里是騙你的,我早已決定要走了。我只是氣得不願承認。魯耶今天甚至已去碼頭看船期了。我會搭乘第一艘出海的船。」
「太遲了,可琳。」他站到他面前,眼神莫測高深,「你有過離開的機會,但你拒絕了。」
「你是什麼意思?」
他低頭對她笑,「我已經決定要你留下來了。」
「為什麼?」
「你來這里讓我出丑而且成功了,」他說,聲音顯得粗嘎,他的憤恨終于露出了,「我不介意當個被騙的可憐丈夫,因為我一開始就不在乎你。但當有人說我不夠男子氣足以應付我太太時,呃,那對我太不利了。能使閑話對我有利的一個方法就是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真以為人家會相信你原諒了我嗎?」她急智地說。
「一個男人是不會原諒一個像你這麼的妻子,」他殘酷地說,喜見她畏縮,「但那毫無關系。」
「那又如何?」
他雙手放在她沙發兩惻的扶手上,傾向她把她困住,「你冠著我的姓,你應該補救這一點的,從此以後你將會是個模範妻子。」
「你瘋了!」她怒道,眼中冒著錄火,「我絕不做你所要的,杰迪。我們扯平了,但你又破壞天平。別以為我不會讓你付出代價!我向你保證我會的!」
他笑著走向門去,「我們就等著看你被隔離在鄉下還能變出什麼把戲來。」
「你不會把我弄到那里。」
「如果我必須在一整天的行程把你綁起來,我會做到的。」他警止口她,關上門再次牢牢地上了鎖。
***
杰迪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從他把可琳留在他房間到此刻,他已經喝了半瓶酒。但卻無助于讓他听不到樓上那敲捶的聲音,她到底要到何時才會安靜下來呢?
他坐在桌前,手拿著筆,想寫一封信給里歐,解釋他妻子的事,通知他會離城幾天。實在有太多要說,一時真不知從何著手。
可琳的行李被放在房間角落,杰迪的眼楮不斷地往那里溜。一個大箱子,一個小的,還有一個帽盒,就這些而已。這似乎不夠,他想像不出他那講究服飾的妻子會帶那麼少的行李旅行。
他又喝口酒,再提筆寫信。舒何明天一早會把它送去。到頭來,一封信變成了一張通知里歐在他離去期間負責工務的短箋,他一點也沒提到他太太的事。
一小時後,酒瓶空了,而杰迪像只受挫的動物在屋里踱方步。樓上的捶打聲音已經停止了,她在睡覺嗎?
她的行李仍然吸引他注意及好奇。他終于過去檢查其內容,當他發現大箱子里只有兩套衣服和幾件內衣褲,小箱子則是些化妝品,他比先前更疑惑了。她提過的珠寶在那里呢?還有她昨晚穿的衣服呢?
他知道答案了。這些東西是從旅館帶出來的,所以她才會帶在身邊。她其餘的衣物一定是在甜酒缽的那楝房子里,就是垂頓住的地方。那麼她顯然在那里待了不少時日。不知怎地,想到她和她似乎愛上的人同居,比想到她和無數陌生人在旅館共枕更令他不好受。但終其一生,杰迪也無法解釋為什麼。
杰迪抬頭看看天花板,知道她正在上面。有一瞬間他考慮上樓強行佔有她,她不會喜歡那樣,她已經讓全島的人都知道她寧願要任何男人也不要她所嫁的那一個。他邁步走向樓梯,然後猛地打住。
他是怎麼搞的?可琳是他最不想要的女人。她已利用她的身體來報復他,故意讓別的男人佔有她,不是因為她要他們,只為了扯平怨恨之爭。他不會踫她的,不管她有多麼該死地誘人,她對他是毫無意義。
「那麼我為何不讓她一走了之呢?」他大聲問著自己。
杰迪走回客廳去拿另一瓶酒,然後沈坐在沙發上。胡亂喝了幾口後他抹乾嘴唇,眼光再次落到可琳的少數行李上。她會需要更多的衣服來替換。回鄉下的途中他得順便去垂頓的房子一趟,反正他不喜歡他太太的東西留在她情夫那里的念頭。不過,那將會有麻煩,因為可琳無疑地會叫垂頓救她。
呃,他至少可以先解決這麻煩。時間還早,他可以現在就去垂頓那里。杰迪抓起夾克離開家。當他停在那楝房子前時,已經十點半了。從窗簾縫可以看到燈光,所以他知道垂頓在家。
杰迪的唇角慢慢露出惡意的微笑,他不知道他會有多喜歡這次面對面。他步履有點不穩地走上前廊,後悔曾灌了那麼多酒精。但即使在酩酊情況下,他還是可以撕裂那個垂頓的。
他只希望沒醉得記不起今晚就好,這將可能是個挺盡興的夜晚哩!
在杰迪敲門之前,他听到房內有嬰兒哭聲。他困惑地往後退一步。他可能醉得找錯房子了嗎?他退回庭院再次看看房子,然後看看街上的其他房子。不,該死,他沒錯。他又走上前陽台,敲著大門。
當一個小女人從門後看他時,杰迪眯起眼楮了。她沒高過五尺二寸,有一頭棕色細發和一對褐色眼楮。她不比他大幾歲,而她看來的確不像是個管家。難道垂頓不只一個情婦嗎?
「垂頓在那里?」
他口氣凶狠得讓那女人眼楮瞪大,但身在門後她顯得很有自信,因為她不客氣地應道,「他不在這里,而可琳也不在。所以你可以走了,布基先生,這里不歡迎你。」
她正想關上門,但杰迪把穿靴子的腳伸進門縫中,「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你娶我的琳那不幸的一天,我就在教堂里。」
「你的琳?那是什麼意思?」他質問。
「我從可琳五歲就開始照顧她了。我是她的女僕,倫絲•瑞爾。」
杰迪想到他剛才那傻氣的推論不禁放聲大笑,但接著一個念頭襲擊了他,「搞什麼鬼,你在這里干什麼?」
「那不關你的事。」她銳利地應道。
「開門,倫絲•瑞爾。」他的聲音低沈了,「我要和你談談。」
「哦,不,」她頑固地搖著頭,「可琳不在時,她不會願意讓你進她房子。」
杰迪的肌肉繃緊,兩道黑眉威脅地糾結在一起,「我還以為這是垂頓的房子。你是說他靠我太太過活的嗎?」
「是的,她支付他的開銷。她很堅持這樣,」倫絲趕緊解釋道,「可琳不喜歡欠任何人的情。」
「而我太太也同樣付錢給其餘的情夫嗎?」杰迪輕蔑地問道。
「你知道她是為何而來,布基先生。她覺得她很有理由——」
「你敢替那個娼婦辯護!」杰迪激怒地打斷她,「現在立刻打開這該死的門,不然我會拆掉它!」
「不,」倫絲雖膽怯但仍勉強說道,「你沒權利——」
「去你的我沒有!」他吼道,且退後狠狠地踢門一腳。
鎖鏈輕易地斷了,而門拽回牆壁上。倫絲跳開,驚恐地看著杰迪走進室內張望。
「原來這就是小愛巢,嗯?」他酸刻地說,「不像皇家旅館那麼豪華,其實這倒像個家。」他冰冷的灰眸轉向那受驚的女人,「沒話可說嗎?倫絲•瑞爾?」
「我——我說過我一個人在家,布基先生。」她吞吞吐吐地說,「你要來干什麼?」
「我要可琳的東西,全部都要,你現在可以開始收拾了。」
「我不能!」她屏氣說,「我真的不能——可琳會生氣的,她——」
「——她會很感激,」他替她說完,「你知道的,可琳在我那里,她將會和我住一段無限期的時日。」
「不,我不相信你!」倫絲應道,「琳絕不會同意那樣!」
杰迪嘲諷地笑了,「你說得可真對。事實上,她相當反對。但她要怎麼樣並不重要,我是她丈夫而我已經替她作好決定了。」
倫絲嚇壞了。這人的確有權如此!如今她明白可琳為何還沒回來了。
「可琳現在在那里?」
「她在我城里的家。」
「你確定你回去後她還會在那里嗎?」倫絲懷疑地問道。
「你很了解她,是不?」杰迪低笑道,雖然笑意不足,「我確定她會在的,她被鎖在我房間里。」
「布基先生——」
「不必告訴我你認為我有多殘忍,」他冷靜地說,「那是必要的,而且也只有今晚如此。明天一大早我就會帶她到我在島另一端的海上別墅,到那里我就不必擔心她了。」他突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倫絲,「我想為了可琳我該提議帶你一起去。我相信她會高興有個朋友在身邊的。那里是有別的女人,但我懷疑他們受得了我那脾氣火爆的妻子。」
倫絲發現自己進退兩難了。如果她一起去,杰迪會看到麥格。那孩子現正在熟睡而沒引起杰迪的注意。可琳會要她冒著讓杰迪看到孩子的危險嗎?她可以用她們早先擬好的故事。
當她沒來得及同意時,杰迪又說話了,「如果你不願意和可琳一道去,我可以支付你回美國本土的費用。」
「也許那會比較好。」倫絲勉強地說,祈禱她是做對了決定。
杰迪聳聳肩,「決定在于你,瑞爾小姐。」
「瑞爾太太,」她撒謊以防她需要她們擬好的故事。「而如果你坐下來等,我這就去收拾可琳的東西。」
她走向可琳的房間,蛾眉深鎖著。老天,為什麼要輪到她來做這個決定呢?如果她能先和可琳談一談就好了。想到讓可琳留在這里與一個她最恨的男人相處,她真不放心加三級,但可琳卻曾那麼嚴重的警告別讓杰迪看到他的兒子。
倫絲拿出行李箱開始清出可琳的衣服。有一件事她沒考慮到可琳受得了和麥格分離那麼久嗎?她會寧願冒險帶他而不願與他分離嗎?杰迪打算拘留他太太多久呢?
杰迪在門口出現,「你得趕快,瑞爾太太,」他不耐煩地說,「到夕陽海灘是段長得煩人的路程,今晚我至少得睡一會兒覺。」
「收拾行李挺花時間的,」倫絲沒好氣的應道。「可琳的東西不少吶!」
「我看得出來,」他簡略地頂道,張望著室內。他走向敞開的衣櫃,眼光被那些夏威夷服飾所吸引。他拿出一件姆姆裝開心地大笑,「我想像不出我那時髦的太太會穿這東西,她真穿過嗎?」
倫絲警戒地瞪大眼楮,「琳是一時沖動買了幾件,因為它們看起來很舒適。」她說出她所能想到的第一個念頭,「但她從沒穿過。」
她知道不必要說謊的,但她卻覺得該保密任何與麥格有關連的事,她開始有點驚慌了。
「我太太真喜歡浪費錢,是不?在衣服上……在她的情夫上,」杰迪輕蔑地說,「要收拾這些衣服得花幾天幾夜,有個較簡單的方法,」他說著把一長列衣服掛在手臂上走出房間。
「布基先生!」倫絲驚叫,追上他,「那些衣服會搞壞的,而那是一大筆錢吶!」
「幾個縐褶不會搞壞衣服的,瑞爾太太,」他走向門口時回頭說,「我說過我很急,現在把我太太其餘的東西都塞進她的行李箱吧。」
倫絲哼一聲,轉身走回可琳的臥室。這男人真是不可理喻!可琳和這麼專制的丈夫生活怎麼受得了呢?她的脾氣將會永遠保持在沸點,而倫絲太清楚可琳憤怒時什麼瘋狂事都做得出來。
她們早就不該來這里的。倫絲早已警告可琳不知多少次,說她的荒謬計畫對她絕沒好處。
杰迪再次晃到門口,「你還沒收拾好嗎?」
憤怒和焦急使她吼道,「那你來收好了!但你等著瞧可琳對你把她的東西弄得一團糟有何反應好啦!」
她提高的聲音吵醒了隔壁房間的麥格,听到他的哭聲,倫絲畏縮了。如今謊言要上場了,那是沒辦法。
當她責怪地瞪著杰迪時,他一臉發楞狀,「看你害我做的好事!」她怨責地說,趕緊走進嬰兒室。
倫絲抱起麥格,擁在胸前安撫他。杰迪跟著進房間,站著看她好一會兒才說話。
「那是誰的孩子?」
倫絲謹慎地看看他。他的聲音低沈的怕人,眼楮緊眯看,陰郁且脅迫。他盯著麥格看,麥格繼續啼哭,對周遭的氣氛渾然不覺。
「當然是我的,」她趕緊答道,不讓杰迪看到麥格的臉,「還會是誰的?」
他的表情沒變。老天,他在想些什麼呢?
「你是要告訴我,我太太帶著你和一個新生嬰兒一路到這里來嗎?」
「麥格是比他的外表還要大的,布基先生。」倫絲辯護地說,「我們來的時候他已經大得可以遠行了,不然我也不會帶他來。」
「而你丈夫不反對嗎?」他難以相信地質問。
「我——我是個寡婦,」她解釋道,發覺說謊還真不容易,「而我沒有家人。琳——可琳本不想帶我們一起來,因為麥格太小了,但我堅持。我不打算讓她獨自一個人老遠到這里來。她是我所有的——除了麥格以外。」
「我覺得這難以消化,瑞爾太太,」杰迪冷酷地說,「可琳該不至于糊涂得帶個新生兒遠行。從他的大小來看,你兒子就像剛出生不久,而你也不可能適于旅行的。可琳怎麼可能這麼愚蠢呢?」
「我說過麥格比實際的年齡來得弱小,布基先生。他已五個月大,我們離開波士頓時他二個月大。那已經夠大得可以旅行了。」
倫絲知道她說得並不令人信服。她就是不善于說謊。拜托讓他相信,她默禱著。
「呃,替他換尿布或喂他或做些事,」當麥格繼續哭時,杰迪粗聲說道,「我受不了嬰兒的哭聲。」
他走出房間,倫絲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把麥格放回床上替他換尿布,知道他一定還很餓。剛才她已喂他吃過蔬菜醬,但他不吃她強喂的牛女乃,他需要他媽媽。如今杰迪已知道他的存在,而且已相信她的故事,那就不再有理由丟下可琳只與麥格回波士頓去了。
她使麥格安靜後,回到可琳的房間。發現杰迪粗手笨腳地收拾著可琳的東西,只是將抽屜里的東西塞進行李箱罷了。
當杰迪看到倫絲在門口時,他吼道,「再多一個該死的行李,明天我就得趕運貨馬車了!」
「反正你可能必須那樣了,布基先生,」倫絲應道,「因為我改變心意不回波士頓了。看到你那麼不懷好意而且脾氣又大後,我不打算單獨丟下我的琳兒讓你照顧。」
「我不懷好意嗎?」杰迪一臉不高興。
「你的確是。」她肯定地說,決心穩住不讓步。
杰迪終于露出微笑,「呃,別光站在那里,女人。如果你和那小家伙要跟我走的話,你就得忙了。」
一個多小時後,馬車廂里堆滿了衣服,皮箱和行李袋。沒有空位給倫絲坐,所以杰迪扶她坐上他身邊的駕駛座,她懷中抱著嬰兒。
收拾麥格房間時他一直熟睡,此刻他卻醒了且輕聲咕嚕著,迷醉于星光閃閃的天空。杰迪傾身看著他,不過在黑暗中卻看不清楚。
當他們開始下坡時,他搖著頭,「我還是無法相信可琳會帶一個嬰兒旅行,」他不經心地說著,「嬰兒需要耐心,而那卻是我太太所缺乏。」
「你會很驚訝,布基先生,」倫絲忍著笑道,「事關麥格時,可琳甚至比我更有耐心吶。她真的很喜歡他。」然後,聰明地排除他將來可能會有的任何懷疑,她說,「喝,有時你會以為「她」才是他母親,而不是我的哩!」
倫絲對自己相當驚訝,謊言說得好像真的一樣,而且還說得挺輕松的。她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