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以為她會顯得狼狽難堪,她會做給他看。她的專業訓練教她平心靜氣看待其他文化,因此她並不抗拒。相反地,她高興地和那些女人前往雨林隱密的水塘,這是當天第二次褪去衣服,縱身躍入池中。進塘不過五分鐘,一個小孩跑著拿來一包非常熟悉的東西——柏恩的衣物。婕安驚奇他是如何聰明地使自己佔上風——知道在他當著全村的面前要求她時,她絕不會拒絕。倘若她真的拒絕,這些人會無比震驚。因為在他們的文化里,每種性別、每個人都有其職責,履行它們是天經地義的事,無須爭辯。事情就是這麼單純。
但是,在洗衣之前,她縱容自己好好享用一下婦女們給她的膠質肥皂,味道清新且呈淺綠色。它起泡容易,她用它從頭到腳抹了一遍。再次真正洗淨全身的感覺真好。她用同一塊肥皂洗他們的衣服。在她們爬出池子時,一個友善的年輕女子——名叫雅希達,顯示其與外面世界的接觸——給了她一種滋潤並能解開她糾結發絲的潤絲劑。它的味道甜蜜而細致,有如鮮花。等她用過後,婦女們自制的木梳幾乎在她發間閃耀。她穿上由腰際一小條系帶和正面一片結繩線組成的緊身褡,背後則全果,但由于其他女人們也穿著同樣少的衣服,她並不覺像她原先以為的暴露及不自在。或許她以前疑心自己喜歡赤身的猜測並沒錯,但她認為這般盛裝——或說穿得太少,全視一個人如何看待它——所帶給她的些微快怠比較可能是,因為她知道它將帶給路柏恩一點折磨。活該,誰教他用那種狡猾的手段逼她替他洗衣。
亞諾馬米人不會對她的特別留意,一開始可能只會對她白皙的肌膚略感好奇。但柏恩的反應可就會大大不同了。他雖然一直很小心別對任何亞諾馬米女人多看一眼,他不想冒犯他們的新朋友——但「她的」赤果絕對具有不同意義。
走回「摩洛卡」的路上,她發現自己相當喜歡只穿著緊身褡的自由感,大部分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讓她較不覺熱氣與濕氣。在這之前,她不曾意識到一陣陣的微風,但她對那些拂上她肌膚的女敕葉無比敏感。她的傲然挺立。
當這群女人走近環繞「摩洛卡」的空地時,柏恩第一眼看到的她就是這個樣子。他感覺仿佛一個無形的拳頭使勁打中他,差點讓他摔個大筋斗。兩種同樣強烈的吞沒了他——第一個是拿條毛毯裹住她以隔絕其他男性的目光;第二個是撲上她。
第二個沖動教他不舒服極了,因為那條貼身的纏腰布並未有太多空間容許腫脹。
他無法不看她。她白皙的肌膚上有種乳金色澤,她在棕膚的印地安人中像個貝殼般閃耀,窈窕身段上的光滑肌理像詩般流動。她苗條卻不削瘦,不像那些柏恩歸類為「排骨美人」的模特兒或女明星般細弱。她在肌膚下有足夠的肉感,帶來令他熱愛的女性柔軟。她的胸脯——渾圓而堅挺——美妙的小凸起(該死,是什麼引發的?)令他口水直流;而臀部的擺動著實誘人,女人味十足的攫獲他的視線。他緊盯著前面那片繩海,竭力想看穿它,渴望一見那柔軟的溝谷。
她從容的態度讓他感覺到一股怒氣。她怎能在這麼多男人面前對自己的赤身毫不在意?她不曾朝他的方向看一眼,這也令他氣憤。他從未對其他女人有過佔有欲,因此這強烈的原始反應令他吃驚。她是他的——他一個人的;其他男人沒有權利這樣看著她。
終于,她看向他,天使般的微笑教他幾乎跳起來。婕安只有在她乖戾時會笑得這麼甜,那樣燦爛的笑意味著他的麻煩大了。他直覺一閃,知道是因為洗衣的事——她八成撕爛他的衣服,或在上面弄了什麼會讓他發癢的東西。不,這麼做倒好,因為他不是很在乎穿不穿衣服。腰纏布挺適合他的。不,她會想出更惡毒的方法,一個真的讓他淒慘無比的方法——該死,她八成會把他劈成兩半。
這不公平,真不公平。他坐在那兒生悶氣,自然之母為何把女人制造得如此該死的難以抗拒,卻忘了在女人身上裝一個回應器?不論男人做什麼,不論這跨越雷池的一步有多小——賓果!女人馬上掏出槍。她們會把鼻子朝天仰得老高優雅地一轉身,男人立即得到這個訊息;除非你卑躬屈膝地道歉,否則別想上我的床。柏恩感覺倍受欺壓,胸口逐漸高漲。他考慮撲到她跟前,在夜晚前求得她的諒解,或許她會對他動了側隱之心。
或許豬也會飛。他不可能那麼輕松過關的。他暗暗咒自己竟認為那個把衣服送去給她洗——在這麼公開的情況下,她不能也不會拒絕——的爛主意,在主人的文化支配下實在太聰明。她至少會有一個晚上不理他,無論他如何哀求。大沙戳戳他,柏恩轉頭看見那對帶笑的深眸。「這是你的新女人?」大沙問道,意指柏恩腰纏布里不舒服的鼓起。因為如果他與婕安在一起很久了,他不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柏恩吞個口水。「對,是新的。」
「或許她會跟你走。」
我很懷疑?柏恩哀愁地想道。
當他沒有動靜,大沙再次戳他。「你不告訴她,她怎麼知道?’︰「和她說話。」他說
噢,她知道,這個小巫婆。他順從地朝她走去,清楚自己的命運,就算每個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他的腰纏布一眼,然後禮貌地轉開視線也沒用。
婕安抬頭看他,臉上依然是那個甜甜的笑。
「我們去散散步。」他提議道,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她也垂眼。如果要說她有什麼反應,就是她的表情甚至更甜美了。「我們已經走了五天的路,,’她低聲道。「既然我已經洗完‘我們的’衣服,我很高興能有機會休息一下。」她朝晾著兩人衣服的地方點點頭。
他當下差點申吟出聲。「別拿那件事來拒絕我。」她的雙眼是兩潭清澈的綠塘。「我不打算拿‘任何事來拒絕你。」
「我就知道,」他悄聲道。「該死,婕安,你不覺得你反應過度了嗎?我知道我那樣做是有一點狡猾,但我不能親自洗。這里的男人們‘不’做洗衣的事,我若那麼做就嚴重違反他們的習俗。」
「我知道。」她答道。
「你知道?」
「當然。」
他深吸口氣。「但你仍然不肯跟我去走走?」
「對。」
「為什麼?」
她仍然面露微笑——地球上最甜的一個。「因為你雖然可能是對的,‘我’才是通往天堂之路的守門員。」
他激動地扒一扒頭發。「你是說即使我沒做錯,你仍然會這麼對待我。」
「對。」
「看在老天的分上,為什麼?」他認為自己會沮喪得崩潰。
「因為……」
他考慮把她甩上肩頭並帶走她,五分鐘之內他就能讓她纏著他苦苦哀求。就在他正要伸手付諸行動時,他阻止了自己。他是能這麼做,但它會傷到她的自尊。也逾越了本分——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所用的方式——這本帳必須先扳平,讓她再度覺得舒坦;若再加上這個舉動,肯定會使事情變得復雜。他好幾次都想開口,卻又打住,因為他想不出什麼能令她改變心意的論點。最後,他回去坐到大沙身邊,後者似乎覺得他的挫敗非常有意思。
「你的女人不想去散步?」他樂不可支地問道。
「她說距離上一次才不久,她沒辦法。」柏恩撒謊道,沒必要丟臉。
「啊,」大沙點點頭。「男人必須小心別去傷到他的女人。」
柏恩頓時明白了大沙認為當他們在雨林里時,他對婕安的方式太粗魯,所以她現在拒絕他是他活該。整個情況讓他相當郁悶。
「摩洛卡」里搭起兩具為他們準備的吊床,全村人都睡在屋里。婕安高興地躍上她的床,驚訝自己竟這麼累——即使她有半天的時間在與村人們作伴而非趕路。嚴格的本能考驗幾乎要結束了,明天他們便能抵達河邊。她想到船上生活的冗長與單調,那種渴望程度是她來程時所無法想像的。她會在那兒搭個吊床,整天就待在上面搖晃著,比一只行動緩慢的樹獺還懶。等他們抵達瑪瑙斯時,她將已獲得充分的休息。
柏恩跳上她一旁的吊床。他一直四處閑蕩著,臉上那個哭喪的表情令她得全力阻止自己笑出來。她想過在他的食物里加上一些怪東西,知道禮貌及常識會制止他吐出食物,避免侮辱到他們的主人,但是當他稍早來找她時,是如此明顯地以為她會因為他那個詭計而拒絕與他同床,而這個誘惑又是如此教人難以抗拒。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嚴重的報復,因此他理所當然認為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嚴重復仇方式。其實,她根本沒想到它,因為她不會做拿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但整個情況的娛樂價值已彌補了她的犧牲。
它甚至愈來愈有趣了,在幾分鐘前開始。明天,因為一種溫和且非常熟悉的痛,她很肯定,自然之母會令柏恩更為沮喪。
「那個和你在吊床上的家伙,」柏恩在黑暗中低語。「你還和他約會啡」她心滿意足地打個呵欠。「我從沒在吊床上過。」
餅了整整十秒鐘,他憤怒的聲音傳來,但仍盡量壓低。「什麼意思?你從沒在吊床上做過愛?你對我說你做過。我們至少談過它兩次。這表示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只是為了讓我嫉妒嗎?」
「我從沒告訴你我曾在吊床上。」
「有,你有,在我們登船的頭一晚。」
「你問我是否曾在吊床上‘做過它’。既然當時我們正準備就寢,而你又沒有明白定義‘它’指的是什麼,因此我很自然假定你指的是‘睡覺’。後來你又問吊床在哪里,我就說是在我的陽台上。討論結束。」
「天殺的,你根本很明白我指的是什麼。你知道我對睡覺不感興趣。當我們在瀑布下時,我問你是否曾和某個幾乎不認識的男人在陽台上搞,因為你說——」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我也知道你滿腦子想著性這檔子事並非我的錯。那次我說自己從未在陽台上和陌生人是千真萬確的事,因為我從未和任何人在陽台上。現在,你肯閉嘴,讓我睡一覺嗎?」
「不,」他說。「我要過去勒死你。」
「脾氣真壞。」她輕斥,在黑暗中偷笑。柏恩可笑不出來,簡直氣得冒煙了。她是故意的,用那些謊言折磨他,明知他嫉妒得幾乎無法忍受。男人們毫無疑問地,在踫上那些所謂的「溫和灼另一性」時是處于極端的下風,女人們掌握所有的王牌。當然,大部分女人不像薛婕安那樣邪惡,她知道該按什麼鈕來對付他。他伸手去搖她的吊床。「好吧,這次別再給我敷衍的答案,只要最簡單的實話。你在美國是否與任何人有任何惜感上、上的關系?」「實話?」她問道。
「對,實話。」他撐起身子。
「我至少已經六個月沒和任何人約會。」
「太好了。為什麼?」他的口氣听來震驚無比。
「因為在我忙得昏天暗地時,寧可獨處也不要應付別人。還有我對性一直不是非常感興趣。」
「鬼話連篇。」他爆出這句話。「你的手根本一刻都無法離開我身上。」
「那一定是因為你處事的優雅方式。」她譏嘲地說道。「晚安,我要睡了。」他開始輕擺他的吊床,好讓心情恢復。她顯然正為他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