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幾個小時就全身發抖醒了過來,又冷又痛而且整個人非常難過。不管怎樣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舒服。懷德醒過來伸手開燈,微弱的光照亮房間。「怎麼了?」他伸手模模我的額頭。「啊。」
「啊什麼?」我煩躁地問,看著他下床走進浴室。
他帶著一杯水和兩顆藥丸回來。「你發燒了,醫生說過可能會這樣。先把這些藥吃下去,我再去幫你拿止痛藥。」
我坐起來吃掉兩顆藥,裹著被子縮成一團等他拿另外一顆藥過來。我吃完藥,他關掉燈回床上來,緊緊摟著我,分享他的體溫。我把鼻子壓在他肩頭,吸進他的熱氣和香味,我的心翻轉著。我可能到了瀕死邊緣都還會為他傾倒。
我還是又冷又難受,既然睡不著我決定來聊聊天。
「你為什麼會離婚?」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問。」他懶洋洋地說著。
「談這件事會讓你不高興嗎?聊到我覺得困就好?」
「不會,沒什麼不能說的。我辭掉職業隊的那天她提出離婚,她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放棄百萬收入去當警察。」
「大家都會同意她的看法。」
「你呢?」
「嗯,要知道,我跟你是同鄉,所以我讀過報紙上的文章,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當警察,而且你念大學的時候還主修犯罪司法。我不會覺得怪。可是她一定很吃驚吧,我猜?」
「吃驚得不得了。我不怪她。她結婚的時候是嫁給職業球員,可以享受榮華富貴,而不是嫁給薪水永遠不夠用、出門去上班就不知道回不回得來的警察。」
「你們結婚時沒談過未來的計劃嗎?」
他冷笑一聲。「我結婚的時候才二十一歲,她才二十。在那種年紀,未來只有五分鐘遠,而不是五年。我們被賀爾蒙沖昏了頭,就這樣,注定要離婚的。我們只花了幾年就走到這一步。她是個好女孩,可是我們對人生的期望不一樣。」
「可是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猜——你在球隊的時候一定賺了好幾百萬。那還不夠嗎?」
「我的確賺了好幾百萬——準確說來我離開球隊的時候已經有四百萬。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可是也夠我幫家人打點一切。我負責把媽的房子整修翻新,幫我姊的兩個小孩存了一筆上大學的基金,買下這個地方還有整修,剩下的部分拿去投資。剩下的錢沒多少,可是要是我都不去動用,等我退休日子也還算舒服。五、六年前股市跌到谷底的時候我也損失了一些,可是我的股票還是漲回來了,所以一切都還好。」
我打了個呵欠,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肩上。「你怎麼不買個小一點的房子?那就不需要那麼多整修工作了。」
「我喜歡這里的地段,而且覺得要是有一天有孩子的時候,這里也很適合。」
「你想要孩子?」我有點吃驚。單身漢通常不會說這種話。
「當然。我一定會再婚,生兩、三個孩子也不錯。你呢?」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可能不是隨口問問,我的嘴就自行胡言亂語了起來。我會這麼顛三倒四一定是止痛藥害的。「當然,我也想再婚,」我昏昏欲睡地說。「而且還要生個小家伙。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帶著寶寶去上班,那是我自己的店而且環境隨和而輕松。那里有音樂、沒電視,還有很多大人幫忙看著。哪里找得到這麼好的地方?」
「你都計劃好了是吧?」
「唉,沒有。我既沒有結婚也沒有懷孕,一切只是假設。而且我很有彈性的,要是環境變了,我也會調整。」
他又說了什麼,可是我正在打呵欠沒听到。「什麼?」我終于能說話的時候問。
「算了。」他吻吻我的額角。「你快睡著了,我還以為止痛藥要半小時才生效。」
「我昨天晚上沒睡飽,」我含糊地說。「累積效應。」我昨天晚上沒睡好都是他害的,因為他每隔幾個小時就把我吵醒要。回想起來我的腳趾就忍不住蜷起來,一瞬間我憶起他龐大的身體在我身上的感覺。哇,我現在一點都不冷了。
我好想爬到他身上解決一下,可是我跟他說過不可以,我不能違反自己的禁令。也許我該穿上內褲才跟他一起睡,因為他的襯衫整個卷到我腰上來了,穿襯衫睡覺就會這樣。他一直很規矩,沒對我動手動腳,但那是因為我受傷了。我想這種好景應該維持不了多久,因為要他守規矩實在很辛苦。我不是說他沒禮貌,他很有禮貌,可是他的天性就是這樣,積極又充滿競爭意識。這種個性讓他成為優秀的運動員。除了體能,他還有不顧一切的干勁,催促他不斷向上。我很懷疑他還會顧念我的手臂多久。
我帶著這個疑問睡著了,大概早上六點左右就得到了答案,他輕輕把我翻成仰臥的姿勢,在我兩腿之間準備好。他開始的時候我還不太清醒,等他結束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醒了過來。他小心不踫到我的手臂,卻毫不留情地猛攻我的脖子。
他終于讓我起床的時候,我馬上沖進浴室。「不公平!」很美妙,可是不公平。「那是偷襲!」
我把門甩上的時候听見他在笑。為了安全起見,我鎖上門。他可以去用其他浴室。
我今天早上真的覺得比較好了,顫抖停了,手臂上疼痛的感覺也只剩下隱隱抽痛。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一點也不蒼白。才剛跟懷德在一起,我怎麼會蒼白?我的臉頰發紅,而且不是因為發燒。
我清理乾淨,單手翻弄著放在浴室地上的旅行袋。我找到乾淨的內褲想辦法穿上,接著刷牙梳頭。我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我所有乾淨的衣服都縐巴巴,得進乾衣機烘一烘,可是就算衣服燙得平平整整,我也沒辦法穿。我沒辦法穿。我今天早上稍微能動動手臂了,可是還不能伸直穿衣服。
我把門打開,大力跺著腳出去。到處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他不乖乖留在這里听,要我怎麼教訓他?
我氣呼呼地用右手抱著乾淨衣服下樓。沿著樓梯,我來到一間天花板有十尺高的大房間,里面的家具是真皮的,還有不可或缺的大螢幕電視。整個房間連一棵植物都沒有。
我跟著咖啡的香味向左轉,走到早餐室和相連的廚房。懷德光著腳打赤膊正在爐子旁忙著。我看著他強健的背和粗壯的手臂,脊椎深深的凹痕還有兩邊腰側略微凹陷的地方,就在牛仔褲褲頭上面的位置,我的心又陷落了。我麻煩大了,不只因為有個白痴殺手在找我。
「洗衣間在哪里?」我問。
他比了比通往車庫走廊上的一扇門。「要幫忙嗎?」
「我自己來。我只想弄平衣服上的縐褶。」我走進洗衣間,把衣服放進乾衣機里開始烘。接著我回廚房去開戰。不過我還是先用他幫我放好的杯子倒了杯咖啡。跟白懷德這種手段下流低級的男人斗法,女人一定得保持警覺。
「你不可以再那樣。」
「哪樣?」他邊把蕎麥松餅翻個面邊問。
「那樣偷襲我,我說過不要的。」
「我做的時候你又沒說不要。你說了不少有意思的話,可是沒听你說不要。」
我的臉頰發燙,我揮了揮手甩掉那種感覺。「我那時候說的話不算。那是因為化學作用,你不該佔這種便宜。」
「為什麼不該?」他轉過身,拿起咖啡杯。他在笑。
「那跟約會強暴沒有兩樣。」
他把咖啡噴得滿地都是,感謝老天他不是面對著松餅。他很生氣地瞪著我。「不要給我扯到那里去,一點都不好笑。約會強暴個頭!我們有過協議,你很清楚。你只須說個不要,我就住手。你到現在都沒有說過。」
「我早就說過幾百遍了。」
「那不是我們約定的規則。在我開始之前你不能阻止我,你必須等我動手之後才說不,好證明你的確不要。」他還一臉怒容,但轉過身去拯救快燒焦的松餅。他涂上女乃油,拿了張紙巾拭淨地板上的咖啡。接著他很鎮定地走回鍋邊又倒了些面糊進去。
「這就是問題了!你一直害我腦筋短路,太不公平了。我又不能讓你的腦筋短路。」
「想打賭嗎?」
「那為什麼一直都是你贏,我輸?」我哀嚎。
「因為你想要我,你只是太頑固,不肯承認。」
「哈。哈!有點邏輯好嗎?要是我們狀況相同,你就該跟我一樣燒昏了頭腦,也就不會一直贏。可是你一直贏,這就是說你不想要我。」好啦,我知道這個論點有漏洞,可是我只能想到這些話來轉移他的注意。
他把頭歪向一邊。「等一下,你是說我上你是因為我不想要你?」
就知道他一定會馬上看出漏洞,逮住機會發動猛攻。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所以又回到舊話題。「重點是,不管是什麼理由,我再也不想跟你。你應該尊重這一點。」
「我會尊重,就等你說不。」
「我現在已經說了。」
「現在不算,你得等到我動手。」
「這些愚蠢的規則是誰訂的?」我萬分懊惱地嚷著。
他笑著。「我。」
「那好,我可不會遵照你的規則玩,听懂沒?松餅該翻面了。」
他看了看鍋子把松餅翻了面。「你不可以因為輸了就想改變規則。」
「當然可以。我可以回家去,再也不要見你。」
「你不能回家,因為有人想要殺你。」
又來了。我氣呼呼地在餐桌旁坐下,他已經擺好兩個盤子了。
他拿著鍋鏟過來,彎下腰溫暖地吻我的嘴。「你還很害怕對不對?所以才跟我斗嘴。」
等我見到老爸,他就慘了。我會讓他知道提供情報給敵軍的下場。
「是,也不是。無所謂,總之我說得對。」
他揉亂我的頭發,回去繼續煎餅。
我看得出再跟他吵下去也沒用。他下次動手的時候我一定得想想辦法,維持理性好跟他說不,可是他每次都趁我睡著的時候襲擊我,這樣我怎麼辦得到?等我清醒過來、可以思考的時候就太遲了,因為到那時候我就不想說不了。
他從微波爐里拿出培根,分成兩份放進盤子里,盛出涂滿女乃油的松餅。他先幫兩個人都重新添上咖啡,幫我倒了一杯水、拿出抗生素與止痛藥,然後才坐下來。
「我今天要做什麼?」我邊狼吞虎咽邊問。「待在這里等你下班?」
「不,你的手臂還沒好。我會送你去我媽那里,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她了。」
「酷。」我喜歡他媽媽,也非常想看看她的那棟維多利亞大宅里面是什麼樣子。「我想應該可以隨時打電話回家吧?」
「沒什麼不行。你只是不能去看他們,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們來看你,我怕殺手會跟著他們找到你。」
「真搞不懂要逮到這家伙怎會這麼難,他一定是妮可的男朋友。」
「不要教我怎麼做我的工作,」他警告。「她沒有特定對象。我們清查過所有跟她約會過的男性,他們全都沒問題。我們還需要考慮其他角度。」
「不會是因為毒品或類似的東西。」我不理會他叫我不要插手的無禮警告。
他抬起視線。「你怎麼知道?」
「她是好美力的會員,記得嗎?她沒有吸毒的癥狀;雖然她不會後空翻,就算要靠那個救命也辦不到,但她也不是毒蟲。一定是男朋友干的。她跟所有男人都有過一腿,我想一定是爭風吃醋造成的。我可以跟我的員工談談,看他們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不,不要插手,這是命令。我們已經約談過你所有員工了。」
我很氣他完全否定我的看法,所以一言不發地吃完早餐。男人就是男人,真討厭。
「不要嘔氣。」
「我沒有嘔氣。我只是覺得多說也沒用,這跟嘔氣不一樣。」
乾衣機停了,我去把衣服拿出來,他收拾桌子。「上樓去,」他說。「我稍後上去協助你穿衣服。」
他上來的時候我正在重新刷牙,因為松餅讓我覺得牙齒黏黏的,他站在另外一個洗手台旁邊跟我做一樣的事。一起刷牙感覺很奇怪,這是老夫老妻才做的事。我想著以後會不會每天都在這里刷牙,還是會有其他的女人站在我現在的位置。
他蹲下來幫我拿好九分褲,我撐著他的肩膀保持平衡跨進褲管里。他拉上拉鏈、扣好扣子,把他的襯衫從我身上月兌掉,拉好我的並鉤上。
我的上衣是無袖的,這樣正好,因為那一大團紗布剛好可以穿過袖口。他把衣服拉過繃帶,我痛得一直縮,心中暗暗感謝麥醫生開了止痛藥。他扣上衣服前面一排鈕扣,接著我坐在床邊把腳套進涼鞋里。我坐在那里看著他穿衣服。西裝、白襯衫、領帶,槍套、警徽。手銬掛在腰帶後方,手機扣在前面。噢,天啊!扁是看著他,我的心就狂跳不停。
「準備好了嗎?」他問。
「還沒,你還要幫我綁頭發。」其實頭發放下來也可以,反正我今天又沒有要上班,但我還在生他的氣。
「好吧。」他拿起梳子,我轉過身讓他把我的頭發集中在腦後束成馬尾。他終于用一只手抓好馬尾後問︰「要用什麼綁?」
「發圈。」
「什麼?」
「發圈啦,不要說你沒有發圈。」
「我根本不知道發圈是什麼。」
「就是用來綁馬尾的東西啊,豬頭。」
「我很久沒綁過馬尾了,」他自嘲地說。「用橡皮筋可以嗎?」
「不行!橡皮筋會扯斷頭發,一定要用發圈。」
「我去哪里弄來發圈?」
「去我的袋子里找。」
他在我背後靜立不動。過了幾秒,他一言不發地放開我的頭發走進浴室,我趁他看不見偷偷竊笑。
「搞什麼鬼,」過了半分鐘他說。「發圈長什麼樣子?」
「像包著布的大橡皮筋。」
又一陣沉默,他終于拿著我的發圈從浴室出來。「是這個嗎?」
我點頭。他重新開始束起我的頭發。
「把發圈套在手腕上,」我教他。「然後拉下來圈住馬尾繞幾圈就行了。」
他粗壯的手腕差點撐壞我的發圈,可是他立刻理解其中的道理,迅速把我的頭發綁成還過得去的馬尾。我到浴室去檢查成果。「還不錯。我想今天就不用戴耳環了,我想你應該不介意吧?」
他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感謝老天爺。」
「別耍嘴皮子,要記住這都是你的主意。」
下樓的時候,我听到他在我背後小聲地碎碎念︰「一個小壞蛋。」我又偷偷笑了。就是要讓他知道我是故意整他,不然這一切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