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雙手握住黃銅門把,將門推開。進入小門廳,拉開天鵝絨的幃幕。
他站著,望入漆黑的戲院內部。
喬依不僅僅只是站在門檻上,她還找了藉口不進入整棟屋子里最有趣的一個房間。
他找到電燈開關,按了幾個。毛玻璃和黃銅的燈亮了起來,照亮了兩邊座位之間的走道。他看著深粉紅色天鵝絨的座位,思考是什麼使得喬依打冷顫。
因為他很確定她在看到這房間時,真的打了冷顫。
看了一會兒,他終于關掉燈光,沿著走廊回到書房。傅班納先生的札記本還在他上回看過留下的位置上。
他坐下來,接著上次的地方開始看。
「……我美麗的凱蜜邀請了她的幾個朋友一起來歡度這個長周末。女士們都是美女,紳士們想必也會有許多精彩的故事可說。大家也會喝很多香檳和杜松子酒。我親愛的凱蜜是那麼年輕與天真,看不出這些人其實多麼膚淺。
我並不盼望這次聚會,可是我也無法反對。凱蜜的朋友對她很重要,我說服我的小花嫁給我的時候,她已講明除非我答應她隨時可以隨心所欲地款待朋友,她才要答應。這個周末肯定要花去不少錢,但是只要我的小花高興,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周末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看著賓客名單,姓徐的不在上面……」
◇◇◇
「這是一封勒索的信。」莉雅說。
「是的。」喬依緊握矮桌上那杯裝熱茶的馬克杯。沒有用,她還是渾身冰冷,而且抖個不停。這種冷跟她撞進暴力房間時不相上下。「這點我還看得出來。」
「最後出口」里的談話聲和輕柔的爵士樂在她們的四周流動,掩蓋了她們的緊張和焦慮。這是一家在晚上九點之後轉為可喝酒之俱樂部的簡餐廳,喬依和莉雅坐在靠後方的一個火車式座位里。她們可以看到樂隊演奏的舞台,可是今晚誰也沒有心情注意音樂。
「那個什麼可以保證我消失的特殊防火牆,根本一點用也沒有嘛。」喬依評論道。「我真想親手扼死那個介紹我們去買這個身分的中間人。」
「商人有很好的商業名聲,」莉雅說。「我不相信他會把你的身分告知別人。」
喬依又渾身一顫,更緊地握住杯子。「你應該知道,如果他可以出賣我,你的身分也會不保。」
「我不認為他出賣我們任何一個人。他從事這一行很久了,我從未听見任何暗示說他不可靠。」
「反正有人找到我了,我們必須假設對方也知道你在這里。」
「相信我,」莉雅說。「我這半小時都在想這件事。」
喬依試著整理手邊僅有的資料。「如果你不認為商人出賣我們,這封勒索信要如何解釋?」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可是至少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莉雅把手指從繞著裝著濃縮咖啡的小杯子上放開。「商人的生意都是利用網路做的,他的安全性應該很好,可是沒有任何系統是完美的。也許他被駭客入侵了。侵入的人可能本來就是在找你,也可能只是隨便抓了一些名字就出來了。」
「這兩個理由都能解釋為什麼我收到勒索信,可是你卻沒有。」喬依把手肘架在桌上。「這表示勒索的人就是那個駭客。」
「也不一定。這個駭客也可能只是在網路之間鑽縫隙的人,他把你的檔案賣給知道你有勒索價值的人。」
喬依揉著太陽穴。「那可能是任何人。」
「不,不會是任何人。」莉雅慢慢地說。「你的姻親可以排除在外,因為他們沒有興趣勒索你。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在哪里,只會恨不得盡快再把你關回‘仙那度’去。」
「沒錯,」喬依強迫自己思考。「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賀亞昂醫生。如果他知道我的去處,應該是會派他的爪牙來把我抓回去。」
「越快越好,」莉雅同意。「他絕對不會想讓柯佛瑞知道你在外面游玩了好幾個月。」
「好,勒索者可能不是賀醫生或我親愛的姻親。」
「對,可是弄出那封信的人對你在‘仙那度’的歷史非常清楚。」
「否則不會知道我住二三二病房。」
「對。」
「這號碼太正確了,」喬依努力把循環不斷的噩夢擠到一邊,盡量運用邏輯來思考事情。「只有跟燭湖莊有直接關系的人才會知道。」
「我認為這是很正確的推論。」
「可能是某個醫務士嗎?朗文或阿尼?」
「可能,」莉雅慢慢地說。「雖然我不認為他們有足夠的聰明才智,或足夠的權力,取得跟你的去處有關的資訊。」
「這話很有道理,他們很惡劣,但應該不是抽屜里最銳利的刀。」
「我也很懷疑他們有錢去買這種情報,即使有人提議要賣給他們。提供你的資料給勒索者的人,一定會要求很大筆的錢。」
喬依繼續再想其他的可能。「黎費娜有可能嗎?」
「賀亞昂的行政助理,」莉雅想了一想,點點頭。「可能。黎費娜跟那些人一樣冷血,而且她夠聰明。我相信賀亞昂知道的,她也都知道。她跟賀亞昂睡過一陣子,直到認為他很無聊才又找了新的戶頭,這你記得吧?」
「誰會不記得。好,我們把她放到名單上,還有,別忘了安全室的主任葛雷恩。」
「他會嗎?」莉雅說。「我不認為他夠聰明,何況我有個印象,總覺得他是賀亞昂的人馬。他乖乖地听話做事,就可以過得很好了。記得他的保時捷嗎?還有夸張的戒指?」
「也許他不想再替他的老板遮掩任何事情了。」喬依想出個理由。
「也許。」
「我們也不能忽略麥凡芮醫生。賀亞昂只要把我關著、讓我吃藥就滿意了,可是麥醫生老是要我接受治療。她一直逼我把走進某些房間所經歷的事告訴她,老是用很多意料之外的測驗考我。」
「她對你的病例的確特別有興趣。」莉雅承認。
「她一定對賀亞昂的副業知道得很清楚。」
「我同意,可是,我認為她應該也像賀亞昂一樣只想把你弄回去,而不是敲詐一筆錢。」
「你的話也有道理。」喬依把頭埋進雙掌中。「這簡直毫無希望嘛。我們這樣永遠也無法確定勒索的人,一切都只能假設。」
「我想,」莉雅說。「我們需要的是專家。」
喬依猛然抬起頭,嚇住了。「去找警察?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們一知道我是從療養院逃出來的,立刻會把我送回去。」
「我說的不是警察。」莉雅說。
她頓時了解。
喬依慢慢地靠向椅背。「不要──」
「你有更好的主意?」
「沒有,」她說。「可是,這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哪里不好?這是他的專業,他也保證會守密,而且我信任他。」
喬依想吐。「我不想讓他知道……‘仙那度’、我和會尖叫的牆。」
「你不必把所有的細節都說出來,他不必知道房間的事情。」
「可是他必須知道‘仙那度’。」
「沒錯,這個沒有辦法閃避。依我看,你只有兩個選擇,回家打包準備逃亡,或者打電話給杜艾森。」
「被你這樣一說,我當然只有一個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