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是裴根必須死去,」凱恩說道。「只有這個辦法。」他的聲音低沉而堅決。
潔玉從椅子上跳起來。「我不要死,」她大叫大嚷。「我不答應,凱恩。」
「拜托,潔玉……」
「他說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海盜頭子,」克林解釋。「他又不會真的殺了你。」
潔玉瞪他一眼。「這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他的用意。」她怒沖沖地說道。「反正我不接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時間才建立起我的名聲?你……」
納山和克林笑眯眯地看著她,她知道再爭下去也沒用,只好坐下來,皺著眉頭對凱恩說道︰「如果不是你執意要追殺裴根,我也不必做這種犧牲,這全都是你的錯,凱恩。」
「潔玉,沒有別的辦法,」納山安慰他。「如果外界相信裴根死了,凱恩就不必再追獵那個海盜頭子,對不對?記得嗎?裁判庭知道他認定裴根殺害了他弟弟。」
她不情願地點點頭。「裁判庭就會放過凱恩,這樣凱恩反而可以專心對付他們。」
凱恩點點頭。「潔玉,以後你要改變一下作風,裴根死了,你就不能再繼續……」
「為什麼不能?」她立刻抗議。「那是我的天賦。」
凱恩閉上眼楮。「哪有這種鬼天賦?」
納山回答他︰「通常是哈利負責到岸上劫掠,潔玉都待在船上,負責處理劫回來的財物。她的確是很了不起,沒有一個保險箱她打不開。」
「換句話說,她是個一等一的小偷。」凱恩皺著眉頭看她。
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才不管你怎麼想,凱恩,反正我很快就要離開……」
這時餐廳傳來哈利的吼聲,然後是一個女僕的尖叫,那個女人一定被嚇壞了,潔玉站起來。「對不起,失陪一下。」她匆匆走出門。
門關上後凱恩對納山說道︰「希望她早點想通,她不能再繼續過以前那種日子。」
納山點點頭。「她會想通的,在她心深處,她也希望漂泊不定的生活盡快結束。」
「我們都不希望她再回到海上。」凱恩說道。「她需要一個人帶領她,月兌離海盜生涯,和正常人一樣地過日子,她必須了解這一點。」
「而你就是那個帶領她的人?」
「對。」
潔玉這時走回客廳,納山說道︰「潔玉,我想你現在還不能跟哈利一起走,要等到問題解決了才行。」
「你是說等我們抓到裁判庭的人?」她很驚訝。「不行,我不能待那麼久……」
凱恩瞪她一眼,害她不敢說下去,只好走回坐位,乖乖坐著。
「那哈利呢?」凱恩問納山。「他會不會帶來什麼問題?」
「怎麼會?」克林邊打呵欠邊說。「他已經退休了,你沒注意最近海岸線平靜許多?」
「沒錯。」凱恩點點頭。「那麼他或許肯把船燒了。」
「不可以!」潔玉大叫。
「‘翡翠號’一直是潔玉的家,她會舍不得。」納山的語氣充滿了同情。「也許我們可以找一艘船偽裝成‘翡翠號’,一把火燒了。哈利可以把真的船安全地藏起來。」
「可以。」凱恩同意。「那這件事就交給哈利去辦,而且還要準備目擊者,看著那艘船沉沒,然後裴根死去。他們要把消息傳出去才行。」
「他會安排好的。」納山說道。
「只要他的眼鏡不丟掉。」克林開玩笑。
「我現在去跟他說。」凱恩站起來。
納山也走立對克林說道︰「你該上床休息了,克林。」然後不等克林回答,就把他橫抱起來,踉蹌了一下,走出房間。
克林立刻抗議。「看在老天的分上,納山,把我放下來,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跟我來這套。」納山回嘴。
潔玉看著這對朋友消失在轉角,不禁說道︰「納山把你弟弟照顧得很好,凱恩。」
「你也是,潔玉。」凱恩看著她。
她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說道︰「納山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只不過常常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一直待在學校里;但是他不肯告訴我他失蹤的那段時間在做什麼,人在哪里。我只知道其中牽涉到一個女人。他一定愛得很深,卻遭到背叛,所以性情才會變得孤僻古怪。現在只有克林是他真心的朋友,而且贏得他完全的信賴。」
她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他溫柔的眼神。她心中有點不安,馬上站起來,手握在背後。「既然我還不能離開英國,我想我應該寫封信給包萊兒夫人,看她是不是願意讓我到她那里住一陣子。」
「不行。」
「為什麼?」
「潔玉,我要說多少次你才會懂?你要和我待在一起,一步也不許離開。」
「我覺得我走了對你比較好,因為等你把整個事情想過一遍,你就會發現你永遠不能原諒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讓我們發生關系,是為了保護我?還是因為欺騙我而有罪惡感,所以想補償我?」
「不是,」她的聲音有點驚慌。「我說謊從來不會有罪惡感,那是我的天賦。」
凱恩閉上眼楮,暗罵一聲,然後睜開眼楮凝視著她。「那麼你到底為什麼會讓我踫你?」他追問。
「你知道為什麼。」
「我要你告訴我。」
「因為我想要。」她的聲音小得幾乎听不見。
「為什麼?」
她搖搖頭,想離開牆角,但是卻被他攔住。
「除非你告訴我實話,否則不準離開,不可以再說謊了。」
她看著他的胸膛。「你的要求太過分了。」
「一點也不過分,可能的事我才會要求。」他反駁。「你是不是要在這里罰站一整天?」
「喔,好嘛。」她終于屈服。「那是因為你是一個善良、溫和的男人,而且我慢慢發覺……我很喜歡你。」她抬起來頭來看他,暗暗發誓,如果他敢笑出來,她一定會揍他好幾拳。
他當然沒有笑,只是看起來很得意;潔玉不禁嘆一口氣。「凱恩,你和我在你的的檔案中所讀到的完全不一樣,甚至你的直屬上司也不了解你。」
「你讀過我的檔案?」
她有點後悔不該透露這件事。「沒錯,我讀過,」她坦白承認。「花了我一整夜,你的故事還真長。」
他抓住她的肩膀,但驚訝多于憤怒。「潔玉,那些檔案應該早已加上封條……鎖在別的地方,而且名字也被擦掉了的。」
「喔,是的,你們的安全措施作得很好,門上沒有標記,每道鎖也都很牢固。」
「顯然安全措施還不夠好,」他喃喃說道。「你居然進得去,而在那麼多檔案中找到我的。老天!那份檔案我自己都沒讀過。」
「你為什麼要讀,那上面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不過關于你私生活的記錄倒是不多……凱恩,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她的肩膀快被他捏碎了。
「你讀了全部內容?你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她點點頭。「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他將手放回牆上,擋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了那麼多,居然還敢來找我,你不怕嗎?」
「我是有點怕,」她坦白承認。「你的個人歷史可以說是……多采多姿,我的確有點擔心。不過我們認識以後,我開始懷疑它的正確性……」
「不必懷疑,檔案上都是忠實的記錄。」
她為他話中的冷硬打了一個冷顫。「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
凱恩皺皺眉頭,開始問她。「我的代號是什麼?」
「獵人。」
「真該死!」
「凱恩,請諒解我的立場,我必須多了解你一點,才能保護你不被裁判庭的人殺害。」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以保護我自己,不必靠別人?」
「我想過。」她說。「但是我答應了克林要保護你,我必須信守諾言。」
「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要看我的檔案。」
「我必須找出你的……弱點。」
「那你找到了什麼?」
「你和你父親一樣,很容易同情弱者。不過這其實也不能算什麼弱點,只是我加以利用了一下而已。」
「所以你一直強調有人在追殺你……」
「其實我和我的手下可以處理這些問題,用不著麻煩你。但我還是裝出很脆弱的樣子,好讓你成為我的保護者,我的守護天使。」
「其實你也是我的守護天使,對不對?」
「那樣會不會傷到你的自尊?」
「沒關系,我認了。」他嘆一口氣。「我的自尊已經被你弄得遍體鱗傷。」
「你說過你會用生命來保護我,那是你在我裝睡的時候說的。」
「老天!潔玉,你什麼時候才不是在騙我?」
她沒有回答。
「潔玉,我給你我的生命,你回報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謊言。」
「沒錯,謊言,不過還有些別的東西,你再想一想。」他看得出來她已經臉紅了。
「嗯,那是……那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童貞……」
「你給我你的愛,潔玉。」
她搖搖頭,他卻點點頭。「我沒有,凱恩。」
「你有。」他堅持。「我們第一次的那個晚上,我對你說的話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你又在說謊,潔玉。你有超強的記憶力。」
「我只記得我讀過的東西。」她掙扎著想離開,但是他卻慢慢逼近,緊貼著她的身體。
「那麼讓我來提醒你,小騙子。」他低聲說。「我說,你將屬于我,從現在到永遠。」
「你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她叫道。「我不會要求你信守這種傻瓜諾言。」她閉上眼楮,忍不住回想起他們的情景。「不要這樣……凱恩,現在不是時候。」凱恩不理會她的抗議,低下頭來親吻她。「我欺騙你、玩弄你、對你說謊。而且你那時候還不知道我是裴根,你那晚說的話都不算數。」
「正好相反,每句話都算數。」
「凱恩,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喜歡我的,我是個小偷,記得嗎?」
「不,親愛的,你現在不是小偷了,」他說道。「而且那些事都已結束,必須要有改變。」
「不可能,凱恩,你太頑固了,不可能做什麼改變。」
「要改變的是你!」他吼道。
「我不要。」
「你會改變的,你要放棄以前的生活方式。」
「為什麼?」
「因為那是我的要求。」
她仍然頑強抵抗。「我要怎麼生活不關你的事,而且我的手下都倚靠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他們必須選擇新的領袖,」他咆哮。「你的海盜生涯結束了。」
她的聲音震耳欲聾,勃然大怒。「一旦我離開這里,你就不會再看到我,別擔心,我不會回來劫掠你的。」她推開凱恩,卻看到納山和哈利站在門口看著她,大概也听到他們的吼叫和談話。這都是凱恩的錯,把她激得像罵街的潑婦一樣。
「你憑什麼管她的生活方式?」納山問。
看在潔玉的份上,凱恩按捺住性子。「納山,我想現在該是我們算總帳的時候。潔玉,你和哈利在餐廳里等,滕斯?」凱恩吩咐他的管家。「不準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等一下,孩子們,」哈利突然打岔,走到房間,拿起壁爐頂上一只銀碗,然後快步走回門口。「這麼漂亮的東西,要是弄壞就太可惜了,還是讓我帶走比較好。」
納山走進客廳,滕斯把潔玉拉出房間,重重關上門。
「他們要算什麼帳?」潔玉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他們又沒認識多久。」
客廳里傳來猛烈的撞擊聲,潔玉立刻懂了。「天啊!他們會殺了對方,」她緊張得大叫。「哈利,趕快想想辦法。」
炳利立刻趕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傻丫頭,他們早就想好好較量一番了,讓他們去吧!苞我到餐廳里來,廚子要上甜點了。」
「叔叔,拜托你!」
「來吧,」哈利軟語安慰。「弟兄們都在等我。」
她開始吼叫,不過她的吼叫已被客廳傳出來的聲音掩蓋。哈利只好放棄說服她。「你就是這麼倔強。」他喃喃說道,迫不及待地往餐廳走去,腋下還夾著那只精美的銀碗。
這時前門傳來一陣敲門聲,害滕斯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能不能請你去看看是誰來了。」他對潔玉高聲嚷道。
滕斯雙手抱胸,背靠著房門,潔玉站在他身旁,也模仿他的威勢。「本小姐要在這里守著,你去應門。」
他搖搖頭。「別想唬我,潔主,你想趁我離開的時候溜進客廳。」
「我當然想進去,」她說。「凱恩在和我哥哥打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一陣巨響傳來,牆壁也為之搖晃,滕期以為那是有人抬起長沙發擲向牆壁,但是潔玉搖搖頭。「被擲的應該是人,不是沙發,滕斯,拜托你……」
他堅定地搖搖頭,前門突然打開。「是公爵和公爵夫人。」滕斯看到來客,驚訝地說。
潔玉的態度立刻轉變。「你給我緊緊守著門,滕斯。」她沖到門口,對凱恩的雙親行禮致意。老公爵笑眯眯地看著她,公爵夫人卻忍不住看著發出巨響的客廳,沒有注意潔玉。
「你取走了她的純真,你混帳!」納山的吼聲傳出來,潔玉窘得要命,突然間真希望凱恩把她哥哥宰了,接著又傳出一陣粗話的咒罵聲。
潔玉想起她的客人。「兩位好。」她大叫著,以免公爵夫婦听不見。
「這里是怎麼回事?」夫人問道。「這位小姐又是誰?」
「我的名字叫潔玉,」她自我介紹。「我哥哥和我是凱恩的朋友。」
「但客廳里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點小爭論,」她說。「凱恩和納山,我哥哥,正在討論有關……」她絞盡腦汁要想一個合理的解釋,焦急地看著滕斯,要他解圍。
「谷物的收成。」滕斯沖口而出。
「谷物收成?」老公爵大惑不解。
「太荒謬了。」夫人搖搖頭。
「沒錯,是谷物收成的事。」潔玉趕緊說道。「凱恩認為大麥和小麥應該隔年輪種,但是納山不以為然,對不對,滕斯?」
「沒錯,」滕斯吼道,房間里傳出玻璃碎裂聲。「主人對這問題很堅持的。」
「沒錯,」潔玉跟他唱雙簧。「他是很堅持。」
鮑爵夫婦訝異地看著她,大概以為她頭腦不大正常。「請兩位上樓吧?」她沒精打采地說道。
「上樓做什麼?」夫人皺著眉頭問她。
「有人想要見你們,我想他在右手邊第二個房間,不過我不太確定。」
老公爵興奮起來,他走上前握住潔玉的手。「上帝保佑你,親愛的。能再看到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會信守諾言。」他努力平靜下來,對他妻子說道︰「文妮,我們趕快上樓。」
「你認識這位小姐?」夫人好奇地問。
「喔,親愛的,我是不是泄漏了你的秘密?」老公爵問潔玉。
她搖搖頭。「沒關系,我已經告訴凱恩,我去看過你。」
鮑爵點點頭,然後對他妻子說︰「今天早上我和這位可愛的小姐見過面。」
「在哪里?」夫人追問不休。
「她到書房里來找我,」公爵說。「那時候你還沒醒來。親愛的,快跟我上來,等一會兒我再解釋……」
潔玉目送他們的背景離去,松了一口氣。「失而復得的感覺一定很好,對不對?」
「完全正確。」滕斯點點頭。「但是你有沒有注意到里面安靜下來了?」
「我注意到了。」她回答。「他們一定是殺了對方。」
滕斯搖搖頭。「不可能的,我去拿兩個酒杯,兩位男士一定口渴了。」
「他們不會口喝,滕斯,他們死了。」!
「拜托,小姐,事情要往光明面看。」
「我看的就是光明面。」她喃喃說道。「喔,算了,你去拿灑杯,我來守門。」
「但你必須等我來再進去。
其實她現在根本不想進客廳,她在生那兩個臭男人的氣。剛才公爵夫婦的突然出現,讓她丟盡了臉,她真想痛哭一聲。
她為什麼要在意凱恩的父母怎麼想她?反正她要離開,要不是怕再見到公爵夫人,她現在就想上樓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滕斯帶了一瓶白蘭地和兩個杯子回來,潔玉打開客廳門,兩個人不禁同時停下腳步,原本精致華麗的客廳變成廢墟。
滕斯在一片混亂中找到那兩個男人,他們癱在地板上,並排靠牆坐著。潔玉急急忙忙跟著滕斯走過去,看清楚他們的德性之後又大吃一驚。
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怎麼光彩,凱恩的額頭上被劃了一道傷口,還不停地在滴血。不過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咧嘴笑著。
納山更慘,嘴角裂開,他用手帕捂著,他的左眼圈也腫了起來,可是臉上卻帶著笑意。
還好他們的傷都不重,讓潔玉放心多了。
「兩位的問題解決了嗎?」滕斯問道。
「解決了。」凱恩轉頭看看納山,一拳揮向他的下顎。「對不對,老兄?」
納山立刻回他一拳。「沒錯,完全解決了。」他似乎很快活。
「你們這兩個荒唐的小孩,真該關起來餓上幾天。」潔玉怒不可遏,大聲責罵他們。
這兩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來看著她,又對看一眼,顯然覺得她的責罵很有趣,兩個人都哈哈大笑。
「你哥哥打起架來的確像小孩子。」凱恩揶揄他新交的朋友。
「活見鬼。」納山罵道。「滕斯,白蘭地給我。」
避家半蹲下來,各給他們一個杯子,然後倒了兩杯滿滿的白蘭地。
「滕斯,你想把他們醉死嗎?」潔玉皺著眉頭問。
「正有此意,」管家緩緩站起來,打量亂七八糟的客廳。「潔玉小姐,我想是我猜對了,被擲到牆上的是沙發。」
「滕斯,把酒瓶留下。」凱恩說道。
「遵命,爵爺,你需不需要我扶你站起來?」
「他是不是永遠都這麼中規中矩?」納山突然發問。
凱恩大笑。「中規中矩?算了吧,滕斯一點也不規矩,每次用晚餐的時候,只要我遲到幾分鐘,他就會把我的份吃了。」
「我只是要你養成守時的習慣。」滕斯插嘴。
「你最好拉他一把,他已經站不起來了,就像……小孩一樣。」納山對管家說道。
兩個人又笑成一團。「你最好先幫他,滕斯。」凱恩不甘示弱。「他比我多挨了好幾拳。」
「你真是死鴨子嘴硬,凱恩。」納山說道。「你明知道這一回合是我贏了。」
「胡說八道,你只是替我搔癢而已。」
潔玉受不住了,轉身就走,凱恩卻伸出手抓住她的裙角。「坐下來,潔玉。」
「坐哪里?」她生氣地問。「每張椅子都被你們這兩個笨蛋砸了。」
「潔玉,我想和你談一談,納山跟我已經達成協議。」他轉向納山。「我看她會很難弄。」
納山點點頭。「她一向很難弄。」
凱恩把酒杯放在地板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納山?」他看著身前這個憤怒但依然美麗的小女人。「你能不能爬出去,給我們幾分鐘的隱私?」
「爬?見你的大頭鬼。」納山蹣跚地站起來。
「我不想和你獨處。」潔玉抗議。
「太可惜了。」凱恩想把她摟進懷里。
「你的父母在樓上。」她原以為凱恩會大吃一驚,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們听到你們打架的聲音,不過滕斯說你們在討論谷物的收成。」
「谷物收成?」凱恩揚一揚眉毛。
避家點頭,轉身和納山一起走向門口。「我總不能說你們在打架吧。」
「而且你的父母不相信。」潔玉難過地說道,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他們當然不會相信。」凱恩回答,他注意到潔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怎麼了,親愛的?你在難過什麼?」他關心地問。
「沒事,我沒有難過。」她大聲說道,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要回房間去,」她喃喃自語。「我要一個人靜一下。」
她沒有說她要回房間收拾行李,否則一定又會被凱恩攔下來。她不想再跟他沖突了。但是她要先去找哈利,告訴他整件事的經過,否則哈利會擔心的。
她在餐廳里找到哈利,他在收藏凱恩的銀器,轉身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要帶走這些銀器,丫頭,凱恩會很樂意送給我收藏的。」
「是的。」她嘆一口氣。「凱恩會很樂意。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談一談。」
炳利立刻叫手下都到外面去,潔玉關上門,坐在他對面,握住他的手,平靜地告訴他她未來的計劃。她也和盤托出過去兩個禮拜發生的事情,但是卻故意略去她的噩夢,還有她跟凱恩親密關系,免得哈利生氣,反正他也幫不上忙。
最後哈利終于被她說服,相信她能照顧自己,不用他擔心。他把她摟過來,親吻她的臉頰。「小心你的背後,丫頭,防人之心不可無,要記住麥金德給你的教訓。」最後他說道。「我在小茅屋等你。」
她點點頭,哈利提到的麥金德,是以前他們的對頭海盜,他有一次偷襲‘翡翠號’,而且還抽了潔玉一鞭子,在她背上留下一道傷痕。後來哈利就常用這個教訓來提醒她。「我會記住的。」她回答。
潔玉匆匆跑上樓,經過克林房間時,听到老公爵隆隆的笑聲和公爵夫人斷續的啜泣聲。克林的母親一定是太激動了,喜極而泣。
她不必再擔心克林的安全,她的任務已經結束。潔玉反復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
金寶和麥修在走道上等她,金寶還為她準備了一份告別的禮物。「我們跟你一起走,是不是?」麥修問。
潔玉點頭。「你們到房子後面等我。」她進房間拿出袋子,交給金寶。經過凱恩房間時,她特地走進去,把一枝長梗的白玫瑰放在他枕頭上。「我是海盜裴根。」她喃喃語。
她終于可以走了,正要走出房間時,她瞥見凱恩黑色的睡袍披掛在椅背上。她遲疑了一下,把那件袍子摺起來挾在腋下,袍子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這是他的味道沒錯。她需要一些能夠紀念他的東西,陪她度過往後無數個漫漫長夜。
是該離開了。
凱恩和納山都以為潔玉在她房間里休息,凱恩本來想跟她上去,卻被納山攔住,說他妹妹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平靜下來。「你大概還沒注意到,凱恩,她向來不受人支配。」納山說道。
凱恩沒有回答,其實他早就模清楚潔玉的脾氣。
然後他們把哈利找來,討論眼前的問題。凱恩發現他的心思很靈敏,而且在他野蠻而霸道的外表下,其實是個很有教養的人。
炳利抱怨著要燒船的事。「要浪費許多好木材。」他不大情願。「但是也沒辦法,為了保住‘翡翠號’,只好找個犧牲品了。‘翡翠號’這幾年來一直是我和潔玉的家。不過,那丫頭也應該找個更穩定的家,不要再到處流浪了。」凱恩听到他最後一句話,十分訝異。
餅了整整兩個小時,他們才討論出一個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計劃,哈利滿意地走回餐廳。
「他是想把你吃垮。」納山在他叔叔身後說道。「而且他還會偷一大堆東西帶走,這樣才顯得出他的海盜身分。」
「他要什麼都可以帶走,只有潔玉除外。」凱恩咧嘴笑道。「潔玉應該已經平靜下來,我想現在去找她談一談,你說如何?」
「如果你想對她說教,那只會……」
「我不會說教,我只是要告訴她我對她的期望,然後讓她做決定。」
「听起來跟說教差不多。」
納山和凱恩一同走到門廳,公爵夫人正好從樓梯上下來,她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眶中依然閃爍著淚光,鼻子也紅紅的,顯然是好好哭過了一陣子。
鮑爵夫人一看到納山,差點沒從樓梯上跌下來,不過她很快就恢復鎮定,繼續走下樓梯,等她下到門廳,她立刻躲到凱恩身旁。「這位就是克林的海盜朋友嗎?」她怯怯地問。
納山皺起眉頭。「我不是海盜,更不是裴根,不過我的確是你兒子的朋友。」
她緊抓住凱恩的手臂,生怕被眼前這個粗野的家伙傷害。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不過臉上仍然帶著微笑。「你看起來很像海盜。」她勇敢地說道。
「你見過海盜長什麼樣子嗎,夫人?」凱恩忍不住問他繼母。
「不,我沒見過。」她承認。「不過這位先生和我想像中的海盜一模一樣;他頭發長長的,手臂上和臉上都有傷疤。」
「而且他身上還著血。」凱恩揶揄他的新朋友。
「嗯,對,我差點忘了。」夫人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凱恩是開玩笑的。「海盜很喜歡打架。」她又再強調。
「夫人,克林難道沒跟你說……」
「他一直不肯透露裴根的真實身分。」她打岔。不過不用他說我也看得出來。「她意味深長地看納山一眼。」我們都知道裴根是誰。「
納山聳一聳肩。「那我一定就是裴根了。」他笑笑。「既然你們這麼肯定。」
鮑爵夫人很滿意。「別擔心,先生,我會守住這個秘密的。對了,那位可愛的小姐呢?凱恩。我剛剛對她好沒禮貌。」
「你向來很注重禮貌的,夫人。」凱恩插嘴。
「我沒有好好介紹我自己。」她堅持。「她在哪里?我要好好謝謝她。」
「她在樓上休息。」納山回答。
「納山是潔玉的哥哥。」凱恩在一旁解釋。
「我知道。」夫人點點頭。「他們有一樣的綠眼楮,一看就知道。」夫人走到她心目中的海盜頭子前面。「低下頭來,親愛的,我必須吻你一下表示謝意,你是克林最忠實的朋友。」
納山有點不知所措,但是不敢違抗,只好乖乖照做,他覺得自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男孩。
夫人親了納山的雙頰。「你要把身上的血洗干淨,然後公爵才能正式地歡迎你進入我們家。」
「他也會親他嗎,夫人?」凱恩故意問,覺得納山的窘態很有趣。
「當然不會。」
「公爵會歡迎一個海盜?」納山也調侃自己。
夫人笑一笑沒回答,轉向凱恩。「我早該想到艾絲莉小姐不適合你。」
「艾絲莉小姐是誰?」納山很好奇。
「一個繡花枕頭。」凱恩回答。
夫人不理會他的譏諷,她模模自己金色的短發。「我可憐的克林衰弱得可怕,而且瘦得像根蘆葦。我要去找滕斯,克林需要好好吃一頓。」她向餐廳走去。
凱恩急著要找潔玉,忘了哈利和他手下還待在餐廳。納山想到了,他應該提醒凱恩和他的繼母,不過他更想看一出精彩好戲。
凱恩走上樓梯,夫人消失在轉角。納山開始數,才數到五就听到一聲絕望的尖叫。
凱恩停下腳步,轉身看到納山悠閑地靠在門口,臉上堆滿了笑容。「是什麼……」
「是哈利。」
「媽的!」凱恩咒罵一聲。「哈利。」他準備下樓。
鮑爵夫人現在尖叫得像個野女人。「真可惡,納山!」凱恩吼道。「你該提醒我的。」
「活該,誰叫你自己忘了。」
凱恩走到樓下,這時他父親開門出來站在樓梯頂上。「底下在搞什麼鬼?」他大吼。「是誰那麼大吵的?」
「是你的妻子,公爵大人。」納山回答。
凱恩瞪納山一眼,又轉身看看他父親,決定還是先安撫他父親,免得老公爵闖禍。反正哈利只是嚇嚇公爵夫人,不會真的傷害她。
凱恩攬住他父親的肩膀。「爸,沒什麼事,真的。」可是公爵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納山卻火上加油。「你的妻子剛剛踫上了黑心哈利。」
這時餐廳門砰地一聲被人推開,一隊長相粗野的壯漢走出來,哈利是最後一個,拉著可憐兮兮的公爵夫人。
納山忍不住笑起來,凱恩搖頭嘆息。公爵卻緊盯著那個高大粗壯、有一顆耀眼金牙的家伙,他腋下還挾著一只大銀碗。
鮑爵怒吼一聲,大步向前邁出,但是被納山和凱恩擋住去路。「爸,讓我來處理就好。」凱恩要求。
「叫他放了我的妻子!」分爵咆哮。
「公爵,救救我!」夫人叫嚷著。「這個……這個人以為我要跟他走。」
納山走上前。「拜托,哈利,你不能……」
「別擋路。」公爵對凱恩吼道。
「爸,哈利是我們的朋友,他是潔玉的叔叔,多虧了他,克林才能活下去,我們欠他一份情。」
鮑爵皺起眉頭看著他兒子。「那你打算拿你繼母去還這筆人情債?」
「想信我,讓我來處理。」凱恩隨即轉身叫道︰「哈利!」
炳利霍然轉身,把夫人拉到身邊。「我要把她帶走,當壓寨夫人。」
「不行。」凱恩回答。「你不可能帶走她。」
「你這樣不是待客之道,孩子。」
「哈利,你不可能要她跟你走。」
「這是公平交易。」哈利爭論。「你已經要定了我的佷女,對不對?」
凱恩只好點頭。
「那我就可以帶這個女人走,一個換一個。」
「哈利,她已經有丈夫了。」凱恩捺住性子,然後對他繼母說道︰「夫人,請不要再尖叫,光是這海盜頭子已經夠難弄了。納山,如果你再笑個不停,我就讓你鼻青臉腫。」
「這女人跟你是什麼關系,凱恩?」哈利突然問。「你剛才怎麼叫她夫人。」
「她是我父親的妻子,也是我的繼母。」
「那我帶她走也沒什麼關系。」
凱恩不知道哈利在搞什麼名堂。「可是她一直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炳利皺起眉頭,看著他的俘虜。「你叫他兒子嗎?、
夫人慢慢平靜下來,緩緩搖頭。「我想他不希望我這樣叫他。」
「他不是你最喜歡的孩子,對不對?」
鮑爵不再急著上前,他放松下來,臉上還浮現一抹微笑。他想起潔玉的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哈利一定知道潔玉的心事。
「我從來不偏愛任何一個孩子。」夫人提高聲音。「我愛我的第一個孩子。」
「可是凱恩不是你的。」
「誰說的,他當然是。」夫人生氣了。
「好吧,如果你肯叫他兒子。」哈利慢條斯理地說道。「而且他肯叫你母親,那我就不帶你走。」
夫人遲疑了一下,終于開口。「兒子。」
「什麼事,母親?」凱恩很自然的回答。他看著哈利,不知道他又要變什麼花樣。
炳利放開他的人質,呵呵笑著走向前門,夫人立刻投入公爵的懷抱。凱恩跟著哈利走到門外。「好了,哈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子問題。」哈昨煞有介事地回答。「別忘了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海盜。」
「還有呢?」凱恩追問。
「我的丫頭一直擔心你父親偏愛克林。」哈利終于說實話。
凱恩很驚訝。「她怎麼會這樣想?」
炳利聳聳肩。「那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讓她繼續擔心下去。還有,你如果想要她必須得到我的允許,而且是公開的。」他咧嘴一笑。「當然,你必須先找到她。」
凱恩的心往下一沉。「該死!炳利,她不在樓上?」
炳利得意地搖搖頭。
「她去哪里?」
「不要對我大聲說話,小伙子。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得保守她的秘密。」
「天呀,你……」
「我也覺得很奇怪,你怎麼沒發現麥修和金寶也都失蹤了。」哈利打岔。「你的警覺心不夠。」
「目前還有人在追殺她。」
「她不會有事的。」
「告訴我她在哪里?」
「她只是想逃避你。」
凱恩不想再浪費時間,他轉身沖回家門,哈利在他身後叫道︰「你要去哪里,孩子?」明知故問地調侃他。
凱恩真想宰了這老海盜。「我要去追她,哈利。」
「你行嗎?」哈利故意刺激他。
凱恩懶得回答。三兩步沖進自己的臥室,套上襯衫,這時納山跑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納山關心地問。
「潔玉走了。」
「我就知道。你要去追她嗎?我跟你去。」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
納山不情願地點點頭,他走到床邊,拿起枕頭上一枝長梗的白玫瑰。「她留下信息。」
「我看到了。」
「她是不是愛上你?」納山看著窗外問道。
「是的。」凱恩嘆一口氣。「但是她還不肯承認。」
納山把白玫瑰放回凱恩枕頭上。「她留下這朵玫瑰,意思是要跟你道別。」
「我不相信。」
「她也在提醒你她的身分。」
「那倒有可能。」凱恩換好衣服,穿上靴子。「她想試試我的能耐。」
凱恩三兩步跑下樓,呼叫滕斯。「李昂會帶理察一起過來,叫他們留在我里等我,千萬不要離開。」
「假如李昂找不到理察呢?」納山也跟著下來。
「他會找到的。」凱恩繼續吩咐他的管家。「明天早上之前我大概回不來,你知道該做什麼。」
「你是說加派警衛?」
凱恩點點頭,大步走向前門,但是滕斯又追上來問︰「你要去哪兒?」
「去打獵。」
凱恩砰地一聲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