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廂內,音樂聲充斥在耳邊。
「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兩個女人進來包廂沒多久後,全都像超人變裝般,換上另一種模樣。
喝酒喊拳!天哪!這像女人嗎?
兩個大男人靠攏了坐在一起,一臉木然地對望著。
何止小酌,根本就是豪飲!
啤酒一手一手送上來,如蝗蟲過境般滿目瘡痍,地上散亂著一大堆空瓶。
兩個男人挺著身子筆直地端坐。
「你不是說她很傳統、很乖巧?」鐵津剛側了個身,靠近了學弟,附在他耳邊悄悄地問。
兩人臉上面無表情,直視前方,掀動嘴巴以他們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交談。
學弟回答道︰「我怎麼知道她酒喝下去會變這樣子。」
沒他們唱歌的分,兩個瘋狂的女人都差點為了搶點歌大打出手了,他們只能當觀眾、當听眾。
「听——海哭的聲音——」
殺雞般的高分貝嗓音,差點刺穿上頭懸吊的喇叭。
「只有你才是我夢想、只有你才叫我牽掛,我的心里沒有他……啊啊啊……啊啊啊……嗚哦!耶耶!」
噢——魔音傳腦。
「投緣沒什麼稀奇,有錢的踢一邊,看來看去也是有氣魄的人卡呷意……」
「KissmeKiKiKissmeKissmeboy……你來……你帶來……KissmeKiKiKissmeKiss
meboy!印證……我最愛看的色彩……」
兩個瘋女人拿著酒瓶與麥克風唱歌起舞。
幾杯黃湯下肚,當場原形畢露!真是好可怕的青蛇與白蛇……%#@*
「喂!金釵,你不是說你的嗜好是插花、畫畫、吟詩作對嗎?」學弟趁著播歌空檔,終于忍不住發問。
「對啊!打麻將插花,畫畫虎爛啊!還有……」金釵掀起長衫袖口,露出兩條手臂。「在這里刺繡。」
那哪是刺繡啊!
刺龍刺虎刺鳳凰,盡是眼花撩亂的刺青!
兩個男人差點沒當揚暈了過去。
酒過三巡,男人們在幾小時的噪音轟炸下,已是滿臉呆滯,精神疲乏。
而姚天真——又喝醉了!
幾個人步出KTV後,站在一邊討論著。
「啊?我不知道天真家住哪里呀!」金釵臂膀撐著一攤爛泥似的姚天真,一臉茫然地回答。
她真是酒國女英雄,狂飲後竟然還沒倒,但姚天真的功力就差多了,她已經不醒人事。
「你不是她同學嗎?」
「同學就一定知道她家唷?」
「那怎麼辦?」學弟只想快點回家,送這爛酒鬼回家的差事,丟給他們去解決吧!
「鐵SIR,你跟天真不是朋友嗎?你知道她家吧?」金釵問道。
始終沉默的鐵津剛整個臉垮了下來,許久才作聲。
「嗯。」
「那就你送她回家!」
金釵馬上卸下臂膀的包袱,未待鐵津剛再度開口,姚天真已經整個人癱在他懷中。
他神色無措,隨即,苦著臉背起她……
因為,其他的兩個人已經腳底抹油開溜了。
真是煞星!為什麼他這麼倒霉,總會踫上她呢?
千萬千萬不要再吐在我身上了!心里在嗚嚎……
他很認命地送她回家。
所幸,她這次沒有留下整灘嘔吐物在他身上。
很紳士、也不負眾望,他將她平安送回家門,聯絡了姚溫柔前來接應後,才拖著快要垮掉的身體,回到他自己可愛溫暖的家。
叮咚——
周六夜晚,姚家的電鈴響起。
姚天真匆匆跑去開門,一拉開門扉,前幾天送她回家的那只大牛,出現在她面前。
她已經致電表示過謝意了,他們沒有理由還會交集。
「有事嗎?」眉間堆著疑惑,姚天真雙手抱在胸前看著他。
她可以確定,上次的約會,是個失敗的相親,他應當對她沒有興趣才是!何況他也跟她的同學相親過了。
「我媽……叫我來找你……」培養感情。下面這句話,他說不出口,實在太別扭了。
終究,在她間接破壞了他上次的相親後,他還是躲不過母親施加的壓力,被逼著來追求這名女酒鬼、女魔頭。
「喔……」拖著長長的尾音,姚天真睨著地,忍著取笑他的沖動。
他馬上接了句︰
「我不來不行,她會天天煩我。」
「嘿!說得好像你被逼的一樣?!」女人都有虛榮心!他如果說是他自己想來,她會高興一點。
「我的確是被逼的。」他倒老實。
「你不要加上這一句會死嗎?」她冷瞥著他。
「當然不會死!你講話真夸張!」鐵津剛皺起眉。
「是你講話太冷,不是我夸張。」
「……」鐵津剛又擺出一貫的冷臉色,那冷峻……其實是掩飾著內心的不安。腦袋拼命轉著,就是不知道怎麼回她話!
他已經很盡力了!他和女人單獨對話,通常很少超過三句。
「你真的很冷。」看他一聲不吭,姚天真搖著頭頻頻打冷顫。「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來找我要做什麼?」
她擠出一絲苦笑看著地。
「來……約你。我們……出去走走好了。」他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口。
「喔?你打算約我去哪里走走?」
姚天真饒富興味瞧著他。她就不相信,他這處有其表的帥笨牛,會有什麼像樣的提議。
丙然,他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姚天真苦笑。
她實在莫可奈何了,對這樣的男人,要如何來電?!這真的不能怪她讓鐵媽媽失望。
「讓我想想……」他就這樣跟她面對面、杵在姚家門口,努力地想著。
「你怎麼不去約金釵呢?」姚天真直想把燙手山芋丟開。
「她……沒有再跟我聯絡過。」他訕訕回答。
「呃……」想也知道!她自己都沒法接受了,何況是比她還性情中人的金釵同學。「請問,我是候補喔?與金釵無緣,所以轉向我?」
「不,不是,沒那個意思。」他慌張澄清否認。
相較之下,金釵顯然比姚天真更可怕,這酒量很差的酒鬼,也許比金釵安全一點,不過他真的沒有她口中所謂的候補心態。
母親逼著的壓力也是其中一部分,不過,想嘗試交往也是出于他自願,他很清楚自己的心里,真的做不到的事情,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甘願的,只不過,他的個性就是這麼木!
兩人面對面站在她家門口。他在慌張之余,似乎也還沒想好要帶她去哪里。
姚天真看不下去,終究還是軟化了。
「去淡水吧!」她干脆決定。
閑著也是閑著,她倒想見識、見識,這鐵媽媽的兒子究竟是哪里有毛病,怎麼會木訥到如此程度?!
兩人來到淡水的漁人碼頭,兩人一前一後漫步,他走在她身後一大段距離,不敢太過于接近、不敢造次。
兩人間的話題,大多是由她主動,而他似乎在回答每一個問題的時候,都顯得十分無措且遲鈍。
音樂聲讓整個夜色都美了起來,正進行著的音樂演出,吸引民眾駐足欣賞,他們也停下腳步,浸婬在現場的美好氣氛中。
Youwillalwaysbeinsidemyheart……
「噢……」姚天真低嘆。
這是她最喜歡的歌啊!每每听到這旋律,她的心版就會瞬間變得柔軟,有時更會懷念起讀書時代的初戀情人。
「我們就結婚吧?」
在宇多田光那首《Firstlove》的催情之下,鐵津剛鼓起勇氣,趁著音樂聲塞滿在彼此的空氣中,冷不防冒出話來。
雖然他並不能確定自己的意願,但這是母親的囑咐,要他把握機會,他必須完成任務。
「結婚?!」吼!姚天真听到這樣突兀的一句話,不禁在心底低吼了聲。
她正在懷念初戀情人,心情有那麼點浪漫、那麼點感傷的時候,他居然冒出這句話!
轉過頭盯著身旁的他,她的目光復雜、情緒難辨,讓他更加窘迫,整個頸子、耳根都漲紅了。
好整以暇,姚天真慢慢把話吐出口︰
「我跟你又不熟。」
啐!呆頭鵝!見幾次面就求婚?!更何況,沒有鮮花,沒有鑽石,這不是一個完整的求婚儀式!
「呃……我們已經認識了……」那張豪邁的臉龐,開始出現幾滴薄汗。
「先生!你是不是走錯時代了?」姚天真兩眼一翻。
「怎麼?」
他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調侃之意。
「你還時興古代那一套,見過面就可以結婚,感情婚後再培養嗎?」她不得不擺出認真的神色。「要不呢?」他的確這麼相信。
對她,自然稱不上什麼感情或愛慕;對愛情,他從來沒有仔細想過,更遑論有啥自己的一套愛情觀。他早有自知之明,他這種性格上定得借由這套程序才結得了婚。
「那麼,請問!我為什麼要答應?」她丟了個難題讓大笨牛思考。
他果然認真想了許久。
「你為什麼不答應?」這是他的結論。
「……」這下子,換姚天真語塞了。
「你相親,不是為了要結婚?」他又問。
耶?他開竅啦?!居然輸得到他發問!
「相親又不是出于我的意願。」姚天真馬上出口回堵。
「你是被逼的?」
「可以這麼說,也不能這麼說……」她支吾著。「逼」這字眼太嚴厲了點,他的用詞太強烈,讓她不能不斟酌回答。
「如果你沒有半點結婚的渴望,你不需要被逼。」他接著說。
姚天真剎時有種掩飾的面具被戳穿的難堪。沒錯!如果她沒有半點渴望,她不會答應鐵媽媽的安排。
「那你不也是!」她大聲地反唇相譏。「可是你不也老是一副被逼的模樣?你不也想結婚?要不你何必一次次相親!」
「我從來沒有說我不想結婚。」他的神情十分坦率。
「……」姚天真吞吐,一張嘴巴掀開又合上。
「你怎麼不說話?」他問。
雖然沉默,但姚天真的腦袋已經轉過數百回合,她喃喃說出方才腦袋里曾想過的事。
「我不能接受我的丈夫是像你這種類型……」
「我怎樣?」
「你……還不夠男人。」她十分不給他面子。
「怎麼樣才像個男人?」自尊心有點受挫,鐵津剛沉著臉回問。
「我……我說不上來,至少……該有點霸氣、該有點成熟穩重……該是從容不迫……」她叨叨講了一堆。
「那些我都有!」鐵津剛認真地辯駁。
「還……還不夠、還不夠像……」姚天真偏著腦袋思考。
對!他也許都有,但是她猜想,那或許只局限于公事上的表現;在她面前、她所看到的,他總是缺少那麼點氣勢……
問題是出現在她自己身上嗎?她不禁懷疑。
「好個放肆的女人,說我不像男人?」他語氣冰冷,一臉凶惡。
「我……」
當姚天真以為他生氣、正想道歉時,卻見他一張大臉湊了上來——
「我這樣像男人了嗎?」
只見他倒擰了眉毛,瞠開牛鈴大眼,滿臉嚴肅瞪著她,以刻意壓低的嗓音、慢條斯理說著。
「噗——」姚天真倏地噗哧笑了出來,還噴了些口水在他臉上。
他那張臉馬上丕變成錯愕模樣,嫌懇地猛搖頭,趕忙抹臉頰。
「惡……你好髒!」上次讓她吐了滿身還不夠嗎?!真是見鬼的跟她犯沖哪!
「哈——」姚天真沒有絲毫歉意尷尬,反而更加狂妄地縱聲笑了起來。
「你……」他感到有絲氣結,但隨後……
被她的開朗感染,鐵津剛難看的臉色慢慢緩和,淺淺的笑紋自他唇邊綻開。
「啊!」姚天真突然大叫了聲。
「怎麼了?」他斂起微笑,納悶瞧著她。
「我有沒有看錯?你笑了?」姚天真一副見鬼的模樣!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警局,當時他臭著臉;第二次見他,是相親那次,他繃著臉。上次唱歌不算,她實在沒啥在注意他;被臨檢那次也不算,因為她實在沒啥記憶。
幾次印象下來,他就只有那副嚴肅得要命的撲克臉,今天見到他的笑容,她覺得好意外。
「我笑很奇怪?」鐵津剛的臉上有絲困窘閃過。
也的確,要他臉上出現笑容簡直是微乎其微,是她讓他卸下那張緊繃的面具。
「我以為你不會笑!」
姚天真眨眼調侃,眸中的一絲俏皮吸引住他。
眼眸毫不掩飾那瞬間燃起的熱烈,他直勾勾盯著她不放。
「我沒有在其他女人面前笑過。」他吐出真心話。
夜色與音樂,撩撥起更靠近的情愫,他難得忘情地說出內心的想法。
他意外發現——終于……
終于有一名女人,能讓他在面對時感到舒服、忘了不自在的感覺。
「呃……真的嗎?」姚天真哭笑不得。她有那麼偉大?!
「所以我們要結婚。」他下結論。
「啊?」怎麼話題又回到這里?姚天真不敢搭腔,尷尬地看了他一眼,慌亂地把視線移向他處。心里頭又在翻騰亂想一通了。
對于結婚……她並非沒有期盼,只是,太突然了點!
以各個條件分析來說︰他有正當職業,他外貌出色,足夠達到大部分女人結婚對象的標準了。
蚌性問題除外,惟一顧慮的是……
他們的認識與了解實在太薄淺了。她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