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吉普車在路邊停靠。
車子停在陶喜悅居住的眷村巷口,兩人這才發現,問題來了……
「咱們疏忽了,我應該先送你回去,我再回來才對。」她對畢逍遙說。
他駕駛她的吉普車,順著回來的路線,就先抵達了她家,誰都沒想起他的車子還在保養廠,送她回來以後、他該怎麼回去的問題。
「不,這里這麼偏僻,我不放心你只身折回來。」他已經將車子熄火,並打開車門,繞到她這一側帶她下了車。
陶喜悅跳下車,猶豫地對他說道︰「我已經習慣咧……」
「這樣好了!」他打斷她說話。「我送你進去,再出來叫車。」
她的手讓他的手掌包覆住,他領她走在有兩排矮牆的狹窄暗巷里,陶喜悅覺得好甜蜜,唇兒悄悄上揚著。腳步隨他走著,她抬起臉來望著他。
「可是……這里很不好叫車喔!」
遠離市區的山腳下,沒有什麼計程車出入,況且現在已經午夜,黑暗寂靜的路上車輛寥寥,連行人都沒有。
他模模她的頭,笑著隨她在門前站定。「沒關系,我可以慢慢等車,等久了,總有可能好運等到吧?或者,你留我喝杯茶?」
「啊?」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她怎麼可能好意思讓他在黑幽幽的路邊等車?可是,留他喝茶?這……
其實,有種東西叫做手機或電話,還有種東西叫做無線電計程車服務,如果不知道無線計程車站台,還有種東西叫做一零四查號台。
可見,他們都故意忽視。
紅色木門前,兩人沉默,各自抿著嘴唇,其實,都有點想笑。
陶喜悅慢慢開口,笑睨著他說道︰「反正,橫豎你都有借口留著就是了。」
畢逍遙揩揩自己的鼻尖、眼珠子溜了圈,想了想,他笑著回答︰「對。」
他還留戀著她的氣味,不舍離去。是因為如此吧?所以光是這個如何回去的問題,他都可以跟她婆婆媽媽半天。
她說對了,橫豎他都有借口要留下。
陶喜悅噗哧笑出聲,瞪他一眼然後無言地掏出鑰匙開門。
畢逍遙踏入大門,由外向內、四處瀏覽她居住的環境,隨她進屋,她點亮一盞燈,室內隨即亮起溫馨的燈光。
他環顧她的小房子。屋內有些凌亂,不過,他喜歡這里,每一角的陳設都像她的個性,直接而隨性。
「坐。」她不好意思地招呼他在那座紅色沙發坐下。久沒整理,房子有點亂,挺糗的。
「嗯。」他沒坐下,逕自在她屋內參觀,走到矮櫃前觀賞那排相框中的每一幀照片,瞧瞧她過往的輝煌歷史。
「不介意自己坐一下吧?我們這兒到了半夜水壓會很小,有時候會沒水,我要趁早洗澡。」
「去吧。」畢逍遙興味地拿起相框,看著她與朋友們的合照,由她去忙。
陶喜悅取了衣物,走進浴室關上門。
***
待她沐浴完畢,見他月兌了外套,自己坐在沙發上翻閱她收集的居家雜志。呵,他倒很自在。
見著她,他很隨意綻了微笑。
兩人無語。
陶喜悅覺得有些窘迫尷尬。那麼,接下來呢?泡壺熱茶、一夜閑聊嗎?
畢逍遙當然不是這麼想。
秋夜,周圍流動著冷涼的空氣,鵝黃色的溫暖燈光映著彼此,空氣與光影,疏離又靠近,四周懸浮著詭異的因數。
她站著,外表平靜,心中有些無措不安,似乎……已能預感一場失序的劇碼。他注視著她……她穿著七分袖的及膝T恤居家服,卻遠比每一個對他曝露展現胴體的女人更加誘人。
他想要她的靠近!不光是因為肉欲。
隱隱流動的冷空氣,挾帶著她沐浴後的香息,拂上他鼻尖……
淡淡的柑橘香,似縷縷溫柔慰藉,在深秋的夜里,安慰著孤單的靈魂,引領他的心向她靠去。
他應該如同以往一般,只消勾勾眼神,就讓女人懂得他眸中的涵義。但,獵艷高手,此刻竟對自己毫無把握……
「過來。」他飄柔的嗓音具魔力,讓她無措、卻又依言乖乖靠去。
「嗯?什麼……什麼事?」陶喜悅慢慢走去,站在他面前,羞赧一笑。
她看見他微敞的領口露出凸起的鎖骨,竟開始幻想起他的胸膛;盯著他隆起的喉結,她喉間不自覺咽了咽。
他瞧見她的半截手臂上,起了細細的小絆瘩。
「冷嗎?」他關懷問起,伸手拉她坐下座椅。「這天氣,穿這樣太單薄。」
「嗯。」喜悅慌忙點點頭,其實,肌膚上泛起的那層小絆瘩,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緊張。「我……我加件外衣。」
她匆匆忙忙想要起身,掙離他溫暖的身畔,他卻抓著她手腕、手臂一使力,將她拉入他懷里。
親呢挽上她的肩,畢逍遙笑看著她,眸海翻覆著溫柔與野性。「別加衣服了,多此一舉。」
低沉好听的聲音,飄入她耳里,陶喜悅無語。她听得出……他言語中的意味好煽情。
他的大掌扶上她後頸,兩人對望,她膽怯地回避、不敢瞧他此刻眼中的放浪,那抹征服的意味,教她心驚。
隨即,他熱熱的唇瓣烙上她……
這一次,陶喜悅如同前次,忘了抗拒。
輾轉的唇瓣貼合之間,旋即進發了洶涌情潮,他漸漸地狂妄,轉而侵略她的耳垂、她的頸。
「呵,別……」她怕癢,他把她惹得咯咯笑著。
「別笑……」他在她耳邊微笑著嘆息。「嗯……你好香……我真喜歡你……」他埋在她頸窩深嗅,他吐著低低柔柔的愛語。陶喜悅深深一嘆。
他好會調情,讓她沒有思考的空間去猶豫。
在他寵愛的調戲、激情的挑逗之余,他將她橫抱而起,走向她的床鋪。
這個夜,于是充滿旖旎曖昧。
凌晨下起一陣雨,絲絲繽紛碎在這樣的夜里,淅瀝瀝拍在她的玻璃窗上,雨水集成水茫茫、霧蒙蒙的一片。
窗外的世界朦朧,窗內的也朦朧。
末了,他們傾听雨聲,在彼此耳邊低語閑聊,直至天露魚肚白,相擁睡去。
***
星期天的下午,陶喜悅的小窩充滿愛情,因為這男人的駐留。
此時,室內盈滿烤面包香。她已睡醒,而床上那體格高大的男人,仍佔據她的床,趴在枕上酣夢熟睡。
陶喜悅在漱洗過後,站在廚房的流理台前,她倒了兩杯果汁、並煮了壺香醇的美式咖啡,將吐司面包涂上濃濃的花生果醬。
她唇兒微微勾起,心頭甜蜜。
她怔怔想著……會不會,昨夜,也如他與其他女人的速食關系一樣?她與他的關系,是否也太速成?
新的關系讓她愉悅著並且怯懦,這令她不安。
心中失落了什麼並不是很清晰,但失落了身體的一部分卻不遺憾。
她很訝異自己的想法,她是沒有經驗的女子,卻覺得與他發生一場纏綿……是值得的,她不後悔。
在她的理智衡量中,這愛情方才萌芽,不該這麼早讓它深入,但她卻一頭栽了進去,任這親密發生。
愣愣發著呆,驀地,身後一雙強壯手臂由她腰際環抱而來。
她嚇了一跳,隨即綻開微笑。
「醒啦?」她柔聲問他,將整個背靠向他暖熱的胸膛。多好,強壯的依靠。
「好香,聞得肚子都餓起來了。」畢逍遙摟著她,低頭在她頰邊又親又啄。
今天睡醒,怎會覺得空氣如此清新?他隱約覺得,生命在改變,但改變的那一部分是什麼?
以往與任何一名女人下了床,所有枕畔的激情與愛語便消聲匿跡、隨即退去,他不曾像此刻這般,愛著一夜過後的嶄新關系。
「先去漱洗,洗好再來吃,怎麼樣?」她回身,笑著伸手理了理他睡醒後微亂的頭發。
她的動作真輕柔,她的笑容亂甜美、亂女人的。
「哇?原來你這麼溫柔?」畢逍遙揶揄地眨眨眼,抓著她的手親吻。
「喂?要不然在你心中,我是嚇人的母老虎嗎?畢逍遙,我也是女人欸。」哼,當她只會撒潑發脾氣嗎?
「嗯?還叫我畢逍遙?」他以兩手捏著她粉頰,口氣有些不滿。
「不然叫什麼?」她撥開他的手,笑得眼楮都彎了起來。
「隨你喜歡。」他聳聳肩。「逍遙、遙、心愛的遙,或者是Honey、Baby之類,都可以。」
陶喜悅笑著輕輕在他臉頰捶上一記。「惡心!快去洗澡。我幫你準備換洗的衣物。」
「換洗的衣物?」聞言,畢逍遙狐疑地眯起眼來。「你這兒怎麼會有男人的衣物呢?」
嘿!真糟糕,他覺得自己的口吻像個妒夫,在質問晚歸的妻子一樣?!
「啐!」她覺得他好像很懷疑、很不爽喔?「怎麼?你以為我跟別人也曾‘親密’過嗎?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唷!」
她忿忿地以手指戳戳他胸膛。「衣服是象牙那些朋友們放著沒帶走的,過年他們來我這兒陪我守歲,買了幾套衣服,那些都沒穿過哩,我想你應該能穿。」
有了新關系,竟該對人交代解釋了?呼──還真麻煩。
「為什麼是他們陪你過年守歲?」他承認他吃味,她的異性朋友似乎都跟她太要好。
陶喜悅睜圓一雙大眼。「過年朋友們聚聚,很正常呀,何況,我沒有家人陪我一起過年。」
畢逍遙隨即皺眉。該死,他這才想起,昨天在海邊她曾提起,她年幼就沒有母親,續弦的父親居住柄外,她一個人生活。
雖然她的口吻輕松、並無怪罪,但他仍感到歉意。
「嗯。」他心胸狹窄、想太多。他撫撫她頭頂的發絲,在她額上親啄,給她抱歉的一吻。「我去洗澡。」
她微笑,領他往浴室去。「里面藍色的牙刷和毛巾,是準備給你的。」
***
畢逍遙在浴室內洗澡時,他擱在她茶幾的手機響起。
鈴聲是很輕松的旋律,一曲「花心」隱約暗示著這樣的來電充滿曖昧。
陶喜悅看著桌上的兩支手機,其中那支持續響著的電話,讓她萌生幾分好奇。她走向浴室門口問他︰「你的電話一直響耶,需要我幫你接嗎?」她相信他應該也听見響個不停的鈴聲了。
「好。」水瀑沿著他頭頂流下,他洗頭、淋浴,正忙著,遂簡單應了聲。
陶喜悅接通了電話……
浴室中──畢逍遙回答後隨即愕然。
等等……他忘了!罷才那鈴聲……
一陣不好的預感竄入腦中,他匆匆忙忙結束沐浴,圍上浴巾走出浴室。
來不及了,待他出了浴室,已見她一張冷冷的臉。
「呵,誰打的?」他裝傻。幾分鐘的時間里,她跟來電的「女人」講些什麼?嘖嘖,他有幾分不安。
他裝傻?陶喜悅沒回答,嘴角綻著笑容,臉色卻繃著,分明不是滋味。
「一直沒有問你,為什麼要帶兩支電話?」她跟隨他工作以來,一直納悶著這個問題。
「兩支電話呀……」畢逍遙故作輕松的聳聳肩,然後,看到床上備妥的幾件衣物,他走去,背對著她,慢條斯理回答、慢條斯理穿上衣服。
他的聲音挺平靜。「一支是確認工作與私人領域不被干擾。」
口中這支電話,正是她所知道的號碼。
他哪里想過,跟她在一起時,不該帶著「另」一支電話?況且,刻意遮掩,從不是他的作風。
陶喜悅雙手抱胸,淡淡應聲︰「嗯哼。」另外一支呢?
畢逍遙月兌下剛穿上的休閑長褲,回眸對她笑了笑,狀似無辜。「這長褲太短,不合穿,我穿原來那條。」
陶喜悅點頭、深呼吸。扯開話題?太賊了喔!
她見他穿妥衣服,若無其事走至沙發坐下,拿起她準備的餐點往嘴巴塞。
陶喜悅氣悶。好家伙,避開了不回答啦?
方才她接的電話,是個女人打來找他的。若非那頭的女人質問陶喜悅與他的關系,隨後醋勁大發、潑辣開罵,陶喜悅還不覺得生氣咧;這會兒,他倒要好好給她一個解釋。
「你還沒回答欸?另外一支電話咧!」她從來就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女人,他不回答,她便直接問了。
畢逍遙重復著問題、企圖拖延時間。「另外一支……」隨後,他端起杯子喝口果汁,假裝嗆到。「咳──咳、咳、咳!」
「你不要假了!」陶喜悅大喝一聲。
噢喔,被識破了。瞬間,畢逍遙的眉宇、嘴角浮上笑意。
他在做什麼?這麼畏縮、裝模作樣真不像他自己,而她犀利起來……哈,還真可愛!
止住笑意,他振振嗓音︰「好,另外一支……」
才打算回答,電話……又響!
懊死的,畢逍遙翻翻白眼,欸,他真可憐。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鈴聲持續響著,像在奚落嘲訕著他。
「剛剛是依依小姐。」陶喜悅走至乎機旁,瞄了瞄顯示的來電身分。「喔……現在是珊珊耶!」她故意夸張驚呼,挑釁地咧著嘴笑著。
…………畢逍遙覺得頭暈腦脹。
哇靠!全部來討債了?!這些女人,什麼時候不打,現在一窩蜂狂打?要命,要命的寂寞女人們、要命的寂寞星期天。
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讓夢劃向你心海……嘿嘿,畢逍遙可不大願意在這時候接電話。
他們任鈴聲響著,陶喜悅面露冷笑、挑斜了一道眉毛睨著他,要看他難堪,看他怎麼解決這通電話。
最末,鈴聲停了,畢逍遙終究沒接。
「所以,一號手機專司要事聯絡,二號手機專屬‘女人們’聯絡。」她下了結論,臉色超級難看。
吱!娘兒們,這有什麼好生氣?畢逍遙揩揩自己的鼻子,很想笑。
「哎呀,真是小鼻子小眼楮,你吃醋生氣的樣子很不優雅、很小家子氣欸!」他討好地拉攏她坐下,捏捏她的鼻子。
靠!陶喜悅暗咒。「如果這樣還能大方優雅得起來,我隨便你!」
「以後不會。」他親吻她,口吐不確定的承諾;像所有的公子安撫他們的情人一般,溫柔款款。「往後,二號手機不會再響了。」
陶喜悅不依,轉開頭去無言抗議。
欸,畢逍遙該怎麼辦呢?
呵呵,他靈機一轉!賴皮地強佔她的唇、霸道地她柔軟的身子,最後,用身體苦力換取原諒。
于是,這個周日下午恢復愉快。
他們窩在她小小的房子里,整天什麼事情也沒做,電視開著一整天,他們一起看HBO、旅游節目︰聊工作、看她近來的設計作品。
晚餐時間則牽著手,到碧潭度過一個快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