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昊前一刻才好得離譜的心情指數,因為秘書的一句話再度降臨冰點。
「你說什麼?」他咬牙切齒問道。陰晦的眉眼教人退避三舍。
看慣了少主陰冷氣息的听風在心里嘆了口氣,不過三秒鐘就回復,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呀。
不過這樣惡聲惡氣的少主還是比較習慣。他轉念又想。
鮮少與獨孤昊有所接觸的秘書,顯然被他翻臉像翻書的表情嚇傻了,以至于說得結結巴巴──
「杜、杜、杜小姐說……說她有……事……出去……」
「听著!你要是膽敢再結巴一次,就立刻收拾桌面回家吃自己。」他不耐煩的撂下陰狠的威脅。
秘書鏡片後的眼楮驚惶的大睜,吸了一口氣後,話似連珠炮源源不絕──
「杜小姐接到一位自稱是艾瑞先生的電話與她有事商談于是留下訊息告訴你她要去會晤艾瑞先生並且請你放心她會在兩個小時之內返回勿擔心。」
秘書一口氣說完,連個喘息的逗號都不曾停過。
「勿擔心?她這樣不是要我更擔心嗎?」獨孤昊幾乎是自言自話。
「她有沒有留下約會的地址?」他臉色稍霽的問。
「沒……喔,對了,她將地址和電話寫在一張紙條上……就在這里!」秘書翻了桌面幾秒鐘,終于撈出一張紙片。
獨孤昊接過紙片,陰霾的臉終于有放晴的跡象。
待他找到她,狠狠的揍過她一頓後,他會更痛快。
「做得好!相信你可以放心養老,並且拿到優渥的退休金。」
目送三人離去,秘書吁出久憋的一口大氣,雙腳沒來由的一軟,癱進了椅內。
☆☆☆
「艾瑞?」一進屋內,深深就嗅到一種不尋常,一種危機的直覺被喚醒。
她遲疑了一會兒,旋身朝著相連的臥房走進去。
房門微微敞開,她一踏入房內,只見艾瑞坐在一張黑沙發上,他的嘴被膠帶黏住,雙手反綁在身後。臉上表情帶著無力的自責和被背叛的痛苦。
「好久不見了,杜深深。」左側一個人走出陰影,手上的槍對著她的胸口,她抬眼對上奧堤陰沉的眼。「我想我們有很多話要好好聊一聊。」
「為什麼?奧堤,我和你可以說是素不相識。」
「你毀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也要結束你的。」他的藍眸冷得像冰,毫無一絲溫度。
「我不懂。」
「嘖嘖,杜深深,你一向冰雪聰明,這回卻令我失望了。」奧堤笑了,臉孔陰沉得恐怖。「看著我的眼楮,你瞧見了誰?」
深深依言瞧進那雙毫無情感的藍眸,他眼中閃過一抹介于瘋狂和殘酷的光芒喚起了沉睡中的記憶。另一雙嗜血的眼。
「你是頭子!」
「我果然沒小看了你。」他陰晦眼中是贊賞之色。
「你改變了眸色。」
「拜現代先進科技所賜,只需要一點瞳孔點色劑就能達成。」
「這一身改變真是徹底。不過這一身改裝比原裝貨要好得多。」深深刻意尋釁譏諷他。
奧堤的臉龐閃過狂怒。「這一切都怪你,是你設下的炸彈將我炸得面目全毀,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真可憐。」她笑,眼底沒有一絲同情。「不過換了一張臉還是抹不掉你渾身上下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的臉越發猙獰,欲發作卻又忍了下來,邪笑道︰「待會你就笑不出來了。你不但毀了我的臉,還讓我所有的心血都隨爆炸付之一炬,這些帳咱們一筆一筆慢慢算。」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恕不得別人。」冷靜,她在心底命令自己。
奧堤嘿嘿冷笑,笑聲令人聯想到猥瑣的黃鼠狼。
「我要花你如花似玉的臉上一刀一刀割著,讓你嘗嘗人不如鬼的模樣,待你受不住時,再一槍斃了你。」
「冤有頭債有主,先放了艾瑞。」
他以左手模了模下巴,偏頭想了一下,「艾瑞嘛……他給了我不少樂趣,我還真舍不得他,可惜他得死!」他舉槍瞄準艾瑞兩眼之間。
「等等!」深深阻止他。「在你開槍之前,不妨先听听我的提議。」
奧堤眼中閃過一道光,興致來了。「什麼交易?」
「既然你已經追蹤我這麼久,該不會不知道我和獨孤昊之間的……關系匪淺吧?擎天門的勢力遍布全球,如果你以我的性命向獨孤昊要求贖款,即使是天價,相信以擎天門的本事絕對付得出。」
奧堤藍瞳隱隱有兩簇火花,顯然在思考她的提議。「就我所搜集的情報得知,獨孤昊小心翼翼的把你捧在手上,簡直寵愛過了頭,或許你真的有這個身價。」
「想想看,假使你把我殺了,不過是短暫的痛快,到最後你還是一無所有,甚至得面對擎天門的復仇和追殺。但是如果有了這筆贖金,你可以卷土重來,重新打造你的帝國,聰明的你應該看得出何者劃算。」
深深不疾不徐地誘之以利,看得出他的決心有些動搖了。
奧堤沉思了一會兒,從茶幾上撈起電話筒拋給她。「撥電話給獨孤昊,限他在一個小時之內用十億美金贖回你。還有,別想玩花樣,否則我先一槍斃了艾瑞。」
「十億?你真是獅子大開口。」她搖搖頭,故意拖延時間。「不知道獨孤昊是否覺得我值這個價?」
「我們不妨拭目以待。撥電話!」他粗暴的命令。
奧堤話聲方落,一陣旋風刮進兩人對峙的屋內。
「深深!」獨孤昊突然闖進,身後跟著听風、停雲,見狀立刻要掏出腰上的槍。
「別動!不然她立刻斃命!」奧堤一把泄住深深,手中的槍對準她的太陽穴。
他的話喝阻了听風、停雲掏槍的動作。
「你若敢動深深一根寒毛,我定要你死無全尸!」獨孤昊咬牙一字一字的迸出。
奧堤大笑,手勁加重。「死到臨頭還說大話。」手中握有萬無一失的護身符,他有恃無恐。
「你要什麼?我全都可以給你,只要你先放了深深。」
奧堤邪邪地笑了。「真感人的場面,但你真以為我會如此天真愚昧?」
「奧堤,看清楚眼前的情勢,在這麼多人環伺之下,你只身一人別想全身而退。」獨孤昊跨步欲向前。
「別動!我若是死,也會拖著你心愛的女人一起作伴!」奧堤作勢要扣下扳機。
「慢著!」獨孤昊連忙停步。
「奧堤,冤有頭債有主,毀了你的野心的人是我,你復仇的對象也該是我!」在他挾制下的深深,費力的擠山話來。
「我要你們全都痛苦,一個也別想逃過!」奧堤的眼神渙散,處于瘋狂的邊緣。「全都把槍放下,再不放下,休怪我無情。」他發狂似地大聲咆哮。
「好,你夠狠!我放下。」獨孤昊以眼神示意听風、停雲批出槍。
拋給深深一個帶著深意的眼神,獨孤昊右手慢慢抽出腰間的槍,攤在手心上高高舉起,吸引住奧堤的目光。
「看清楚了,我馬上就放下。」
接著手一放,槍隨地心引力落地,與大理石地板撞擊出劇烈的聲響。
趁奧堤被那巨大聲響弄得分神之際,獨孤昊迅捷如豹的自左手袖中抽出另一把掌心雷,迅速擊落奧堤手上的槍。
槍落地的剎那,奧堤被深深一個過肩摔摔落地面,抱著血流如注的掌心吃痛的哀號出聲。
沒理會腳邊的人渣,獨孤昊沖向深深,急切的將她攬入懷中,彷如餓了許久的男人饑渴的吻著她,她則無視于眾目睽睽報以全然的回應。
她嘴上的甜蜜稍稍舒解了他積埋的恐懼,倉皇的心得以被安撫。
「下次你膽敢再不告而別,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你到下不了床!」他惡狠狠的警告。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她不懼反笑。
清澄亮燦的眼瞳是全然的信任,化解了他刻意擺出的凶戾。
「要命!我就知道你是我這輩子命定的克星。」額頭緊貼著她的,他輕吐低語。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還被綁著的艾瑞,總該有人好心替他松綁吧。
停雲走過去為他撕開嘴上的膠帶,三個人很有默契的笑了,眼光禮貌性地注視天花板,偏偏嘴邊都有一個可疑的弧度,似乎憋得很辛苦。
三人焦點都集中在那濃情蜜意的一對,因此忽略了倒在地上那猥瑣的人影。
奧堤神情猙獰地盯著獨孤昊的背影,眸子深處的瘋狂已到極致,左手緩緩抽出背後暗藏的槍。沒有人知道他是雙槍手,他們將會因此付出致命的代價。
「小心!」在奧堤背後的艾瑞最先注意到他拔槍的動作,警告的大聲一呼。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
在獨孤昊懷中的深深突然用力推開他,子彈迅速穿透了她的胸口。
另一出自听風槍管的子彈則射入奧堤的心口。
「用我一條命……換你……一輩子的痛……值得……」奧堤張嘴大口喘息,眉眼布滿黑沉的死氣。「我要笑最後一次,哈……哈……」他頭一歪,氣絕而亡。
獨孤昊接住深深頹然倒下的身軀,驚恐地眼見鮮血像止不住的噴泉自她胸口流出。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傻……」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著,飛快月兌下白襯衫壓住她的傷口,希望能止住血。
「振作點!」艾瑞大步奔來,飛快的為她測量脈搏急救並低聲安慰。
听風、停雲連忙以隱藏收訊器聯絡調度人馬。
「艾瑞……謝謝……」她抬起手輕觸他的頰,一切盡在不言中。
「說什麼謝!別再說話浪費力氣!」艾瑞粗聲粗氣的說,眼眶卻止不住的紅了。
深深黯淡的眸子轉向獨孤昊,望入他傷痛的眼。
「昊……有些話,我一定得告訴你……」一陣陣抽氣喘息聲揪得他心痛至極。
「不!不要現在。」他用盡力氣按住傷口,血液依舊以驚人的速度泊泊流出。
「我一定得說……這是我最後的……機會……」癱倒在地的她臉上已呈一片死寂的灰敗。
「胡說!」獨孤昊驚惶駁斥,眸中不再閃著光彩,共剩下一片絕望。「我等著你在未來的每一天說給我听。」他緊緊壓著傷口,該死的夜魅為何還不出現?
她看著他,用盡僅有的力氣盯牢他,他清瘦緊繃的身形、陰郁痛苦的臉龐……依依不舍的目光仿佛要填補什麼似,又像是訣別前的眷戀不舍。
「我說過……欠你的……我定以命相還……」她哇地一聲,鮮血自口中噴出,在他白色衣襟染上觸目的紅。
「還不了!還不了的!」他用力搖晃,喚回她僅存的意識,眼中有不顧一切的瘋狂和恐懼。
她垂下眼皮,遮住一雙星眸,似陷入了昏迷。
「醒來!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欠我的,你這一輩子根本還不了!我不要你以命還我,我要你用一生相抵!倘若你敢負我,今生來生,我要生生世世追索不休!听到了沒?」他狂亂的喊道,毫無理智的搖晃她。
「到這地步……你還是這麼的……囂張、霸道呵……」深深費力的半睜開楮,露出蒼白無力的笑容。
她抬起手觸模著他的臉龐,手指全沾滿了淚,他傷痛的淚。
「你……哭了?我不要你受苦……」
「你若走了,我會更苦……留下來!」他蕭索痛苦的身形讓所有人別過了眼。
「我愛你……」深埋在她心底的話終于說出口。
「口說無憑!我沒安全感,用你的一輩子來向我證明。」
「你……太貪心……」最後一句話仿佛無力的呢喃。
「是!我貪。我貪要得這一晌歡,並且將之延長為與你死生相倚的一輩子!這是我今生唯一執著的事,答應我!」
深深半垂的眼皮再度落下,遮住眸中最後一絲眷戀的光芒。
「我愛你,別走!別這麼狠心奪走我生存的意志,只留下我沒有意義的活著,生不如死!」他瘋狂地搖晃著她,在她耳邊歇斯底里地大吼。
她縴細的手無力的落下,再也沒開口。只除了有一滴淚從她睫毛底下滲出來,映著從窗外射入的夕陽余暉,看上去只是細細的一點流光。
這一刻,她的淚比什麼都更震撼了他。
她終是有淚的,為了他。
獨孤昊忽然笑了。所有的恐懼、驚惶全都消逝,剩下的是無畏與篤定。
艾瑞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男人,為著他唇畔那朵駭人的笑。
他該不會傷心過頭而……瘋了?
獨孤昊俯身緊貼著她的頰,感覺她呼出的氣息越來越淺,生命力一點一滴的流逝。
「深深……我明了了,既然知你心如我,你以為你可以丟下我一個人獨行?」他在她耳畔輕輕呢喃。
他的天性自私,她若是飛進了另一個世界,他可不願獨活在這世界枉作斷腸人。死亡,是可以無懼而美麗的。
要快,遲了可就追不上她了。
最後一次戀戀不舍的吻著她漸漸冰冷的唇,他一把撈起地上那把被遺忘的槍,不顧眾人的錯愕,舉槍抵著自己的太陽穴,正要扣扳機的同時,一道黑影襲來,他只覺頸後一痛,登時失去知覺伏倒在深深身上。
「這個笨蛋加三級的白痴!」獨孤彧邊罵邊甩手,痛哩!要不是雙胞胎特殊的感應告訴他出事了,此刻他這笨蛋老哥恐怕已經魂歸西天。
他身後的夜魅修羅不客氣的一腳踹開昏厥的獨孤昊,專注在另一個昏迷的人身上。
「有救嗎?」同行的亞力問道,而後自覺多此一問,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寫著篤定。
「再遲了些就要上演一出殉情記了。」夜魅修羅不多言,指揮一群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接手,連同艾瑞尾隨醫護車離去。
「這家伙怎麼辦?」亞力雙手反剪背後,瞧著地上動也不動的獨孤昊。
「哼!別理他,過一會兒他自會醒來。早知道就讓他死了算了,最好地下有知看到深深還魂,氣死他!」獨孤彧沒好氣的白牙縫迸出話來。
若是別人就算了,最氣的是自家兄弟任性妄為到連性命都不顧。
亞力的表情卻是心有戚戚焉。他低喃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獨孤彧聞言險些打跌,斜盻了失常的亞力,當下一臉夷然。
愛情的力量真恐怖!他在心底下注解,足以摧毀一個正常男人的心智。
瞧瞧眼前這些不良示範,更加深他對愛情的過敏與恐懼,心中立時許下心願──
願上帝保佑他對「愛情」兩字一輩子免疫,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