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俊文都殷勤地出現在倩倫的生活里,一下是鮮花攻勢,一下是電話請安,一下又是大門口站崗,邀她吃晚飯、看電影什麼的。這下可苦了倩倫了,她不但沒有戀愛經驗,就連拒絕人的經驗也沒有,因為她從來沒有被人追求過,所以她不知道要如何抵擋他那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只得逆來順受。誰教她多事地去和人家續舊情,以為男女朋友分手後就是純友誼,殊不知相愛的理由有千百種,分手的情形也不會只有一種模式;像海寧和俊文,一方在分手後仍痴情守候,倩倫不知情吹皺這一池春水,還傻傻地只當交朋友,無怪乎惹來一身腥。
今天晚上,俊文照例去接倩倫下班、吃晚飯。吃完了晚飯,俊文提議要趁送她回家之後,順道拜訪一下久違不見的楊媽媽。
而倩倫這邊當然不好多做推辭,人家誠心誠意要登門拜訪,總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太沒風度了。就這樣,倩倫帶著俊文回到了家里,他還提了一大袋的水果要孝敬曼娟。
一進到屋內,除了媽媽、弟弟以外,還有個年輕的女孩。她是誰啊?倩倫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倒是曼娟率先站了起來,一臉的無法置信。
「俊文!是你?你好久沒到家里來了。」曼娟上前,親熱地拉著他的手。
「是啊,伯母,好久不見,最近身體還好吧?」
「好,雖然小毛病還是不斷,但還好沒什麼大毛病,一切過得去,謝謝你的關心。」
「伯母,這是我特地買來送給您的,多吃水果身體好。」俊文遞上那一大袋的水果。
曼娟接了過來,笑說︰「喲!買了這麼多啊,下次不要這麼破費,人來就好,人來就好。俊文,你坐嘛,我去把水果冰起來。」她轉身走向廚房。
倩倫拉著他在一旁坐下,還看了看坐在明武身邊的那個女孩,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女孩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害怕?
「明武,好久不見了,大學生活還好吧?」俊文主動向明武打招呼。
「還好,沒有我原先想的那麼好玩,所有的新鮮感也都過了。」明武無奈地攤攤手。
「都是這樣的,你可以多接觸一下課業以外的活動,不管校內的或校外的都好,拓展自己的生活空間。」
「我有這樣想啊,可是就怕老姊不準。」明武講話的時候,還瞄了一眼倩倫。
「關我什麼事啊?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啊!還要問過我嗎?」倩倫不想被認定是專制的姊姊,所以急于撇清。
「真的?喂,蘇俊文,你有沒有覺得我老姊變了?是不是愛情的力量改變了她?」明武講話的同時,還對俊文擠眉弄眼。
俊文笑而不答,反而轉頭看著倩倫,後者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突然,明武的頭被打了一下,原來曼娟從廚房走了出來,听到他們的談話。
「沒大沒小,怎麼連名帶姓地叫人家?」曼娟端了一杯水給俊文後,然後也坐了下來。
「不然要怎麼叫?叫俊文嗎?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像姊這樣叫他,怪別扭的,還是叫他蘇大哥、俊文哥?那更惡心了,哥哥來哥哥去的叫,肉麻兮兮死了。」明武自然流露出嫌惡的表情。
「你說什麼?!找死啊!」明武無意中踩到了倩化的痛腳,不知道人家可是「卓哥哥」喊了一、二十幾年,也難怪她要發飆了。
明武只好做鬼臉、吐舌頭,怯怯地笑了笑。
俊文則是被她的反應給逗得心花怒放,誤會她是為了自己而出言訓斥,當下,他笑得好開心。
「好了,明武,凡靜不是來找你問功課嗎?別耽誤人家的時間了,你們進房去吧。」曼娟開口說道。
「對!凡靜。」此時,倩倫突然大叫一聲,手還指著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凡靜被嚇了一跳,一直沒開口的她,一開口就結結巴巴。「倩……倩倫姊,很久……很久沒看到你了,我只是來找明武問……問功課的,你放心好了。」
「我很放心啊。你的英文不是不太好嗎?最近有沒有進步啊?」倩倫直覺出言關心,倒不奇怪她為何神色閃爍,臉色大變的模樣。
「啊……有、有進步啊,不信的話我們來試試看好不好?倩化姊,這個男人是不是你最愛的男人?你將來一定會嫁給她,對不對?」後來的問題她是以英文問出。
以前私底下,海寧和她就常以英文來對話,訓練听和說的能力,所以凡靜主動以英文談了起來,以證明自己的確有進步。
媽呀!啥米?倩倫听得「霧煞煞」,立即起身點頭︰「很好,我有話和俊文說,我們先進房間去了,你們就……隨便吧。」隨即,連忙拉著俊文閃身進了房間,留下面面相視的三人。
「喂,真的耶!你姊改名字後果然真變了一個人,真好玩。」凡靜像看熱鬧似的,興奮地說。
「我沒騙你吧!你以後不用再那麼怕她了……」
「明武!別說了,帶凡靜去研究功課。」曼娟突然大聲喝斥,表情嚴肅。
「喔。」明式只得乖乖站了起來,帶凡靜到自己的房間里。
倩倫拉著俊文回房,一進門馬上把門關上,一副驚慌失措、大難臨頭的表情,整個人靠在門後。
「哇!嚇死我了,她在講什麼東西啊?比當創意總監還恐怖?」
俊文沒听出她話中不合理之處,只是徑自往床沿坐下,以不解的神情瞅著她問︰「那個女孩為什麼叫你倩倫呢?難道你改名了嗎?」
倩倫愣愣地走到他面前,有點心虛地說︰「不好意思啊,因為我剛改沒多久,所以一時忘了告訴你,絕不是故意的。」
「是嗎?這麼重要的事你都會忘了說,我很懷疑你這次是不是真的把我擺在心上,一改過去對我的疏忽,還是依舊……」俊文以哀怨的口吻說道。
其實倩倫是故意不說的,任由他海寧、海寧的叫,也無所謂,本來她的打算是兩人當朋友般偶爾見個面,所以名字也無須再做易動、更正,只是沒想到他卻死纏著不放,還跟她到家里來,讓她的處境變得非常尷尬,搞不好還讓家里的人誤會他們舊情復燃,這可糟糕了。這事還千萬不能讓海寧給知道了,否則……她那顆不怎麼聰明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俊文,我覺得……有些事必須要說清楚才行,我們……是不是當朋友比較好,不要談別的。」倩倫把想了很多天的話說出口,表情赧然。
「什麼?!」俊文倏地站了起來,拉著她的手。「我等了半年多,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動找我,你居然不是要跟我復合?只是要跟我當朋友?!」
「我……只是好玩……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當初主動找你,只是因為我們很久沒見了,想知道你好不好呃!就這樣,你不要會錯意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俊文听了之後,頹然地跌坐在床上,受傷的神情溢于言表,讓倩倫看了有點于心不忍。
「你不要這樣嘛,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話還沒講完,她的身子就被他拉了過去。
俊文把頭埋在她的胸前,兩手緊托著她的腰部、臀部,無限柔情。
「喂!你手放哪里呀?!放手,不然我要叫救命了。」倩倫花容失色,霎時羞紅了臉。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男人這樣的模來模去,她心慌意亂地朝他亂打,一頭整齊的頭發被她揉得亂七八糟,幾番奮戰下,她才月兌離了他的「魔掌。」
倩倫嚇得節節後退,一顆臉紅得像顆隻果。
「告訴我,你是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了?」俊文一身的狼狽,氣急問道。
「才沒有咧,只不過我早有了心上……」倩倫講到一半,突然急時煞車,不過晚了點,重點已說得一听就明白了。
「你有心上人了?」俊文走上前,原本斯文的臉頓時扭曲成一團,他大吼著︰「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惹我?!還說什麼只當朋友?你連給我再一次追求你的機會也不肯給,我在你的心里就這麼不堪嗎?」
「不是這樣的啦,你想得太嚴重了,稍安勿躁嘛。」
「倩倫……」俊文的語氣突然轉為和緩。
「你叫我倫倫就好了,我比較習慣。」套這個節骨眼上,倩倫還不忘斤斤計較別人對她的稱呼。
「倫倫,我真的很愛你,不管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還是什麼心上人?我都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堅持下去的。對不起,剛剛嚇到你了,我先走了。」
說完,俊文匆忙地開門離去,在門口還不小心眼明武撞上了。
倩倫下意識地想追上去,卻發現明武作在門口,只好停下腳步,對他笑了笑,想故做無事狀,掩蓋一切。
「姊,你們怎麼啦?他怎麼那副德性啊?還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你人家啦?」明武想笑又不敢笑地憋著。
「是啊,怎麼?你想當他的辯護律師為他申訴嗎?」倩倫狠瞪了他一眼。
「我哪敢?我才不要當律師,我要當法官。本官楊明武直接宣判︰「發情有理,無罪,楊倩倫小姐當庭無罪釋放……」
「你……」倩倫舉起手來作勢要打他,明武見狀,腳底像抹了油似,一溜煙就滑走了。
海寧、少卓兩人相偕在楊家的書房里,海寧坐在電腦前面打字、趕稿,而少卓則在一旁看著她之前已完成的稿子。一來是審稿,看有沒有錯字,二來則是提意見,希望能把內容修飾到更為完美的地步;像是婦唱夫隨,兩人配合得挺好的。
突然,房內的電話響起,海寧抬頭看了一眼,本想起身去接,卻讓少卓搶先了一步。
少卓比了個要她坐下的手勢。
「喂……我是鐘少卓。你是……楊伯伯,您好,好久不見了……海寧在啊,您等等,我去叫她來听。」少卓電話拿在手上,叫著︰「海寧,你爸來的電話,趕快來接。」
海寧突然怔住了,表情不太自然地從少卓手中接過電話,少卓把電話交給她之後,則又退回原來坐的位子。
「喂,爸。」
「嗨,女兒,最近好不好啊?想不想老爸?」楊父朗聲說道。
「當然想啊。爸,你什麼時候回來?」
「老爸這通電話就是要知會你,我們後天搭華航的班機回國,到達的時間大概是晚上七點鐘,怎麼樣啊痹女兒?要不要來接老爸、老媽的飛機啊?」
「啊……後天?!好、好啊,我跟少卓一起去。」
「少卓?看來你們兩個蠻好的麻,哈哈哈!有指望了。先不多說了,我們見面再聊,拜拜。」
「拜拜。
海寧機械式地掛上電話,整個人僵硬似的愣住,神情顯得恍惚。突然,電話又響起,她慌忙伸手去接。「喂,哪位?」
「海寧,是我倫倫啦。」
「你……怎麼打到這里來了?」海寧壓低聲音,一只手還掩住嘴巴,不敢大聲說話。
「沒辦法啊,我有急事找你,打你的手機和房間的專線都沒人接,我就想你一定在這里,所以就打過來了。」
海寧心想︰好險,沒被少卓接到,要是讓倩倫知道他們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話,肯定沒完沒了。
「什麼事啊?」
「就是公事嘛,劉總要我提一個企劃案,是很大的Case,我怕我做不來,你要幫幫我啊。」
「好了,先不要說這麼多了,電話里頭講不清楚,明晚七點我們老地方見,就這樣了,拜拜。」
海寧急促地掛上電話,因為她看到少卓的眼光不停地往這邊飄來,她心虛得流了一身的冷汗。
「是誰打來的啊?」
「以前的高中同學。」海寧坐回電腦桌前,一時之間,情緒還不能平復,連打了好幾個錯字。
「你爸電話里說什麼?」少卓頭也沒抬,依舊埋首在那堆稿子里。
「喔,他們後天晚上的飛機回來,你陪我去接機吧。」
「好啊,好久沒看到你爸媽了,不曉得他們有沒有變,我看他們愈老愈有活力,就算沒變,也是愈變愈年輕了,像我爸媽就常在私底下取笑你爸,說他是頑童再世,玩起來比年輕人還瘋狂……」
海寧對少卓的話根本充耳不聞,連手上的工作也無心繼續,此刻,她腦中充塞的淨是楊家那兩老的容顏,一想到後天就要面對他們,她的心開始訪惶不安。
小套房內,這是海寧、倩倫兩人在互換身份後,第一次的聚首。
「哎喲!我完了啦!我想了好幾天都快想破頭了,連一點點的頭緒都沒有,要命的是那個劉總,把這件事說得有多麼嚴重似的,害我更緊張了,好幾天都睡不好。」傅倫一進門就不停地鬼叫,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這支廣告片的預算達千萬以上,每個廣告公司都虎視耽耽,沒有一個突出的創意理念,是無法在這樣一個大規模的比稿中月兌穎而出的,所以,倫倫,你的責任重大,小心一點,不要搞砸了。」海寧以平穩的口氣說道,一副事不關己又不準備插手幫忙的態度。
「我哪行啊!我一點概念都沒有,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什麼叫做創意?像電視上看到到的那種,根本看半天也不知道它在賣什麼的廣告,更不要說臨時趕鴨子上架了,看來我這只鴨子要準備被烤了,哇!我一命嗚呼了……」倩倫一臉的愁雲慘霧,一邊唉嚎,還一邊把頭埋在弓起來的雙腳里。
「你沒有經驗?你這段時間都沒有新的Case嗎?」
倩倫把頭抬了起來,惟惟諾諾地說︰「有,有啊,可是……創意都不是我想的,我不是故意偷懶,一開始我都有認真、努力地想,可是最後實在沒辦法,想不出來了,只好丟給底下的人去想,不然怎麼辦?我……我總不能佔著毛坑不拉屎。你說對不對?」
海寧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地走到窗邊,手里拿著一杯水喝著。
「你生氣了?我也是想不要把你的招牌給砸了啊;況且,他們那些員工還很高興咧,說什麼我給他們表現。出頭的機會,這樣不是很好嗎?你高興、我高興,大家都高興,皆大歡喜。」倩倫看她的反應不甚贊同,只好搬些理由掩飾自己的劣行。
「隨你吧,我把工作交給你就算是你的工作了,我也不便多做干涉,所以,你那支美容瘦身的廣告就靠你自己了,不要想再依賴我了。」海寧看著窗外,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不幫我啊?!」倩倫大驚,跳了起來。
「倫倫,」海寧轉頭去看她。「很多事情都要去試著做,不要一有問題就退縮,那你永遠沒有成功的時候,你一定要去試才有機會。試試看吧,搞不好你對廣告這方面有天分,會發掘到自己都沒發現到的潛能,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懂嗎?」
「好啦,我去試著做做看好了。」倩倫一張嘴嘟得老高,有點不大情願的樣子。
海寧滿意地點了一下頭,隨後又轉頭去看著窗外。
「海寧我問你,你搬過去之後,有沒有看到卓哥哥啊?」倩倫轉瞬間又變了個臉,一臉的神采飛揚,蹦蹦跳跳地挨到海寧的身後。
海寧像挨了一棍,不知道是倩倫突然踫撞過來,還是自己因緊張而握不住杯子,杯中的水濺了一些出來,濕了一身。
「對不起啊!」倩倫歉疚地說。
「沒關系,不關你的事。」海寧不以為意,還是一貫的淡漠口吻。
「怎麼樣啊?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你到底看到卓哥哥沒有?」倩倫一臉的期待,像個要糖吃的小孩,欣喜若狂地等著答案。
「有啊,就一次嘛。那天是鐘***生日,他們請我過去吃飯,就這麼一次而已。」海寧心虛得不敢直視她,臉朝窗外,頻頻喝著冰水。
「那他對你怎麼樣?是不是冷言冷語的、沒有一點好臉色給你看啊?是不是?」倩倫問得急切。
「嗯。」海寧小聲地吭了一聲,沒有多做回答。
「我就知道他對我的態度還是沒變,就算我已經丑小鴨變天鵝了,他還是對我沒有好感。海寧,你不要放在心上啊,他對我一直是那個樣子,如果他有對你不客氣的地方,你不要介意,他都是針對我的,一點都不關你的事。」倩倫揚揚嘴角,眼神有掩不住的受傷之情。
「對了,你爸媽明天回國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海寧立即轉移話題。
「真的?!我好久沒看到他們了,不曉得他們怎麼樣了?」
「你是不是很想他們?那我們要不要……換回來?」
「換回來?!我還沒玩夠咧。雖然當你真的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不過這也是給自己磨練的一個機會啊,我還不想換回來,過一陣子再說吧;而且我爸媽回來一定待沒幾天又要走了,這次看不到沒關系,我等下次嘍。」倩倫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好吧,我們還是維持原狀。對了,我問你,家里一切都還好吧?」
「好啊,家里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有一點點地方‘出槌’了。」倩倫吞吞口水,不太敢啟齒地看著她。
海寧滿月復狐疑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自首」。
「就……就你,你那個……前任的男朋友嘛,叫蘇俊文的對不對,他……」倩倫講不太下去。
「回頭來找你?!」海寧驚訝不己,一只手緊抓著她的手臂搖晃。
倩倫被她嚇了一跳,看她的反應這麼激烈,內心更惶恐了,好半天才吐吐舌頭地說︰「不……不是啦,是我……自己去找他的。
「什麼?!你去找他!你哪里來他的電話?」
「在你的辦公室里,你的記事薄後面有他的電話,所以我…」
「所以你就打電話給他。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了他,我們已經大半年沒有聯絡,相安無事這麼久,你卻自動送上門……不,你是把我送上門了,你……真的是氣死我了!」海寧暴跳如雷,氣得滿屋子跳腳。
「我怎麼知道啊!」倩倫一副委屈,想哭的樣子。「我只是想就算兩個人分手了也可以當朋友,通個電話,見個面又不會少塊肉,誰知道……」
「誰知道?!你知不知道當初我們分手的時候他撂下了什麼話?他表明要等我,等我回頭去找他,不到我結婚那天他不會死心,他會一直等下。他終于等到你了,你這個大小姐突然冒出來去招惹他,你說他會怎麼想?白痴都知道答案了。」海寧依然忿怒難平,炮火猛烈。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連白痴都不如了。」倩倫哀怨地說著。
「我不是那個意思。」海寧煩躁地坐了下來。
「我知道我的行為很沖動,後來我才曉得你們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種狀況,我也急了啊!一直跟他解釋我只是當朋友,沒有別的意思,雖然他很生氣,我還是很堅持啊。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以後,我再也不會自作主張給你惹任何麻煩。」情倫像小媳婦一樣,悲淒地看著海寧。
海寧沉靜地看著她,想到她盲目地挑起自己好不容易斬斷的舊情,而自己這廂卻「拼命」地幫她回了痴心妄想多年的感情,豈不可笑?這是一筆怎樣你欠我還的爛帳啊?海寧也無法肯定,她開始質疑起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
情倫遲疑地坐到海寧身邊,偷眼看她的表情。「對不起嘛,不要生氣了。來,笑一個,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美。」她不自覺得引用了俊文對她的贊美之詞。
「你這樣說是在捧我還是捧你自己?」海寧冷冷地問道。
請他朝她尷尬一笑,頗不好意思。
「好了,我要走了,時間很晚了,有什麼事情再打我手機,拜拜。」海寧拿起包包,隨即迅速開門離去。
「搞什麼嘛!還是這麼的酷,一點都不顧姊妹之情。我就不懂了,蘇俊文有什麼不好?長相、談吐、學歷,統統都及格啊;不過,他還是比卓哥哥差一點,要是兩個給我選的話……這樣會不會太殘酷了一點?管他的!自己的幸福比較重要,大義滅親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對。不對,亂用成語,怎麼會是大義滅親呢?他又不是我的親人,該怎麼說呢?……算了,反正就是很抱歉就對了。呵呵呵……」
倩倫就這樣一個人自言自語、自編自導地編織著超級大夢,獨自在這小套房笑得好開心。
中正機場內,人聲鼎沸,不少人引頸盼望;而等待接機的人,思念、焦灼之情溢于言表,不同的人種,不同的長像,卻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心情。
「來了!來了!」少卓高聲喊著。
海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一對老人相偕走出來,手提著簡單的行李,腳步瞞珊、笑容祥和;一頭近乎全白的頭發,臉上布滿歲月所遺留的皺紋……剎那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有種想哭的沖動。這就是倫倫的父母嗎?一對年過七十旬的老人,一對足可當她祖父母的老人,親情之間的維系當真可以沒有任何的隔閡嗎?何況他們又沒有血緣關系,這份情,究竟該以怎麼樣的角度去看待呢?
少卓朝他們揮手,兩老發現,便愉快地踏著步伐朝他們而來。
一開始,兩位老人家還愣了一會兒,短時間反應不過來,直到他們兩個率先開口打了招呼後,方才露出會心的一笑。
「女兒,這是我們那可愛的女兒嗎?」楊父展開雙手,朗聲說道,接著將海寧擁人懷里。
「爸」
「好了,換我了,女兒。」楊母從楊父身上拉下女兒,也來個忘情的擁抱。
「楊伯伯、楊伯母,好久不見。」少卓恭敬地說。
「好!少卓愈來愈有男人味了,比起你爸當年是青出于藍,更甚于藍了,不錯,很好。」楊父欣賞地拍著少卓的肩頭。
「好了,我們回家去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來,女兒,我們回家吧。」楊母笑盈盈地望著海寧,充滿著欣慰和滿足。
楊母慈愛地拉著海寧的手,一路上都舍不得放下,就這麼緊緊地握著,直到回到家門才松開。
而海寧這廂除了感動還是感動,他們這對夫婦是以怎樣的心去對待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啊,倩倫又是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一對父母啊!盡避生命中還是有些微的缺憾,難以彌補的漏痛存在著,可是不管怎麼樣,在海寧的心中還是認為倩倫是個有福的人,一個她心生嫉妒、不甘和怨恨的有福人,偏偏又和她是血脈相連的人。這下,更讓她冷眼地看待一切,回家的路上,她比往常更沉默了。
某家浙江菜館內,高朋滿座,笑語喧嘩,好不熱鬧。
「哈哈哈……出國大半年了,回來第一眼看到我這個寶貝女兒,我還真差點認不出來了,她幾乎是變了另外一個人,這樣的亭亭玉立,這樣的……艷光四射;說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女兒也有這麼漂亮的一天,實在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楊父放開嗓門,興致高昂地說道。
「哎喲!瞧瞧你說得那是什麼話?把我們女兒說得好像有多糟糕似的,我們的女兒本來就漂亮,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是你這個做老爸的平常太忙于工作了,根本就疏忽她了,現在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呀,實在是差勁!」楊母笑罵著。
「你別把我這個做爸爸的講得那麼不盡責的感覺,我這麼說是謙虛啊,你可不要弄擰了我的意思。」楊父不太高興地頂了回去。
「狡辯!」楊母不以為然。
「其實不管怎麼樣,海寧都是我們捧在手心上的小鮑主,不論她怎麼變,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錦芳說道。
「是啊,從小看她長大,也一路疼她到大,我們對她的疼愛從來也沒有改變過,她依舊是我們大家的寶,不是嗎?」明杰也附和著。
「哈哈哈!海寧有你們這樣的岳父、岳母,我實在太高興、太放心了,我以後根本就不用擔心她下半輩子的幸福了。」楊父開心地說著。
一旁的海寧、少卓面面相覷,海寧羞紅了臉,少卓則在桌底下輕輕地握著她的手。
「是啊,這次回來看到海寧變了很多,比以前更成熟、更懂事了,王媽說她還會幫忙做家事呢!我听了真是欣慰極了。現在又看到他們兩個人這麼好,我心就安了一大半,以後啊,我們兩老萬一有什麼……也……也瞑目了。」楊母突然語氣感傷了起來。
「媽,你怎麼說這個呢?」海寧連忙抓著她的手安撫道。
「楊伯母,你們身子骨還這麼硬朗,說這些言之過早了;不過,不管如何,我會好好對待海寧的,你們放心把她交給我好了,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少卓以堅定的語氣對楊家兩老保證道。
楊父聞言,點了點頭。「有你這麼一句話我就放心了,從小就盼你來做我的女婿,如今總算盼到了。你們預備什麼時候結婚?我可想趕快抱個孫子了。」
「結婚?!」海寧轉頭看著少卓,看他不答腔,遂對楊父說道︰「我還不想結婚,我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楊父、楊母同時以驚愕的表情看著她。
「海寧,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嗎?你還在考慮什麼呢?」少卓急得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海寧不知道該如何啟口,其實不管是以倩倫的立場還是以她的立場來說,答案都是肯定的,只是……她不曉得她願意的答案一旦說出口,是成就了她還是成就了倩倫;兩妹相爭,必有一傷,她害怕的是她將會是受傷的那一個,她輸不起啊。
「海寧,你不是從小就嚷著要嫁給卓哥哥的嗎?怎麼現在反而退縮了呢?大家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楊母疑惑不已。
「我……」海寧支吾半天,還是無法啟口。
「算了,你們就不要逼她了,反正她還年輕,才二十五、六歲,現在的女孩都不想這麼早婚,總想再多玩幾年,我們就慢慢等,遲早會等到他們的好事。」錦芳適時為海寧解圍。
「唉——我們還有幾年好等?本來還以為她比較懂事了,沒想到還是這麼任性,一點也不曉得體諒老人家的心,就拿她改名宇的事來說吧,問也不問一聲我們做父母的意見,就擅自自作主張,一點也不尊重我們。」楊父感嘆抱孫子的日子還有得等,不免把氣出在另一樁事情上。
「你干嘛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倒覺得她這個名字改得好,整個人仿佛月兌胎換骨似的。對了,女兒,」楊母轉頭看著海寧。「你改名的一些相關手續辦好了沒?闢如說身份證、戶口名簿這些的,你改好了嗎?」
「改……改好了。」海寧輕聲回道。
「老伴,明天把周律師給約到家里來吧。」楊母對著楊父說道。
「律師?為什麼要找律師來?」海寧驚訝地問,高八度的嗓音引得在座其他人的側目。
「傻女兒,你忘了嗎?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我們已經立好了遺囑,將所有的財產里的百分之九十都留給了你,現在你改名了,我們得請周律師改一下遺囑上持有人的姓名才行,不然將來會很麻煩的。」楊母解釋。
「不用了,不用了,我記錯了,我身份證、戶口名簿都還沒有拿去改,暫時不用約律師來了。」海寧急忙否認。
「怎麼這麼迷糊?!這種事還會記錯?既然還沒有改就不要改了,我還是覺得叫你倫倫習慣些,改什麼名字嘛!」楊父不太高興說道。
海寧低著頭不答腔,這個時候她突然覺醒到一個人要取代另一個人是不可能的事,盡避月兌胎換骨、盡避是一只重生的浴火鳳凰也不能掩蓋什麼。人的感情還是建築在原點,成敗在于時間;而她,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是無法擄獲他們的心,倩倫的父母是如此,想必少卓也是如此……她不禁愈想愈傷感了。
「好了,楊大哥你就不要操這麼多心了,要改名,要什麼時候結婚就隨他們年輕人去吧。來,我們喝酒,今天是因為替你們接風,才準你喝兩杯的,你還不把握,過了今天,看嫂子還讓不讓你喝!」明杰拿起酒杯,吆喝著
楊父喝酒,藉以平復他稍稍動怒的心。
「好,我們今天就喝個夠!」楊父揚起好心情,趕忙將自己的酒杯斟滿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