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湄又再度來到墓園看賈亦鋒。
這回,她事先準備了一束淡雅的百合花——因為這是他生前唯一不討厭的花。
她呆呆的站在墓碑前看著他,覺得像是有千言萬語想告訴他,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驀地,她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有站在這里的一天。」
殷湄回過頭,看著來人——常裕昕。
她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一個多禮拜前,我才被通知這出戲不用演了。」
「原來你也幫著他們隱瞞我……」她終于懂了。「為什麼?!你是亦鋒最好的朋友啊!」
「就因為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才不忍心拒絕他,看著他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遺憾?!讓我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就不會遺憾了嗎?」殷湄一臉哀怨,她始終不懂,他是怎麼想的。
常裕昕看了她一眼,隨即上前兩步,自顧自的說起來。
「去年農歷年的時候,他打了一通電話告訴我他的病情。當時,我根本不敢相信,以為他是在開我玩笑。後來,他提到你,要我絕不能告訴你……說著說著,他還哭了起來。一听到他哭了,我就知道他絕不是騙我的;因為他這個人是從不曾在人前落淚的。之後,我就趕到了美國去醫院看他。」
「原來,你還到美國去看他?」
「是的,我在那里待了一個星期,也見到了他的堂哥賈永群,也就是你現在的丈夫——賈亦鋒。」
「于是,你就參與了他們的計劃?」
常裕昕點點頭。
「他們兩個主角老早在著手進行計劃了,我這個配角除了不能喊卡以外,也只能幫忙配合,不然還能怎麼做?」
「你可以勸他啊!」
「我試過,可是根本勸不動。亦鋒很堅決,就好像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總之,他是非做不可。他那樣的堅決和專注,還是我認識他那麼久以來,第一次令我覺得感動。」他看著她,頓一頓後又說︰「你知道嗎?那個星期里,他每天和他堂哥說著你的事,你們的事,一遍又一遍的,不畏病痛的每天躺在床上說著、教著……不斷的提醒他,他有什麼樣的小動作、習慣,你的興趣、個性,還有你們之間曾說過的話,曾有的默契、協定,連我這個局外人在一旁看了,都替他覺得累了……所以說,小湄,我根本勸不動也不想勸了,只有遵照他對我的臨別遺言,瞞著你從旁協助他的替身。」
「你這個配角倒挺稱職的!完全沒露出任何馬腳,我真佩服你!可以掩飾得這麼好。」
「其實,不只我,尤其是——你現在的丈夫,他為了這件事所付出的努力及辛苦,更甚于亦鋒。」
「是嗎?」
「你想想看,他十二歲就移民到美國,離開台灣十八年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哪里還會記得台北的街道?還有他的國語,本來還帶了些許的美國腔。他每天不斷的看地圖、念報紙,還錄下亦鋒講話的音調,反復練習,為的就是不讓你看出破綻。甚至,他原來是個左撇子,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努力訓練自己的右手,這種種的努力,我想你知道了之後,不會不打從心里折服、感動吧?」
殷湄深深看了他一眼。
「看來,你也是站在他那邊的,你也希望我回賈家去,是不是?」
「小湄,我們每個人都愛你,都不希望看到你痛苦,只想你快樂。一開始,當我勉強答應亦鋒之後,我還樂觀的想,也許這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因為在若干年後,倘若你們分手了,到時就算你知道了亦鋒的死訊,也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你們兩人感情之深濃,要談分手根本是不可能的。小湄,我認為你沒有被不公平的對待,因為你只有獲得,你並沒有失去啊!」
「我不懂,我獲得了什麼?可我失去的……」她攤攤手,看了一眼墓碑。「你們都看到了啊!」
「不,你沒有失去!你不像我失去一個親如兄弟的好友,不像賈爸爸、賈媽媽失去了他們唯一的兒子,因為我們都經歷了他死亡那一刻痛不欲生的傷痛。當你發現這一切真相的時候,你已經將對他的感情轉移到另一個你同樣深愛的男人身上;所以,其實你比我們都幸運。」
為什麼?他和賈子璇都是相同的論調?殷湄茫然了。她真的不算失去嗎?得失之間,該如何衡量才是對的?
「還記得他回來那天,我替他接風嗎?」常裕昕見她不說話,又開口問道。
「當然記得。」
「當我在餐廳等著,看到你們走進來的那一剎那,我簡直嚇了一跳。比我第一次在美國看到他時還要令我震驚,因為他不只五官像,仿佛連靈魂都像了!他的一投足、一舉手,牽著你的手,看著你的那分溫柔、深情……我甚至有種錯覺,以為那個游戲不玩了,他就是我真正認識的亦鋒。」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他為了讓你愛上他,用心之深令人感動;而你,面對一個比原來還要深愛你的男人,當然是只有獲得,何來的失去呢?」
殷湄再度啞口無言了。
看著她的表情,常裕昕心里也有底了;畢竟,他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之後,他從大衣口袋,掏出了一封信遞給她。
「這是什麼?」
「亦鋒寫給你的信。」
「亦鋒?」她茫然了,一時不解他指的是誰。
「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常裕昕一轉身離去,殷湄便迫不及待的拆開信件。
小湄︰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代表我已經離去了,也代表事情揭穿了,是不是?
好玩吧!你一定沒想到這世上有人和我長得如此相似,而且還是我未曾相認的堂哥呢!罷進哈佛的時候,當我發現了這件意外,本想立即告訴你;可又壞心的想要捉弄你。心想哪天他來台灣的時候,派他去和你約會,看看會不會被你識破?甚至還要求爸媽,在你面前不要提到這件事,結果沒想到……竟然會弄假成真了。
小湄,你怪我、怨我嗎?可我都是因為愛你啊!知你甚深的我,很明了你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我好怕,我真的害怕你會因此而活不下去;小湄,我絕不願意有這樣一刻,我不敢睹,你懂嗎?
拆穿真想之後,我不曉得你會怎麼做,是分手,還是繼續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
但是,我很誠摯的希望你能繼續和他在一起,因為,如果不能,代表你還無法忘情于我,也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傷痛不已;那麼,我辛苦安排這一切,這所有的犧牲不都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嗎?
小湄,請你真的好好想想,你到底愛不愛他?也請你想一想心,如果一開始你就知道了我死訊的時候,是不是會不想活了?那麼現在呢,你還有另一個他啊!
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也叫賈亦鋒,也和我一樣愛你的人,為何不把握他呢?
永別了,祝你幸福!
亦鋒絕筆
是的,她還有另一個他啊!其實,她早已悟出了這個答案的,不是嗎?
殷湄默默的把信折好,輕輕拭去了臉上掛著的兩行清淚;她彎下腰,伸手撫著墓碑上的照片,注視了良久才起身準備離去。
才一轉身,卻撞進了一個人懷里。她慌亂的抬起頭,卻驚駭得往後退了一步,是他賈永群!
她前一刻才看著照片上栩栩如生的賈亦鋒,下一刻,卻突然驚見了活生生的「賈亦鋒」站在眼前;恍惚間,她以為站在她面前的真是賈亦鋒!
她還是沒辦法分辨他們兩人,究竟有什麼不同……
她失去了嗎?或者,她真的不算失去吧?
「你怎麼來了?」
「早上你爸爸興奮的打電話給我,說你要來看我,我就知道他是弄錯了。你要看的是這個‘亦鋒’,絕對不是我。于是,我就來這里了。」
他上前兩步,站定在她面前,一手撫著她臉頰。
「怎麼了?你剛剛又哭了?」他一眼瞥見了她緊握在手中的信。「你看了他寫給你的信了。」
殷湄點點頭,卻揮開他的手。
「其實,一開始我是打算燒了這封信的;因為,我想你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知道真相;只是姓常的那小子不肯,硬要留著以防萬一。」
「幸好,你沒有燒。」
「為什麼?」
「因為連他也幫你說好話。你知道,你很幸運嗎?每個人都在幫你說好話,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我知道,可是還少了一個人,你知道那是誰嗎?」
她抬起頭,深深的看進他眼底。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老婆我啊!」
賈永群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還泛著淚。
「你原諒我了?」
「你會欺騙也是因為愛我,而我,也是那麼的愛你,我還有什麼不能原諒你的呢?」
她終究理清了自己對他的感情,沒有盲目,不是移情,而是真正的愛著這個男人。
「小湄……」他撫著她臉頰的手滑至她頸後,輕輕一句,將她整個人帶進了懷里。
「你真的是左撇子嗎?以後你不必再那麼辛苦了,硬逼著自己用右手。」
「不,我現在也很習慣用右手了,我沒有逼自己。」
「你為我改變了許多。」
「值得的!只要你愛我。」
「我愛你,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清楚的知道我是愛你的。」
「我也是。當我一下飛機看到了你,你沖進了我懷里,在那一剎那,我就知道我的決定是對的。我也知道,我這一生是再也放不開你了。」
「他會高興看到我們這樣的,對不對!」她抬起了頭,看著照片上似在微笑的賈亦鋒。
「嗯,他不會遺憾了,因為他最愛的女人尋找到他最放心的幸福歸宿了。」他執起了她的手。「小湄,我們回家吧!新家已經裝潢很久了,就等著女主人蒞臨。」
殷湄點點頭,漾著笑容和賈亦鋒道再見,和賈永群手牽著手,走向回家的路。
回到新家後一個禮拜,賈家來了兩個客人,他們是特地從美國飛來探望兒媳婦的賈文平及趙美鳳,也就是賈永群的親生父母親,殷湄「真的」公公及婆婆。
賈家頓時熱鬧了起來,再加上殷湄的父親,五個老人在客廳里閑話家常,一會談家事,一會談政治,大伙聊得好不熱鬧。
殷湄和賈亦鋒也在一旁陪著,她時而點頭,時而微笑著,更不時偷偷打量她的兩位真假公公。
說真的!她倒還沒見過年紀這麼大的雙胞胎呢!兩位老人家長得一模一樣,她看了都覺得挺有趣的!不過,他們相像的程度並沒有賈亦鋒和賈永群他們倆堂兄弟這麼像,也許是環境、歷練的差異吧,她的「真公公」賈文平看來比較威嚴、刻板點。
「咦?小湄都沒有開口講話喔,卻一直偷偷在笑,笑什麼呢?說出來給大家听听嘛!」婆婆趙美鳳笑問道。
殷湄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後,才不好意思的說︰「沒什麼啦!只是覺得兩位公公長得這麼像,正在研究他們有哪里比較不一樣,以後我好方便認人,才不會認錯啊!」
大家一听,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傻女兒,操這心干嘛!他們一人在台北,一人在紐約,根本很少有機會踫一起的,你就別自尋苦惱了!」殷父率先說道。
「誰說的?!般不好我們將來會回來台灣養老呢!事先作好準備也是對的!」趙美鳳反駁道。
「就是啊!來,小湄,我告訴你怎麼分辨我們兩個人。你看哪一個比較帥,哪一個就是你的真公公啦!」賈永平臉不紅、氣不喘的自我吹噓。
大家又再度大笑起來。
「別鬧了!老爸,我怎麼看您也沒有叔叔帥啊!倒是皺紋多了叔叔幾條。要小湄以這點來認人還比較快一點!」賈永群提出了自認中肯的看法。
「喲!你們看看!我兒子居然扯我後腿!老弟啊,我養了三十年的兒子還敵不過你的八個月,我這個做父親的真是失敗啊!」賈永平一臉夸張的埋怨起來。
「沒這回事!亦鋒開你玩笑罷了,是不是啊亦鋒!」賈父急忙打圓場。
「沒有啊!我哪是開玩笑,我是說真的!老爸的皺紋真的是比較多。」賈永群說得很正經。
「你再說!你再說!」賈永平居然氣得站起來。
「好了,你坐下來吧!兒子真的是在跟你開玩笑的,你還听不出來嗎?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趙美鳳又好氣又好笑的把老公拉回了座位上。「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要回美國?我們打算在那里替你們補請一回,宴請美國的一些親朋好友。」
「農歷年過後吧!我們打算在台灣過年。」賈永群回道。
「那好,日子決定了再打電話給我們,我們好事先訂場地。」
「要回美國請客啊?」殷湄拉著丈夫的衣角,小聲問道,神色似有為難。
「別怕,請的都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沒有外人。」
「就是啊!」趙美鳳听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就插話進來。「小湄,你用不著害怕的,只是請客而已!我們賈家娶媳婦,當然要昭告大家,熱熱鬧鬧一番的,是不是?」
「就是嘛!況且我們又是娶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媳婦,哪有不讓人家知道的道理?」賈永平也跟著附和。
殷湄紅著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喲,這樣就臉紅了啊?」
「大哥,你別取笑小湄了!她就是這樣一個臉皮薄的女孩。」賈母跳出來幫她說話。
「是嗎?這樣的女孩可不多了。」
「所以,你們撿到寶了!」
「對呀!呵呵……還是一個無價之寶呢!」
殷湄連忙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去廚房幫子璇姐洗碗,順便再切點水果出來,你們聊吧!」情急之下,她只有選擇暫時逃離,以免話題盡往她身上繞,她會招架不住的。
「我這女兒啊什麼都好!最糟糕的就是不夠大方……」
「咦?你怎麼進來了?不陪他們幾位老人家聊聊?」賈子璇抬起頭問。
「不了,有亦鋒在就夠了,反正我也搭不上話。況且,讓你一個人在這里洗碗,我過意不去;這事該是我這做媳婦的來做才對。」殷湄接過她洗好的碗盤擦拭著。
「你說那什麼話!我在這里白吃白住的,幫忙洗個碗也是應該的!」
「子璇姐,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其實,說真的,當初要不是亦鋒堅持,我和爸媽也不會答應一起搬進來這里,終究……我們不是真正的家人,只是親戚……」
「子璇姐,你知道我和亦鋒沒分這麼清楚的!尤其是亦鋒,他當你是他親姐,當爸媽是他親生爸媽一樣孝順。」
「我知道,可是不能因為這樣,就剝奪了伯父、伯母的身份權利呀!也許若干年後,他們會回到台灣定居呢,兒子兒媳婦、孫子都是他們的,到時……我爸媽他們會更難過的……」
「子璇姐……」
「我想過了,這了兩年我要努力的工作,買棟房子和爸媽住在一起;也許就買離你們近一點的,這樣也好讓他們方便看到亦鋒和你;而我這輩子也不打算結婚了,我打算一直陪著他們,直到他們走完人生路途為止。」
「你……為什麼?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你在銀行看到了?」見她點頭之後,賈子璇才繼續往下說︰「他叫王皓,是個有老婆、有兒女的男人。我本來以為他會為了我而離婚的,但我等了六年,等他孩子璇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沒下文,我才終于死了心。現在,我再也沒勇氣去談感情了,而且我認為,親情遠比感情重要多了,親情不會變質,不像感情,投資多少不見得會獲得同等的報酬,風險實在太大了,我不想再嘗試了。」
「子璇姐……」殷湄拉著她手臂,心里有萬般感慨。
「別同情我喔!我不見得沒有你這麼幸福、快樂喔!」
殷湄頷首。「我知道,我不是同情你,我是佩服你!」
賈子璇也握握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欣喜的笑容。
賈亦鋒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卻遍尋不著妻子的芳蹤,原來她到陽台去了。
他輕輕的走過去,並從後頭環住了她的腰。
「嚇了我一跳!一點聲音也沒有。」殷湄忍不住抱怨起來。
「在想什麼?」
「沒什麼。對了,裕昕不是說他今晚也要來嗎?他為什麼爽約啊?」
「好像是他臨時有約吧!?
「喔,該不會是跟婉頤吧?」
「拜托!怎麼可能,他們兩人水火不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他們好像成了好朋友了;據說,他最近的新對象還是她介紹的,也是你們公司的,叫什麼……文雯吧,你認不認識?听說是個小女生。」
「文雯啊!你也見過的,那個猛對你流口水的小女生嘛!」殷湄不禁露出會心一笑。
這個想談戀愛想得快發瘋的小女生,終于有了愛情初體驗,但願她第一次出擊就能成功,也好終結常裕昕屢戰屢敗的紀錄。
「是她啊!兩人外型看起來不太搭耶!他們的年齡——好像也有一點差距吧?」
「還好啊!七、八歲而已。況且,我認為年齡不頂重要,重要的是兩人相愛,不是嗎?」
「你說得對,相愛最重要,那我就祝福他們嘍!」
兩人互擁著看向天空,沉寂了一會。
突然,殷湄轉過身,語氣凝重的說︰「我問你,你爸爸年事已高,他退休下來之後,會不會要求你回美國接他的棒?」
「你不想到美國去,對不對?放心!我還有一個大我十歲的哥哥,要接棒也輪不到我啊,我會長期待在台灣處理亞洲方面的業務的。」
「真的?!」她有點喜出望外。「你還有一個哥哥啊?!你怎麼沒告訴我呢?」
「你又沒問我。」
「沒問你,你就不會主動說啊,真是的!我在想——到底你這個人,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有沒有?!」
「有,有一點。」
「哪一點?」
「我不喜歡吃牛肉。」
「你不喜歡吃牛肉……」
她點點頭,一時不明白他為何要強調這點,隨即,她恍然大悟了——到永康街吃牛肉面那次,原來他不是腸胃不適,而是……她忍不住輕聲笑了。
「還笑?那天我吃得多痛苦啊!」
「你為什麼不說呢?我們可以不要吃牛肉面啊!」
「可是你想吃啊!只要你喜歡的,我都無條件奉陪到底、無怨無尤。」
「謝謝!」
她感動說道,捧著他的臉頰,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亦鋒在看哪!」吻畢,他突然說道。
「什麼?」
「你看,天上有那麼多星星,其中有一顆就是他,他正在看我們呢!」他的手指向無垠的燦爛星空。
殷湄轉過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成群的星子高掛在天空,閃閃發亮,她不禁看傻了。
「你不是不再相信這樣的謊言了嗎?」他攬上她的腰,也陪她一起看。
「其實,美麗的謊言又有何不可呢?就當他真的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守護著我們,這樣一想,心里不就快樂多了嗎?」
「嗯,的確。想怎麼快樂就怎麼想,又何必固執一些既定的規範呢!」
「你知道嗎?好像真的如婉頤所說的,進入了二○○一年以後,我就不會再做預知未來的夢了,我變正常了。」
「是嗎?現在才一月底耶,你這麼肯定?」
「因為,我前幾天作了一個超現實的夢,那個夢,在現實生活中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什麼夢?」
「我夢到——我懷孕了,生出了一只——小叮!」
「小叮引你生了一只機器貓?!天哪!那我們兩個到底算是人還是貓啊?」
「誰知道!」她聳聳肩。
「萬一,你要真生了小叮,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很好啊!因為——小叮會幫我實現所有的願望!」
「你想實現什麼願望?」
「不告訴你!」殷湄笑了笑,隨即走進了臥室。
不會吧?難不成她想把死去那個賈亦鋒變回來,把他踢回美國去?
不行!他發誓,他絕不會讓她這個夢有成真的可能。絕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