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徐澤維都是這麼過的。
店里打烊了,他也不回家,就一個人關在店里喝悶酒。累了、困了,就直接倒在桌上睡起來,直到隔天員工來上班了才喚醒他。
他何時變得這麼荒唐?只因為一個小小的失敗就把他擊倒了?他自己也不懂,當真是因為陶貫聰的關系嗎?
不,或許不是。他只是莫名覺得很煩,心中一股無法言喻的不確定感,像是找不到一個出口可以宣泄一樣……未來,似乎沒有可以值得努力的方向。
以往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店里打烊之後,他總會習慣的到風月酒吧或月光PUB小酌一番,但現在,他卻哪兒都不想去了。
今夜,他又是一杯接一杯的拼命灌酒。
但是,酒才剛剛喝了沒幾杯,外頭卻唏哩嘩啦下起雨來。他眉頭一皺,最近怎麼老下個不停?
他起身伏在窗口看著外面的雨勢,雨似乎是愈下愈猛了,看著外面一片灰暗的世界;霎暗,他突然覺得黑夜里的雨景美極了!伴隨著滂沱的大雨,仿佛有種震懾人心、洗滌心靈的作用……
他立即抓起了車鑰匙,冒著雨水沖到他停放車子的地方。
他坐進了車子里,發動了引擎,在這樣大雨滂沱的夜里狂飆起來,體驗生命里第一次未有的釋放……
徐澤維帶著微醺的酒意,漫無目的的開車到處亂竄,享受著風雨中盡情馳騁的快感。
到底開了多久,行經過哪些地方,他全然不在意,只是就著雨刷下一小塊清晰的視線,模索著可行的道路一路奔馳……直到他的剎車聲和對方的喇叭聲,刺耳的劃過了天際,他才猛然驚醒,回復了一點神智。
當他定下心來看看周遭環境的時候,他簡直無法置信!他竟然……不知不覺來到這棟摩天大樓樓下,她——小涵居住的地方。
他是怎麼了?他怎麼會來這里?這里,曾經是他熟悉的地方,也是他最不願意回首的地方啊!
他永遠他忘不了那天早上,柏梅是如何心碎的從這里狂奔離去……她那張冷艷悲忿的面容,教他一輩子都忘不掉,更是他一生最大的痛!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扼殺了一個花樣女孩的性命,他不知道……
柏梅……徐澤維低喊著這個名字,他把頭靠在方向盤上,一聲聲呼喊著她。
你到底在哪里?是生還是死?我能不能再見你一面?柏梅……
約莫過了幾分鐘,他才將頭自方向盤抬起來;可當他一抬起頭,正眼迎上了前方的景象,卻驀然一驚……不知何時,她竟己出現在他面前,她——藍佳涵正站在他車頭前,手持著一把傘,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面對她的凝睇,雖然隔著外頭大雨,茫茫然的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他依然可以深切感受到她一如往常的深情款款。
他要如何回應她呢?不,他不能也不可能!
他只能傻傻呆愣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到底是怎樣感情的眼神回看著她。
藍佳涵就坐在剛剛差點和他發生擦撞的計程車上。她一下車便發現這輛眼熟的白色福特車。
本來她還不敢相信,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以致眼花產生了錯覺;但等她走近一看,雖然對方低著頭伏在方向盤上,她卻十足確定那真的是他!
他是來等她的嗎?她苦苦守候了這麼久,終于等到了他的回應。
不,雖然她十分確定這車上的人是他——徐澤維,但卻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來等她的,他是為她而來的。她不敢這樣想,否則萬一不是,她怕失望會更大。
見到他伏在方向盤上狀似痛苦的模樣,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但她不敢貿然上前打擾他,只能遠遠的站在前方,靜靜的瞅著他……
終于,他發現她了!兩人對看了一會,她終于勇敢的踏出第一步,主動打破橫亙其間的藩籬。
她穿過雨勢,來到他敞開的窗前。
「現在夜深了,雨又下得這麼大,要不要上我那里坐坐?我泡杯咖啡給你喝。」
她不敢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他,他是不是來找她的?只敢以迂回的方式邀請他上去坐坐;這樣一來,就算她遭到拒絕,傷的也只是里子,不會連面子都丟了。
「不……不要,我不能再一步錯步步錯了……我不能讓自己再……無法抽身。」他整個人仰靠在椅背,略偏著頭以虛弱的語氣看著她說。
「你在說什麼啊?你怎麼看起來迷迷糊糊的?你——是不是喝了不少酒?」
她聞到一絲酒氣,雖不濃,但也夠駭人的。以往,他的酒量極少,一杯已是極限,今天卻有點反常;這些日子不見,他變了許多……
「沒有,只不過四五杯而已。」他強詞奪理的反駁。
「你……」藍佳涵氣得跳腳,氣他極度反常又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怪不得剛剛你的車子左彎右拐的,氣得計程車司機要對你猛按喇叭。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
「沒什麼,心煩。」
「心煩?為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啊!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何必要藉酒澆愁呢?這是最愚蠢的方法,你不知道嗎?」
徐澤維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
望著她關心的神色言談,他好想告訴她,像他這種人,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尤其是對她,他怎麼忍心說得出口?
「好啦!你現在就跟我上去,我泡壺茶讓你醒醒酒。你喝這麼多是不能開車的,前面有一個停車場,你就先把車子停在那里吧。」她手朝前面比了比。
但徐澤維的眼神卻一瞬不瞬失神的盯著車窗前左右擺動的雨刷,根本無視于她說的話。
藍佳涵看到他的無動于衷,心里難免有一些些挫折感;但無論如何,這事可不能開玩笑,酒醉駕車等于是拿生命開玩笑,她說什麼也要制止。
「我看你也沒帶傘,干脆我和你一起過去好了,這樣我們可以一起撐傘,你也不會被雨淋了。」說完,她逕自繞到車子的另一頭,自動打開車門坐進去。
此刻,徐澤維終于有反應了,他轉過頭看著她。
其實他一直搞不懂一件事,他今天為何會無意識、莫名其妙的跑來這里?是為了憑吊逝去的「柏梅」,還是為了想見眼前的「小涵」呢?他真的有一絲絲想見她的沖動嗎?
他茫然困惑的盯著她看,不明白自己這一陣子來的失意、酒醉不歸,難道不是因為陶貫聰引起的嗎?但為何……看著她,竟可以撫平他心中因情傷帶來的傷痛,一點一滴的消失殆盡……
他不明白!他心煩得想逃。
「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還不快開車?再耗下去都要三更半夜了。」
「不要……不要愛我……」他文不對題的喃喃說道。
「澤維,你又怎麼了?怎麼今天老說些我听不懂的話。」
她說話的語調微微顫抖。
其實他說的話她完全听懂了,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故意裝傻,傻一點的人或許才是幸福的。
「我說……不要愛我,不要愛我!我不是一個值得你愛的人。你不該愛上我,你應該離我遠遠的,把我徹底忘掉!」
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藍佳涵怒瞪著他,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掉下來。
一開始,她就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受傷;可他還是毫不留情的撕開這一切包裝,告訴她這美夢全是一場空,她的痴戀終該要幻滅。
包教她難堪的是,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愛他了!一直以來,他的不曾主動,原來不是因為他不知道她對他的愛,而是……他根本就不愛她!
看來,她沒像「梅」那樣主動表白是對的。澤維是個頑石,他不愛就是不愛,他不像David,會試著去接受一個深愛他的女孩。可惜啊,澤維不是David」……
「那你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既然傷害已經造成,她也顧不得面子了,她只想要一個答案。
「不是,我只是恰好路過,停在這里稍作休息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
「是!我真的不是來找你的。」
「好!那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後我會離你遠遠的,再見!」
她拉開車門,打開傘正預備下車的時候,他叫住了她。
「小涵,對不起!你要的——我給不起。」她微愣了一下,沒有回頭,她關上車門;不消多久,那輛白色福特車就急駛而去。她望著那輛漸漸消失的車影,怔怔的發著呆,臉上的水漬已教她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
天,很冷。可是……她的心更冷。
回到小套房,藍佳涵立即洗了個熱水澡。一洗完澡倒頭就睡,連那每天固定拆閱的日記,也被她遠遠的丟到一旁。
這一夜,她是含著淚水以及不住喃喃的夢囈漸漸睡去的。
翌日,由于是周末不必上班;所以,她一覺睡到中午才起床。
昨日一場鮑司聚會,鬧到將近午夜十一點才結束,,回到家的時候,又踫上令她心碎落淚的傷心事,身心俱疲的她,自然比往常困倦嗜睡多了。
起床之後,她泡二碗速食面充當午餐,在等待的空檔,她突然想起昨天收到的信還未拆開來看;她便趁著這個空檔將信拆開來看。
八十五年十二月十一日星期三
今天真是個悲喜交加的日子。
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可是,有男朋友的我,居然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度過了這一天。說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而我的男朋友並非忙于工作而沒空陪我;而是,他根本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一大早,我一如往常的去工作,但一整天下來,我都是心神不定的,老是做錯事;我的心像懸在半空似的,上不去也下不來,不停的想著,David為何還沒打電話來?就在這樣既期待又不斷失望的心情中搖擺不定;直到下班,他真的都沒給我一通邀約慶生的電話。
我心冷了……我茫然的一個人跑到大街上無意識的隨處亂晃,連晚飯也不想吃,像個行尸走肉一樣,沒有繼續存活的動力。
一直到晚上九點,我才停止了我漫無目的的步伐,念頭一轉,我決定到David家找他。我要問個清楚,他到底還當不當我是他女朋友?我要當面听他如何解釋。
到了他家,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他來開門,我才驚覺自己太沖動了……也許,他現在還在公司加班呢;又或者,他和朋友去哪里敘舊了。不管了,我還是在外頭等他吧!我想,再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了。
我靠坐在他家大門上等著,沒多久,我便沉沉入睡了,一直過了好一段時間,我才終于等到他回來,他搖醒了我。
當我看到他臉上驚見我的那種詫異表情,更教我由衷忿怒……他並不是忙到忘了我的生日,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完全沒概念!
半年前他曾問過我一次,我確確實實告訴了他我的生日是今天——十二月十一日。誰知,他听了之後的反應是他真的很抱歉!他並沒把這個日子記牢,他不是臨時忘記,是根本就不記得了!終于,又累又餓的我忍不住淌下了一直含在眼眶的淚水……就在我打算掉頭離開的時候,他一把拉住了我,把我擁在懷里,說了不下十次的對不起……他的誠懇、他的柔情,頃刻間就融化了我原本決絕離去的心。就是這樣,我又再次輕易的原諒了他,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愛他。
接著,他說明天要幫我補過生日,我推說不用了,我不認為這樣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心意永遠大過形式的,不是嗎?只要他很中肯的對我說一聲「生日快樂」,我就很高興、很滿足了。
後來,他拿了一把鑰匙給我,說是這間小套房的備分鑰匙——他誰都沒給,就連他父母也沒有;現在他給了我,就算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以後,我就可以自由進出他家,不會再像今天一樣空等了。
我笑者接過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抬頭瞥見牆上的時鐘——十二點零三分,我的生日剛剛過了……這個禮物似乎送得不夠好,錯過時間了。
但,有什麼關系呢?我想我不在乎他有沒有幫我補過生日,我只在意他送我這個禮物的心意,因為這具有實質上的特別意義;盡避不小心送晚了,但我還是欣然接受而且樂不可支。
今天……不!是昨天了,我度過一個憂喜參半的生日,但我終究是快樂的。因為我相信,以後我的每一個生日,都會有David的陪伴,他不會再錯過了……
生日?藍佳涵看完信之後,才猛然想起她的生日也快到了——就在下個星期六,她就要過她二十八歲的生日了。
她要一個人過嗎?也許吧。
她沒什麼知心的好朋友,在公司,和她同年齡的同事也都是她屬下,因著身分的關系,阻礙了彼此交心的機會;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怕是注定要一個人孤獨過了。
去哪里過生日好呢?月光PUB嗎?或者到淡水河畔散步看夜景,過個不一樣的生日?或者哪里也不去,就買個小蛋糕窩在家里,獨自品嘗這寂寥的日子?
算了算了!還是別想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日子,到時候再說吧。
月光PUB——
周末的夜晚,這里綻放著狂放不羈的年輕活力。PUB里到處擠滿了人,幾乎是寸步難行的擦身而過。
吧台的一隅,一名長發女子獨自坐在那里喝了一整晚,酒雖然喝得不多,但卻是寸步不離,呆坐在原位三個多小時了。
她——就是藍佳涵。終于,她還是決定在這里度過她二十八歲的生日。
忽然,原本坐在她身旁的女孩也離開了,立即便補上一個年輕的男孩子。
她假裝沒看見,依舊目不斜視的直看著前方,繼續喝她的酒。
「小姐,一個人啊?可不可以和你做個朋友?我請你喝杯酒。」
男孩一坐下沒多久,立即就提出了邀約。
「不用,我自己有錢買酒。」藍佳涵斷然的拒絕。
「這樣啊!那做朋友呢?」
藍佳涵放下酒杯,轉頭看著他。
「小弟弟,我看你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而我,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了。我想我不是你適合交朋友的對象吧?
「真的還假的!你快三十歲了?」
他微微往後傾,再一次上下打量她的打扮——皮衣、短裙、馬靴,夠標準的新新人類穿著,再加上一張清新秀麗的稚氣臉蛋,怎麼看也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快三十了?
「你是騙我的吧?不想和我做朋友就來這招,少來了!我不會上當的。」
他表情曖昧、言語輕浮,十足的痞子樣。
「我真的沒騙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就是了!」
「別這樣嘛!就算你真的快三十了也無所謂啊,我們是不會嫌棄你的。年齡又不是距離,只要合得來就行啦!況且,真的只是要跟你交交朋友,又沒別的意思,你別想太多了!」
「我們?」
「對啊!我和幾個朋友一起來的,他們就坐在那里!」他轉身朝後方其中一角比了比。
她回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一桌圍坐了三個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孩;當她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朝她揮揮手,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她看了簡直想吐,恨不得他們能立刻消失在眼前
「我們從剛剛就一直在偷偷注意你,覺得你美得既清純又感性,尤其是喝起酒來,那種帶點滄桑的獨特味道,更是由衷的讓我們著迷!所以,我們四個人全都對你都好有興趣喔!不只是我一個人而已喔,我只是被推出來作代表而已。」
興趣?哼!怕是別有所圖吧!
藍佳涵一听,瞬間內心的反感升到了最高點。她沒做任何回應,便立即跳下高腳椅,二話不說準備走人。
「喂!你要去哪里?」他吼叫著。
「去洗手間,你不會也要跟來吧?」她沒好氣的回道。
「喔,當然不是,快去快回啊!你的位子我幫你佔著。」
藍佳涵搖頭嘆了聲後,立即解月兌似的往洗手間方向去。
她心中已打算好,從洗手間出來之後,她便要偷偷從另一個地方出去,擺月兌這群無聊男子的搭訕。
誰知,當她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她卻發現外頭唯一通往大廳的通道,竟站了方才的那四個男孩。他們堵住了她的去路,讓她進退不得。
「你們要干什麼?」她有一點害怕。
「沒什麼!在這里迎接你而已,我們怕會‘等嘸人’啊!」剛剛和她搭訕的男孩,率先開了口。「我說過我不想和你們交朋友的,讓開!」她想越過他們硬擠出去,卻反倒被團團圍住。
「干嘛這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們,你未免太不上道了吧?」另外三人的其中一人開口。
「是啊!只是做做朋友又不會少塊肉,何必這麼蹋呢?」
「你就陪我們坐下來喝喝酒、聊聊天嘛,好不好?俏妞1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讓藍佳涵完全無力招架,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樣的處境。
「我——我要回家了,沒時間!」
「回家?那我們送你吧!有我們這四個護花使者陪在你身邊,包你平安到達、回味無窮,哈哈哈……」
四人一起笑了開,猖狂的笑聲漫天價響。
此時,四人身後突然傳來一男子的聲音——
「四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這里是公眾場所,容得了你們亂來嗎?」
聞聲,所有人齊把頭看向來人。
四個男孩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有藍佳涵,她在听到聲音的時候,心就不自主狂跳起來;等她再看到出現在眼前的人之後,內心更是激動澎湃得無法自已。
是他,澤維!
一個星期不見,他沒了上次精神委靡、喝醉酒的模樣,而今這一身干淨得體的外表,一如過去他教人意亂情迷的後帥模樣。
「小子!你很愛管閑事喔,不想活了是不是!」其中一人上前逼近了徐澤維。
「這位小姐說她想回家,你們不讓她走,這可是犯了妨礙他人自由的罪,是要坐牢的。」
「喲!坐牢?有那麼嚴重嗎?我們只不過想請她賞臉喝杯酒,這也不行嗎?小子!別誣賴我們喔,你這樣說我們,我們可以告你毀謗的。」
「對對對!版他、告他!」其他三人同聲附和。
「你們到底走不走?」徐澤維已不耐煩了,他不想再和這群無賴繼續耗下去。
「不走!你想怎麼樣?有本事就從我們四人手中把她帶走,看你一對四能佔得了什麼便宜?小子!我勸你別多管閑事,那可是得不償失的,放聰明點吧!」
說完,他動手拍了拍徐澤維的臉頰。
幾乎在一瞬間,徐澤維反手箝制住他的手臂,疼得他哇哇大叫;即刻,他又企圖以另一只手反擊,但同樣被制伏住,雙手均被鎖在背後。
「小陳!」三人大叫後都圍上前去。「放開他!我們三個一起上的話,你就吃不了兜著走!」聞言,徐澤維放開手,一把將他推開;只見四人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出手還擊。
「你們在干什麼?」
突然走來六七個人,看來是這里的經理、酒保和服務生。
四人見狀,只得收起拳頭退後一步,不敢再貿然造次;畢竟寡不敵眾,何況他們也沒比人家壯多少,全只是初出社會的年輕小伙子。
「澤維,怎麼了?有麻煩是不是?要不要我叫警衛進來,把他們請出去?」值班經理走到徐澤維的身旁問。
徐澤維看他們已稍稍收了氣勢,便回答說︰「我想他們應該不需要警衛請,也曉得該走了。」
「哼!算你厲害!有靠山。我們走!」小陳吆喝一聲,便灰頭土臉的領著其余三人離開。
而前來解圍的一群人,不久也陸陸續續離開。
這一走,原本窄小的通道頓時寬敞許多,一時間只剩下藍佳涵和徐澤維兩人呆站原地。
「我說過,女孩子不要一個人來PUB,這很危險又很容易惹上麻煩的。」
徐澤維整個人貼在牆壁上,低著頭說。
「你也說過,只要我開口要求你陪我一起來的話,你會願意的,不是嗎?」
藍佳涵走近他,死命的盯著他半垂的臉。
徐澤維沒說話的點了一下頭。
「可是,你的願意是心甘情願的嗎?沒有半點勉強、半點為難,是發自內心的想陪我來嗎?」徐澤維無語,還是連抬頭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不是,我又何苦為難你呢?既然不是,你又何苦擔憂我獨自前來的安危呢?我們之間——」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他突然打斷她未說完的話,說完,便率先朝大門走去,眼光依舊沒正視她。
「澤維……」看他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藍佳涵只好小跑步追上去。
一走出PUB,她連追了幾步便不再走了,她停下來對著的背影大吼︰
「為什麼我沒親口告訴你我愛你,你就這麼肯定的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為什麼你在沒有女朋友的情況下,要你接受一個你曾經喜歡過的女孩會那麼困難?為什麼總是我苦苦追在你身後,卻始終喚不回你一個回眸的關注?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啊!」
徐澤維停下了腳步,但仍沒有回頭看她。
她的指控令他自責……
為什麼?就因為他錯過一次,所以任何女孩子對他的一點點好感或情意,他比誰都來得機警敏感。
為什麼?因為他不再喜歡女人了,不管過去他是否動心,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為什麼?因為他不想給她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他不願她深陷下去之後,才讓她發現事實……就像柏梅一樣,最後傷得連生命都放棄了……
他不想造成這樣的結果啊!可是他如何開口為自己解釋……不能啊,只有任由她對自己怨恨、責備了。
沉寂了會,他才轉過頭走向她,默默的瞅著她,真誠的說︰「生日快樂!」
她像是受到了重擊,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看著他。
「你知道我今天生日?!」她覺得生命仿佛又活了過來。
「有一次,我們幾個要好同學還一起去你家幫你慶生,你忘了?」他說得雲淡風輕。
「我沒忘。可是,那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你怎麼可能會記到現在?何況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小孩啊!」
「我……」
他一時傻了,他自己也不懂為何始終還記得她生日,只得臨時找個理由搪塞。
「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我弟弟澤智是同一天生日,所以我一直記得你的生日。」
「是嗎?這麼巧!」她剛剛燃起的希望,不覺又滅了些。
「是啊,就這麼巧!幸好現在還不到十二點,說生日快樂還有效。至于禮物,你如果要我送的話,那就只有改天補送了。
「禮物?我要什麼都可以嗎?」
「只要我做得到,那一定沒問題!」
「好!我要你陪我一天。」
「陪你一天?」
「對!陪我玩一整天。就明天吧!明天是星期日,我不用上班,而你——是一家店的老板,應該隨時都走得開的,不是嗎?」
徐澤維想了一下,隨即答道︰「好!明天就陪你一天。
既然是她的生日,滿足她一下也無妨;況且,就當這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處的回憶……留給她,也留給他自己。
「那明天早上十點,你到我家樓下接我。」
「好!」
終于,藍佳涵露出今晚第一個甜甜的笑容……或許她和澤維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機會。
David是「梅」的男朋友,連他都會把自個女朋友的生日忘得一干二淨;而澤維和她分開了十多年,他卻依然記得她的生日,還不忘對她說聲生日快樂,這代表什麼呢……該是充滿希望的吧?她不禁樂觀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