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上天注定的,該相遇的時候就會見面,一點預兆都沒有,就像魏雪漫想都沒想過在過了兩年之後,她還會有機會見到一個她以為不會再見面的男人。
而這樣的久別重逢,竟也意外地為她的感情及生活帶來一些無可避免的波濤。
※※※
下午四點,魏雪漫拿著皮包出門,準備到附近的黃昏市場采買今晚晚餐的材料。因為很近,所以魏雪漫沒有勞駕自己的小五十西西摩托車出馬。
自從上次魏雪麗的畢業展後,魏雪漫開始用塵封許久的隱形眼鏡取代她那副老被魏雪麗貶得嚴重的老土眼鏡,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她一直沒找到它,而另一個影響她的原因,魏雪漫不去探究。
經過書店,隨意地往透明櫥窗一瞥,魏雪漫被放在櫥窗角落的一本新出刊的商業雜志封面所吸引。
封面上那張意氣風發的俊臉,曾經是她一直追尋的目標。
在好奇與不經意之間,魏雪漫已輕移腳步,踏人了原本不在預定行程的書店內,找到那本商業雜志。
封面上有個大大的標題︰
沈技集團第二代接班人——沈勁辰,正式接掌集團兵符,預計第一步即將開發投資台灣的生物科技產業。
雪漫,我有信心生物科技產業是未來的一項重要發展,總有一天,我要親手讓沈技集團在生物科技領域中佔有一席之地,到時候我希望你一定要在我身邊幫我。
在翻閱雜志里更詳細介紹的主要文章時,魏雪漫想起那時候沈勁辰對她說過的話。看來他的雄心壯志終于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勁辰,恭喜你終于實現理想了。」
雖然如今的她無法遵照當年的約定在他身邊幫他,可是她仍然願意在心里祝福著他。
看著他的照片,仍舊是那副信心滿滿的自信模樣。
魏雪漫很替他開心,他是個很有野心及領導能力的人,天生注定是該被所有人羨慕崇拜的企業家。
在魏雪漫的心目中,當年的他太優秀、太復雜,卻同時也太驕傲,而她自己則是太任性,也太單純了。
當年那一段不對等的感情令她喪失自信心,因為她努力地想追上他,當一個配得起他的女人,所以她開始對許多事變得妥協;變得勉強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時間久了,患得患失的心情日益嚴重,最後終于導致她對這分感情愈來愈不安。
而那時一心忙于工作的沈勁辰根本無暇顧及她的心情,也無法明了她心里的顧忌及不安。
最後,兩人終究錯身而過,再也無法維持這段感情。
愛情並非用妥協、改變,以及配合對方來維持,就算真的可以,她,魏雪漫,要的從來不是這樣的愛情。
原本魏雪漫一直不懂為什麼她和沈勁辰會走到這一步,但是借由媒體再看到他的消息的這一刻,她終于了解了。
他們分開的原因並非是不再繼續愛對方,而是他們根本不適合,不適合的愛情最後只會帶給彼此痛苦。
她追求的一直是一個可以在她傷心難過時,將肩膀無條件借給她靠的男人;愛情中的兩個人本來就該心靈相通,彼此間被對方最自然的面目所吸引,而非玩著你猜我、我追你的把戲。
或許這樣的男人早已出現在她的身邊,而她卻刻意去漠視。
「我要買這本雜志。」
拿著雜志走到櫃台,魏雪漫愉悅地笑著掏出錢買下這本值得被紀念的商業雜志。此刻的她心情頓時豁然開朗,非常非常期待今晚的晚餐。
※※※
「好,我立刻訂明天早上的機票和可漾一起盡快趕回台北,那一切詳細情況見面再談。」宋威澈終于掛了這通談了三十分鐘的電話。
他揉揉眉心,有些遺憾自己的假期必須要提早結束。他必須先回台北處理一些工程上的突發狀況。
恰巧學校的課程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更何況公司的工作才是他真正的重心,只是,現在他該拿魏雪漫怎麼辦?
「二哥,你講完電話了啊,大哥怎麼說?」
穿著小可愛和超短熱褲的宋可漾從冰箱里拿出了兩杯柳橙汁,一杯自己喝,另一杯當然就是進貢給講電話講得有些口干的二哥了。
「大哥說公司有建築師在工地發生意外,傷勢不輕,剛好他手上向政府承標的大案子趕著完工,所以我必須盡早回公司去協助大哥。」
啜了一口柳橙汁,宋威澈的心思全都擺在即將要和魏雪漫分離——陣子的事實上,煩躁得不能自已。
但宋威澈為自家公司的負責人之一及建築師的雙重身份,他都必須回去。
「好可惜耶,那晚上去魏姐姐家吃火鍋不就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嘗她的手藝了嗎?那我可不可以一個人留在這里?我才剛來就要回去,沒意思。」
突如其來的狀況也掃了宋可漾的興,她好不容易才開始對這炎熱的南部產生興趣。
「不行,你老公已經在向大哥要老婆了,所以大哥要我順便把你帶回家,還給你老公。」
嫁出去的女兒像潑出去的水,所以宋威澈的大哥才要他把宋可漾帶回去。
「那二哥你一走,你跟魏姐姐的好事要怎麼繼續?你們之間都還沒半點譜,萬一你走了,魏姐姐被別的男人追走了看你怎麼辦!」
還以為可以看一場二哥談戀愛的好戲,這下子如意算盤全被打亂了,真沒勁!
宋可漾現在只能不甘心的窮嚷嚷,看能不能勸二哥回心轉意,她一回台北的話就呼吸不到南部清新又自由的空氣了。
「白費你們那天晚上合演了一出台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卻什麼進展都沒有,唉……真糟。」
宋可漾口中小聲地碎碎念著,那晚的一切她雖然沒親眼目睹,但是只要沒睡死的人都可以听見他們兩人曖昧的打情罵俏,肉麻死了,說他們彼此不喜歡對方,這種話只有鬼才相信。
「你說什麼?」宋威澈听不清楚妹妹最後含在口中的那些話。
「呵呵呵,沒什麼,我是說叫你要積極一點,至少你要讓魏姐姐知道你這個代課老師的身份只是業余的,其實你是建築事務所的老板,不然女孩子很容易因為不被誠實對待而覺得不開心。」
宋可漾這次說的是實話,如果對對方什麼都不了解的話,又怎麼會安心將自己的感情交給對方?
她這個笨二哥一向被女人追著跑,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而魏姐姐她一看就知道,也是那種謹慎到不行的個性,對方不清楚表明心跡的話,她絕不會輕易松口承認。
宋可漾的警告話語,的的確確在宋威澈的心里激起不小的漣漪。
在他離開這個地方之前,他是否該確定魏雪漫的真正心意後再走?但是台北公司的情況緊急,他必須回去一趟。
「我出去一下。」
不安的心催促著原本遲疑的腳步,宋威澈簡單的向宋可漾交代一下去處,便走出家門,自然而然地往前頭魏家的方向而去。
「總算開了竅,這樣才對嘛。」
望著二哥那副心緒不安的背影,不用說她也知道,他一定是跑去魏姐姐家了。
※※※
手上提著好幾大袋火鍋的佐料及一些時令水果,剛才買的雜志還被她逼不得已的夾在腋下,魏雪漫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不騎摩托車出門,省了提東西的力氣。
神啊!如果可以的話,請賜給她如巨人般的神力,就算只有十分鐘也好。
魏雪漫開始在心底胡亂祈求,因為她的兩只手真的像快要斷掉了,而且這些重物好像拖得她的兩只手都變長了。
誰能快點來幫幫她?
「魏雪漫,你在特技表演嗎?」
像是呼應魏雪漫的請求,熟悉的戲謔男音在耳邊響起之後,伴隨而來的是魏雪漫手上的重量減輕了。
她先是听見宋威澈的聲音,才見到他的人不知何時突然在她身邊冒了出來。
還來不及反應,魏雪漫手上的那幾袋重物在轉眼之間,變成在宋威澈的手里,而那幾袋差點累死她的食物,在他的手里輕得像棉花糖一般。
他提得輕松自在,而魏雪漫也樂得輕松,她把原本夾在腋下的商業雜志用手拿著。
「謝謝,只不過我不是在特技表演,我是在模擬老媽子上市場買菜煮飯的過程,怎樣,還像吧!」
雖然感謝他的幫忙,但是這些菜也是為他們這群人買的,搞得她活像老媽子一樣卻還來取笑她,小心她耍狠,在晚上的火鍋里加一些瀉藥。
「是還蠻像的,如果再戴上眼鏡的話,我會幫你打個九十九分。」
其實不戴眼鏡的魏雪漫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宋威澈假裝煞有其事的模樣,記真打量著魏雪漫。
明明心里有話想說,卻又不得不放做輕松狀來分散注意力。
「听了你的評語以後,我想我待會兒準備晚餐時,可能會不小心失手將鹽加成糖,或者是將擊油加成麻油,所以如果吃完之後有什麼後遺癥的話,要怪就怪自己,不要怪我。」
魏雪漫口中含笑,學著魏雪麗語帶威脅時卻又裝做天真無邪的模樣,暗暗警告宋威澈最好住嘴別再損她,否則後果自負。
「OK!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一切從頭開始。」宋威澈舉雙手求饒,這是為了他的腸胃好。
「算你識相。對了,你怎麼剛好也出現在這里?」魏雪漫根本不會想到宋威澈是專程來找她的,只覺得他出現得巧。
「呃——我剛辦完事回來,就在路上遇見你了。」
其實是宋威澈在魏家門口按了半天的門鈴後,隔壁鄰居才告訴他,魏雪漫去市場買煮晚餐的材料,所以他才一路走來,裝做剛巧踫到她。
「那我們回去吧!」
宋威澈因自己的違心之論而有些尷尬,他錯失了一個機會告訴她他即將要回台北一趟的事。
兩個人並肩走著,一個懊惱,而另一個則感到古怪。
「宋威澈,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副古古怪怪的模樣,根本一點都不像之前的你。」
說不上為什麼,魏雪漫就是覺得宋威澈不對勁,也難得見他會有這種尷尬的表情掛在臉上,記得兩個人剛遇見時,他老是擺一副臭酷臉給她看。
「那之前的我,是什麼樣子?」
宋威澈亦憶起兩人第一次踫面的情況,為了一個紅豆面包差點大打出手,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就像在昨天。
兩個人一路相處下來,竟然也奇跡似的發生了感情,那種感覺在朋友之上,但當情人卻好像還差臨門一腳,只有在那個晚上露出了一絲端倪,卻又馬上消失無蹤。
「就像一只很驕傲很自大、而且是理平頭的豬頭。」魏雪漫不懼惡勢力地回答,實話實說可算是她最大的優點之一。
「哦,那現在呢?」宋威澈挑起右眉,停下了腳步,頗有興味地等著魏雪漫現在對他的觀感,她的回答很重要。
他真的很渴望知道,現在這時候對魏雪漫而言,他到底站在什麼位置上,這一刻她的回答,即將決定他們倆的未來。
「干嗎停下來不走了?」早他跨了兩三步的魏雪漫,側身回頭好奇地看著停在她後面的宋威澈。「怎麼回事?一副嚴肅到不行的模樣。」
魏雪漫疑惑地盯著宋威澈那副很認真的表情,就好像她的答案對他有多重要似的,周圍的氣氛倏地加溫加熱。
「對你而言,我是什麼?這一次認真的回答我,不準再以開玩笑的方式閃避掉問題,已經沒有時間了。」
宋威澈急欲知道答案的心情感染了周圍,借由空氣,也傳到了魏雪漫的心里,他著火的視線又再點燃了兩人之間情懷的火苗。
我是有些喜歡上你了。
望著他眼瞳中自己的倒影,魏雪漫的腦海里漸漸浮上了這個答案,但是就在看清自己對他的感情時,魏雪漫的心里不免有一絲彷徨與遲疑。
「我——」
就在魏雪漫鼓起勇氣準備啟齒的那瞬間,她的視線只在宋威澈的臉上停留短短幾秒的時間後便轉了開去,從他的肩膀平行地住後看去,她明顯全身一震。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在離她和宋威澈更遠的地方,她見到了另一張男性剛毅的臉。這張男性的臉從雜志里躍上現實,此時此刻活生生出現在她的眼前了。
察覺到魏雪漫不對勁的神情,宋威澈循著她的視線住後望去,他見到了一個男人從一輛黑色賓士下來,帶著穩重迷人的微笑,朝他們走了過來,或許更正確的說,那個男人是朝著魏雪漫走了過來。
「勁辰。」
不知不覺中,魏雪漫月兌口輕輕地叫喚出這個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已久的名字,她眼中的潮濕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點點的閃爍。
而魏雪漫所有的反應,全被看入了宋威澈的眼中。
※※※
「老師!宋威澈老師!」
在回家的路上發現宋老師的魏雪麗,拼命地在他後面又跳又大叫,可是對方像沒听見她的呼喚般,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那背影明明是宋老師,她不可能認錯的,該不會她才去環島一周而已,這里的人全都忘了她吧?
「好,看我的。」
魏雪麗提起她蠻牛的沖勁,拖著滿載土產的行李努力奮力往前沖,勢必堵住宋老師,以證明她沒認錯人。
「宋——宋——宋老師,等一下!」
堵住了老師的路,魏雪麗先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要老師別再走了,氣喘吁吁的她要花點時間喘喘氣休息一下,才會有力氣說話。
她終于相信腿長的人走路,還真的比她用跑的還快。都怪媽媽生給她這個不夠高的身高。
「雪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終于回魂的宋威澈乍見擋住他去路的魏雪麗,一時回不過神來。
「老師你還敢說,我在後邊叫你,你都不應,才害得我非得用跑的跑到你前面來堵你。討厭,你的腿干嗎長這麼長啊,害我追得很辛苦耶。」
休息夠了、氣也喘完了的魏雪麗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忍不住抱怨一下,因為她這一跑,晚上她這雙腿倒掛在牆上的時間又要增加個五分鐘,以免變成蘿卜腿。
「對不起,老師剛好在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宋威澈的思緒全然被猜測魏雪漫和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關系佔據,所以根本听不見周圍的聲音。
「老師你這樣很危險,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出車禍的。咦……晚上不是要來我家吃火鍋嗎,你干嗎還去買這麼多東西?」
反應機靈的魏雪麗,注意力立刻被老師手上提的這麼多裝著食物的袋子勾走,好奇地發問。
「這些東西是你姐姐托我先拿回來的,她在半途中遇見了一個朋友。對了,遇見你剛好,這些東西可以直接拿回你家,不用再拿來拿去了。」
宋威澈要自己則再多揣測,或許那只是魏雪漫久未見面的好朋友而已,他不需要太多心。
「姐姐怎麼這樣,老這麼愛欺負你。老師,我幫你拿一點。」魏雪麗抱不平地要幫宋威澈提些東西。
「不用了,這些東西對我而言,提起來一點都不重,很輕。」
宋威澈笑著婉拒。如果魏雪麗這句話被魏雪漫听見,她非得又抗議魏雪麗胳臂肘往外彎。
「那怎麼可以,不然至少讓我幫你拿著你夾在手臂與身體間的那本雜志好了,夠輕松了吧!」
魏雪麗拗起來也比任何人都拗,她怎麼可以放任心目中的偶像如此操勞,提這麼多東西呢!
「好吧,你拿去。」
宋威澈示意魏雪麗直接將雜志抽走,而魏雪麗當然開心地照辦。
「咦……這是——」
在拿到雜志的同時,魏雪麗也見到雜志上的封面人物,眼熟地憶起這個男人是沈勁辰,魏雪漫的前男友。
因為雜志原本被魏雪漫折成兩半拿著,所以後來交給宋威澈時,他一直也沒注意看封面上的人長得什麼樣,听見魏雪麗疑惑的聲音後,他才看了個清楚。
這個男人他並不陌生,因為他就是剛剛來找魏雪漫的男人,而魏雪麗亦好像知道他是誰。
「你認識這個男的?」宋威澈皺著眉問魏雪麗,他一向不喜歡自己這種搞不清狀況的感覺。
「怎麼會不認識,他就是當初害姐姐傷心流淚跑回家的男人,也是沈技集團的少東。老師,怎麼你會有這本雜志?你要收好,最好避免讓雪漫看到。」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魏雪麗,渾然沒想到這本雜志是姐姐買的,還天真的以為是宋威澈買的。
難怪他一直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那張穩重剛毅的臉,沈技集團的三十二歲少東沈勁辰,是所有企業第二代中的佼佼者,以前他有時候會在某些雜志中見過有關沈勁辰的報道,只是一直沒將他的長相及報道內容放在心上。
想不到沈勁辰竟然就是魏雪漫的前任男友,為什麼他會再來找魏雪漫?宋威澈的臉色倏地刷白。
「老師,你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記得待會兒回家把雜志收好,別讓姐姐看到。」
魏雪麗覺得今天的宋老師真奇怪,老是在發呆,難道是南部太陽過大,把老師曬得中暑以致于神智混沌,臉色發白?
「來不及了,你姐姐已經看見了,因為這本雜志是她買的,而她剛才在半途中遇見的朋友就是沈勁辰。」
宋威澈帶著苦笑,將十五分鐘前發生的事告訴魏雪麗。不安就像一條繩子,緊勒住了他的心髒。
※※※
已近黃昏的天空上,紫霞滿布,倦鳥歸巢。
在社區的小鮑園里,不再有愛聊天下棋的老人家們,也沒有放學後淘氣的小學生,靜得只剩夏末的蟬鳴。
魏雪漫帶著沈勁辰走在樹陰小道中,伴著蟬鳴,即將西落的太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更長。
「你怎麼會來南部?」魏雪漫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順便找個機會讓自己在這太美好的氣氛中松一口氣。
「我去視察市場完後,降落在小佰機場到高雄巡視分公司,接著就來台南看你。」
月兌下西裝,拉松領帶,沈勁辰在魏雪漫面前總是可以松口氣,不如在其他人面前嚴肅;只要待在她身邊,仿佛身體所有的疲累都會消失。
「這兩年你過得好嗎?」
再見到昔日錯身而過的舊情人,沈勁辰面對著魏雪漫,依舊只有兩年前兩人分開之際的疼惜以及嘆息。
「很好,我過得很好。」魏雪漫像急著承認什麼,但回答得太急,反而像在論自己否認些什麼。
在告訴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自己過得很好的時候,反而像在掙扎、控訴、否認在沒有他的日子里,自己其實過得一點都不好。
「是嗎?老實說,我卻一直很掛念你。」他的話出自肺腑,同時亦讓魏雪漫身體一震。
其實沈勁辰是專程來台南見魏雪漫。魏雪漫曾經是他想靠岸的港口,但是那時的她太年輕、太單純,而他太專心于自己的事業。
「只是我一直不是一個會往後看的人,我的家世背景以及一出生便被安排好要走的路也不容許我往後看。雪漫,而你是我這一路上惟一錯失的遺憾。」
沈勁辰朝魏雪漫露出了一個桀騖不馴的笑容,其中包含著無奈,許許多多的企業家第二代都有的無奈。
「我知道,而且我也了解,所以我從來沒埋怨過你,反而我希望你過得比以前更好。」
面對一個永遠被捧得高高的男人對自己的真心剖白,她能不感動嗎?只是逝去的感覺是永遠也回不來了,就算勉強找回來,也變質了。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單純女大學生,不會再如此輕易泄漏自己的心思,而他也來得太遲了。
「對了,我從雜志上知道你即將著手投資研發生物科技產業,恭喜你,你的夢想就快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避開了尷尬的話題,魏雪漫轉而真心的恭喜他事業成功,她知道這是他的夢想,對于有夢想的人而言,這世界上有什麼比親手去實現它還可貴的事呢?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沒錯,我一直朝著投資研發生技產業的方向前進,但是雪漫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對你說過,如果有這麼一天,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幫我。」沈勁辰說出了這次來找魏雪漫的第二件重點,他希望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輔助他。「回來幫我吧!我們可以再在一起工作。」
對沈勁辰而言,只要說動魏雪漫重新回到公司,他們的感情也可以再繼續,這樣他便可以重拾以往錯失的遺憾,她依舊是他想停泊的港口。
如果沈勁辰在幾個月前說出相同的話,或許她會毫不考慮地點頭答應,但是現在的她遲疑了。
有另一個人的身影在她的心里,早在無聲無息之間進駐了她的心。
「我——」的宋威澈听。
「那魏姐姐有沒有說為什麼她要晚一點回來?」宋可漾再次提高音量問。
「她說她朋友生病了,所以她要陪他去看醫生,再送他回飯店休息。」魏雪麗吼得聲音都快啞了,唉……感嘆現在的紅娘不好當。
這兩個唱雙簧的活寶,因為年齡差異不多,早已在首度見面時成了相見恨晚的知交,兩人友情的代表作就是如何將彼此的哥哥姐姐送做堆。
只是姐姐的舊情人回來找她這麼嚴重的事,老師怎麼像沒事人一樣,還在廚房切菜,不聞也不問?
「可漾,為什麼老師他好像對雪漫晚一點回家沒什麼反應?」
這時候魏雪麗的頭上冒出了許多問號,捱著借機從廚房溜出來擺碗筷的宋可漾問,因為老師的反應令她不解。
「噴,我最了解二哥了,現在的他根本只是風雨前的寧靜。二哥曾經告訴過我說,一位建築師和彩妝師最重要的便是他們的手,因為他們的手是用來畫設計圖和化彩妝的,所以非常重要,不能傷之分毫。但是他剛才竟然在切菜時分心,不小心在自己左手的食指切了個小傷口,你看他其實有多介意,只是嘴巴硬。」
宋可漾一副研究宋威澈專家的模樣,對魏雪麗剖析目前情勢。
「好恐怖,那我們等會兒吃的火鍋里會不會加了一些血料?喂,那我要不要打個電話要雪漫早一點回來比較好?」
听了宋可漾的話,魏雪麗有些擔心她。
「不用了,這次是個好機會,讓二哥更積極一些。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快被人搶走了,還謹慎在那里切菜,如果魏姐姐真的被舊情人打動了,也是我二哥罪有應得,誰叫他要在那邊裝酷裝帥哥。」
這次宋可漾的音量不大不小,不高也不低,但就是足夠隨著空氣飄進廚房讓宋威澈听見。
「老師——」
在不知不覺中,宋威澈早已走出了廚房,一臉陰郁且又難看地站在兩人身後,魏雪麗先發現了他。
「晚餐準備好了,你們先吃,我回去頂樓抽個煙。」
交代了幾句,宋威澈留下面面相覷的兩人,踱步回家了。
※※※
「醫生說你太折磨自己的身體了,需要好好休息幾天,別老以為自己是超人。」
一路陪著沈勁辰從醫院到他下榻的飯店,魏雪漫的細心叮嚀斷斷續續從沒停過。
「如果你是超人,也已經是三十二歲的超人了,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以免老了後悔。」
幫他蓋好了被子,魏雪漫忍不住取笑了他一下,而沈勁辰趁她要縮回手毫無防備之際,再次握住了她。
「勁辰——」
他的舉動令魏雪漫有些嚇到,但她無法拒絕一個正在生病的病人,所以她的手就這麼任他握著。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你走了之後,這些話好像就沒人在我耳邊說過了,如今再听到,我覺得很懷念,好像離我很遠的某樣東西又再度回來了。」
生病會讓一個人顯得可憐,而沈勁辰就是再度利用他的可憐來打動魏雪漫。
「好像有時候並非是真實,有些東西不見了就是不見了,永遠都沒辦法再找回來的。」
魏雪漫的手微微的想掙月兌,但是沈勁辰握得更緊,他不想放手。
「只要我們有心,一定可以再找回來的。雪漫,告訴我,在你的心里面,是不是還有我的存在?告訴我真正的答案。」
魏雪漫深深切切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今天她說出的答案,將會把兩人之間的關系真正做一個了結,因為她太了解沈勁辰,他的驕傲不容許失敗,也輸不起,以後,他不會再回頭。
她該說些什麼?魏雪漫嘆了一口氣,垮放了肩膀。
「勁辰,你曾是我深愛過的男人,只是你來得晚了一步,因為我已經將它收藏成我的回憶,不該再拿出來。我們會是朋友,但不再會是情人。」
魏雪漫認真地說著,這些字字句句是她用了兩年的時間才淬礪出來的心情,說出這些話令她很心疼,但卻無憾。
沈勁辰握著她的那只手松了。
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失去愛情的悲傷,而是無法挽回魏雪漫的沮喪。
「你早點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房間,有事再叫我。」
魏雪漫站起來,這時候她知道自己什麼安慰的話都不用再說,只需要幫他留些自尊,明天一覺起來,剛強堅硬如沈勁辰,他會復原的。
魏雪漫幫他關了床邊兩側的夜燈,在拉上門的最後一刻,她听見了沈勁辰喚她的聲音,小聲卻清晰。
「雪漫,你知道我的驕傲只容許自己回頭一次。」
當沈勁辰說出這句話時,代表他在告訴魏雪漫,他不會再求她了,因為他一向喜歡贏。
雖然魏雪漫看不見在黑暗的房內的他,但是她知道他的視線是在自己臉上的。
「我知道。」
輕吐了這三個字的答案,同時她也放下了重達幾千斤的心情。魏雪漫沒有回頭,她關上了門,也結束了這段兩年前的舊愛。
※※※
早上八點——
「可漾你動作快一點,計程車在外面等了。」
宋威澈僵硬著一張臉低聲催促一直裝忙,並且這會兒說東西忘了帶,那會兒說想上廁所的宋可漾,而且她還一定要上二樓自己房間的專用廁所。
來來回回的跑上跑下,這小表今天到底怎麼了?
「老師,上廁所這件事是不能急的,否則會有意想不到的壞病發生喔。不然我上去幫你催催可漾好了。」
什麼叫意想不到的壞病,魏雪麗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只是胡謅,她和宋可漾的目的就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上了樓,魏雪麗只見宋可漾在自己房間里急得踱步。
「雪麗,你姐姐到底回來了沒,我快沒借口再拖了。」宋可漾壓低聲音吼著。彼此的哥哥姐姐不急,反倒急死她們這兩個做妹妹的。
「我也不知道,雪漫告訴我她一大早就會回來的,誰知道到現在人影都沒一個。」
這個臭雪漫還不趕快回來,宋老師就快回台北了,兩個人不清不楚的分開,結局大多只有一種,就是無疾而終。
「我哥他昨天晚上一個人在頂樓抽了整晚的煙,一直到凌晨五點才听見他回房間的腳步聲。他早戒煙好久了,這次再抽,我看凶多吉少了。」
宋可漾做了個小生怕怕的表情。看見二哥怎麼都不悅的臉,真的是蠻恐怖的,活像踩到屎的黑色表情。
「怎麼辦?怎麼辦?都是雪漫的錯,幫她辦了一支手機卻天天放在家里拜天公。」
魏雪麗也急得團團轉。兩個做妹妹的在房間里互繞圈圈。難道真的無法再挽救了嗎?她的頭現在就算想破了,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了。
「不是說肚子痛想上廁所嗎?怎麼還有力氣走來走去?」
一上了樓的宋威澈見到宋可漾非但沒在上廁所,反而可以生龍活虎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對于今早宋可漾的一大堆狀況,他心里早了解七八分了。
「呵呵呵,我突然有點上不太出來,所以看走一走能不能促進腸胃蠕動,接著再一鼓作氣。」
可漾干笑地立即找了個借口,另一邊對魏雪麗忙使眼色要她幫忙。
「好吧!既然如此就不必太勉強,反正機場那里也有廁所,我先上車等你。再給你一分鐘。」
宋威澈雙手抱胸,一副快發火的模樣,下完最後通牒之後就更接下樓,快得連魏雪麗想說些什麼都來不及。
已經無可奈何的兩人只得拍拍乖乖跟著下樓。
接下來一切發展迅速,魏雪麗看著所有的行李都已經搬上計程車,而老師和宋心漾也已經坐上車,就等著車開了。
「老師再見,可漾你記得有空要回來找我玩,我家的電話你也要收好,我們電話聯絡。」
道別完,魏雪麗只能站在又變成無人的大宅前捶心肝,眼睜睜看著黃色計程車開走。老師一定在生雪漫的氣,因為他連一句話都沒要她轉述給雪漫。
「哥,你真的什麼話都不留給魏姐姐?她知道你沒跟她說一句再見就走,一定會很生氣的,可能以後都不會再理你。」她這個做妹妹的在離去之前,絕對有必要再提醒他。唉,這兩個人真是好事多磨啊……
「別說了,就快趕不上飛機了。」
宋威澈合上眼休息。昨晚他等了一整夜,而魏雪漫也一整夜沒回來,他還能再說些什麼?
當黃色計程車經過魏家門前時,另一台載著一男一女的黑色賓士車也緩緩駛近。在那短短的一秒間擦車而過,宋威澈和魏雪漫兩人就成了南北相隔。
※※※
一個月後——
「老師在工地受傷了!好可憐,那他嚴不嚴重?醫生說腦震蕩,而且腳還不能走路了!還要住院觀察一陣子!天啊,老師真的好可憐喔……」
魏雪麗一邊听著話筒那邊傳來的軍情,立刻把軍情轉化成忽大聲驚訝嚷嚷,忽小聲哀淒感嘆的說話語調,目的就是要引起正在隔壁房間忙著的魏雪漫豎起耳朵聆听。
她們魏家人可是都遺傳了老祖先留下來的世界宇宙超級無敵好奇心,可以不吃飯,但不可以不好奇的那種程度。
「膠水借我。」
魏雪漫突然走過來魏雪麗的房間借膠水,繃著臉在抽屜找膠水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她還在不爽。
「你說他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著我姐姐的名字!想要我姐姐去華佗醫院看老師,可是姐姐好像還在生老師的氣耶,我不敢跟她說。」
魏雪麗刻意瞟了正在找膠水的魏雪漫一眼,自編自演自夸得厲害,反而魏雪漫一直有听見裝做沒听到,魏雪麗也自顧自的說得開心。
「膠水我拿走了。」
不管魏雪麗對著話筒說什麼,魏雪漫都裝做不關己事,一找到膠水就往房間走回去。對于宋威澈沒跟她說一聲就走,她的那一口悶氣還沒消,虧他那天還深情款款地問她——在她心中把他放在什麼位置!
「魏雪漫,你果然是一個沒血沒眼淚沒感情的冷血動物,听見老師受傷住院了竟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難為老師那天晚上在頂樓抽了一整晚的煙等你回來,而且他一知道誤會你對沈勁辰回心轉意,才拼命想早一點完成工作回來找你,所以才會在工地受傷。」
魏雪麗一掛斷和宋可漾的互傳軍情專線,立刻跑過來臭罵魏雪漫,一開口就是 里啪啦一長串。
「他受傷關我什麼事,人家宋老師貴為大建築師,在台北自有一堆紅粉知己會照顧他,不必我再湊一腳熱鬧。而且他走了也好,再沒有人會跟我搶這附近便利商店的香雞排便當和紅豆面包了,多好。」
魏雪漫拿起剛好放在旁邊的紅豆面包咬一口後,再撐起臉皮上的肉做一個既好吃又滿足的假笑,把魏雪麗口中的無所謂樣子更加發揚光大。
「魏雪漫!我真會被你氣死!耳朵硬就算了,現在連心都這麼硬,害我費了這麼多唇舌。」
魏雪麗氣得大叫,就要甩門走開但卻被阻止。
「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一個大學學姐因為懷孕有提早生產的跡象,醫院臨時抽不出人手替她,所以我明天就要上台北,去醫院幫她代兩個星期營養師的班,這一個月你自己在家要小心。」
今天早上魏雪漫接到學姐的臨時電話之後,原本還在考慮,但一听見受了傷的那個臭平頭竟然就剛好住在同一間醫院後,居然就決定答應了。
「你要去就去,誰管你去哪里做什麼事!」
這次,魏雪麗成功地甩上門走開,她氣到壓根兒沒想到要問魏雪漫要去的醫院是哪一間。
※※※
「二哥,先吃隻果,設計圖待會兒再看吧。沒看過生病住院的人還這麼忙的。」
宋可漾端出一盤被她削得歪七扭八、刻痕累累的隻果。她身邊的男人真的沒有一個人是工作狂,從大哥、二哥到親愛的老公,個個都這樣。
「你先吃,我看完這分設計圖以後再吃。」宋威澈的注意力一直離不開工作,對妹妹的好意視若無睹。
「二哥,你不用太急著完成工作了,我听雪麗說,魏姐姐兩個星期前不知道去哪家醫院幫人代班,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家,所以就算你急著完工回南部也見不到她。而且就算她在,她可能也不想理你。听雪麗說,魏姐姐知道你受傷住院的消息,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看你這次要認栽了。」
聰明如她,當然知道什麼樣的話題才能將二哥的注意力拉回。誰叫他當初不听她話,不交代一聲就走,惹得魏姐姐悶氣難消,在可預見的將來二哥有得苦頭可吃了。
「她還在生氣?」
宋威澈有些懊惱地說,手中的設計圖稿頹然放下。自從知道魏雪漫跟沈勁辰之間的一切已成過去之後,他就已經後悔了。
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他是欠缺了理智。但是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理智也就不翼而飛了。
「不是還在生氣,是還在很生氣。你好自為之。」宋可漾很沒同情心地再度補了一槍給宋威澈。
「宋先生,該吃午飯了。」兄妹倆的對話還沒結束,就被送午餐進來的護士打斷。
「謝謝。」宋威澈對護士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除了堅持減少休息時間要工作之外,他算是一個合作性很高的優良病人。
「二哥,之前不是听你說醫院的伙食很難吃,怎麼看你一副準備大快朵頤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難吃?」
等護士走出去後,宋可漾好奇地問,而且她覺得大哥的午餐看起來竟然比她帶來的鰻魚飯還好吃的感覺。
「听說這家醫院前一陣子來了一位新的營養師,她調配的飯菜和口味都很合我的胃口,更奇怪的是總有些說不出的熟悉感。」
宋威澈吃得津津有味,他懷疑自己出院後最懷念的會是這里的伙食。
「新的營養師?還有些熟悉感,難道——」
宋可漾自言自語地碎碎念著,她開始覺得有些事情好像很巧合。
「二哥我問你,醫院的伙食是什麼時候變好吃的?」宋可漾的情緒開始高張,有一股即將要破案的興奮感。
「我想看看——差不多有兩個禮拜了吧。為什麼要問這些?可漾,你要去哪?」
宋威澈還來不及問完話,便見宋可漾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連袋子都沒拿。
※※※
「魏營養師,八一六病房的宋先生午餐已經送過去了。」剛送營養午餐到宋威澈病房的護士,依照規定回來後必須跟負責的營養師做報備。
「辛苦你了。」魏雪漫在宋威澈食療的日程表上打了一個注記。
「不用客氣,八一六病房是我們這些護士中最喜愛服務的病房之一,宋先生不僅長很帥,而且又很有禮貌,一進醫院就迷倒了我們很多護士。」
「是嗎?那你們忙,我先出去了。」魏雪漫裝做不在意地走了開來。而她的腳才踏上走廊,熟悉的嬌女敕聲便來到耳邊。
「可漾!」魏雪漫立刻愣住,有種做虧心事當場被抓包的感覺。小心翼翼了兩個星期,但還是山水有相逢。
「賓果,我猜對了,魏姐姐果然真的在這家醫院。哎呀,你既然都來了,就去看看二哥嘛,他為了你,就算在住院還是馬不停蹄地工作,你就饒了他這次吧!」
宋可漾在第一時間拖住了露出想落跑表情的魏雪漫,今天她非得要來場男女主角感人大重逢戲碼,一切誤會皆冰釋前嫌。
「可漾,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忙,有病人在等我。」
魏雪漫卻發現宋可漾握住她手的力道不易掙月兌,眼看再經過幾間病房就是宋威澈的八一六病房了。
如果讓宋威澈知道她親自替他設計菜單,那她多糗。
「沒關系,我二哥也是這間醫院的病人啊,他說很想見見幫自己調配飲食的營養師,親自謝謝她,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嘛。面子跟愛情一比,哪個熟輕熟重就立刻明了了。」
宋可漾的年紀雖比魏雪漫小了一歲,但已經嫁做人婦,而且在婚前有許多次轟轟烈烈戀愛心得的她都可以集結成冊出書了。
听了宋可漾的話,魏雪漫不再掙月兌,任由她拉著走。下一間就是八一六病房,她該說些什麼開場白呢?
「二哥,你看我幫你把誰帶來了,呃——這是怎麼一回事?」一推開房門,宋可漾以為一切即將雨過天晴,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原本安靜的病房內會是這麼熱鬧的景象。
宋威澈的紅粉知己全來齊了,把他的病床圍得密不透風,一個喂他吃飯,另一個就幫他捶背。看到這副景象,宋可漾傻眼了,而魏雪漫也傻了。
「雪漫!」已經看見她的宋威澈,掩不住興奮地喚出她的名字,忘了圍在自己身邊那群不請自來的女人,他整張臉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光彩。
而魏雪漫一張垮臉散發出黑氣,用力甩掉宋可漾的手,滿月復妒火轉身就走。
「雪漫你別走!」忘了自己的腳傷,宋威澈跳下病床,迅速隨後迫了出來,他擋住了她的去路。
「走開!」魏雪漫不帶感情地說。她快氣瘋了,也快被心底冒出的醋酸死了。
「她們只是來看我,沒有別的意思,而且我已經告訴她們我早就愛上一個名叫魏雪漫的女人了。」宋威澈跟她卯上了,硬是不讓。
「跟我沒有關系,不用跟我解釋,你快點給我走開!」魏雪漫撇開臉不想看他。
「可是你這麼生氣,所以我沒辦法不跟你解釋。要怎麼樣你才肯消氣相信我?」看到她這麼生氣,宋威澈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魏雪漫因為他而吃醋,憂的是要怎麼讓她氣消。
「好,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願意做?」魏雪漫揚起頭看著他。她打定主意存心為難他,因為她早看出了宋威澈全身上下他最寶貝的地方。
「只要可以讓你消氣,什麼事我都願意做。」宋威澈承諾,一副天塌下來都有他替她頂著的自信以及柔情。
「這可是你說的,如果你肯把自己的寶貝平頭剃成光頭,出現在各個新聞台的訪問中,我就答應不再生你的氣。好了,我說完了,接下來就換你讓我拭目以待了。」
說完後,魏雪漫露出惡作劇的惡魔微笑,繞過呆滯中的他,往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
「今天上午十點,一座台北未來的新地標大樓舉行落成典禮。與會政商雲集,而現場有一位受人矚目的剪彩人士最是搶盡風頭,他就是此棟建築的建築師——宋威澈先生,他的光頭造型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噗——」
當電視新聞台突然報出這則報道時,吃著冰涼小玉西瓜的魏雪麗像看見鬼般,非常沒形象的把才啃人嘴巴的西瓜噴了出來,吐了一地的黃漬。
「天——天——天啊……老師怎麼變成這副鬼模樣,他最引以為傲的平頭呢?跑到哪里去了?」魏雪麗嚇到連哀號都結巴了。
一坐在她身後沙發上的那位大姐竟然發出夸張的捧月復大笑,笑聲開懷到不行。
「宋先生,听說你除了建築師的身份之外,另外也是得過幾座國際大獎的彩妝設計師,那你現在頂的這個光頭造型是不是將成為下一季的流行趨勢呢?」
記者把鏡頭對準宋威澈,擺明對他的光頭造型極有興趣,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他的答案感到好奇。
「大家別誤會,這是因為我得罪了一位小姐,為了讓她氣消當我女朋友,所以就只好听她的話理成光頭,希望她看到之後能夠非常開心。」
當宋威澈對著鏡頭說完這句話之後,在電視機前全台灣幾千幾萬個剛好收看到這別訪問的女孩們,都在大聲吶喊好浪漫。
「嗯,我看了的的確確非常開心。」魏雪漫冒出一句不打自招。她真服了宋威澈。
「魏、雪、漫,該不會這件事就是你搞的鬼吧!你竟然把我最愛的老師變成光頭!而且現在竟然還笑得出來,你完蛋了!」
魏雪麗慢慢的轉過頭,怨懟的眼神像毒針一根一根插在魏雪漫的笑容里,仿佛正控訴她是殺人凶手。
「是他自願的,不是我強迫他哦……你別把氣出在我身上。」
現在魏雪漫再裝無辜就來不及了,她一時興奮,忘了宋威澈可是她寶貝妹妹的偶像。
就在魏雪麗滿臉怒火要沖向魏雪漫之際,樓下大門的電鈴像拯救她的天籟般,適時響起。
「我下去開門!」魏雪漫一溜煙地趕緊下樓。
一打開大門,剛才電視上的男主角已經跳出電視機出現在她眼前,手上還帶著兩盒香噴噴的香雞排便當,以及她寶貝妹妹最愛吃的紅豆面包。
「你來干嗎!」魏雪漫忍住笑裝凶,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畢竟對方都已經犧牲到這種地步了。
「來看你氣消了沒。」宋威澈乖得像只小綿羊,還是只少了頭上那堆毛的小綿羊,誠心奉上帶來的貢品。
魏雪漫的自制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差,一看見他那顆油油亮亮又無毛的圓光頭,她的手就不自禁往那里模來模去,像在水果攤買西瓜一樣,東敲敲西敲敲。
「你理光頭其實蠻可愛的,但是在電視新聞說出那種話,你不怕你那群紅粉知己全部移情別戀嗎?」
魏雪漫忍不住再挖苦他幾句,笑意已經爬上了她的眼角以及嘴角,再也裝不住,也不必再裝了。
「我恨不得她們立刻移情別戀,才不會讓某人再吃飛醋。而且我很高興听你這麼說,因為要留回我原本的平頭可能需要好一段時間。」
宋威澈在看見魏雪漫笑容的同時,才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氣,一切終于兩過天晴。
「慢慢留長沒關系,大不了冬天到了我再編一頂毛帽送給你的頭保暖,保護它別著涼,可是這樣我有一段時間不能再罵你臭平頭,而要改罵你臭光頭了。」
魏雪漫對著他的眼楮柔情似水地說,她的話代表著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可以預定到冬天的席次了。
「如果每年冬天都有一頂新毛帽可以戴,而且你願意永遠待在我身邊,我不介意它永遠長不出頭發。」
宋威澈緊緊地抱住魏雪漫,這一刻的兩情相悅就代表了兩個人的永遠。
「上樓吃我們的香雞排便當吧!可愛的光頭先生。」
「是!我的美麗芳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