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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龍令 第九章

全吉祥自從住進兵部尚書府休養後,便有一堆人在她房里進進出出——不,嚴格來說是在項子熙的房里進進出出。

先是一位盧御醫來仔細看過她的傷,開出藥方,宮里同時送了些滋補的藥材來給她,緊接著先前曾出現過、叫張媽的僕婦過來照料她,然後該喝的湯湯水水陸續出現,喝得她都不曉得是在吃藥還是喝湯,她被服侍得服服貼貼,就像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而後全如意興奮地來過,穿了一身漂亮衣裳,回復到姑娘家的模樣,吱吱喳喳快樂地跟她說兵部尚書府的人全都待她很好,興奮得嘴都笑咧了,簡直是樂不思蜀。

這一切在全吉祥看來一點都不真實,她太了解自己是啥身分,兵部尚書府的人待她與如意好,可以說是看在項子熙的面子上,她能了解,但皇上派出御醫來為她診治,還派公公送來滋補的藥材讓她補身子,這件事無論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見過皇上,皇上也不曉得世間有她全吉祥這等小人物,為何要派御醫來看她的傷勢?為何要送珍貴的藥材給她?她著實想不透。

後來經由照料她的張媽听宮中派來的公公轉述,才明了皇上之所以得知並關心她的傷勢,皆因項子熙跟皇上提起她會受傷因是他而起。項子熙會潛入戶部尚書府乃身受皇命,暗中撤查戶部尚書田正文侵吞國庫一事,因此皇上認定她同樣有功在身,才會特別派出御醫來看她的傷勢。

張媽說這幾日不僅是項子熙,朝中許多大臣因囚正文侵吞國庫一事,又是撤查又是審理,看有無其他人牽涉其中,或是被皇上召進宮商議,個個忙得昏天暗地、焦頭爛額,項子熙不是唯一無法回家休息的人。

張媽要她放寬心安心休養,也許再過幾天事情了結,項子熙就能回府了。

全吉祥何嘗不知項子熙很忙,或許正因他忙得整天不見蹤影,她才會對他更加思念,成天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使她變得不再像她自己了。

連日經由眾人細心呵護照料,全吉祥已能自行坐起身,只是體力不足以讓她走出房間,不然她真想看看兵部尚書府是啥模樣,應該也是又大又美,好不容易能住在這麼好的地方,卻不能到處走走看看,實在可惜。

她無聊地坐在床上打哈欠發呆。夜已深,大黟兒都睡了,張媽也回房休息,而她因睡了一整個下午,現下精神好得很,一點睡意也沒,也不想看曲秀荷特別拿來給她解悶的書,看來是要無聊至天明了。

當她無聊地翻弄書頁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她愣愣看著項子熙一臉疲累地走進來。項子熙顯然沒想到月上中天她竟還未睡,同時一愣。

他的下巴帶有青髭胡渣,看起來像是幾天幾夜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使她見了忍不住心疼。

「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不過怎麼這麼晚還沒睡?」這段日子以來,張叔都會派人到吏部向他報告全吉祥的近況,免得他擔心,他知道她的內傷一天天轉好,但沒親眼見到總是無法全然放心。

直到今夜,總算將所有事情處理好能夠回家,他便馬上趕回來看她,見房內掌燈,心想是張媽特意留下,以免她半夜解手看不到路會不小心跌傷,哪想得到她竟還沒睡。

「我白天睡太多,現下睡不著,你看起來很累,這些天都沒好好睡嗎?」全吉祥看著他邁步走過來,坐在床畔,明明已經累得隨時都能躺下睡著,卻還特地過來看她,他待她的好,點滴在心頭。

「這些天忙于公務,把你丟在這沒能來看你,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他很高興張媽將她照顧得很好,她的臉蛋不再消瘦。

「雖然是有點無聊,不過托你的福,讓我能過過吃香喝辣的日子。」全吉祥不想他對她感到內疚,打趣道。

「我看是吃藥喝湯過日子,而非吃香喝辣。」項子熙嘆了口氣。她值得更好,但是目前她受了傷,根本就沒辦法開開心心吃香喝辣。

「就算是吃藥喝湯,也有人在旁照料啊!」全吉祥反駁,就是不要他自責,非要他認為她在這里過得再好不過。其實她真的過得很好,兵部尚書府里的人與她非親非故,卻盡心盡力照顧她,反觀與她血濃于水的至親卻棄她不顧,兩相比較,讓她更珍惜此刻暫時擁有的關懷。

「瞧你,淨說些傻話。」項子熙不舍地輕揉她的發心。她的一句就算是吃藥喝湯也有人在旁照料,道盡所有心酸,讓他心疼。

「傻里傻氣好過日嘛!」全吉祥故意笑得特別傻氣來娛樂他。

「你不打算告訴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項子熙不希望她再逃避下去,就算再痛苦,也不要自己悶在心里,說出來是最好的宣泄。

「……不就是倒楣被發現了,哪會有什麼事。」全吉祥不願談,撇開臉不看他。

「真的沒什麼事?」她究竟還想瞞多久?以為能瞞多久?

「當然,不然你希望有什麼事?」全吉祥不喜歡他質疑她的口氣,彷佛在說他知道她說謊,她忿然地回頭瞪他。

「楚嫻淑是怎麼發現的?」項子熙要自己狠下心腸,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她不能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他要她知道,不管是開心或痛苦、流淚或大笑,他都會陪在她身邊。

「她沒說,我怎麼會知道。」不管他知不知情,謊話自然而然月兌口而出。

「吉祥,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他長嘆了口氣,為她的固執。

「你好好笑,我要逃避什麼?又有何好逃避的?你一定是太無聊,閑著沒事找事做。你走吧,我累了,要睡了。」全吉祥煩躁地躺下來,拉上被子閉上眼不看他。

在她尚未坦白面對時,他堅持不肯離去。

全吉祥躺了會兒,感覺到他依然坐在身畔,沒因她的惡聲惡氣離開,他固執不肯離開,讓她氣得想打他,想狠狠咬他幾口。

「是我告訴楚嫻淑,我什麼都不會,這下你高興了吧?」她猛地坐起,朝著他低咆。

「原因?」

「因為我高興、我喜歡、我無聊、我想出賣你,怎樣?!」為了隱瞞實情,她開始胡說八道,就算他因此趕她出去,她也不要他知道那令人難以啟齒的原因。

「我寧可你真是因為高興、喜歡、無聊及想出賣我才告訴楚嫻淑,但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你並不是,你甚至為了保護我,沒讓楚嫻淑知道我進入戶部尚書府另有目的,不是嗎?」正因為她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保護他,使他對她更加不舍,更想解開她的心結,好將她捧在手掌心上呵護憐惜。

「你這烏龜王八!到底想說什麼?!」她惱恨地以粗話罵他,雙手握拳用力捶打他的胸口。

他全都知道了吧?早就都知道了吧?

在這世間,她最不願他知道她不堪的過去,偏偏老天爺不肯應允她小小的心願,硬是要讓他知道,這算什麼?!欺負她很好玩是嗎?看她在他面前丟臉很好笑是嗎?

項子熙任憑她將心中的委屈及怒火發泄在他身上,不要再見她痛苦悲傷時還撐起笑容,告訴所有人她很快樂,他希望當她痛苦時就痛痛快快大哭一場,開心就開朗大笑,無須再欺騙他人、欺騙自己,她沒有受傷,一點也不傷心難過。

「你這烏龜王八,試探我很好玩嗎?!」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

可惡!全都是他害的!他害她哭了,也害她打破誓言,她說過不再罵他烏龜王八……嗚……嗚……

全吉祥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嗚……她真正想說的是,爹娘為何要這樣待她?究竟她做錯了什麼?抑或她真那麼不討人喜歡?

晶瑩的淚水、憤怒的拳頭,一滴接一滴,一拳接一拳,炙燙火熱地烙印在他心口。

「你覺得我很好笑嗎?」可惡!可惡!可惡!

她愈打愈用力,淚水更加泛濫地宣泄。

「對!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討厭鬼,有沒有我他們從來就不在意,他們唯一在意的是能不能過好日子。」她不顧一切地對他吼著,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才會有意無意地問她好不好,有沒有遇上問題,她為何要傻得自我欺瞞,說他什麼都不知道呢!

「你不是討厭鬼,我很喜歡你,你應當很清楚。」項子熙不許她厭惡自己,她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是她爹娘不懂得珍惜她,而非她不夠好。

她淚眼迷蒙听他柔聲安慰,他的臉龐不見一絲嘲笑之意,有的是憐惜與不舍,他說喜歡她,口吻認真不帶戲謔。

是的,她知道他喜歡她,否則他的家人不會待她百般呵護,張媽不會總是有意無意暗示她是頭一個讓項子熙這般對待的姑娘,正因為太清楚他待她的好,使她自慚形穢,自知配不上他,才會欺騙自己他待她就像待朋友,並無特別之處。

「你不能喜歡我……」她哽咽對他說道。

「為什麼?」

「不要明知故問。」她將鼻涕與淚水抹在他的衣襟,要自己努力控制,不要太過于喜歡他。

「對我而言,能喜歡上你是世間最美好的事,不管你有怎樣的出身,有過怎樣的經歷,我從不認為需要收回對你的情感。」對她的感情,他誠實面對,希望她也能坦誠以對。

「你傻了不成?!莫非你忘了自己的身分?我們這輩子根本就不可能,你真的了解我的過去?真的能不介意嗎?」她要他睜大眼楮看清楚,別把野菇錯認為靈芝。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的過去我也全都能接受。」當他愛上她時,就已經接納她的所有。

「騙人,一定是你對我的過去還不夠清楚,你不曉得我八歲時就被爹娘賣到妓院,你不曉得我在妓院里所學的就是怎樣成為一名妓女,你不曉得我在妓院看過各種骯髒下流、對付男人的方法,你什麼都不曉得!」她對他吼著,負氣地以手背拭去頰上的淚水,他為何要逼她說出如此不堪的過去?為何要逼她當他的面承認,她就是在爛泥中打滾過的小泥塊,永遠都洗不淨滿身髒污。

「你的過去的確很不光彩。」項子熙無比心痛,听她用力嘶吼出過去種種,沉重地道。

「你現在總算知道了吧?哈!你還有膽說喜歡我嗎?」全吉祥冷冷一嘲,項子熙是個聰明人,他該做的就是轉身離開,當作不曾認識她,如此對他們兩人都好。

「盡避很不堪,但從地獄深淵逃月兌的你,在我眼中卻是無比美麗耀眼,你的勇氣折服了我的心。」項子熙以拇指溫柔抹去她的淚珠。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是我很清楚我是怎樣的人,所以你不用安慰我。」

她拚了命要自己別沉醉在他的溫柔中,就算他能接受她的過去又如何?他的家人能接受嗎?他的朋友又會怎麼看待此事?他是皇上寵愛的臣子,前途光明燦爛,她連當他的小妾都是辱沒他的身分,皇上怎麼可能容許她站在他身畔。

最可怕的是,比世間最銳利的兵器都要鋒利駭人的流言蜚語,他們不過是凡夫俗子,哪抵擋得了排山倒海、洶涌而至的批評耳語,終有一天他會受不了,他會嫌棄她,拋下她的。

反正終究是會受到傷害,不如現在就選擇快刀斬亂麻,總好過日後痛不欲生。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假如皇上、我爹娘及家人都能接受,你是否能不再逃避接受我?」他很清楚她也喜歡他,否則不會不顧自身安危也要護他周全,既然他們兩心相屬,他便不認為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對!」正因為知道不可能,她才敢放膽說,他的家人的確都是好人,也對她很好,可是他畢竟出身官宦世家,他的兩個弟弟所娶的一個是刑部尚書的女兒,一個是吏部尚書的女兒,他身為項家長子,若娶農戶出身、又在妓院待過的她為妻,豈不是貽笑天下?所以沒有人會同意的,他娶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才是正確又皆大歡喜的選擇。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只要沒有人反對,咱們就成親。」對她,他勢在必得。

「好。」抹抹淚,她堅定頷首,心底卻涌現小小悲哀。天知道她有多渴望與他在一起,但命運安排,使她只能強忍渴望站在一旁望著他,不敢太過靠近。

「以吻為緘。」項子熙忽然傾身吻上她的唇。

全吉祥萬萬想不到項子熙會吻她,她完全傻了,愣愣瞪大眼,望進項子熙深邃、足以讓人陷溺其間的眼瞳。他的吻讓她全身酥軟,腦中一片空白,在他的眼中,她清楚看見自己的變化,他將她變得更加柔和,更有女人味。

她沉醉在他那結實有力的懷抱中,任由他的唇與舌帶領她體驗濡沫交纏的美好滋味。

喜歡上他,使她的世界變得美麗絢爛,她渴望時光能就此停留在這一刻,讓她永遠享有此刻的幸福。

項子熙吻得恣意且纏綿,她的唇瓣柔軟芳馨,教他一嘗再嘗,瘋狂著迷,渾身上下皆強烈渴望呼喚想要擁有她。

她是頭一個讓他感到心疼不舍,想要緊緊擁在懷中呵護的姑娘,在不知道她是女兒身之前,他的心就為她動搖了,得知她是女兒身之後,對她的喜愛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是他打算用盡一輩子去愛的女人,確定她也喜歡他時,他說什麼也不容許她退卻。

項子熙吻得狂放且火辣,他要她深切記住這一吻,就算沒見到他時,也要想念這一吻。

炙燙的吻點燃了早已存在兩人心間的火苗,且迅速擴大,終至燎原。

棒天,全吉祥一整日都陶醉在前夜項子熙給予的熱吻當中,她被他吻得飄飄然,只知當他離開時,她的腦子已成了一片漿糊,躺在床上兀自害羞傻笑。

正當她還在再三回味項子熙的熱吻時,張媽帶著兩名丫鬟進房來。突然出現兩名丫鬟,手上還捧著漂亮的衣衫與珠寶首飾,讓她不明所以。

「全姑娘,你今兒個看起來精神很好呢!」張媽先是問候全吉祥,大少爺昨兒個深夜回府,張媽猜想,太少爺必定已先來探望過全吉祥,不然她怎麼會滿臉喜悅,像是發生過什麼不為人知的喜事般。

「對,我昨夜睡得挺好。」全吉祥擔心被張媽瞧出端倪,故作無事狀。

「全姑娘,待會兒有貴客要來,你得起床好生打扮才行。」張媽扶起全吉祥讓丫鬟侍候她梳洗。

「貴客?是誰?」原來是有貴客上門,張媽才會帶兩名丫鬟協助她梳妝打扮,不過貴客來關她什麼事?除了項子熙一家,以及被抓的楚嫻淑,她可不認識什麼達官貴人,听張媽的意思,好像她要與對方見面一樣。

「是吏部尚書。」張媽指揮丫鬟手腳俐落地為全吉祥梳妝打扮,不得馬虎。

「什——什麼?!吏部尚書?!他要見我?」全吉祥嚇了好大一跳。吏部尚書不就是項子熙前未婚妻的爹嘛!她與吏部尚書素不相識,吏部尚書要見她做什麼?

「是。」

「可是……可是我與他不相識,他為何突然要見我?」

「這我就不清楚了,夫人僅說慕尚書要見全姑娘一面,待會兒全姑娘與慕尚書見面,就會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了。」

「張媽,大少爺呢?他人在府里嗎?」全吉祥怕得想搬救兵,不知道吏部尚書慕雲山見她的目的之前,不免將事情往壞的方面想。

慕雲山見她的原因著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慕雲山想為女兒討公道也不對,畢竟他的女兒已經嫁給項子熙的麼弟為妻,慕雲山怎麼也沒見她的理由啊!慕雲山究竟想干麼?又從哪里知道有她這個人?任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全姑娘你放心,大少爺待會兒就過來。」張媽笑著要她放輕松,別緊張兮兮。

「他在就好。」听見項子熙在府里不會撇下她一人,總算能稍稍放心。

很快地,丫鬟為她穿戴好漂亮的衣衫首飾,一左一右扶著她到花廳等候慕雲山來訪。

全吉祥忐忑不安地坐在榆木鏤背離花椅中,她穿戴上一輩子都買不起華貴的衣衫與珠寶首飾,如坐針氈,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會不小弄髒弄壞衣衫與珠寶首飾。

方才打扮好時,張媽與兩名丫鬟都稱贊她十分嬌俏可愛,但她想那是她們的客套話,世間哪有猴子穿上人的衣服就會變成人的道理,她們是好心安慰她,她並不會當真,不過當她打扮好,看到鏡中的自己時,不免還是覺得歡喜,不免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難看。

不曉得項子熙看到打扮後的她會有什麼感覺,是覺得勉強可以入眼呢?還是覺得她在耍猴戲,希望他不會覺得她難看得會刺傷他的眼才好。

經過一夜好眠的項子熙已除去滿身疲累,恢復清爽俊逸的面貌,出現在全吉祥面前。

全吉祥明明早已看慣他的翩翩風采、俊逸非凡,今兒個不知怎地在見到他時竟會滿臉紅潮,莫非是昨夜那一吻使她更加抗拒不了他的男性魅力?

她羞怯低下頭,不好意思直盯著他瞧。

項子熙頭一回見到全吉祥如此女性化的妝扮,眸底有著毫不掩飾的驚艷,一旁的張媽與丫鬟見狀,紛紛掩唇竊笑。

「我這樣打扮很奇怪嗎?」他老是盯著她瞧,害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不奇怪,你很漂亮。」項子熙笑著稱贊她的美麗。

「真的?」她無法相信,想再確認。她自己覺得別扭極了,可是大家都說好看,或許真的是好看也說不定。

「當然是真的。」以前她打扮成老頭兒,他覺得她像個頑皮的少年,得知她是女兒身之後,亦曾在心里幻想過她回復女裝會是啥模樣,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嬌俏可人。

全吉祥相信他的話,又喜又羞地笑揚了唇,張媽與兩名丫鬟見他們感情好,心下為他們高興。

「等會兒慕尚書過來,他所說的話、提的事,同意與否由你自個兒決定。」項子熙先跟她提了個頭。

「慕尚書要跟我說什麼?」項子熙這麼說,讓她又緊張了,不會是不好的事吧?

「先讓我賣個關子,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項子熙笑著要她放輕松,有他陪著,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頂著,絕對壓不著她。

「你這麼神秘,要我不緊張都難。」全吉祥不滿地嘀咕。

嘀咕未完,家僕來報慕雲山已到,項子熙執起全吉祥的手,拉她起身迎接慕雲山。

慕雲山進到花廳,要他們無須多禮,精明銳利的眼眸則善意地打量著全吉祥。

他們依序坐下,丫鬟奉上君山銀針後,即退出花廳,讓他們可以隱密交談。

「老夫听聞前陣子全姑娘受了內傷,今日看來全姑娘氣色不錯,應是好多了吧?」

「是,謝謝慕伯父關心。」項子熙代為答謝慕雲山的關心。

全吉祥緊張地跟著喃謝慕雲山的關心,乖乖坐著不敢稍加妄動。

「先前听聞全姑娘對賢佷的協助後,老夫便想她定是慧黠伶俐的好姑娘,今日一見,果真如老夫所料,賢佷好眼光。」慕雲山是從皇上那兒听到全吉祥的事,對全吉祥的身家背景了然于心,也深感同情。

听見慕雲山贊賞他的眼光,項子熙笑揚了唇。全吉祥受到稱贊,比他被稱贊更令他高興。

慕雲山的贊賞令全吉祥模不著頭緒。慕雲山特地來見她就是為了稱贊她?

「全姑娘,你我見面相識算是機緣巧合,你我雙方雖不熟識,但是子熙我從小看到大,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很清楚,我也相信他的眼光,能讓他全心全意喜歡上的全姑娘定是討人喜愛的好姑娘。」慕雲山轉頭對全吉祥說道。

「謝謝慕尚書。」慕雲山說了一長串贊美的話,全吉祥從中得知,慕雲山非常欣賞項子熙,更猜想失了項子熙這乘龍快婿,他一定覺得很可惜。她是不知道項子堯是否比項子熙更為優秀,不過依她看應該不可能,因舄項子熙已經夠優秀、夠好了,這世間哪會有人比他更優秀、更好。

全吉祥因為喜歡項子熙,一顆心自然偏向他,私心認定再也沒有人能比他更好。

「全姑娘,老夫的獨生愛女曾與子熙訂親,但因緣際會下,小女嫁給了子堯,嚴格說來,算是老夫一家虧欠了子熙。」

全吉祥听慕雲山如是說,心想慕雲山難道是來賠罪?只是這件事他私下同項子熙說便是,何必要她作陪?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見了全姑娘,老夫心下頓時有了個主意,即是老夫想收全姑娘為義女,不知全姑娘意下如何?」慕雲山擺明了要實踐當初兩家的婚約,將女兒嫁給項子熙為妻,雖然換了人,但若能是他的義女嫁給項子熙也算是好事一樁。

其實這事是皇上在他們進宮時,私下對他與項子熙提及的,既然皇上與慕雲山皆欠項子熙一名妻子,且項子熙對全吉祥心有所屬,為了不使天下人議論紛紛,非議全吉祥的出身,最好的方法就是給她堅不可摧的身家背景。

由慕雲山出面收全吉祥當義女,既可讓項子熙順利娶得美嬌娘,又能屢行當年項慕兩家的婚約,成就一樁美事,何樂不為?當然前提是,皇上並不勉強慕雲山一定要收全吉祥當義女,希望慕雲山見過全吉祥後再做決定。

當慕雲山一看到全吉祥無辜的小臉蛋,想到她曾遭遇的苦難,再見項子熙對她呵護備至、疼愛有加的模樣,便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助這對有情人一臂之力。

「什……什麼?!」全吉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怎麼也想不到慕雲山是要收她當義女來著。

項子熙笑著看她無法置信的表情,她轉頭看向項子熙,見他一點也不驚奇,才發現原來他早就知道慕雲山來的目的。

「我不敢說自己是這世間最好的父親,但是全姑娘若願意當我的義女,我與我的妻子必定視全姑娘為親生女兒一般照顧,希望全姑娘能考慮我的提議。」慕雲山誠意十足。

項子熙輕握全吉祥激動抖顫的小手,給予她無聲的支持,要她自己決定願不願意成為慕雲山的義女。

全吉祥用力吸吸鼻子,努力不流下淚來。她完全明白慕雲山的用意,為了讓她和項子熙能順利在一起,不受天下人非議,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她真的能這麼做嗎?她真的能嫁他嗎?

「你決定吧。」不管她做出怎樣的決定,他都接受。

「全姑娘,人生在世,要遇到心意相通的有情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認為當幸福出現在眼前時,就該探出手緊緊抓取,莫再遲疑,誰曉得這一遲疑會不會成為終生的遺憾,你說是不是?」慕雲山推她一把。

全吉祥看著項子熙,瞧出他的渴望,也听見自己內心的渴望,她想要和項子熙在一塊兒,想得快瘋了,慕雲山說得對,機會就在眼前,為何她不敢伸出手緊緊抓住?是對這段感情沒有信心嗎?抑或是對自己或對項子熙沒信心?

項子熙屏氣凝神等她下決定。雖說不干涉她的決定,但他還是怕她會不肯同意成為慕雲山的義女,如果她不願意,他也不會強迫她,管天下人會如何嘲笑她的出身,他都會堅定地牽著她的手,與她走到人生的盡頭。

「義父。」全吉祥想了想,心念已定,微微一笑,走到慕雲山身前輕喚,拜他為義父。

全吉祥明白,倘若她和項子熙的未來要走得更平順,拜慕雲山為義父是最快的捷徑,經過這一回父母帶給她的傷痛,使她深刻體認,她不想要再獨自傷心難過,她希望當她傷心痛苦時有他陪伴在身邊,讓她知道有他扶持她可以堅強走下去,讓她知道她再也不會孤單。

他們要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

全吉祥一聲「義父」,讓慕雲山笑逐顏開,親手扶起她,自袖中取出一枚潤如凝脂、通體白透、雕工精致的鳳形玉佩,送她當禮物。

項子熙高興地看著吉祥奉茶拜慕雲山為義父,至于吉祥擔心他的爹娘與家人不願意接受她,那壓根兒就不成問題,他已和爹娘、弟弟談過,他們樂見他與吉祥共結連理,並不會因為吉祥的出身與經歷而看輕排斥她。

幸福就在眼前,等候他們伸出手來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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