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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成狂 第8章(1)

天際烏雲密布,豆粒般的大雨傾盆而下,一艘船在波濤洶涌的江上漂蕩,船家穿著簑衣,嚴肅謹慎地掌舵,就怕一個不小心撞上沿岸的山壁翻覆沈沒。

「嘔——」于慶益臉色發白趴在船舷不住吧嘔,五髒六腑因這場突來的大雨翻絞,狂吐到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

君傲天的臉色同樣難看,但礙于自己是威名遠播的武林盟主,不好當著小輩的面捧月復狂吐,所以故作鎮定,盡量不去看惹人頭暈目眩的滾滾江水。

「師伯的定力與修為果然非常人所及,嘔,這樣大的風浪還能猶如身處平地,教人打從心里佩服。」練絕在嘔吐之余,不忘語帶嘲諷地贊許君傲天。

君傲天睨了他一眼,本想開口回應,但怕這一開口,會形象大失吐得滿地都是,所以緊抿著唇一個字都不肯說,無奈地看著這場狂風暴雨,心想何時才會到張家口,拿到本該屬于自己的武功秘笈。

「師父,您還好嗎?」于慶益以虛弱的聲音痛苦地問道。

「嗯。」君傲天強忍下涌上喉頭的穢物,應了聲。

這回為了不引人側目,他僅帶著于慶益,挾持練絕,輕裝簡騎地出門,一路走來,許是練絕身負內傷;許是練絕已認清事實,所以非常安分守己。他們三人來到江邊搭上渡船要到張家口,天色仍舊晴空萬里,豈料船在江上航行沒多久,突然烏雲密布,雷聲大作,緊接著便下起傾盆大雨,變化之快,教他措手不及,也被船搖晃得五髒六腑像是全移了位,難受不已。

大伙兒原本待在船艙內,但因為船顛得厲害,于慶益吐了整地,弄得艙內充滿酸腐味,君傲天在無法忍受下出了艙,于慶益與練絕見狀也跟著走出來。

君傲天見江上風雨大作,他們又是一葉孤舟在江上載浮載沈,篤定傷重的練絕沒有外援,況且心頭記掛著若兮,斷然不可能跳江,選擇與她天人永隔,所以便放任練絕隨意趴吐。

練絕坐在甲板上,任由狂風暴雨將全身打濕,特意擺出氣息奄奄倚著船舷狂吐的模樣,藉此削減君傲天的戒心。

這里時常陰晴不定,江上不是彌漫濃霧、視野不佳,便是倏地下起傾盆大雨,所以沿岸人家都說這條江就像女人一樣善變,永遠教人模不著頭緒。

是以當君傲天要他帶領取出武功秘笈時,他立即想到要將君傲天引來這條江,一來他六年前被若兮刺了一刀後,便來張家口養傷,因此熟悉這附近的地形,二來他水性佳,雖然身負重傷,可是為了若兮,他願意和老天爺賭一把。

練絕眼眉低斂,狀似痛苦地拖著身體半癱掛在船舷,悄悄覷著四周動靜,等待最適合落水的時機出現。江面上風大雨大,視線不良,自己若落入江中,君傲天絕不會冒險下水抓他,屆時他順著水波而流,再想辦法上岸,找個地方暫時躲藏。

「嘔!師父,弟子……」于慶益不停地嘔出酸水,連句話都說不清楚。

渾身不舒服的君傲天皺擰了眉,十分厭惡于慶益說著毫無意義的話。

「師伯,我瞧于師弟是快挺不住了。」練絕語氣虛弱地嘲笑道,這于慶益跟在君傲天身邊助紂為虐,不是個好人,是以他完全不同情吐得七葷八素的于慶益。

「嘔——誰、誰說我……嘔……我挺不住?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受了重傷,需要我……嘔……一路攙扶,嘔!依我看來,你比我慘上千百倍……」于慶益氣不過,出言反譏,結果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不停嘔著酸水,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淒風苦雨使君傲天心情沈郁,不理會他們兩個五十步笑百步,拚命想穩住自己,別像于慶益一樣吐得慘兮兮,顏面盡失。

「船要撞上水中礁石了!大伙兒小心!抓牢!」一波江水打來,使船偏離了原本的方向,船家揚聲大喊,雙臂火速轉舵改變方向。

「什麼?」君傲天瞪大了眼,氣守丹田,雙腿站穩,雙臂牢牢抓著艙門。

就是現在!練絕腦際靈光一閃,趁著船家急忙轉舵,船身在江面上大轉彎時,放任身軀急甩而出,在強風豪雨中撲通一聲落入江中。

「可惡!」君傲天見練絕落水,惱怒咒了聲,卻不敢出手拉人,怕自己也會跟著陪葬在江中。

「啊!」同一時間于慶益亦被狠狠拋出,急呼求救。「師父!救我!」

君傲天神色漠然地看著于慶益緊接在後落入江中,這些年于慶益的確是他得力的助手,不過並非不可取代,死了一個于慶益,他可以再利用其他弟子辦事。

最令他惱恨的是練絕落了水,等同于和武功秘笈說再見,不過,好險練絕受了傷,絕對不可能自波濤洶涌的江中逃出生天,是以他全然不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被練絕傳揚出去,毀壞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名聲。

至于武功秘笈,他也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棄,練絕說把武功秘笈藏放在張家口,既然他人已來到這里,沒理由不到張家口走一遭,老天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他絕對會尋得蛛絲馬跡找到武功秘笈。

練絕在狂風驟雨中落入挾帶滾滾黃泥的江里,身上的傷成了最大的負累,身軀在江面下翻騰掙扎,幾次感覺就要沉入江底慘遭滅頂,于危及之際,若兮的身影浮上腦海,讓他增添不少力氣抵抗滔滔江水。

幾番垂死掙扎、險中求生後,練絕終于浮出水面,他不曉得自己被江水帶到何處,僅知放眼望去,不見任何船只蹤影,想來已成功月兌離君傲天的挾持。

接下來更重要的是,他得想辦法活下來,救出被囚禁在君家莊的若兮。

「若兮……若兮……」練絕在風中、在雨中,在生死一線掙扎中,一遍又一遍撕心扯肺地呼喊她的名字。

每呼喊她一回,就增添不少氣力;每呼喊她一回,就知道他能活下去。

教他魂牽夢縈的人兒正在等他,假如他死了,等于是斷絕若兮的活路,就算身上的傷讓他氣息沈窒到快喘不過氣來、就算波濤洶涌的江水殘忍的一次次要吞噬他,為了心愛的人兒,他仍要活下去——

眼一瞥,發現江面上有塊浮木,練絕立即攀抓住,然後隨波逐流,任由滔滔江水帶著他疲累的身軀離去。

★★★

一個月後。

君傲天風塵僕僕回到君家莊,連梳洗的興致都沒有,便疾步往「朝露閣」而去。

「莊主。」正將煎好的湯藥端給君若兮喝的拾月見君傲天出現,立即屈膝一福,入莊多年,未曾見過莊主臉色如此陰沉,嚇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坐在軟榻的君若兮見父親歸來,馬上放下手中的藥碗,往父親身後看去,不見練絕身影,暗自揣測練絕應當是已順利逃走了,不然她爹不會如此生氣是不?

「下去。」君傲天低喝。

「是。」拾月立即退下。

君傲天怒氣勃發地在君若兮面前來回踱步,他有滿肚子的怨氣等待爆發。

此次為了有充裕的時間拿到武功秘笈,君傲天特地以若兮染病,向「麒麟堡」延遲婚期,好讓他在順利取得武功秘笈後,能夠心無罣礙地回來籌備若兮的婚禮,孰料途中竟出了這麼大的差錯,簡直快把他給氣死了。

案親不說話,君若兮就不主動開口,她屏氣凝神等待父親率先打破沉默,告訴自己練絕已經逃出他的手掌心。

「練絕死了!」盛怒中的君傲天直接對她投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什麼?」君若兮心頭一震,不確定是否自己耳背听錯了,她努力扯動嘴角,想要笑著告訴自己,爹正說謊騙她,她可不能傻傻上當。

「我說練絕死了!」君傲天忿忿揚聲道。

「不可能,他怎麼會死?我不相信。」練絕死了這四個字如釘子般重重敲進她的心口,痛得心魂差點飛了。

練絕怎麼可能會死?他應該要如她冀求的,早就逃出爹的魔爪了啊!莫非爹發現這是場騙局,震怒之下便出手殺了練絕?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你以為我就願意嗎?他一死,我根本就沒法拿到武功秘笈,我問你,他有沒有告訴你,究竟將武功秘笈藏放在張家口哪個地方?」君傲天逼問著臉色蒼白、全身顫抖,就快要昏過去的君若兮。

原以為張家口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練絕將武功秘笈藏在那兒,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所以他渡過翻騰的江水,好不容易抵達張家口,向人打听有關練絕的事——

在張家口江邊討生活的人都對他的癲狂與落拓深具印象,指引君傲天到練絕曾經居住餅的地方,當君傲天找到那棟布滿蜘蛛網、年久失修無人居住的小屋時,欣喜若狂,料想他定能在那棟狹小的屋舍找到武功秘笈。

可事實卻不然,君傲天遍尋不著武功秘笈,煩躁至極的他再次向人打听練絕曾到過哪些地方,一一仔細翻找後,結果仍舊相同,最後只好失望地空手而返。

「那麼重要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會告訴我藏在哪兒。爹,求求您告訴我,練絕是怎麼死的?」君若兮悲傷地拉住案親的衣袖,求一個答案。

「他被拋入江中溺死了。」君傲天煩悶地甩開她的手,給了個簡短的答案。

「為什麼會被拋入江中?」被推拒開來,君若兮軟坐在榻上悲傷追問。

「當時狂風暴雨,船在江上顛簸翻騰,差點撞上江中礁石,練絕和慶益都被拋出船外,落入江中,唯獨我備受上天眷寵。」君傲天話中帶著濃濃的驕傲,慶幸著自己的好運。

「怎麼會遇到狂風暴雨……為何會這樣……」君若兮淒然呢喃,釘在胸口的釘子一寸寸往下深扎,痛得她喘不過氣來,眼淚盈在眼眶。

猛地,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君若兮茫然地望著父親,望著那曾經讓她敬愛、以為會疼愛她的父親……此刻父親雙手沾染練絕的鮮血,刺痛了她的雙眼,對父親僅存的微薄的敬愛,也因練絕的死,消失殆盡。

「張家口那里的人說那條江經常如此,在天候萬里無雲時上船渡江,于途中遇到狂風暴雨或是濃霧密布都是尋常之事,溺死在那條江尸骨無存的人不計其數,練絕和慶益不過是其中之一。」君傲天無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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