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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兔 第7章(1)

微風輕拂,白玉桌上由水晶紙鎮壓住的畫紙往上翻飛了下,又自案上翻落,曾經蘸飽了墨的筆已被婢女拾起,孤零零擱靠硯台,已冷卻的香茗卻是等不到主人回來品嘗。

殷槐笙面無表情踏進珍珠亭,望著地上毛筆掉落所沾染到的墨漬,信手怞起虹兔消失前所繪的畫紙,但見上頭畫滿一只又一只的狐狸,或坐或臥,或笑或奸邪睨人,每一只狐狸皆充滿曉兔對他的感情,可現下人卻不知她人在何方。

一想到這兒,他便心魂欲裂,宛如遭受萬根針戳刺,痛苦難言,手中的畫紙幾乎被他捏爛,不管抓走她的人是誰,他都不會輕易放過,冷絕的臉龐寫滿堅決。

立在後方的趙平沉默不語,他們回府後,又再次里里外外徹底找過一遍,依然不見曉兔的蹤影,他召來府里所有家丁婢女問話,其中一名婢女憶起,曾見到三個男人找著一個麻布袋經過廚房,婢女誤以為是菜販,並末多加留心。他問過廚,今日並沒有菜販送菜入府,如此可以斷定當時麻布袋所裝的是曉兔姑娘無誤。

「少爺,徐姑娘來了。」被派去請徐書意過來的婢女稟告。

「你找我做什麼?」徐書意踏進珍珠亭,虛張聲勢揚高下巴。

當婢女到她居住的院落通知她殷槐笙要見她時,她著實受到不小驚嚇,除了猜想他之所以想見她是為了白曉兔的事以外,委實想不出其他理由,本來要借口頭疼拒絕,隨即又想此舉不就擺明是作賊心虛嗎?無論他有沒有懷疑到她頭上,她都要泰然自若面對,反正只消她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也拿她莫可奈何。

殷槐笙放下畫紙,轉身看向明顯不敢正視他的徐書意,他一直在思索,倘若曉兔的失蹤與徐水蓮無關,那麼會是誰想除掉曉兔?又有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引三個男人進府帶走曉兔?

答案除了徐書意以外,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且徐書意一來就心虛回避他的雙眼,無疑讓他更肯定自己的臆測。

他故作納悶問︰「今兒個天氣晴朗,徐姑娘怎沒到花園走動,反而窩在房里?」

「我就想待在房里,你若沒事的話,我要回房了。」果然有鬼!他可不曾關心過她的生活起居,她不想與他多說,以免不小心漏了口風。

「先別急著走,我的確是有事想要好好請教徐姑娘。」殷槐笙皮笑肉不開口留人。

「什麼事?」來了!他要問她白曉兔的事了,她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他偏頭,問得善良無害。「徐姑娘知道曉兔失蹤的事嗎?」

「我一整天都在房里,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失蹤。」果然他在懷疑她。

「徐姑娘真是整天都待在房里?可是就我所听到的似乎不是這樣。」殷槐笙拿起案上的水晶紙鎮在掌心把玩。

當紙鎮拿開,微風一吹,案上的畫紙紛紛被吹散,候在一旁的婢女手忙腳亂追撿著,不讓畫紙落入湖中。

「我不曉得是誰在亂嚼舌根,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今兒個一整天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徐書意的心猛地呼了下,懷疑難道是自己開後門時不小心遭人撞見?

「是這樣嗎?那真是怪了,早些時候我在珠寶問了殷夫人,她手月兌臼了,依然否認曉兔失蹤與她有關,現下你也說不知道,這下我該找誰要人去?」紙鎮啪、啪、啪地拍打掌心。

「姑……姑母的手怎麼會月兌臼?」殷槐笙說話的語氣愈是輕柔,她就愈是覺得可怕,仿佛他會在下一瞬間化為殘暴猛獸。

殷槐笙朝她露齒一笑,桃花眼陰鷙駭人,沒半點笑意。「是我弄的,本來是要一根根折斷她的手指,不過她說了實話,所以我僅僅讓她的手腕月兌臼而已。」

徐書意嚇得倒怞了口涼氣,不敢相信他會將這件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看著他不停以紙鎮拍打掌心,似乎在評估有沒有辦法以紙鎮敲斷人的十指,臉色登時刷白,不由自主往後退縮。

「徐姑娘怎會看起來好像很害怕的模樣?」殷槐笙一步步靠近,掌中的水晶紙鎮不住拍打,宛若命符。

「沒……沒有。」徐書意嚇得膽顫心驚,一退再退,直到背脊撞上亭柱無路可退才停下來,她愈來愈覺得想要嫁給他是她所作過最糟的決定,她怎麼會以為他很好掌控?甚至分別與姑母及哥哥做出謀奪殷家家產的協議,實在是太蠢了。

殷槐笙以水晶紙鎮輕輕撫開她垂落到頰邊的發絲,徐書意誤以為他要拿水晶紙鎮砸她的,不禁尖叫出聲。「啊!」

冰涼的水晶紙鎮堪堪停留在她頰邊,殷槐笙恍然大悟。「啊,看起來徐姑娘是在怕我,為何會怕我,莫非是做了虧心事?」

「那真的不干我的事,求你不要打壞我的臉。」徐書意抱頭哭求,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張臉,倘若被堅硬的紙鎮給毀了,那她這輩子就甭想找到好婆家了。

「所以你是知情的嘍!」桃花眼更顯陰沉,語氣也更為森冷,果然被他料中,她參與其中。

「我……我……」徐書意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抖顫著唇不知如何圓回來。

「你該知道一件事,我一點也不介意打女人,因為有的女人表面上裝得純真無辜,背地里卻干盡骯髒事,你說,你會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他靠近她耳邊,以幽冷的口吻加深她的恐懼。

徐書意嚇得魂不附體,淚流滿面,腿軟跪坐在地。「是……是我開後門讓哥哥帶人進來綁走曉兔姑娘的。」

聞言,殷槐笙將手中的水晶紙鎮用力砸向徐書意身後的亭柱,水晶紙鎮斷裂成好幾個小碎塊,嚇得她抱頭尖叫。

她完了,真的完了,殷槐笙會殺死她,誰來救她?

他如出柙的猛虎蹲,與徐書意平視,大聲怒吼。「徐書進把人帶到哪兒去了?說!」

「嗚……我不知道,哥哥他沒說,只說要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曉兔姑娘。」她嚇得不敢直視他的雙眸。

「看來我對你太客氣了,你才會只透露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趙平,拿刀來!」

「是。」趙平馬上解下腰際的佩刀遞給他。

「你要拿刀做什麼?我真的什麼都說了。」她害怕得全身都快抖散了。

「不,你在說謊,沒關系,我手中的刀會幫我問出實話來。」殷槐笙揚著閃耀著光芒的刀靠近她的臉,他曉得她的弱點,知道怎樣做可以讓她說出更多。

「不要,我說,我說,哥哥他說,曉兔姑娘本來就是當妓女的命,偏偏跟著你雞犬升天過著養尊處的生活,他要導正曉兔姑娘的命運……」她雙手緊捂著臉,唯恐會被他手上的刀給劃花。

「所以徐書進要將曉兔賣到妓院?是哪里的妓院?」徐書進會傻傻的選擇京里的妓院嗎?不可能,只消曉兔出現在京里的妓院,不用一個晚上,消息就會傳進翡翠姨娘耳中,放眼京城沒有妓院的老鴇會蠢得敢挑戰他及翡翠姨娘,所以曉得兔人應該是先被藏起來了。

「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哥哥他沒說……」哭花了臉的徐書意搖頭,見到刀鋒朝她逼近時,驚叫了聲。「我只知道他提了紅娘這個名字,我不曉得她是誰,但我猜那個紅娘應當知道曉兔姑娘的下落。」

「那個向天借膽的紅娘,以為我查不出她玩的把戲嗎?」殷槐笙將手中的刀丟回給趙平,紅娘這個名字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陌生,她是翡翠姨娘的對頭,開了間沁香樓,就在翡翠閣正對面。

明知曉兔會被賣進妓院,徐書意仍昧著良心開後門放人進來,在場听聞的趙平及婢女們皆不齒她的惡行,沒有人同情哭得梨花帶雨的她。

「你滾吧,以後最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不然下回我不會對你客氣。」他厭惡地說著,連看她都嫌費事。

發現威脅解除,徐書意放下掩面的雙手,不甘心的嬌容扭曲尖聲道︰「殷槐笙,你拿刀威脅弱女子,算什麼君子!」

這一切全不是她的錯,為何她得承受恐懼與威脅?說到底若非他無視她的美麗,踐踏她的驕傲,所有事都不會發生,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錯,怎能怪罪到她頭上?他怎能?

「你忘了我是出身于翡翠閣的地痞流氓,根本就沒想過當君子,你若不甘心,盡可到處去說今天所發生的事,我不在乎。」他懶懶回她一瞥,根本就不在意旁人如何對他說長道短,在這世間,只消曉兔知他懂他便已足夠。

他的不以為意教徐書意內心更加增加對他的怨懟與不滿,在她如此狼狽痛苦時,他怎麼這麼瀟酒自在?老天爺未免太虧待她了。

「我今天對你算是客氣了,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事情不會就這樣算了,你欠我的,終究要償還。」他是沒多余的時間與她計較,並非不計較。

徐書意揣著心口,惶惶不安地想著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他要報復她?如何報復?有無止盡?她該怎麼辦?有誰能夠救她?

暴怒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烈焰,誓言要焚毀那些膽敢對曉出手的人。「趙平,帶上人,咱們上沁香樓要人。」

很好,徐書進想玩,他絕對奉陪!

「是。」

幽淡的月光斜照進滿布蜘蛛網的柴房內,一捆捆柴牆堆放,滿布灰塵的地上有掉落的柴枝,空氣中散布著濃濃的潮濕霉味。

當曉兔自黑暗中悠悠轉醒時,立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雙腳亦受縛,整個人像是丟棄不要的薪被扔在地上,雜亂的腦袋一時間仍無法理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好痛……」虛弱的半垂著眼廉痛吟,全身疼痛不堪。

「你哪兒痛?要不要我幫你柔柔?」惡意的笑聲揚起,坐在椅上的徐書進彎下腰樂于欣賞她痛苦的表情。

突來的聲音使曉兔猛地瞪大眼看,這一看正巧對上徐書進得意的眼瞳,她驚得倒怞一口氣,緊接著想起了他與他的兩名朋友突然出現在珍珠亭的事,是他們出手將她打暈的,她緊張地不停掙扎,試圖掙月兌麻繩。

「不必忙了,是我親手把你綁起來的,你以為我會讓你輕易掙月兌?」徐書進咭咭怪笑,起身走到曉兔身邊,用腳尖踢了她月復部一下。

曉兔將到口的痛呼吞下,不願讓徐書進稱心如意。

她的倔脾氣引來徐書進的不滿,出力再踹她一腳,忿忿道︰「這是回敬你在酒肆對我的無禮。」

這一腳痛得曉兔眼眶泛紅,淚珠奪眶而出,可貝齒仍緊咬著唇瓣,即使咬到沁出血來,依然不肯屈服。

沒獲得塊感的徐書進蹲,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左手輕拍她的臉頰。「我說你啊,叫個幾聲讓大爺我過過癮有那麼難嗎?還是說你存心想氣我?」

曉免瞪著他,不回答就是不回答,她太清楚徐書進這種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如何對付她,不論她有沒有響應,他都不會善待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讓他更加得意?

「你光是瞪著我做什麼?說話啊!」她的怒視讓徐書進不爽地狠甩她兩記耳刮子,聲音跟著大了起來。「只要你出聲求我,我會馬上放你回家,快求我吧!」

曉兔眼冒金星,雙頰熱辣生疼,耳朵嗡嗡作響,痛得淚珠又要再次滾落,可當她一想到阿笙,便將眼眶中的淚水用力眨回,連作幾個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示弱,阿笙一發現她不見,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她,她對阿笙有信心。

「你是啞了不成?!」一而再、再而三都得不到她出聲討饒,徐書進氣得蹦蹦跳,要知道為了在酒肆發生的沖突,他被爹娘罵得狗血淋頭,若非姑母最後拿出銀兩來賠償酒肆的損失,真要典當家中的字畫才有辦法償還。

發生沖突那一天,「京饌酒肆」聚集了許多達官貴人,他最想結交的宮熙禛與君傲翊也在場看他出丑,加上事後好事者大肆對外宣揚,使他顏面盡失,成了京城里最大的笑柄,他對殷槐笙與白曉兔二人可說恨之入骨,于是想出綁走白曉兔的計劃,好讓他們知道他並不好惹。

當然他的計劃也獲得妹妹書意的支持,書意當內應幫他開後門偷偷帶人進殷府,他們的進出皆無聲無息,他要讓殷笙一輩子都找不到白曉兔,讓書意順利嫁進殷府,再和書意聊手除掉殷槐笙,使殷家所有一切落入他們手中。

怒火無處可發的徐書進抓住她的頭發,惡狠狠地問︰「你為什麼不肯說話?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沒錯,我就是瞧不起你,你除了把我偷偷綁過來外,還能做什麼?」曉兔終地如他所願開了口,可話里充滿輕蔑。

他恨恨的在她耳畔大聲怒吼。「我還能做什麼?告訴你,我可以做的事多著了,你曉得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你曉得什麼叫生不得相見嗎?你蠢到不曉得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將有如活在地獄般痛苦。」

他松開了她的頭發,得意地仰頭哈哈大笑,刺耳的笑聲及嚇人的威脅教曉兔背脊發寒,可她仍保持鎮定,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訴自己,阿笙一定會來救她,絕不會讓徐書進得逞。

此進沁香樓老鴇紅娘扭腰擺婰地帶著兩名龜奴走進柴房,睨了地上的白曉兔一眼。「我說徐公子,這丫頭你是打夠了沒?記得她對我大有用處,可不能把她打殘了。」

「我才沒打幾下你就進來了,這哪夠我消氣?」徐書進啐了聲,他還沒打過癮呢!

「我是怕你下手太重,一個不小心把她打死了,那咱們怎麼報仇?」紅娘仔細打量地上的白曉兔,不過是雙頰紅腫,看來徐書進真的還沒好好教訓她。

與她結仇的人並非白曉免,也不是殷槐笙,而是唐翡翠,她與唐翡翠從年輕開始就在爭奪花街的花魁之名,明艷照人的她卻總是略輸唐翡翠一籌,長年下來也非常不服她,後來兩人又分別開了沁香樓與翡翠閣當起老鴇,好巧不巧就開在對門,兩家銷魂窟搶生意、爭姑娘,無所不爭。

酒客們有眼無珠不識貨,明明沁香樓的姑娘比較美麗,偏偏翡翠閣的生意比他們好,名氣也更為響亮,她對唐翡翠積怨已深,卻總是找不到機會還以顏色,正巧徐書進酒後對她大發牢蚤,說要綁走唐翡翠疼愛的白曉兔時,她就順水推舟要徐書進將人帶到她這兒來,她會付他一筆錢,買下白曉兔。

她當然不會蠢得讓白曉免一輩子都回不了京,算是她對唐翡翠的報復。

「紅娘你放心,我不會舍得那麼快讓她死,要好好折縻她才對得起自己不是嗎?」他狠毒的看著曉兔,想著該怎樣出手才會使她崩潰。

靶受到他邪惡的注視,曉兔想要退開,偏是動彈不得,恐懼籠罩在心頭,她害怕到可以清楚見心髒驚恐的跳動聲。

「不錯,是該好好折磨她一番。」紅娘噙著冷笑,彎將戴著諸多珠寶首飾的手探向曉兔衣襟。

「你想做什麼?走開!不要踫我!」曉兔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她的聲音抖散成碎片。

「哈哈!紅娘,你真是深得我心哪!」徐書進看穿紅娘的心思,邪惡奸笑,是了,他怎麼會蠢得沒想到這一招?

「感謝我吧,徐公子。」紅娘快樂地欣賞曉兔的恐懼,一把扯開她的衣襟,露出粉色肚兜。

「啊——」淒厲的尖叫自曉兔慘白的唇中逸出,本該快樂無憂的她,在邪笑聲中瞬間墜入幽暗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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