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兜風完之後,王海軟硬兼施的要小曾把機車給騎回去。
能把機車騎成一種凶器實在很不簡單,他不得不佩服陶陶。
沒了機車,陶陶不無遺憾,也曾動念想買一輛,還是王海使盡渾身解數才轉移她的注意力,沒讓她真的買了機車在街上橫沖直撞。
原本這件意外就這樣落幕了,可惜他們開門做生意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好死不死地讓 車族之一發現了在「食為先」掌廚的陶陶,是夜,機車引擎的怒吼聲包圍了小小的「食為先」,一群凶神惡煞沖了進來。
帶頭的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他睥睨的環視店里,「是哪一個?」
慘遭剃發之刑的小混混,氣急敗壞的指著陶陶和王海,「大哥,就是這兩個!你看我的頭發……就是這女的剃掉我的頭發,現在還沒長出來呢!」
那位帶頭大哥很神氣的從懷里拿出一把手槍,對著所有人晃了晃,「不相干的人趕緊滾!喂,小姐,妳打傷我這麼多人,還把我小弟的頭發弄成這樣,也該給個交代吧?」
陶陶睇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切生魚片。店里的客人也沒半個離席,只是瞄了瞄那個大哥,又繼續吃飯聊天。
帶頭大哥有點拉不下臉,惱羞成怒的將手槍拍在吧台上,「靠,這可是真的『噴子』!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坐在吧台邊的中年客人慢條斯理的放下手機,「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麼大,台灣到底是有法治的地方,你就不怕驚動了警察?」
「法治?哈哈哈∼∼」帶頭大哥一把揪住了那個中年人的領口,「我就是法治!爛警察算啥?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從料理台飛來一只湯瓢,巧妙的命中帶頭大哥的太陽穴,扔出凶器的陶陶冷著臉,「你想對我的客人做什麼?夠了沒,你怎麼不問問你身後那個卒仔做了什麼?喲,就只準你們要流氓亂砍人,不準善良無辜的百姓反擊?什麼世道啊!」
被湯瓢打得滿頭金星直冒的帶頭大哥差點跌倒,只覺得耳朵嗡嗡叫。好厲害的湯瓢……他恐怕有點腦震蕩。
善良無辜的百姓……這是在說誰啊?在場所有人心里冒出相同的疑問。
「妳找死!」帶頭大哥揉著太陽穴上的腫包,怒氣沖天的拿槍對準了陶陶,「妳也不去打听看看,我天霸幫的勇仔是怎樣的--」
話還沒說完,警笛大作,只見幾輛警車在店門口緊急煞車,帶頭大哥正瞠目結舌時,中年人兩旁的年輕客人站起來,一左一右的掏出警槍對著他,料理台又飛出一只湯瓢,把他手上的手槍打落在地。
一群警察沖出警車,附近還有警笛大響的警車在集結。
來鬧事的天霸幫兄弟們全呆住了,他們從沒讓這麼多的警槍指過哩。
中年人依舊端坐在吧台邊,悠閑的喝著清酒,「年輕人,你連保險都不會開嗎?」
陶陶聳聳肩,「我猜他連手槍保險在哪兒都不知道。」不然她哪有可能這麼氣定神閑?
沖進來的警察對著中年人行禮,「署長,抱歉!讓您受驚了。」
中年人笑了笑,「沒什麼。把他們帶回去問問,降降火氣吧。不過……這附近的巡邏得加強一下,隨便就有人沖進善良百姓的店里亮手槍,台中警察的名聲都被這些小孩子給敗壞了。」
「是!我們會注意的。」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天霸幫兄弟們,就這樣灰頭上臉的被抓到警察局里去了。
陶陶只抬了抬眼,仍繼續切生魚片。「署長,我不會因此幫你打八折的。」
署長微微笑了笑,「我不是為了打折才出面的。」頓了頓,他欣賞的看著始終無所畏的陶陶,「只是不想讓任何人打擾我享受美食。」
陶陶難得的露出美麗的笑容,整個店像是瞬間被點亮了一般。她優雅的將切好的生魚片端到署長面前,「請用,今天的鮪魚很不錯。」
因那美麗的笑容而有些暈眩的客人們,飄飄欲仙的嘆息。
的確非常醉人呢……王海笑了笑,將藏于掌心的小刀收起來,悄悄的吩咐小曾幫忙收錢,就離開了店里。
天霸幫嗎?記憶力驚人的他閉上眼楮,仔細回想了一下。
他知道該去找誰了。
天霸幫是個不成氣候的小幫派,附屬在統領台中黑社會的齊天盟之下。
就算警察抓走了那群末成年的小混混,大概也很快就會被放出來。日後,就算他們不敢上門正面沖突,也會使些縱火、店外飛車騷擾的小手段。
怕是不怕,但是很煩人。干脆找他們的老大疏通一下,一勞永逸。
如果可以,當然是希望不要惹任何麻煩,但是麻煩找上門,他王海也不怕任何人。
他單身到齊天盟總部,卻被客氣而堅決的擋在門外。他對著總機小姐笑笑,低低的向她說了幾句話,「麻煩妳,就說老朋友王海來訪。」
總機小姐滿臉疑惑,卻還是撥了內線進去。
「請您梢等。」她掛了內線,客氣而有禮的對王海說︰「趙董剛好有客人,請到會客室坐一下。請問要咖啡還是茶?」
王海微笑的點點頭,那如沐春風的微笑,讓大廳內所有的女性幾乎都紅了臉。
仔細看王海,會發現他並不是帥到像電影明星那樣令人傾倒,而是擁有一種良好教養的氣質,讓他有著貴族般的優雅,笑容帶著某種引人親近的溫和,卻又遙不可及,就像個白馬王子般。
察覺到這些愛慕的目光,王海只是禮貌的笑笑,心里卻輕輕的嘆口氣。在陶陶的光環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充滿魅力的她身上,他樂得悠閑自在。
這種愛慕的眼神,只代表了無窮的麻煩而已。
環顧四周,如今黑道都隱身于正當企業的表相下,齊天盟也不例外。外觀看起來,這是家氣派的貿易公司,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似乎都是普通的上班族。
不過,他可不敢小覷任何一個人,包括倒茶水的小妹。誰知道她的圍裙底不是不是藏了把槍,也說不定那個紅著臉的總機小姐,是齊天盟殺手的第一把交椅。
王海耐心的在會客室里等候,沒多久,趙盟長匆匆的走進來,一看到他,激動的快步過去握住他的手,「大公子!你怎麼會來?今天真是大日子!小小姐才剛到,大公子也來了!」
小小姐?王海愣了一下,瞥見他身後表情淒楚的絕美少女,心頭猛然撞擊一下,過去的回憶點點滴滴涌進腦海。
「海哥哥……」少女臉上懸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啜泣著沖進他的懷里,「我……我好想你……」
輕輕撫著她柔軟的頭發,王海又覺溫馨,又覺得哀傷。「好久不見了,若晨。」
王海蹺班蹺了一整夜,到了下班時間也沒回來幫忙打烊。
陶陶覺得詫異,等到兩點多,都不見王海家的燈亮起,她疑惑的洗澡、睡覺。不知道王海是跑到哪兒去了……
咦?她是不是管太多了?他只是老板啊。
只是,陶陶卻沒辦法解釋自己的失眠。她直到天蒙蒙亮才闔眼睡去,但是鬧鐘一響,她又馬上跳了起來。梳洗以後,她和往常一樣,散步到王海家準備吃早餐,稍晚好一起去市場。
正準備按電鈴時,車庫的門緩緩打開,她嚇了一跳,正想出聲叫王海,卻發現他不是只有一個人。
一個嬌弱清麗的少女正攬著他的手臂,懇求的看著他。只要是男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無助的凝視。
「海哥哥,求求你再考慮一下……」少女泫然欲泣,「難道你都不在乎嗎?」
「若晨……我不能。」王海安慰的模模她的頭發,抱了抱她,「我知道妳的意思,我也一直擔心著妳。其實,只有妳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
陶陶鐵青著臉,悄悄退了兩步,又兩步。
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臉孔會發燒、心頭會發冷,她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轉身逃跑,為什麼眼楮會熱辣辣的,像是要流淚一般。
短短幾步路,她卻像是兩條腿灌了鉛一樣,使盡力氣才能回到自己住的大樓。
一定是昨晚失眠的關系,一定是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說,只是因為失眠的關系。
她像是逃命似的沖進家門,坐在床沿發呆。睡吧睡吧,今天王海不需要她幫忙……
從床頭櫃翻出許久沒踫的安眠藥,她幾乎是強迫自己沉入了非常感傷的夢鄉。
這一覺,睡過了整個白天,直到四點多,她才昏沉沉的起床。睜開眼楮,早上的景象一幕幕的在她眼前重演,她莫名的惱怒起來。
必她什麼事情?王海年紀也不小了,長得又不差,女孩子在他家過夜又怎樣呢?這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完全沒有關系!
她像是出氣似的用力刷牙、洗臉,鐵青著臉出門,疾步往「食為先」走去,一眼都沒瞧向王海的別墅。
等到了「食為先」,她已經遲了,板著臉快速的煮著員工伙食,順便熬晚上要用的高湯。
早上沒等到她的王海,有些狐疑的看著她,打她的手機,她也都沒接。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早上怎麼沒有過來吃『藥』?」他笑笑的輕聲問。
陶陶僵著身子退了一步,沉默了一會兒,勉強拉了拉嘴角,「……我最近咖啡喝太多了,拿刀都有些抖,我想該戒一陣子咖啡了。」
「哦?」他端詳著她,「怎麼了?有心事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沒事的。我吃了安眠藥,睡過頭了。」淡淡的笑容有著令人難以察覺的失落,「老板,以後我們還是各自去市場會合吧。」
王海警覺了起來,有些不安的問︰「為什麼?我載妳去就好了。妳一個人要怎麼去市場?」
「店里有都小貨車。」她若無其事的低頭繼續洗洗切切,「這樣比較好。老是去老板家打擾,總不是辦法--」
「為什麼要這樣說?」王海開始不高興了。那輛小貨車都快解體了,她要怎麼開?「我一點都不覺得是打擾,妳--」
「我不想打擾你的私生活。」陶陶抬頭望著他。
私生活?他呆了一下,回思一想。老天,早上她是不是來過了?越想越有可能,說不定她也看到了若晨……「陶主廚,早上妳來過了對吧?我跟若晨不是妳想的那樣--」
「那跟我沒關系。」陶陶飛快的打斷他,驚覺自己的激動,她深深吸幾口氣,短促的笑兩聲,「老板,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麼,那是你的私生活,不是嗎?我只是你店里的廚師罷了。」
「跟妳一點關系都沒有嗎?」王海的聲音變得森冷。
頓了頓,她強作輕快的回答,「是的,一點關系都沒有。」
王海突然覺得很生氣,非常的生氣。在她心目中,自己一點分量也沒有,甚至有女人在他家里過夜,也全然毋需向她解釋,是這樣嗎?!
「妳也不用開小貨車去市場了。」他的聲音越發冰冷,「采買是店長的工作,不是嗎?我也不敢麻煩妳,陶主廚。」
陶陶狼狽的低下頭,像是被打了一耳光般難堪。原來……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協助,只是不好意思拒絕而已。
說不定他等這個開口的機會等很久了。
「……那很好。」她試著穩住顫抖的手,握緊菜刀,「真的很好。」
就這樣?連跟他吵架都不肯?王海越來越生氣,也越來越傷心。他以為這麼長久的相處,就算彼此都沒說出口,也該有心領神會的默契,沒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
說不定她還松了口氣,高興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呢!
「我也覺得很好,各司其職,真是太好了!」他咬牙切齒,離開了料理台。
就這樣,他們開始冷戰起來。之前王海都會等陶陶一起走的,現在卻是一下班,王海點好了錢,便昂首獨自離開。
而陶陶仍慢吞吞的在料理台磨刀,非常仔細、非常謹慎的磨著心愛的柳刃菜刀。雖然已經是這樣的鋒利,她還是磨了又磨、磨了又磨。
只有這把刀是永遠不會變的,走到哪里,都忠實的跟隨著她。
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生命都磨完一樣,陶陶磨了又磨、磨了又磨。
只有這樣,眼淚才不會真的掉下來。
從那天起,他們就不再交談了。
陶陶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設計新菜單上,仔仔細細的列好,要小曾或曉諭把菜單拿給王海標價。等王海估算完成本,把價格寫上,又要小曾或曉諭拿給陶陶。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所有的人都模不著頭緒。
沒那個膽子問陶陶,小曾嘻皮笑臉的問向來和藹可親的王海,「老板,你和陶主廚怎麼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讓陶陶燻陶太久了,王海居然丟了一個冷若冰霜的白眼過來,瞬間讓室內溫度低了好幾度,嚇得小曾和曉諭抱在一起。
咦?看起來事情真的很大條……
這種低氣壓持續著,把艷陽高照的夏天搞得像是北極一樣。原本總是笑嘻嘻的王海,居然跟陶陶一樣整天板著臉,而陶陶不只是板著臉而已,根本是整張美麗的臉都送進了冷凍庫。
雖然說一切運作如常,冷戰中的老板和主廚都沒有遷怒任何人,但是在這種北極般的低溫下工作,還是很讓人戰戰兢兢,甚至帶點恐怖的氣氛。
員工伙食比以前美味百倍--陶陶用一種沉默的熱情燃燒在每一道料理中,但是沉悶的氣氛卻讓人食不知味。老板甚至幫所有人都加薪了,薪水的厚度照理說應該很令人安慰,但是,拿著厚厚的薪水袋,大家反而沒了雀躍的心情。
他們寧可伙食沒那麼好吃,薪水沒那麼多,但是可以開開心心的工作,而不是在兩座大雪山的夾縫里求生存。
是不是該換個工作了?「食為先」的員工不約而同的涌現這樣的想法。
或許她該換個工作。每天張開眼楮,陶陶都疲憊不堪的將臉埋在掌心,這樣想著。
想歸想,她還是拖著沉重的身體起床,梳洗後,走到「食為先」。
或許只是習慣吧?她習慣這里的一切,實在不想離開了。她太疲憊,連離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有站在料理台後面,專心一致的將心神都灌注于料理上,她才能快樂一點點,才能夠不去面對自己絕對不想面對的心情。
她……根本不堅強。相反的,她軟弱不堪,卻必須逞強的挺直脊背,不去理會自己的怯懦。
這股沉默的低氣壓也籠罩在店里的每個角落。客人吃著頂級的美味料理,卻有種說不出的焦躁不安,只想趕緊吃完離開。
如此悶了一個禮拜,早已是熟客的署長靜靜的吃完飯,放下筷子,凝視陶陶好一會兒,「的確很好吃,甚至美味到令人想落淚,我想我沒吃過這麼震撼人心的料理。」
陶陶淡淡的點點頭,「謝謝。」
「但是……我比較喜歡妳以前的料理。」他拿起帽子,「之前的料理可能沒有這麼美味,卻充滿幸福的感覺。現在……每道菜都很哀傷,再怎麼美味,再怎麼令人感動,卻有種流不出淚的哀傷。」
陶陶面無表情的望著他,眼楮卻不听話的流出兩行淚,在粉白的臉頰上蜿蜒。
雖然她飛快的擦去淚滴,但是這沉重的淚已狠狠地敲打在她和王海的心里。
「我明白了。」陶陶有禮的低了低頭,「我會盡快改善。」
署長沒有說什麼,只是舉了舉帽子,安靜的推門出去。
這天打烊以後,陶陶心情低落的磨了更久的刀。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做出這樣的料理?連刀都背叛她嗎?
她的自尊被深深的傷害了。
等她心情平復了些,慢慢的走出店外,拉上鐵門。一轉身,身後的王海讓她嚇了一跳。
兩個人相對靜默無言,尷尬的等對方先開口,但是誰也沒說話。
陶陶垂下肩膀,對自己無奈的笑笑。她從王海身邊走過,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臂。
她想抽回來,用力一扯,他卻動也不動。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妳還是不想問嗎?」王海緊繃著聲音。
「問什麼?」她也生氣了,「我們只是主雇關系,我憑什麼問?你又憑什麼非要我問不可?誰跟你過夜和我有什麼關系?一點關系也沒有,沒有!」喊到最後,聲音已有些哭音了。
「就憑我喜歡妳!」他難得的大聲說話,「就憑我看到妳的第一眼就著迷了,越認識妳越無法自拔!妳不要騙我說妳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妳騙得了我,又怎麼騙得過自己?!」
「我沒有騙自己!」陶陶用力的想把自己的手扯回來,他卻更使勁的抓緊她。
「妳沒有?只要妳說一聲妳討厭我、不喜歡我,我馬上放妳走!再也不會跟妳提這些!妳說啊!不要欺騙任何人,我認識的陶主廚從來不欺瞞!」王海怒吼了出來,兩眼像是要冒出火苗般盯著她。
她全身都在顫抖,神經緊繃得像是一根弦,隨時都會斷裂。望了他很久很久,她想開口,喉嚨卻是那樣的干澀。
「我不喜歡……」她吞咽了下,試著咽下喉間的硬塊,「我不喜歡任何人!我不能喜歡!我不想重蹈覆轍,我不要跟我母親一樣……」
「妳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會不會重蹈覆轍?!」王海狠狠地搖著她,「為什麼妳面對 車族時那樣大無畏,卻怯于面對自己的心?妳不是什麼都不怕的陶主廚嗎?」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妳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會怎樣?妳連試試看的勇氣都沒有嗎?!」
她沒有勇氣,她從來就沒有勇氣啊!陶陶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快要壓抑不住喉間的那聲嗚咽。
只是幾秒鐘的停頓,卻像是一輩子那樣的長。兩個人都煎熬著,恐懼著彼此的答案。
陶陶閉上眼楮,眼淚從緊閉的眼瞼流了下來,「她是誰……她是誰……」眼淚越來越洶涌,她一遍遍的推著王海,「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洶涌的眼淚成了哽咽,終于變成痛哭。累積在內心的猶豫、恐懼、憤怒和彷徨,隨著眼淚的洗滌,漸漸澄清了。
「我過去沒有騙過妳,未來也絕對不會騙妳。」王海抱緊她,聲音也有些模糊。「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