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
休嗔攜著可妍出席史自茗的宴會,他絕不讓「可顏」離開他半步。他無法承受可能失去「可顏」的恐慌。
當他們走入會場,所有與會的嘉賓全情不自禁地將眼光投向這對金童玉女,同時開始交頭接耳。
「那不是明可妍嗎?她不是正和史自茗交往?怎麼會和休氏企業的總裁一同出席?」
「奇怪,明可妍不是應該是宴會的女主人嗎?怎麼變成賓客?」
「咦,明可妍這麼早就來了耶,她和別人走在一起,那報紙刊載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咦,明可妍……」
「喂,你看,明可妍……」
這些耳語很不巧、毫無遺漏地飄入休嗔耳里,他心中怒氣漸生。
握緊他手中的細小柔荑,他將可妍拉到無人的小陽台。燎原怒火正待爆發。
「你又要生氣了……」可妍憂郁地別過臉。「我說過不要來的。」如果他要獨佔她,就不該帶她出席這種場所。
休嗔深吸了一口氣,用他今生最大的力氣咽下那口怒氣,只因為他曾對她發過誓,絕不再對她生氣。
結果,他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擁抱她,將所有無法發作的怒氣發泄在這個擁抱里。
「你真的是明可妍?明氏財閥的明可妍?」等肯定怒氣不會再回來,休嗔便迫不及待地質問。
可妍只是低下了頭,心中忍不住叨念著。「我早就說過了,是你自己不相信的。」她實在很想狠狠一腳把他踹到庭院中的泳池里,看他腦筋清不清醒。
「這……」休嗔錯亂了,他卑賤的「可顏」情婦,居然是明氏財閥的惟一繼承人明可妍,這玩笑未免開大了。
「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是你刻意扭曲我的姓名。」可妍淡淡地提醒。
「你!」休嗔氣她不對他堅持,更氣自己妄自尊大,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到頭來是被自己那狂妄又剛愎的個性所害。
「那麼你跟史自茗……」他不明白她如何港台兩地跑,跟他同進同出時,也能與史自茗形影相隨。
「我跟你提過,如果我賺不足自己的嫁妝,就沒有左右婚姻的權利,如今,史自茗敢發出那種不實謠言,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父親默許了,他要我嫁給史自茗。」她為這個可能輕嘆一口氣,這是她最感無力的痛了。
「明利天他腦筋有問題嗎?史自茗那種貨色,他也看得上眼?!」休嗔忍不住咆哮起來。「你不能听那昏庸父親的話,別把自己的一生幸福交到那種貨色手上。」高亢的聲音穿透陽台的落地窗,引起宴會里賓客的注意。
「噓……別生氣!」可妍傾身抱住他,安撫他的怒氣。「你答應不在我面前生氣的,別生氣。」「該死,我怎能不生氣?就算你父親要把你交給他,我也不準,我不會放手,死也不放。」他推開她,握住她的手。「我們走,休氏的盈虧也不顧了,現在就走。」推開落地窗的門,拔腿往出口走去,不料,史自茗在同時進來,剛好擋在他們面前。
「休兄,真是稀客了。」史自茗惺惺作態地與休嗔握手,另一手熟練地接過可妍的手,親密地摟著她。「休兄,謝謝你的光臨,相信你已從各大報章雜志知道我與可妍交往的事了。」
呵,幸好他的手下向他報告可妍出現在會場的消息,否則,若假的可妍也同時出現,那豈不穿幫?
問題是,可妍是怎麼和休嗔這死對頭湊在一起?又怎會那麼親昵?
「史自茗!」可妍扭動身子,想擺月兌史自茗的手,她覺得他的觸踫很惡心。
休嗔豈會讓史自茗得意,手一伸,便又敏捷地將可妍奪回來。「她是我的,記得我跟你提過吧?而且,你似乎也沒有反對過,當時還想以她和我交換新加坡那個網路設計案的,相信你不會忘記才是。」
「你?」史自茗吃了一驚。「她幾時……」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麼時候跟她約會過?又幾時論及婚嫁?」休嗔冷峻地質問,很快就奪回了主導權。
「我……」史自茗不知不覺竟感到腿軟。「得到允許的,明總裁允許的!」眼下只好信口胡謅了。
在自己的宴會中吃癟,叫他臉往哪邊擺?再說,他今天宴請的都是香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讓他們知道他要和明氏財閥結親的新聞是瞞著明利天發布的假消息,他如何繼續在香港立足?
也幸好明利天這幾個月忙歐洲的事業不在香港,他也才能不被戳破牛皮。他的計劃是,等明利天回來,他也就差不多找到可妍了,再施個小小的詭計,讓明利天以為明可妍中意他,而明可妍以為明利天答應了,那他就坐收現成利益了。
尤其現在可妍自動回來了,更省去了他的時間和金錢,可以開始培養感情,來個弄假成真。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殺出了休嗔這死對頭,還以可妍的所有者自居,變成他的勁敵!
「明總裁答應過的,他很贊成我和可妍交往。」史自茗的表情有恃無恐,只差無法將可妍從休嗔的手中奪回來。
可妍的肩膀垮了下來,她老爸果然老昏庸。
靶覺到可妍放棄了希望,休嗔摟緊她。「我問你,香港各大報發表的相片是從哪里來的?」「這個……」史自茗的臉色忽而慘白,那是個欺騙全香港大眾的謊言,他該如何圓謊?「這件事,問可妍吧,她跟我情投意合、形影不離,當然難免會有被記者拍到的時候。」先推再說。
「據我所知,這些日子以來,跟她形影不離的是我,又如何跟你在一起拍照?」就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那就要問你嘍,全香港都知道我和可妍感情甚篤,就快結婚了,你跟誰在一起,大概沒有人會關心吧?勸你不要跟可妍太親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謠傳。」史自茗自問沒有太大的才能,惟有在口頭上扭轉乾坤、化危機為轉機的本事尚可。
哼,他祭出這招,看休嗔還有什麼本事來跟他搶。
「很好,你很行,會利用大眾的力量,那你就繼續用吧,我們不奉陪了。」休嗔也不多廢話,拉著可妍與史自茗錯身而過。
門口史自茗的手下擋著他們,史自茗則露出得意的神色。「你以為你們走得了嗎?」他早就部署了一切。
「要試試嗎?」休嗔目光一沉,手一緊,大手連揮兩下,兩個守門人倒地不起。「再見嘍。」迎面又來幾個人,都被休嗔以拳以肘以腿擺平。
「休嗔,你……可妍!」史自茗沒想到休嗔居然如此硬來,情急的大吼,吸引了所有賓客的注意力。
守衛迅速聚集追人,卻只追到他們沒入黑夜的背影。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史自茗的女友被休嗔劫走了。
雖然情況對史自茗不利,他卻仍一副悠游自在的模樣。明可妍回來就加大了他的成功率,就算現在她逃走,她也跑不了多遠,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加上明利天的大壽就快到了,她更沒有理由離開香港,遲早她會是他的。
香港的夜晚雖然仍一如往常燈火通明,卻因為天氣冷,而使夜游的人減少許多。
休嗔和可妍雙雙走在行人聚集的往來大道上。
「冷不冷?」他低頭問她。
「冷。」事實上,她早就開始發抖了。
他握握她發冷的手。「休息一下好嗎?」
「嗯。」她點頭。
他們在百貨公司亮眼的櫥窗前坐下來,他拉開大衣用體溫溫暖著她。
「我們看起來有幾分狼狽。」休嗔自我解嘲。「現在史自茗大概運用所有的力量在找你吧?畢竟他的女友被人光明正大地劫走,不是太光榮的事,以他的個性,很難善罷甘休。」
「都是我老爸啦,真是老昏庸。」可妍緊皺著眉頭。「現在我們怎麼辦?」
「現在?」休嗔側頭想了想。「去找你父親。」
「不行,去找老爸無疑自投羅網,他是很固執的,到時我就真的非嫁史自茗不可了。」可妍惟一擔心的只有這個,尤其他那個固執己見的老爸,實在叫人生氣。
「可是還是要趁事情還有挽救的時候說呀,萬一事成定局,就更糟了。」休嗔認為對癥下藥才是良策。「你不敢去找他,我去,我去對他把事情說清楚,請他把你交給我,不管他如何反對,我都要你,就算傾家蕩產、賠上這條命也無所謂。走。」說著,他就要朝明利天的住處出發。
「等一下啦。」可妍拉住他。「你這樣莽莽撞撞地去我家,也不知外面有沒有史自茗的人手埋伏,萬一他知道我們去找我爸,一定會同時去拜訪我爸,那非但讓我爸難做人,也讓我們更不可能在一起。」她要顧慮的比較多,怕煩到明利天讓他難做人,又怕有情人不能成眷屬。
做事這樣畏首畏尾的,休嗔實在沒耐心。「那你想怎麼做?難道就任人擺布了?你不想奮力還擊嗎?」
「沒有啦,要有周全的計劃啦。」可妍縮著脖子,兩手支著下巴,皺眉頭想周全的計劃。
休嗔正覺煩悶,回頭看見她一副慵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要笑啦,人家在想辦法。」她苦著臉對他埋怨。他笑得更厲害了。
「你這樣人家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啦。」
他忍不住抱抱她。「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好可愛?我第一次發現你有這麼可愛的一面,一點都不像你。」
「不像我就不喜歡我啦?」可妍賞給他一張臭臉,又恢復原來的姿勢。
「不,那讓我更……」愛字,在舌尖打了結。他驀然發現,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這個字。她是第一個,讓他記起這個意義深遠的中國字。
不過,愧疚感使他有些許不自在,相對于她濃郁深刻的愛,他所回應的,居然如此少之又少。
「我想到了!」可妍突然大叫起來,也一並趕走休嗔的陰霾。「我們進百貨公司。」這回是她拉著他。「我們化妝回家。」
「什麼,你說清楚一點。」她想到的,該不會是什麼奇怪的點子吧?休嗔不敢臆測。
「總之,你跟我來就對了。」可妍拉休嗔進百貨公司,避過專櫃,直接走到辦公室。「這間百貨公司是我老爸的,有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明氏的直屬專櫃,高級主管都認得我。」
于是,可妍和休嗔也就大搖大擺地進去變身啦。
計程車一停在明宅前,埋伏在一旁監視的史自茗的手下,就集中了注意力。史自茗不久前來了消息,要他們嚴加看守出入明宅的人,果然被他料中,有人來了。
車門開了,下來兩個雞皮鶴發的老女人,色彩鮮艷的花裙子在黑夜里閃閃生輝,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們手里各自拎了一只肥碩、尖聲啼叫的老母雞,另一手還提著保溫鍋,里面肯定有什麼好料。
「啐,她們是來做什麼的?探親呀?明氏怎麼會來兩個鄉巴佬。」監視的手下百無聊賴地閑磕牙。
只見其中一個老女人向前來開門的管家揮揮手,用那粗里粗氣的奇腔怪調大聲嚷嚷。「阿棘,我們來看你啦,快開門唷,快來開門,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兩只老母雞,還有我們家鄉的名產……哎喲,你穿得好漂亮,這里的老板很不錯吧,帶我去見見他,也在這里找個工作吧……阿棘……」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
沒多久,管家終于一臉欣喜地將那兩個聒噪的老女人接進屋去。
昂責監視的手下打個無聊的大呵欠。「啊!以為會等到明可妍,可以去向老板討功勞,誰知只等到兩個鄉巴佬。」
「好啦,別埋怨了,打起精神盯著吧。」另一個推推打呵欠的人。
這種事向史自茗報備,只會得到一句「飯桶」,聰明如他們,當然不會去討罵挨。
憋著一肚子的笑意到屋內,一行三個人早已笑彎了腰。
「小姐,我就知道是你,只有你會幫我取那麼‘聳’的外號。」管家抱著可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也只有你才想得出這麼怪異的打扮。」休嗔看著自己那一身老不啦嘰的假皮和「聳」到最高點的衣著,啼笑皆非。
「對啦,小姐你好久沒回來,怎麼一回來就扮這樣嚇人,這位是?」管家盯著休嗔瞧了一眼,馬上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
休嗔挑著眉、撇著嘴,只差沒有發火。
「他是我的朋友啦……」可妍拉拉管家,替她捏把冷汗。
「男朋友。」休嗔糾正她。「不,未婚夫。」
「小姐……」管家有點混亂。
「我們是怕史自茗早就在我們門外派人看守,才會打扮成這樣回來。」可妍對管家解釋。「爸呢?他不在嗎?」
「老爺去歐洲了,已經一個月嘍,他的秘書說大概要下個月、他老人家的大壽前才回來。」
「去一個月了?那是誰準史自茗散播那種傳言?」史自茗未免太大膽了吧?
「不是小姐的意思嗎?」管家的表情有點怪異。「我們以為是小姐的意思,就連老爺打電話回來,我們也向他那樣報告……小姐不是都和史自茗在一起嗎?」
「我才沒有,這段時間我都在台灣,鬼才要跟他在一起。」可妍不安的踱來踱去。「怎麼辦啦,原來這一切都是史自茗的詭計,如果連老爸都上當,那就糟了。」
「老爺才不會上當,老爺在電話中說,他不會讓小姐嫁給他,他已經物色到適合當他女婿的人選了,小姐請放心。」管家好意減輕可妍的不安,想不到卻更加重了她的緊張。
「這下子更糟了,我怎麼放心?」可妍的臉更苦了,雖然明利天突然長了眼楮和智慧,不讓她嫁給史自茗。但,把她配給休嗔以外的任何人,對她而言,結果都是相同的。「棘姨,你知不知道怎麼聯絡爸爸?我要叫爸爸不要把我許給別人。」
「老爺有留電話號碼,說你若比他早回來,就叫你打給他。」管家給可妍一串號碼。
「我們快去打電話給爸。」可妍拉休嗔上樓去。「管家,替我們做些點心,我們還沒吃晚餐。」「好。」
「你的房間好香。」休嗔跟著可妍進入她的房間,一陣香味撲鼻。「難怪女人的房間要叫做香閨。」
「你不要再咬文嚼字了,快去把那身妝洗干淨。」可妍推休嗔入浴室,自己則用梳妝台上一架藍色的電話撥號。
「難道你不怕電話被監听?」休嗔按掉她的通話鍵。
「這點我想過了,這架電話是高科技的產物,普通監听器是追蹤不到信號的。」她推開他的手,繼續撥號。
電話很快就通了。「爸。」
「喝,听听是誰打來的電話,是我寶貝女兒呢。」明利天的聲音听起來有說不出的愉快。
「爸,我告訴你,我沒有跟史自茗交往,他散播的那些都是不實傳言,我才不會喜歡上他。」「我就知道,我女兒是有眼光的。」明利天在那頭頗有同感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還要請求你,不要把我嫁給別人。」
「怎麼?你出去闖蕩一陣子,就找到喜歡的人了?」明利天的語氣有幾分調侃。
「爸,無論如何,我要嫁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你賺夠自己的嫁妝了嗎?」明利天的口吻有幾分不悅了。
「爸……」可妍顯得有些無力和無助。
「明總裁!」休嗔不忍心看可妍屈服,搶過她的電話。「我相信你是心疼掌上明珠,你想要找個可靠的人繼承事業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但是希望你把她的幸福放在第一位,以她的快樂和意願為第一考量。明總裁,我相信你是個明理又可敬的人,不會逼自己惟一的女兒做愚昧的決定。」休嗔的口吻就像他的為人一樣,霸氣而不容違抗。
「你是誰?你這個後生小輩竟敢教訓我?!」明利天的口吻異常冷靜、充滿颼颼涼意,是發怒的前兆。
「不敢,我只是希望明總裁答應我與可妍的婚事,我們兩情相悅,希望能白頭偕老。」休嗔的口吻根本不是懇求。
「休嗔,你不要這樣對我父親講話……」一旁的可妍擔心得不得了,連忙提醒休嗔注意他的態度。
可妍的話透過電話,連遠在千里外的明利天都听到了。
原來這個人是休嗔,難怪他覺得聲音很耳熟,他跟可妍在一起?他剛剛說要娶可妍?唏,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小倆口自動湊在一起啦?看來,把可妍嫁給休嗔這件事,是沒有任何阻力了,哈哈,妙極,妙極。
「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我向伯父請罪,但是,我對可妍的心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如果伯父堅持將可妍嫁給別人,那麼我將不惜帶可妍私奔。」休嗔無所畏懼地宣示他的決心。
「你是在威脅我?」明利天啼笑皆非,這小子怎麼生來這麼傲慢霸氣?
「不敢,只是闡述我的想法。」
「有本事,你就來我面前講,把你的誠心表現給我看,別在電話線上逞口舌之快。」是他自己說要娶可妍的,他倒要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可以愛到什麼程度。「可以,告訴我你在哪里,我們明天就去找你。」「我就等你們來。」明利天把自己的處所告訴休嗔。「爸……」可妍還想替休嗔向明利天求情,明利天卻把電話掛斷了。「你別擔心,我一定會讓你父親答應的。」休嗔對未來充滿希望。